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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寶財妻 第六章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郡主。」多靜連忙拍著她的背,一邊拿著手絹讓她掩口。

尹摯一邊咳,一邊想著要怎麼解釋,待咳聲止了,她才啞著聲道︰「你在那府出事,我當然要照看,要不皇上怪罪下來,那府能不出事?」

「郡主該知道我只是吃了迷藥,壓根不會鬧到皇上那兒。」他不死心地再問。

「我怎麼知道?晁大人向來看我不順眼,我要是不照看晁大人,天曉得晁大人會不會到皇上面前告狀?」尹摯揚起眉,如往常般露出挑釁的笑臉。

「在郡主眼里,我是這樣的人?」他不滿地眯起眼。

「誰知道?我和晁大人似乎沒那麼深的交情,足以讓我知道晁大人是個什麼樣的人。」她聳了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繼續低頭吃面。

晁樞引不自覺地皺起眉,極不喜歡她如此輕佻的模樣。「那麼,我能不能請教郡主,我眉間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他煮面時,泛起汗水覺得疼,才讓左旭幫著瞧的。

尹摯抬眼,這才發現他眉心一團紅,想起昨晚自己故意戳了他許久,沒想到竟留下一團紅痕,不禁有些心虛地垂著眉眼。

「這我可不知道,許是昨天左旭扛你回房時磕著了還是怎地。」

「郡主,眉心想磕著可不容易。」左旭不禁喊冤。

「那也許……印堂泛紅,是好事啊。」

她話一出口,多靜隨即撇過臉,忍笑忍得很辛苦。雖說她不知道郡主是怎麼弄的,但听那心虛的嗓音,她就知道是郡主干的。

晁樞引揚起眉,似笑非笑地瞅著她,盡管她不承認,但他篤定就是她干的。

被晁樞引看得越發心虛,她干脆繼續吃面,來個相應不理。

只是也不知道他這個人今天是怎麼搞的,待她的態度似乎和緩許多,眉眼間也不再有往常的不耐煩和厭惡……而且還一直盯著她,到底是在盯什麼?

直到她一碗面吃得快要見底,他的目光還沒從她臉上移開,教她沒好氣地將筷子一擱。

「晁大人盡管放心,這第二件事既然辦妥了,糧就會送到糧庫去,只是你必須給我一點時間,畢竟短時間內要湊足那麼多粟米,又要不擾民,不是件容易的事。」討債也沒必要盯這麼緊吧。

「擾民?」

「秋稅已過,莊子該繳的稅都已經繳了,主家的糧有的早就賣入糧行,突然從市面上收購大筆粟米,會讓供需失衡,米價上漲,而無端端的米價上漲會讓百姓人心惶惶,所以必須從各地分批購買。」

「不能跟莊子里的莊戶交易?」

她無聲嘆口氣。「晁大人,你以為今年豐收,莊戶手中的粟米就會翻倍嗎?莊戶和主家簽契,等到收成時照著契約上的成數分配,可莊戶手上的粟米還要再繳一次稅,剩余的能有多少?要是我自個兒的莊子,我能高價向莊戶購買,可是一旦我高價跟莊戶買,只會造成主家和莊戶之間的嫌隙,也許以後還會遭到主家的惡意壓榨——那可不是我樂見的。」

「如果是直接跟主家買?」

「晁大人,如果直接跟主家買,主家又沒有粟米可賣,為了賣得高價,他勢必要朝莊戶低價購買,莊戶哪敢不賣?如此不是害慘了莊戶?」他這人滿心百姓,卻不知道百姓要的到底是什麼。

晁樞引皴眉听著,還真不知道里頭有這些學問在,以往他只知道穩住朝堂政局,百姓就能安居樂業,如今才知道自己眼光有多淺陋。

瞧他沉著臉不語,尹摯心想她要是不解釋個清楚,說不準他又要以為她找借口搪塞。

「晁大人,王者以民為天,民以食為天,粟米的價格要是因為我肆意收購而上漲,恐致民心不安,民心若是不安則容易遭人煽惑而浮動,尤其前朝煽動寧王造反的亂臣賊子直到現在都還未逮著,也不知道這陰溝里的老鼠躲在何處伺機而動,咱們何必給人這絕好的機會,反給自己添亂?橫豎衛所兵也不可能一口氣就吃完三千石的粟米,我絕對不會讓兵將餓肚子。」她只差沒拍胸掛保證,可以了吧。「放心,我什麼都沒有,銀子最多,絕對養得起前後衛所的兵。」

晁樞引听得一愣一愣,從沒想過一個小姑娘腦袋里竟有著治世兵法,將時局分析得如此鞭闢入里,還能防範未然……放眼京中哪個貴女能有她如此本事?

他以為她滿身銅臭,只會往錢眼里鑽,豈料她與銅臭為伍,卻是為了黎民百姓,和他所知的商賈截然不同,她遠比京里那些世家貴女更懂得民間疾苦,雖然富卻不積貨逐利。尤其最後那句滿是銅臭又財大氣粗的說法,實在是……可愛極了。

忖著,他不自覺低笑出聲。

尹摯嚇一跳,眨了眨眼,懷疑眼前的晁樞引被什麼髒東西給附身了。

他居然笑了,而且還笑出聲,那般爽朗的笑聲,就像她認識的那個晁樞引,那個總是在她面前笑若春風的晁樞引。

他回來了嗎?

尹摯桃花般的陣子眨也不眨地直睇著他,直到他緩緩斂去笑意,回復成原本冷情的模樣,她期盼的心也逐漸冷卻下來。

「郡主深思熟慮,我受教了。」他道。

尹摯微皺起眉,覺得眼前的晁樞引教她覺得既熟悉又陌生。

他謙恭有禮,舉止得宜,不像以往的氣焰高張,一見到她就像是看到什麼髒東西,厭惡又不耐。

發生什麼事了?

「郡主,至于糧船的事,我會找知府大人幫忙,這事就不讓你勞神了。」如今想來,調糧的重擔不該全都壓在她身上,他必須分擔些許才是。

尹摯聞言,發起愣來,對他態度的轉變一時間模不著頭緒,但……她並不喜歡他刻意的親近。

「郡主?」晁樞引毫不介意她露骨地打量自己,倒是對她的悶不吭聲感到不解。

「晁大人。」

「嗯?」

「擇日不如撞日,橫豎都完成了第二件事,倒不如一並辦了第三件事吧。」

「好。」他不假思索地道。

「你不問什麼事?」

「我會做到。」

尹摯微眯起眼,厘不清心底是什麼滋味。

眼前的他,不是他,卻用他的口吻應答同樣的話……他明明就不是他,就不該跟他用一樣的口吻跟她說話!

「你們下去吧,你跟我進來。」尹摯臉色微沉,起身往內室走。

多靜眉頭一挑,毫不猶豫地扯著一臉呆樣的左旭離開。

晁樞引只略遲疑就跟上了。

如果是往常,他絕不會踏進姑娘家的閨房,尤其與她獨處。可是現在的他,很想知道她還能怎麼刁難他,而她過去是否也曾如此刁難過他?

一進內室,就見她坐在梳妝台前,從匣子里翻出一樣東西遞給他。

他接過,有些疑惑,就听她說——「替我畫眉。」

晁樞引微揚起眉,像是听見多不可思議的事,而這個表情大大地滿足了尹摯,因為她就是要刁難他。

他垂斂眉眼,瞅著她十分得意的神情,月兌口道︰「你想追求我?」

「……你說什麼?」她听見了,但不太懂他的意思。

「換句話說,你……果然喜歡我。」他確定了。

「……嗄?」

「你要不是對我上心了,又怎會徹夜不眠地照顧我,甚至要我替你畫眉?」他的推敲合情合理,而且他並不排斥她的喜愛。

尹摯听完,小臉無法控制地漲紅,拍桌站起。「晁樞引,你少往臉上貼金,誰喜歡你了!」還真敢說!當初是誰厚著臉皮纏著她的?又到底是誰寫露骨情詩來著?如今還敢說她追求他……這口氣要她怎麼吞下去?

晁樞引挑了挑眉,把玩著手上的螺黛。「如果不是喜歡,為何要我為你畫眉?郡主,這可是夫妻間的閨房情趣,不就是你的暗示?」

暗示你個鬼!尹摯覺得她引以為傲的理智要斷了,無法從容地面對他,突然覺得這法子根本是自損的爛招!可當初她提出同樣的法子,他也沒這般無賴,因為他是個恪守禮教的混蛋,還未成親之前,他是不會允許做出任何出格的事!

所以,那時他也是猶豫了許久才幫她畫了,如今……

「郡主,三殿下來了。」外頭突地響起多靜的聲音。

尹摯回神,不禁暗罵自己把心思都撲在他身上,忘了盛珩也喝下迷藥,竟壓根沒去探望

「你要干麼?」正要開口,瞥見晁樞引不斷地逼近,她嚇得跌坐在椅上。

「替你畫眉。」他握著螺黛——專注的目光鎖定她的眉眼。

他貼得極近,近到她可以嗅聞到他身上的氣味,甚至是他呼出的氣息,她突然發現自己無法動彈,像是被什麼給定住了。

她甚至不敢看他,不能理解自己的臉為何愈來愈燙,她的心跳如擂鼓,像是要竄出胸口般,教她手足無措……這不是她要的結果,也不是她預料中的反應,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腦袋亂哄哄地,突然意識到他似乎畫了很久,蘸了黛粉後畫了一遍又一遍……她的眉是不濃,但也沒必要畫這麼多遍吧?

尹摯動了下,想看鏡里的自己,卻听他輕嘖了聲,道——

「別亂動,畫歪了。」

畫歪了?趁他手停住的空檔,她一把揮開他,往鏡子一瞧,就見她左邊的眉儼然像條巨大的黑色毛毛蟲。

「晁樞引,你在干什麼!」她尖聲喊著,拿出手絹擦拭。

「是你害我畫歪的。」他沒啥歉意地道。

「你根本是故意的!」完蛋,擦不掉,得洗掉才成。她惱得側眼瞪他,果真見他神情涼涼,代表她根本沒猜錯。

「沒干過這種事,手生了點,你讓我多練練,也許就上手了。」

「不用了,不勞晁大人!」尹摯齜牙咧嘴,繞過他想要進淨房洗臉,卻被他一把擒住。「你干麼?」

「還沒畫完,還有一邊的眉毛呢。」他一手捏著螺黛準備動手。

尹摯嚇得趕忙搗著眉眼。「不用畫了,你給我住手!」

「這可是郡主要求的,怎能出爾反爾?我知道郡主重諾,總得給我一點差事換粟米,我怎能不做到?」話落,拉開她的手,精準地往她眉頭一畫。

尹摯嚇得尖叫,掙扎著要搶筆,他動作更快地舉高手,她抬手要搶,就在這一瞬間,親上他的嘴。

突地,兩個人都頓住,彼此瞠圓了眼看著對方。

晁樞引直睇著她,張口含吮著她的唇,幾乎同時,她回過神來,毫不客氣地賞了他一個響亮的巴掌。

「給我滾出去!」她又氣又羞,恨不得、恨不得……

晁樞引舌忝了舌忝口腔,啞聲道︰「是你親我。」

「閉嘴,那是意外,不準再說,給我出去!」

晁樞引瞅著她那雙因羞惱而瀲濡生光的陣子,很惡意地舌忝了舌忝唇,見她倒抽口氣,粉頰像是著火般,漆黑的眸泛著一層薄霧,帶著幾分瞋意,教他生出一股沖動想要將她摟進懷中,實際上,他也真的這麼做了。

尹摯呆住了。

這是怎麼著?

這個男人到底是誰?他真的被什麼給附身了,還是魂魄被人調包了?

「尹摯,如果你真這般喜歡我,等我辦完差事,你可以追求我。」

轟的一聲,尹摯腦袋里的理智線瞬間燒斷,毫不客氣地抬膝撞去,瞬間,就見晁樞引臉色慘白地從她身上滑落。

「你……」晁樞引痛得說不出話來,冷汗直流。

真不敢相信,她竟對自己下這種重手,分明是要他絕子絕孫。

「多靜,把他丟出去,我不要再見到他!」

吼了聲,她逕自跑進淨房里。

待多靜開門入內,看見的就是躺在地上不動的晁樞引,雖然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麼惹惱郡主,但看他面白如紙,她就覺得很解氣,甚至很想偷偷補上兩腳,可惜左旭也跟進房了,讓她找不到時機下手,只能嘆口氣,道︰「喏,把你家主子帶走吧。」

好半天,尹摯才到了書房里見盛珩。

「真是對不住,殿下的身子該是無恙了吧。」她走到他面前福了福身,順便將昨晚的事說了一遍,代替那韋守道歉。

「我是不打緊,可剛剛我瞧晁樞引很要緊,連路都無法走,你……到底打了他哪里?」同為男子,一看晁樞引那種說不出的痛苦,他大約能猜出一一一,所以他更想知道的是,晁樞引那混蛋到底做了什麼教她下重手?要是能讓晁樞引從此斷子絕孫,那再好不過。

晁樞引那傻子,也不想想尹摯出身將門,哪可能連點拳腳功夫都不懂,竟還敢招惹她,真是打得好。

尹摯垂著臉,輕咳了聲,道︰「那不重要,倒是殿子無恙就好。」其實她有點後悔,因為她膝頭這一撞毫不留情,她是真怕他會絕子絕孫。

可這又不能怪她,誰教他那般厚顏無恥。

瞧她硬是不松口,盛珩也不再追問,轉了話題。「派去揚州的人有了點眉目,所以我打算過兩天就往揚州去一趟。」

「殿邊帶的人足夠嗎?」

「放心,晁樞引現在暫時接管杭州前後衛所,他身上有虎符能調派。」

「……為什麼他身上有虎符?」她本就不認為皇上讓晁樞引到杭州只是純粹處理糧庫被燒一事,而虎符這種東西,不就意味著有可能領兵作戰?

杭州如此繁華鼎盛又是長治久安之地,哪里需要動用虎符?

「當然是因為——」盛珩突地一頓,噙笑道︰「這是個秘密,但可以拿來換你跟晁樞引的秘密,就不知道你想不想換?」

「不換。」她想也沒想地道。

盛珩咂著嘴,惱她嘴巴比蚌殼還硬,怎麼都撬不開。

「算了,不換就不換,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盛珩起身看了她一眼。「我去揚州瞧瞧,要是沒什麼亂子再繞回來,等你辦完差事,咱們一道回京吧。」

「殿下還是以百姓為重,務必確定澇災狀況。」

「知道。」怎麼他突然覺得又多了個太傅?擺了擺手,他瀟灑地帶著門外的護衛一道離開。

「總覺得他們兩個有事瞞我,揚州澇災肯定不單純。」尹摯看著他離去的身影喃喃自語。

多靜端了壺茶走來,回了她一句。「不管什麼都不關郡主的事,郡主只要辦好自己的差事就好,趁著這段時間多陪陪夫人,估計晁大人的傷勢可以讓郡主好幾天都眼不見為淨。」

「……他會不會有事?」冷靜下來,她開始擔心他的傷勢。

听說那兒極為脆弱,所以祖父說朝男人的命根踢或撞,絕對能爭取逃走的時間,而她因為氣極了,想都沒想就下重手,現在不禁懊悔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也不知道會不會害他落下病根。

「天曉得?」多靜笑呵呵地道。

尹摯瞪她一眼,惱她的幸災樂禍,是說,她這個下死手的人也不好說什麼。

一想起盛珩說他連路都不能走,她不禁擔心了起來,猶豫著要不要去看他,可一想起他放肆的嘴臉……真是怪了,以往他追求自己時也是恪守禮教,怎麼失去記憶的他反而放肆了起來?

她忖著,總覺得他有些不對勁,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想得太入迷,以致于那韋守來時,還是多靜喚她才回過神。

「阿摯,盛公子怎麼走了,是不是昨晚的事惹怒他了?」那韋守擔憂地道︰「他會不會把這筆帳記在你頭上了?」

雖說他不知道盛珩的底細,但光看他的談吐舉止,肯定是個京中貴人,令他擔憂壞了尹摯的姻緣。

「那叔,放心吧,他沒放在心上,他急著要走是揚州那兒有點事,待他辦妥了會再回來,屆時我會跟他一道回京。」尹摯好笑地安撫著他。

「你要跟他一起回京?」

「應該吧。」

「所以你跟他……」

尹摯不解,偏著頭看他,等著下文。

可這姑娘家的親事,要那韋守當著她的面說還真說不出口,只能咳了聲,換了話題。

「沒事,倒是知府那兒下個月初有場宴會,你就陪你母親去走走吧。」

「喔,也好。」

「有空和你母親到街上走走,要是瞧見什麼喜歡的盡管買,全都記在我帳上。」

「那叔不怕我把你的銀子花光了?」

「我才怕你花不完。」

尹摯被他逗笑,再跟他聊了幾句話,他就先離開了。

她思忖了下,走到外頭將龐定招來,問︰「先前要你們盯著陶爺,如今如何了?」

「郡主放心,還盯著,小四那里早上回報了,陶爺搭上前往蘇州的船了。」龐定拱手道︰「還要不要繼續盯著?」

尹摯沉吟了聲。「別盯了,加派一些人手護送三殿下到揚州,還有……你去衛所那里瞧瞧,看晁大人的狀況如何。」後頭這句很刻意地壓低了音量,就怕屋里的多靜听見。

「小的立即去辦。」龐定拱手就走,背對她時,忍不住露出個苦不堪言的表情。

唉,依他所見,肯定傷得不輕,他光是想象就覺得心驚膽顫。

最毒婦人心啊……真狠。

夜里,尹摯總覺得睡不安穩,翻來覆去,她累極了,可睡意又極淺,彷佛一睡下去就又馬上清醒。

半夢半醒間,她感覺一陣風拂動床帳,疑惑地微張眼,黑暗之中瞥見有人掀開床帳——她瞬間清醒,翻坐起身,從枕頭旁抓出一把匕首。

「誰!」她厲聲喝斥,緊握著匕首,一方面又疑惑為何有人可以躲過護衛和多靜闖進她房里。

「……郡主先是傷了我,如今又打算拿匕首讓我絕子絕孫不成?」男人將床帳掛在銀鉤上,很自然地往床畔一坐。

那低啞帶著冷意的嗓音教尹摯松了口氣,隨即又發起火來。「晁大人,三更半夜,夜闖姑娘閨房,該不會是想要偷香竊玉吧。」

這人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勁,怎會做出這等登徒子行徑?

「如果我是呢?」

「……嗄?」這人到底在說什麼鬼?瞪著他,卻見他愈來愈靠近自己,她不由往床里退。「你做什麼,晁樞引,信不信我喊人了!」

「你盡管喊,橫豎你本就喜歡我,要是把人喊來了,剛好稱你的心。」

「誰喜歡你!」

「你真不喜歡我?」他貼近她,近到呼吸吹拂在她臉上。

「我……你走開!」她動手推他,卻被他擒住手。

她心跳如擂鼓,黑暗之中只見他那雙異常發亮的陣,教她混亂又不知所措。

「這幾日,你一直讓龐定到衛所走動,打探我身子的事,既這般擔心我,怎麼,我現在來了,你不問問?」

那低啞醇厚的嗓音像是夜魅在耳邊呢喃,她面紅耳赤地別開臉。「我看你能行動自如,」

「誰說的?這事總得要眼見為憑,來,你瞧瞧。」

「……瞧什麼?」

「被你撞傷的地方。」

尹摯倒抽口氣,黑暗中听見窸窣聲,他拉著她的手不住往下,嚇得她放聲尖叫——

「不要!晁樞引,你放手、放手!」

「郡主!」

多靜的聲音傳來,她驀地張開眼,就見多靜擔憂的臉,她頓了下,看向左右,不見晁樞弓的身影。

「郡主,你作惡夢了?」多靜見她潮紅的臉上滿是汗水,忙到淨房取水,擰了布巾輕拭她的臉。「郡主,別怕,只是夢而已。」

「夢……」她傻愣愣地喃著。

原來只是夢而已……好可怕的夢,真實得教她害怕,她還以為他真的會抓著她的手往他那兒去……

「怎麼臉更紅了?是不是染上風寒了?」多靜不由輕撫她的額。

尹摯羞紅了臉,拉下她的手。「我沒事,現在什麼時候了?」她垂著臉,臉上的熱度卻散不去,實在太羞人了,為什麼她會作這種夢?

「郡主,天色還沒亮,還早得很,要不再歇一會?否則晚一點向野來時,郡主可沒精神應付他。」

「不了,睡不著了。」她怕再閉上眼,他又跑到夢里戲弄她。

「一會要不要先傳膳?」

「不用,等娘起了,再到娘那兒一道吃,我先看一下帳本。」

「那奴婢先去給郡主泡一壺茶。」

尹摯起身,搭了件外衫坐在榻上,偷偷推開窗子一角,讓深秋的夜風吹入,卻怎麼也降不下臉上的熱意,她有一搭沒一搭翻著擱在幾上的帳本,絞盡腦汁思索還能從何處調糧。

然,他那雙勾人的眼老在她眼前翻飛,她的手彷佛還有他殘留的熱度,教她羞得把帳本一丟,把臉埋在腿上。

啊!她為什麼會作那種夢!

她很羞恥,非常羞恥,可是這一幕卻是怎麼都抹不去,以致于……

「郡主。」

當她在杭州城內一家鋪子挑選手絹,突然听見他的喚聲,她猛地回頭,以為是夢中的他從夢里跳到她的面前,瞬間愣在當場。

「郡主?」

瞅著一如往常面無表情的他,她莫名羞紅了臉,趕忙別過臉去。「看來晁大人該是無恙了。」

晁樞引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听她這麼一說,他有點不自在,畢竟這是極私密之處。

他知道她向來不羈,但跟個男人問這事……她就不能更像個姑娘家?

「干麼不說話?」面對他的沉默,她不禁懷疑他根本不像龐定說的無礙。

「郡主要我怎麼說?」

「就……」她嘴上一頓,驚覺自己竟是恁地大膽,大白天詢問他那兒的傷勢……她是瘋了不成?這種事,他怎麼可能回答她?

「郡主怎麼了?」晁樞引瞧她臉色忽青忽白,整個人慌亂得不復以往的從容,不由靠近她一步,手才剛揚起,她便指著他喊道——

「你做什麼?」

晁樞引看著自己伸在半空中的手,不知道她為何反應這麼大,聲響已經引來鋪子里其他客人的注目,他只好默默把手縮了回來。

可尹摯的反應也招來多靜和外頭的護衛注目,這兩人明明已經多日未見,怎麼兩人一踫頭,郡主竟對他避若蛇蠍?

尹摯驚覺自己反應過度,咬了咬牙,暗罵自己沉不住氣,收斂了情緒後才道︰「你怎麼會到這兒?」

「路過,在外頭瞧見龐定,就進來瞧瞧郡主是不是在這兒,順便跟郡主道謝,已經收到三千石的粟米。」晁樞引淡聲道,雙手負于身後,還退上一步。

「不用言謝,那是咱們約定好的事。」

晁樞引嘴角勾出淺淡笑意。「這一批尚欠六千石。」

尹摯斜睨他一眼。「這樣吧,擇日不如撞日,今兒個再讓你辦件事,你意下如何?」

「郡主請說。」

尹摯環顧四周,隨意一比。「你就在這兒替我挑條手絹吧。」

晁樞引朝她所指之處望去,架上確實擺放不少繡工出色的手絹,可問題是隔壁的架子擺的是女子的……貼身衣物。

他能感覺到她明明是喜歡他的,可為何她老是用這種法子激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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