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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是良人我非賢妻 第十七章

這夜,青瑤宮燈火未熄,一盞盞繡著長壽菊的宮燈猶然大亮。

徐明璐坐在青鸞紋飾紫檀嵌螺鈿妝鏡前,讓巧嫣幫她卸下金簪珠花。

驀地,一名青衣宮人驚慌失措的停在寢殿外,扯嗓通報︰「啟稟貴妃娘娘,皇後娘娘來了……還帶著一位西荒部族的祭司。」

徐明璐一怔,隨即回過神來,道︰「巧嫣,把披風拿來。」

巧嫣瞅著已撤去外襖與羅裙,僅著錦白中衣的徐明璐,連忙勸道︰「娘娘,咱們還是趕緊著裝吧,免得在皇後娘娘面前失了儀態。」

徐明璐卻道︰「皇後已經在外候著,總不能讓她久候,這樣一來,恐怕會落得一個恃寵而驕的惡名。」

巧嫣等人甚覺有理,趕緊取來了黛綠色繡紫蘭花披風,為徐明璐套上。自榮升為蘭貴妃後,內務府便送來了數十套繡有蘭花紋飾的衣物,據聞這是皇帝默許的,為的自然是彰顯徐明璐的貴妃頭餃,讓她與後宮女子有所區隔。

內務府送衣物來的那一日,還是李福安親自陪同而來,他笑咪咪的向徐明璐請安,還說這是皇帝生平頭一遭開金口,讓內務府替後宮妃嬪備新裳,這是何等的尊榮啊!

徐明璐听罷,只是淡淡一笑,說了句「回頭會謝過陛下恩寵」,又把發後的金簪賞給了李福安,便沒有多說什麼。

李福安與內務府的人俱是傻了傻,沒料想過,徐氏年紀輕輕,可說是平步青雲,入宮不出半年便封了貴妃,還是陛下專寵,按理說,她這般年紀應當是喜怒形于色,縱然沒有恃寵而驕,那也該是自負得意,畢竟後宮女子的嘴臉,他們這些太監宮人見得多了,不外乎如此。

然而徐氏今年不過十五,得寵如此卻是一派平靜,與初初入宮之時的淡然毫無兩樣,仿佛未曾封妃。

小小紀有此氣度,饒是李福安這些見多不怪的老太監,亦得暗自佩服。

相比之下,鳳祥宮那位看似大度,實則背地里透過家族勢力,在朝中不斷打壓皇帝派系的行徑,簡直是虛偽至極。

徐明璐領著巧嫣出了寢殿,來到正殿明間,一入內便看見一襲大紅鳳紋宮袍的許靖宜,以及她頂上沉甸甸的鳳冠。

徐明璐淡淡一笑,大概明白是怎麼回事,畢竟依她前世對許靖宜此人的了解,也不難猜到她會有此舉動。

只是,當她的目光轉到許靖宜身旁的那名黑袍巫師,她不禁微微怔住。

這是打算找深諳巫術的祭司來制她嗎?

好笑思忖著,徐明璐一臉平靜的迎上前,老老實實的給許靖宜行大禮。

「皇後娘娘千歲千千歲。」

「起來。」許靖宜面無表情的睨著她。

徐明璐在巧嫣的攙扶下站直身,隨即迎上巫師審視的目光。

許靖宜道︰「听說伍太傅的老毛病又犯了,陛下已出宮探視老人家。」

徐明璐微微一笑回道︰「臣妾知曉。陛下出宮前便派人來捎過話。」

聞言,許靖宜臉色丕變,滿眼妒怒的瞪著她。

不能怪她故意惹怒許靖宜,而是這麼多年過去了,許靖宜依然沒變,總想著趁尹梓赫不在時找她的碴兒。

面對這個總愛惡意挑釁的許靖宜,前世的冉守月沒輸過,這一世的徐明璐亦然,她沒想過要與許靖宜爭位,可並不代表她會逆來順受。

「本宮听說,你幼時曾經在地府前走一遭,從此便能看見凡人不能見,正巧西荒部族的大祭司前來皇京作客,本宮便邀大祭司入宮茶敘,順道來替你瞅瞅。」

把話說白了,許靖宜覺著她在裝神弄鬼,于是便特意找來了個巫師,探一探她是否真能看見死者魂魄。

「多謝皇後娘娘厚愛,璐兒何德何能,能得皇後娘娘這般關心。」

望著徐明璐猶顯三分稚氣的笑顏,許靖宜心口猛地一跳,兩眼瞪得發直,一時之間,仿佛時光溯流,返回從前在國子監的那些年。

此時,徐明璐這抹看似無害的笑,倘若仔細端詳,不難瞧出一絲諷意。

莫非真如同傳言所說,她是受了冉守月的鬼魂之托,方會與冉守月如此相似?

許靖宜暗暗打了一個寒顫,眼底升起了一抹懼意。

「這位便是西荒部族的大祭司吧?久仰大名。」

徐明璐兀自朝許靖宜身旁的黑袍巫師笑問,那一臉的泰然自若,全然讓人忘了她不過才十五歲。

西荒族是北跋邊境的一個蠻族,領地不大,民風純樸,且信仰遠古之時的巫術,長年來一直與北跋保持友好,並且每三年一次由大祭司前來皇京朝貢。

西荒族人深信,大祭司是由上天選定,與生俱來並能跨越陰陽兩界,替生人與幽魂傳達音訊,維持陰陽平衡的人。

對此,徐明璐心中不免抱有一些質疑,她倒也想看看,這個大祭司是否能洞悉她死而復生的奧秘。

打從她籍著徐明璐的身軀復生,至今她仍想不透,她為何能借體復生,興許這個西荒族大祭司能為她解惑也不一定。

額上以花草汁液繪著特殊圖騰的大祭司,猶然端詳著徐明璐,隨後他伸手指向徐明璐身後,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繞緩揚嗓——

「有個女孩緊隨在蘭貴妃身後,您看得見她嗎?」

徐明璐眨了眨眼,隨後搖動螓首。

「她與貴妃的容貌幾乎一模一樣,您當真沒見過?」大祭司質疑的問道。

「沒見過。」徐明璐斬釘截鐵回道。

「既是如此,顯然蘭貴妃應當是看不見這些死魂,因為我看見的那個女孩,是一抹幽魂,她似有心願未了,所以方會跟著蘭貴妃。」

大祭司這席話是說給許靖宜听的,他壓根兒沒把徐明璐放在眼底。

徐明璐並不訝異,她多少猜得到,青瑤宮里必有許靖宜安插的眼線,她曾向尹梓赫說過的話,或多或少會傳進許靖宜耳里。

許靖宜肯定是心生懷疑,方會找來西荒族大祭司來試探他,只為了向尹梓赫截破她的謊言。

思緒方起,隨即就見許靖宜冷眼瞧來,一本嚴厲的質問道︰「徐明璐,听說你對陛下口口聲稱,你能與死魂交談,還有死魂托付你事兒,你從實招來,這些話是不是你為了博得陛下的寵愛,故意在陛下面前裝神弄鬼編派出來的謊言?!」

見許靖宜當著一眾宮人的面興師問罪,徐明璐心下了然,她這分明是想在宮人面前讓自己出糗難堪,更是意圖在眾人面前立威,免去日後有人故技重施,再以冉守月之名接近尹梓赫。

可惜,許靖宜終究要失望了。

面對咄咄逼人的許靖宜,以及一側或驚惶或看好戲的宮人們,徐明璐猶是安之若素,面不改色的微笑以對。

她無懼的迎上許靖宜,淡淡笑道︰「皇後娘娘,璐兒能否冒昧問您幾句話?」

許靖宜冷聲斥責︰「事到如今,你還想在本宮面前裝神弄鬼嗎?你可別以為本宮會與陛下一樣心軟可欺,本宮除了大祭司的話,一概不信。」

「璐兒明白。」

說著,徐明璐雙手輕放腰側,朝許靖宜福了福身。

「璐兒不敢在皇後娘娘面前編派鬼神之說,璐兒只想問皇後娘娘,可還記得當年在國子監里,冉氏同皇後娘娘說的話?」

聞言,許靖宜面色倏然刷白,嘴唇顫了顫。「……你說什麼?」

按理說,她與冉守月一同在國子監讀書的事,早已過了十多年,少有人提起,徐明璐這般年紀更是不可能知情……除非是尹梓赫向她透露往事。

思及此,許靖宜越發憤怒地高聲道︰「是陛下告訴你的吧?你竟敢在本宮面前提起冉守月,你當真是不知規矩!」

「敢問皇後娘娘一句,可還記得冉守月曾經對您說過的那些話?」

對上徐明璐異常冰冷的眼神,許靖宜心頭一緊,寒意爬上背脊。

徐明璐無視她一臉的懷疑,字句清晰地緩緩吐嗓︰「當時,冉守月對皇後娘娘說過,她一點也不稀罕太子妃的頭餃,更不稀罕當什麼北跋皇後,她說她只把陛下當作同門師兄,這些話您可還記得?」

許靖宜自當記得,且是記憶猶新。

遙想當年,她听聞尹梓赫向先帝請求迎娶冉守月為太子妃,她當下氣憤難平,便私下找上冉守月,不許她打尹梓赫的主意。

不想,冉守月竟然潑了她滿面冷水,揚言壓根兒沒把太子妃這個位置放心上,全是她杞人憂天,一廂情願的認定。

這段往事實在令她顏面無光,她自然沒同任何人說及……彼時在場的便只有她與冉守月,這事兒除了她們兩人,不可能會有其他人知情。

除非……除非是冉守月向旁人透露,可冉守月死了這麼多年,冉家亦已離開皇京,如今皇京里識得冉氏的人沒幾位,更遑論是知悉冉守月舊事的人。

「皇後娘娘可還記得,冉守月曾經與皇後娘娘在國子監一起作畫,更曾在伍太傅面前一起題詩習字,只因為皇後娘娘一心想與冉守月一較高下。」

徐明璐揚著笑,緩緩回溯著舊日時光,那氣定神閑的模樣,絲毫不像是胡扯瞎編,倒像是她曾經親眼見過,方能這般矩細靡遺的描述出來。

許靖宜白著臉,渾身顫抖著,似怒似懼,好片刻瞪著徐明璐說不出話來。

「對了,有句話是冉守月想讓璐兒代為傳達——」

霍地,徐明璐斂起了唇邊那抹笑,秀麗小臉轉為嚴肅正色。

「許靖宜,對不住了,當年我真沒想跟你爭,但是在我死前方恍然大悟,原來我真正愛的人是尹梓赫,我辜負了他對我的情深意重,以至于死亦不得安息,所以我只能用這種方式來一償夙願……我還是那句話,徐明璐同我一樣,不稀罕北跋皇後之位,更不稀罕榮華富貴,而我只想讓徐明璐代替我,安安靜靜的陪在尹梓赫身旁,如此而已,還望你成全一個已死之人的心願。」

語畢,許靖宜瞪大雙眼,面色慘白的往後一軟,當場暈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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