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氣小算仙 第十一章 引陰煞逼真相
時間飛逝,很快就到皇太後壽誕那天。
當所有人看到予菲手里那串金燦燦的珍珠手鏈時,全傻眼了。去年那一顆金珠已經教人眼珠子掉滿地,現在竟然同時有二十七顆,還顆顆渾圓碩大。
予菲將金色珍珠呈上,道︰「听聞皇太後一心向佛,此串佛珠共有二十七顆,代表小乘修行四向四果的二十七賢聖。」
「你是修道的,竟也明白佛教義理。」
「稟皇太後,天下佛道儒本是一家,都是勸人行善去惡的宗教,只是專精不同,不必非要分什麼門派。」
「說得好,佛道儒本是一家。」皇後笑著接話。「不過本宮有個疑問想請教陸姑娘。」「皇後娘娘請說。」
「去年周家貢上的那顆金色珍珠是從番人手上買來的,據說一顆便價值連城,不知姑娘手上的珍珠是從何處而來?」
「回稟皇後娘娘,此事是一番意外。」
「哦,什麼意外?」
「民女家居海邊,一旦有船只返回,祖母便會帶著我們去撿拾漁夫不要的小魚蝦。有回漁人直道穢氣,因網里撈捕到許多珠貝,這珠貝肉味腥、不受百姓所好,漁人轉手便扔了,民女覺得浪費便撿拾回家,沒想到打開珠貝……」她避重就輕,大略說了養殖珠貝的過程。
當道士的,旁的本事沒有,糊弄人的口才絕對需要,因此她說得高坐在上首的皇帝以及滿堂貴婦驚呼連連——深深相信在吳州的小漁村里,有益于皇室朝堂的祥瑞正在發生中。
她哄得皇帝一顆心飛上天,直想轉身讓宇文將軍回吳州把祥瑞探听清楚,再返朝回報。
予菲輕笑,可不就是祥瑞嗎?他遍尋多年不著的三皇子就待在吳州呀。
皇後道︰「也合該是太後娘娘有福氣,才能叫百姓遇上此事。」
皇後都開口了,其他嬪妃能不接著夸獎?一口一句福氣,說得滿殿都眉開眼笑。
予菲笑望站在皇帝身後的慧明大師,他不高、略顯發福,眼皮微微下垂,再加上半張臉都隱在胡子後面,她看不清楚對方的面相,不過他長眉、長發、長胡須,白白的毛發果真讓他看起來像個老神仙。
她一直想不透,慧明大師為什麼會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批阿曜的命?就算是皇命難為,他也該屏除旁人,私底下對皇帝透露啊!
身為修道人都擔心窺破天機、危害自己,因此經常得神神叨叨、語焉不詳,他怎就敢當著大庭廣眾說出這句「天生帝命」?
何況,甭說他是大師,就算他是普通人也該明白,此話一出對新生皇子是禍不是福。
倘若換成她,一旦她看出對方天生帝命,肯定要緊抱大腿,想盡辦法把他推上高位,順手撈個從龍之功,給自己頭上增添光環呀,豈可當眾說出這種話,勾引有心人士來陷害?
難道他不曉得天命難違?不曉得逆了天道會遭報應甚至不測?
好吧,你說他天生不愛光環,只想踏踏實實過日子?這根本是屁話,不愛光環會巴著皇帝、搶當國師?
是有多大的利益讓他寧願違天也要陷害阿曜?又或者……他根本是個坑蒙拐騙的家伙,什麼「天生帝命」,不過是為了達到嘩眾取寵的目的?
想到此,予菲有心一試。
「朕听說,在吳州城是你破解七煞陣,破了殺婦取胎的命案。」皇帝問道。
予菲一笑回答。「是的,不過民女差一點遭到反噬,若非陳國公世子相助,許是今日沒有此等機緣覲見皇上。」
听見殺婦取胎一案竟是予菲破的,大家更感興趣了,只是個小丫頭啊……
此事鬧得沸沸揚揚,百姓人心惶惶,當時皇帝還打算讓慧明大師為此事算上一卦,可惜踫到慧明大師閉關,誰也不見。
「不可能吧,小姑娘年紀才多大,怎就有如此高深的道行?」
「是啊,你師從何位高人?」
這一問,予菲不得不再度發揮三寸不爛之舌,將她的天生奇才,以及只有主角級人物才會有的奇遇故事編得精彩萬分。
當然,這個故事跟海龍王那個不同,相同的是都高潮迭起、讓人百听不膩,她發誓,如果日後自己取代慧明大師成為國師,這個偉大神奇的故事肯定會傳遍大岳朝。
說完拜師學藝,她又提到七煞陣。
她不只表情豐富,連動作也很精彩,見眾人听得如痴如醉,在表演畫咒、與靈秋道長在獄中對打的過程中,她順手引陰煞上皇後的身。
眾神之前、人人平等,予菲可不管她是皇後還是賤民,膽敢害阿曜性命?她先討點利息來用用。
「……頓時陰風四起,我全身像結凍了……」
陰煞上身,皇後突然感覺彷佛有冰水兜頭澆下,一陣嚴寒襲身。
她抖了抖,以為是故事听得太專心才會有所感,哪里想得到,一個小小丫頭竟敢在帝後跟前搞鬼。
引陰煞是很小的法術,但凡學過道法的人,一眼就能夠戳穿。
予菲此舉不只是為了替歐陽曜出口氣,也想試試慧明大師的本事,身為國師,如果發現自己的小動作,揚指便能解除。
沒想到他眼皮一動不動,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現,不會吧,真的被她猜中,他就是個騙吃騙喝的江湖術士?
予菲決定再試一次。
「看著他的下場,民女想起師父的告誡,是非善惡、天道循環,尤其修習道法之人更不能以道法為惡,否則下慘會更加淒慘。」說話的同時,她引陰煞上慧明大師之身。
他有所感,身子一抖,眼皮略略撐開兩分,懷疑地看看四周,不久眼皮又垂下去。
「听說你的觀人之術也很厲害。」皇帝饒有興致地問。
「皇上謬贊。」
「要不,你給朕觀觀面相。」
皇帝的面相是能夠隨便亂觀的嗎?至少得國師級的人物才敢看呀!她知道自己應該惶恐不已再謙讓謙讓的,但機會難得豈可錯過?
何況她年幼又出身鄉野,當然不懂得禮數。
微微一笑,她還真的走上前,一雙妙目在皇帝臉上轉著,半晌後喘口大氣,猶豫道︰「倘若皇上相信民女,民女可為皇上手中茶水施法,喝過後,龍體應該會痊愈。」
聞言,皇帝濃眉一緊,她知道些什麼?
但皇帝沒發問,只將茶水往前一遞,道︰「行,小丫頭上前來。」
予菲先讓皇帝看看自己空無一物的雙手,之後接過茶水,喃喃自語,手在杯子上方畫圈,趁著畫圈時將靈泉滴入茶水中。
皇帝接回茶杯正要喝時,皇後憂心忡忡地看他一眼,輕喚。「皇上……」
「皇後莫非擔心小丫頭給朕下毒?放心,這種一命賠一命的事……丫頭會做嗎?」
「當然不會,民女青春正盛,還有大好前程,怎舍得自己的小命。」予菲故作天真道。皇帝莞爾,舉杯啜飲,發覺茶水比之前更好喝,想也不想一飲而盡,喝完後,一股熱氣從月復中升起,暖洋洋的、舒暢極了。
「喝完了,現在你可以告訴朕,朕的面相如何?」
予菲听見此言,眉頭一緊,滿面愁苦,心里卻暗爽不已,刻意問︰「皇上喝過茶水,病根已除,民女可以不說嗎?」
「不行,朕要你說你便說。」
她垂肩皺眉道︰「皇上的面相自然是好的,只不過子嗣不豐,頂多有三子,但長子……應該已經不在人世。」
皇後怒道︰「此事眾人皆知,需要你在此裝神弄鬼?」
予菲像是被人觸怒似的,一咬牙、挺身道︰「皇上之前身體有恙,卻不是生病,而是為人所害,不過事情應該解決了,而今皇上身體並無大礙,再調養數日便可。」
再調養數日便可?皇帝皺眉,太醫說過此毒已經壞了龍體根本,怕是日後都得這般過日子了,沒想到……
上個月他常用的藥丸被人動了手腳,他經常坐著坐著就昏迷過去,至今尚未查出動手之人,此事除周太醫、皇後和他身邊伺候的小順子以外,沒有人知道,她怎麼會曉得?莫非觀相真能看出一二?
皇後急了,忙說︰「皇上跟前豈容你胡說八道!」
「回皇後娘娘,民女見皇上的太陽穴有一道傷痕,橫過魚尾紋,那傷痕既長且深,表示曾經遭人所害,所幸傷痕已經轉淡,再加上皇上額頭黑霧漸散,便猜測此禍已經遠離……民女絕對沒有欺瞞皇上,要不讓民女為皇後娘娘觀相,便可知道民女有無說謊。」
「好,你來替皇後娘娘觀相。」皇帝接話。
「謹遵聖命。」說完,予菲抬眼望向皇後,沒想到這一看,她猛地倒抽口氣,嚇得全身簌簌發抖,跪著向後連連退幾步。
「怎麼了?」皇帝問。
予菲重重磕頭,砰地一聲,那是拼命的磕法,痛得她咬牙切齒,她這是下血本了啊,要是沒達到預期中的效果……
「民女不敢說……」五個字,她的聲音抖得讓人心慌意亂。
聞言,皇帝皺眉道︰「朕賜你無罪,說!」
再抬頭,她的眼淚順著頰邊滑下,一副「我馬上就要到九泉底下見老祖宗」的模樣,握緊拳頭、深吸氣、深吐氣,再重重咬牙,道︰「皇後娘娘,請听民女一句勸告,善行積福、惡行損德,這不僅僅是天知地知,身體上也會有記錄,累積多少陰德、造就多少惡業,都會像樹木紋理,誠實無欺地被保留下來。」
听到這里,皇後目露凶光,方要出聲制止,就听皇帝道——
「說說,朕的皇後身體上記錄了什麼?」
予菲提氣,一臉豁出去的樣子道︰「皇後娘娘鳳袋凹陷、青暗虛腫、有克子凶兆,此為多有不善舉所留下的印記,命宮處有數道懸針紋,此為做了虧心事之故,再加上皇後娘娘背後跟著許多冤魂……」
她這一說,眾嬪妃們頓時心生寒意,下意識往皇後背後看去。
皇後被眾人這樣看著,再加上陰煞功效,突地感覺自己背後陰風陣陣,好像真的有人站自己耳邊吹風似的。
素日里恨不得找機會踩皇後幾腳的賢妃立刻接話。「大師,你能看得見鬼魂嗎?能不能告訴我們,那是誰?」
已經叫大師了?真真是神隊友啊!有賢妃在,何愁萬事難成?
「稟娘娘,民女不認得。那名女子的眼楮很大,有一頭很黑的長發,眉心處一點株砂德。她戀戀不舍地看著皇上,身邊有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穿著一件天馬皮袍、頭戴貉鼠皮帽,足下一雙青緞黑皮靴,氣度翩翩、溫潤如玉。他說……」咬唇,予菲不敢再往下說。
她這麼一形容,皇帝變了臉色,所以當年之事……他犀利的目光轉向皇後。
皇後咬牙死撐著,此事絕對不能認,當年因為沈妃和岳雲曜的死,以及岳雲羲的失蹤,皇帝狠狠地清洗了一遍後宮,那把火差點燒到自己,若非證據不足,現在坐在鳳位上的已經換了人。
沈妃和岳雲曜的模樣,是在進宮之前,歐陽曜特地畫給她的。
他們打算瞅準時機將此事捅出,因為他們都清楚,時間過去這麼久。想要找出證據難上加難,他們只能在皇帝心底播下懷疑的種子。
只要皇帝厭棄皇後,那麼為了皇位,說不定皇後和岳雲芃會做出什麼事。
「他說什麼?」皇帝凝聲問。
「他說他不是天生帝命嗎?為什麼會死得不明不白?」
頓時,殿里一片鴉雀無聲。
馬車剛到國公府,就見歐陽曜在門口等她。
她下馬車,他一把將她拉起,快步經過正廳、花圜,直往她院子里走去。
關上房門,他把她抱進懷里,深吸氣。
打從她進宮,他的心就在半空中吊著,直到擁她入懷,他那顆心才算回到原位。
「不怕不怕,事情比咱們謀劃的更順利。」予菲喜孜孜道。
「把經過告訴我。」
「好……」她說了,一點一點說得非常仔細,連帝後的表情、賢妃與皇後之間微妙的關系都講了。「我有一個重大發現。」
「什麼發現?」
「那個慧明大師恐怕是個騙子。」
「怎麼說?」
「我在他身上引陰煞,如果他有一點道行,順手就可以解除,可是他好像連發現都沒有,直到我出宮前,陰煞仍然在他身上。以前我就懷疑,他是不是跟你有仇,干麼說什麼『此子天生帝命』,這是在替你拉仇恨吶,你娘又不是皇後,生下皇長子已經夠惹眼了,再補上這句,皇後娘娘再寬厚也會對你心生嫌隙。」
歐陽曜沉吟須臾,道︰「有了今天這事,皇後恐怕不會放過你,我會在你房外布下重兵,夜里你警覺點。」
「好。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
「今天後宮所有嬪妃、公主都給皇太後拜壽了,但岳雲芃不在。」
有一個「天生帝命」的大皇子在前面,之後皇後娘娘做事可仔細了,凡被太醫把出可能懷有皇子的嬪妃,幾乎都無法順利生下皇子。
在大皇子十二歲那年,沈妃有幸產下三皇子,此事刺激皇後頗深,也令皇後下定了痛下毒手的決心。
「不在嗎?但我確定他在京城。」岳雲芃比他們提早半個月離開吳州城,再加上他們與大軍同行,速度只會更慢。既然已經返京,為什麼沒為皇祖母祝壽?「有件事,我百思不得其解。」
「說說看。」予菲道。
「岳雲芃變得很不一樣。以前他野心大、行事莽撞,空有腦子卻做不出有腦子的事,經常遭受父皇責備。但在我死前幾個月,他變得沉穩、心思深重,行事與過去大不相同,尤其這回在吳州見面,若不是那張熟悉的面孔,我幾乎不認得他了。
「這兩天我到處探听,打听到岳雲芃拜慧明大師為師,修習一身道法,整個人里里外外煥然一新,他不再流連花街柳巷,不再暴怒異常,經常參與朝政,能力頗得父皇與百官認同」
拜慧明大師為師?那不是問道于盲?「所以你懷疑他也換了芯子?」
「沒錯,我懷疑。」
她穿越、阿曜重生,那岳雲芃又是什麼?為什麼他們三人會從不同的地方,到此地踫這個問題也在歐陽曜腦子里糾結。
夜半,歐陽曜領人給予菲送宵夜,進了屋內卻命下人和予菲換過衣服,匆匆帶著予菲回到自己房里。
門關上,他將她抱進懷里,下巴靠在她的頭頂上,圈住她的身子不放。
「你已經在我屋子周圍擺上那麼多人,還不放心?」予菲失笑,他幾乎把國公府的護衛全調到她院子里。
「沒把你帶在身邊,我不放心。」
沉默片刻後,她抬起頭,捧住他的臉。「我知道這件事很困難,也很危險,但決定去做了就必須做到底。」
「我知道,我沒有放棄的打算。」
「但是你問過阿羲嗎?這是他要的嗎?」這件事一直卡在她心里,她不確定這樣做會得到阿羲的感激還是怨恨。
「阿羲從小就是個有想法的孩子,他似乎隱約記得三歲以前的事,雖然已經適應辛苦環境,卻始終想要一呼百應,人人都听命于他。是他鬧著想要先生啟蒙,家里沒錢,我才決定從軍,賺錢給他請夫子,是他想要封侯拜將、當人上人。
「有一回我開玩笑問他,『若朝堂動蕩、不得民心,你會怎麼做?』他想也不想便回答,『取而代之。』。離家前一夜,我把他的身世告訴他了,我問他怎麼想?他告訴我,屬于他的一切,他不會任人搶走。」
如果阿羲也這麼想……予菲點點頭。「如果這是他想要的,身為哥哥,你確實該為他爭取。」
「方才大理寺吳大人上門。」他之所以變得更緊張,便是因為吳大人一席話。
「有事?」
「這幾日京城連續死了六名小姑娘,死時她們都穿著紅衣紅褲,有人左臂被切下,有人丟了右腿,六個人丟掉的部分恰恰可以組成一個人形,最可怕的是,她們身上的血都被取光了。」
心頭一驚,她反手握住歐陽曜,冰冷的手心令歐陽曜心頭隱隱不安。
「怎麼了?」
「是引魄陣!我終于明白為什麼要布下七煞陣,引魄陣需要有七個胎靈在旁護陣,才能將所要的魂魄召進尸塊組成的人體內。我錯了,我光想靈秋道長法力高強,能夠布下七煞陣必定是凶手,卻沒考慮他的能力足不足以駕馭邪惡的胎靈——其實他並不是真正的幕後主使!」
那事竟還沒完,她把事情想得太簡單。
歐陽曜沉了眉心道︰「昨天深夜,京城有三名孕婦遭人剖月復取胎,大理寺知道上次我有參與破案,這才找上門。」
所以……抬頭,她看著歐陽曜,輕聲道︰「我怕了。」還以為自己是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大師,沒想到穿越到古代,竟會遭遇如此難事。
再度把她擁進懷里,他道︰「不怕,有我在。」
「你只是凡胎。」不是她想澆他冷水,實在是……師父曾說過,能啟動引魄陣的必不是凡人,她的功力不足以匹敵。
「你說過我有紫氣。」他自信滿滿。
她再嘆一聲,直接把頭塞進他胸口。
他失笑問︰「怎麼了?」
搖搖頭,她恨不得直接把自己埋進去。「不想面對。」
「有這麼嚴重嗎?」
「比你我想的更嚴重一百倍。」
「所以要眼睜睜看著惡人行惡,顛倒天律?」
師父教過……不可以!但,不是不主持正義,而是有膽主持,就得有膽丟命啊!「我可以閉著眼楮,假裝不知道嗎?」
他大笑,也許是無知者無畏,也許是從小到大的皇子養成教育讓他明白,畏懼改變不了任何事,所以再困難的狀況,他從未失去信心。
「予菲……」
她想演偶像劇,想要塢著耳朵猛搖頭,對著男主角大喊︰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可是,耳朵剛搗起,她的頭就被他從胸口挖出來,四目相對,他笑得很耀眼,下一刻,他輕輕靠近她,封上她的唇,然後,千年單身女傻了……
原來親吻是這種滋味,像咬破櫻桃,滿口的香、滿嘴的甜,那甜味滲進心里面,把她的五腑六髒都搞得暖洋洋,那效果比靈泉更好,讓她想要一親再親,二親三親,把難忘的滋味常留在心口間。
沒听說勇氣是被人親出來的,可是他的親吻真的讓她內心生出無窮勇氣,突然間覺得事情沒有想象中那樣可怕,突然覺得有他在、天便塌不下來。
環住他的腰,她倚著他,說︰「如果我不幸陣亡,你要在墓碑上刻愛妻陸予菲。」
他大笑,說︰「不要你動手,我來就行。」
他來就行?這是玩笑嗎?想象很美好、現實卻很殘忍,她禁不住對他潑冷水。「連我這個千年老妖都不敢說得這麼篤定,你哪里來的自信?」
「與生來的。」
是啊,人家是天生的皇子,自信當然是基本配備。「你連鬼影都看不到。」
「听說道家中有一種法術叫做開天眼,天眼打開便什麼都能看見了,你幫我開天眼,我去對付幕後黑手。」
「我幫你?」說完,她忍不住哈哈大笑,這一笑一發不可收拾,連眼淚都笑出來了。「很好笑嗎?」他不解。
「我曾經暗地對你動過手。」
「有嗎?」他怎會無感?
「有,但是沒用,然後我狂拉三天肚子,讓我嘗盡惡有惡報的滋味。」
「為什麼沒用?」
「也許是你有紫氣護身吧,你是我踫過的異類中的最異類。」
「你要不要再試試?也許這回就行了。」
予菲想翻白眼,他當道家法術是變魔術嗎?一次不行,多練習個幾回就沒問題?
不過,為證明自己沒說謊,她念咒引陰煞上他的身,這次她卯足力氣,朝東西南北各方用力指上一通。「天清地靈,陰陽結精……急急如律令,去!」
他看見一股黑霧在她指間聚攏,下一瞬它們朝自己射來,只不過到他身前兩寸處,不知道踫到什麼東西,竟朝予菲反彈回去。
她被黑霧一撞,整個人飛上天,歐陽曜發現情況不對,連忙施展輕功將她從半空中救下了來,而那股黑霧在撞到屋梁時便四散開來。
靠在他懷里,予菲似笑非笑。「看清楚了?不是我不想幫你,實在是你福澤深厚,我沒辦法在你身上動手。」
好苦啊,要是天底下都是他這種人,她的法術頂多能夠用來……切豆腐。
「還有其他辦法嗎?」
「我再想想……」
在她還沒想出辦法之前,有人敲門,兩人互視一眼,予菲飛快旋身,往內室躲去。這里不是現代,孤男寡女同處一室被傳出去,她的名譽就會爛到無人可解。
見她躲好,歐陽曜才去開門。
站在門外的是陳國公。「阿曜,祖父有事想對你說,可以進去嗎?」
「祖父請進。」歐陽曜把陳國公迎進小廳里,給陳國公倒茶水。
陳國公定眼看著孫子,心里既激情又感動。
瞧!阿曜給他倒茶呢,過去只有他給阿曜倒茶的分,他家阿曜真的長大了,立下功勞,得到皇帝青睞,還繼承了自己和兒子的本事,成為頂天立地的大將軍。
這一切肯定是他祖母、他爹娘在天上庇佑,才教他迷途知返。
「我的好阿曜,過去都是祖父的錯,祖父不會帶孩子,把你給帶歪了,幸好老天有眼……」說著說著,他再度老淚縱橫。
看著淚眼婆娑的陳國公,歐陽曜無法與當年那個馳騁戰場的大將軍做聯想。
「祖父,都過去了。」
「沒錯,都過去了。當年是祖父的錯,你喜歡的明明是孫家姑娘,祖父非要讓你娶阿研,才會害你離家出走,吃盡苦頭……」說到這里,眼楮一眨,眼淚又要掉下來,數年不見,陳國公的哭功見長。
「祖父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孫家姑娘和離了,她一和離,祖父馬上到孫家——同他們說定,等阿曜回來,就迎娶孫姑娘為平妻,國公府必定會好好對待她。孫家已經點頭,你三姑姑那邊,我也同她說好,她家薔兒想嫁進國公府可以,但一定要對孫姑娘好,不能吃醋。
「不是祖父自吹自擂,薔兒是祖父看著長大的,可賢慧了,她進門後,後宅絕對不會有亂七八糟的事,你大可以放心。至于你帶回來的陸姑娘……沒事兒,這幾天祖父東想西想,覺得只要你喜歡就好,也讓她當個平妻吧。薔兒心胸寬大,絕不會反對。」
一串話就幫他定下三門親事,要是再同陳國公多談幾句,他肯定會滿屋子嬌妻美妾。
歐陽曜想笑,卻發覺後腦杓熱熱的,不會是……恰恰好有兩道灼熱的目光在鑽自己的後腦杓吧?
他突然感到慶幸,幸好予菲的法術不能用在自己身上。
「祖父,當時年幼無知,現在想想,我對孫姑娘其實沒有那份心思,只是同伴們起哄,認為我娶不到孫姑娘,我才賭一口氣,非要把人給娶回來。至于表妹,我對她無心更無意,要是她進門,祖父知道我性子倔,一個不合心意的女人……我怕我會把人家給虐死,到時結親不成反結仇就不好了。最重要的是,這輩子我想效法祖父,一生只有祖母一個女人,要不是祖父執意如此,國公府後院怎會那麼安靜?」
「你說……效法?」陳國公沒想到解決孫家和薔兒的婚事會有多麻煩,只想到自己也有值得孫子效法的地方,一張老臉得意無比,整個人驕傲起來。
「是啊,孫兒身上流著您的血,雖然從小您就不贊成我征戰沙場,可是孫兒崇拜您,一心想效法您,這才處處同您作對,故意把自己變成紈褲。直到在外面吃盡苦頭,孫兒方才明白,您是心疼我才舍不得我走您的老路,可即便如此,我還是打從骨子里想要立下戰功。祖父,對不起,孫兒沒听您的話。」
「沒關系,是祖父想岔了,你流著我的骨血,怎可能安安分分當個酸儒。」
歐陽曜一愣,當年把讀書人捧得像山那般高,現在竟改口,他們全成了酸儒?
「所以就算逼迫孫兒低頭,到最後孫兒必定也會變成祖父這樣的人,我會成為將軍,會效忠皇帝、忠于妻子,必會將一夫一妻的傳統維護到底。」
他說得斬釘截鐵,看得陳國公驕傲滿面,他忘記自己是來說服孫兒娶三個老婆的,反而喜孜孜地地拍拍歐陽曜的肩膀,再拍拍自己的胸膛,道︰「阿曜放心,孫家和你三姑姑那邊有我去說,就算陸家姑娘滿身缺點、就算她的身分遠遠配不上陳國公府,但阿曜喜歡,祖父便愛屋及烏。」
「多謝祖父事事為孫兒承擔。」
陳國公樂陶陶地「飄」出去了,滿腦子想著,他是孫兒的榜樣、是孫兒效法的模範。
予菲在後堂听得滿臉無奈,什麼冰塊、什麼冷面男,這家伙不開口則已、一開口比她更會糊弄人,他不當道士簡直是浪費人材。
夜半,皇後從睡夢中驚醒,眼楮睜開,竟發現一束頭發從半空中垂下,遮住她的臉。
這是誰的頭發?
她伸手想撥開它們,沒想到一撥開,一張慘白的鬼臉在眼前出現,她猛地倒抽氣,放聲尖叫。「不要過來!」
鬼有這麼好商量嗎?說不過來就不過來?
無視她的叫喊,鬼從空中慢慢降下,離她的臉越來越靠近。
那鬼獰笑著,嘴角滴下血水,血腥味和著陰冷氣息向皇後襲去,皇後凍得全身不斷發抖。
眼看那鬼越來越靠近,直到鬼臉與她的臉相貼,她緊閉雙眼、不敢動彈,汗水、淚水直流。「不要殺我、不要害我……求求你饒過我……」
鬼沒與她對話,只是笑聲越發尖銳,長長的手指輕輕在她臉頰劃過,冰冷的感覺像鐵線劃過肌膚,那疼痛從皮膚表層直透進骨子里。
「沈妃,我錯了,我不該害死你、不該害死你的一雙兒子,饒過我吧,我給你燒紙錢,來世我為你做牛做馬……」皇後不斷吶喊哭叫。
突地,鬼朝她的臉張開血盆大口,想把她整個人吞下,皇後看見血染般的紅舌頭以及尖銳的牙齒……
「娘娘,娘娘,您醒醒啊!」宮女樂兒上前,企圖搖醒皇後。
這時皇後緊閉的眼楮忽然張開,但她眼底看見的不是宮女,而是一個長著獠牙的鬼,那鬼的嘴角流著口水,充滿惡臭的口水不停地落在她的臉上。
「不要找我索命,我錯了、我錯了,我認錯……」她雙手不斷在半空中揮舞,臉上帶著難以言喻的恐懼。
「娘娘您怎麼了?不要嚇奴婢啊!」樂兒死命壓住皇後。
這時滿面驚恐的皇後猛然間平靜下來。
樂兒松口氣,問道︰「娘娘,您醒了對不對?您已經醒了……」
「放開我……」皇後寒聲道,她面無表情、緩緩坐起身。
樂兒連忙松開雙手。「娘娘,給您倒杯水好嗎?」
皇後沒有回答她,只咯咯發出笑聲,目光定在樂兒臉上,陰惻惻道︰「我怕什麼?你當人的時候我不怕,你都變成鬼了,我干麼害怕?對啊,我干麼害怕?」她喃喃地重復著最後一句話。
樂兒越發感到害怕,她不了解娘娘到底怎麼了?
這時,另一名宮女湘兒見狀,覺得太過詭異,急忙道︰「你在這里守著娘娘,我去請御醫和國師過來。」
「好。」
樂兒才剛回完話,沒想到皇後突然伸出手,尖銳的指甲朝她的眼珠子樞去。
要去找御醫的湘兒听見樂兒充滿恐懼與痛苦的尖叫,轉身就看見樂兒痛得縮起身子,搗著臉,鮮血從雙眼汩汩流出,而皇後的手指戳出兩顆眼珠子,鮮血噴了滿身。
皇後在笑,呵呵笑得開懷,滿面猙獰。
「來啊,你來啊!沈妃……我不怕你,你活著,我可以把弄死;你死了,我還可以再把你弄死一回,來啊!哈哈,來啊……哈哈哈……」
她的笑聲在夜半里顯得分外淒厲。
湘兒看著眼前的一幕,嚇得心髒差點跳出來。
這時,皇後跳下床,瞠大雙眼狠狠瞪著湘兒,一步步朝她走來,串著眼珠子的手指對著她。
「你不是要殺我嗎?來啊,沈瑜,我不怕你,你死了、你兩個兒子死了,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湘兒一步步往後退,突地放聲大叫。「救命啊——」
同一時間,元和宮里,慧明大師也在尖叫。
他閉起雙眼抱頭鼠竄,分明看不見,但他的身形利落,沒有撞到任何東西,一面跑、一面大喊。「不要找我,你們不要找我,我只是個混吃等死的神棍,我沒辦法超渡你們……」
守在外頭的小道童們急急跑進屋里查看狀況,看著素日里仙風道骨的慧明大師這會兒像個被人追殺的小賊,怎麼會這樣?
「對不住,我說謊了,我不會道法,法術全都是騙人的,不要找我、求求你們不要找我……」
兩個小道童听見慧明大師的話,嚇得臉色慘白。國師竟然是……假的?
道童甲對道童乙說︰「這事兒要不要稟告皇上?」
「皇上要是知道慧明大師是個騙子,肯定會把我們都趕出宮。」道童乙說。
「難道要幫慧明大師隱瞞?」
「不能嗎?」
「當然不能,這宮里有什麼事是能瞞得住的?咱們把這件事稟報皇上,還能將功折罪,如果事後被發現知情不報,小命就玩完了。」
比起沒命,被趕出皇宮應該比較安全吧?兩人相視一眼,有了默契,點點頭,急急忙忙往外跑。
不久後,慧明大師羽化成仙的消息傳出,為此皇帝還齋戒沐浴三日,送走老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