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神姑娘卜一卦 第一章 泛濫的假乞丐
「小姐,小姐,該喝藥了,您醒醒,大夫交代了這藥不能過時才喝,您趕緊起來,喝了藥再繼續休息。」
朦朦朧朧間,一個急切的聲音在耳邊一遍遍地回蕩著,諸葛苡湛不堪其擾,緩緩睜開眼,看見的是一名梳著雙丫髻、一臉焦急的十三歲少女。
「妳……」
「小姐,您醒來了!來,奴婢扶您坐起,先把湯藥喝了。」少女見她醒來,大大松了口氣,綻放出開心的笑容,小心翼翼的將諸葛苡湛扶坐起身,又拿過兩個小墊子放在她身後讓她靠著。
小姐三天前經歷了一場意外,有一瞬間完全失去了呼吸心跳,還好老天爺保佑,今天早上小姐終于醒了過來。
大夫說小姐雖已度過難關,但還是要隨時注意狀況,藥更是必須按時喝,否則一不注意就可能傻了或是一覺不醒。
諸葛苡湛差點被入口的苦辣湯藥給嗆得噴出眼淚,紊亂的記憶卻也因此瞬間清晰了起來。
她出了場車禍,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剎那,有一股強勁的力量將她的靈魂吸進一道紅光中,當她再度醒來,已成為十四歲的諸葛乙辰。
而原主諸葛乙辰是為了救一名孩子,被疾駛而來的馬車撞上,當場死亡。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穿越到這古國,又為何會附身在諸葛乙辰身上,絲毫沒有頭緒。
「小姐,您沒事吧?」小丫鬟滿臉擔憂地看著神情恍惚的諸葛苡湛,焦急問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小丫鬟這麼一問,諸葛苡湛這才收回震蕩的心神,強壓下內心起伏不定的心緒,她搖了下頭,「沒事。對了,妳……」
「小姐,您真的沒事?」小丫鬟緊張的望著她。
「我沒事,只是……小姑娘,妳是誰?」早上醒來時她渾渾噩噩的,頭痛得很,無法思考,只喝了藥就又昏睡過去,直到現在情況才好些。
小丫鬟頓時瞪大眼,「小姐,奴婢是銀子啊,您怎麼不認得奴婢了?」
「銀子?」
「是啊,小姐,銀子自小與小姐一起長大,您怎麼把奴婢給忘了!」銀子見小姐認不得她,急得都快哭了。
「銀子,妳別急,我被馬車撞了後,有很多事情都忘記了……我一時想不起來……」見淚水在小姑娘的眼眶里打轉,她顧不得腦門抽抽的疼,連忙安撫。
「小姐,您忘了以前的事情?」銀子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嗯,忘了很多事情……」她的腦子里沒有太多諸葛乙辰的記憶,也只能這麼說,免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銀子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驚呼了聲,「啊……我的小姐啊,您明明是做好事,怎麼會……老天爺真是不開眼啊,小姐您怎麼傻了……」
「銀子,我什麼時候說我傻了?」諸葛苡湛眼尾抽了抽,想來這丫頭也是少根筋的。
「大夫曾經說過,小姐被馬車撞到時後腦杓先著地,醒來後可能腦袋會有所損傷……」
「銀子,我只是忘了以前的事情,沒有說我傻了。」她翻了翻白眼。
「沒傻?」
「是的,沒傻。」她再次重申。
銀子大大松了口氣,拍了拍胸口,「小姐,奴婢這幾天最擔心的就是您要是傻了,那可怎麼辦才好?還好老天保佑!」語末,還不忘合掌向四方天地拜了下。
「好了,妳跟我說說我的事吧,說不定可以幫助我恢復記憶。」諸葛苡湛掀開被子想下床走走,躺了三天,全身又酸又痛的感覺令她快要崩潰。
「唷,好,小姐想先听哪一部分?」銀子趕緊向前替她套好鞋子,扶著她下床。
「這里是哪里?還有我的家人等等的吧……」她指著窗下的矮榻,「扶我到那里坐下,妳再跟我說說。」
「小姐,我們位在雲璟國的江州珠江鎮。我們諸葛家是……」銀子扶著她坐好,為她倒來了杯溫開水後,開始滔滔不絕地將所知道的事情一件不落的告知她,期間還拿來了族譜讓她認識自己的老祖宗。
看完族譜,諸葛苡湛這才知道原來她是穿越回四十幾代以前的祖先身上。
讓她感到驚奇的是,這一支先祖的來歷並不平凡。
她查遍了當時記載的典籍,得知他們家原本是中原有名的神算家族,十幾代前不知誰向皇帝進讒言,說諸葛家有一本預言天書,皇帝便要諸葛家將預言天書交出,殊不知根本沒有這種東西,皇帝不信,下令若是不交出便要抄家滅族。
家主將族人分為四批,讓他們分別帶上有關算命、卜卦、風水、佔星四部不同典籍以及財產,往東西南北四個不同方向逃亡。
其中一支族人帶著風水典籍一路往南方逃走,因緣際會下遇到一位願意幫忙的神秘人,他開啟了一道光門,領著這支族人來到架空古國後就離去。
典籍上除了記載這事,還附有一張神秘人的畫像,他手上拿著當年用來開啟光門的神秘法器。
諸葛苡湛一邊拆開畫卷,一邊咕噥著,「這就是那神秘恩人的畫像?」
「是啊,每年除夕那晚,諸葛家所有族人都要對著這畫像叩上三叩,感謝恩人當年的救命之恩。」銀子用力點頭。
諸葛苡湛的視線從神秘恩人的臉一路往下,落在他手上所拿的那個神秘聖物上,倏地,她震驚地瞪大眼楮。
上頭畫的聖物不是、不是那個陪葬品嘛!難道她穿越跟那個陪葬品有關?
她不會認錯,這聖物就是穿越當天她所接洽的業主從拍賣會上買到的陪葬品。
穿越前她是小有名氣的室內設計師,由于出身神算世家,本身精通命理與風水,因此她工作時除了會按著業主需求的格局機能與喜好的風格來設計外,更會將風水學融入設計之中,深得客戶好評。
那天,她前去接替一直未能搞定業主要求的同事,跟業主詳談設計變動,當時業主拿出了他剛從拍賣會買到的一件骨董,要她以這件骨董為中心重新設計。
這件骨董的形狀有些類似八卦羅盤,中間瓖著兩塊半月型紅寶石,組合成圓形而不是太極,兩旁用著這世上從未出現過的材料瓖嵌成奇怪的圖紋。
從業主口中得知這是陪葬品時,她只有毛骨悚然的感覺。
當時他們是在裝潢到一半的工地現場,她要接過骨董仔細端詳時,抬起的手不小心劃過一旁突出的鐵釘,血滴在骨董上,她即刻感覺到一陣詭異的力量像電流一樣竄過身體。
當下她不以為意,專心研究起這個陪葬品,想著該如何設計裝潢,可她愈研究愈感覺到勞累,只能拖著疲憊的身子先跟業主道別。
她穿過馬路打算到對面的停車場取車,這時深諳命理的父親來電,告訴她最近她會遭遇橫禍,要小心。
就在這時,一輛闖紅燈的車子直接撞上她,而後一道紅光將她籠罩,她便穿越了。
想到這里她可以肯定一點,便是她之所以穿越,應該跟八卦聖物有著絕對的關系,若她想回到現代,就必須找到那聖物。
只是都幾百年過去了,她該如何尋得那聖物呢?
諸葛苡湛托著下巴,歪著腦袋,微蹙著眉頭看著族譜還有這幾代的家族紀錄,思考著這些天接收到的信息。
前幾代族長總是意外身死,沒來得及解說家族典籍中最困難的部分,又無天賦異稟的小輩可以分析理解其中的精髓與奧妙,一代代下來,當年那個神算家族完全沒落,最後只好改行經營茶藝館勉強維生,以算命、看風水為副業。由于技術不佳,其實他們大部分都是三分靠自己,七分靠唬爛,糊弄前來算命的客人。
「小姐,喝藥了,您身子還未復原,怎麼不躺在床上休息?老爺與夫人看您這樣不愛惜自己,都十分擔心呢。」
銀子端著湯藥來到她身旁,無奈地看著佔滿整張桌子,被翻得亂七八糟的冊子還有諸葛家祖先們傳承下來的算命典籍。
諸葛苡湛看到那碗湯藥,眉頭又擰得更緊了,「銀子,這湯藥得喝到什麼時候啊?」
「小姐,這是最後一碗,這碗喝完您就不用再喝了,族長也允許您離開自己的屋子。」
「那好,喝完我們就出門,到茶藝館看看。」她闔起看到一半的典籍,接過銀子遞過來的湯藥。
「小姐,您身子才剛好就急著到茶藝館幫忙?您今早還說頭痛著呢。」
「不去看看我不放心。」她第一次一口氣將這碗湯藥給喝個精光,抹了抹嘴後起身,「走吧。」
諸葛家的男人們可真不是做生意的料,平日里是有諸葛乙辰坐鎮照看才小有盈余,若非如此,茶藝館至今可能還處于虧損狀態,諸葛家老小只能苦哈哈的過日。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再不到茶藝館坐鎮,我擔心茶藝館會被族長他們給賠個精光。」
這幾天她有了諸葛乙辰的片段記憶,得知茶藝館是靠諸葛乙辰親手做的茶點勉強撐起生意,而她休息的這幾日茶點肯定供應不上,族長若是讓不熟悉茶點做法的嬸子姊妹們做,肯定沒有諸葛乙辰做的好吃,且不說可能遭到客人嫌棄退貨,連賣不賣得出去都不知道,這一來一往定要損失不少。
銀子立馬想到喜歡把茶藝館的食物分給附近的乞丐們或者是貧苦人家、心善過頭的族長,臉色一變,緊張的催促著,「小姐,那我們快走吧,奴婢擔心茶藝館外頭又要被乞丐給佔滿了。」
「被乞丐佔滿?」
「是啊,您一定不記得了,族長常常為了布施,把族里的公款還有茶藝館里的食物給施舍得一乾二淨,這幾年若不是有小姐幫忙看顧,諸葛氏族人恐怕早流落街頭。」銀子扶著她疾步踏出院門。
諸葛苡湛猛然想起曾經在諸葛乙辰的記憶中看過這一幕,族長諸葛風是個熱心的大善人,即使自己手中只剩下一顆饅頭,看見貧困人家,他也會把這顆饅頭給出去,任由自己餓肚子。
「快走,快走,我們趕緊到茶藝館去看看。」這下她不能淡定了,有這種不會掌家的族長心真累啊!若家族過得拮據,連溫飽都成問題了,她如何安穩地尋找聖物?
兩主僕匆匆出門,約莫一刻多鐘後便趕到茶藝館附近,還沒靠近便見到一群乞丐聚集在茶藝館前。
銀子看著那些乞丐無奈搖頭,「小姐,奴婢曾听人說,很多乞丐都是假扮的,就為了來蹭吃蹭喝,也不知道這些人當中究竟誰才是真正需要幫忙的。」
諸葛苡湛臉色瞬間變得很不好看,連忙拉著銀子大步流星的往清風茶藝館趕去。
來到茶藝館,只見里頭喝茶的客人沒兩桌,外頭卻一堆乞丐聚集,會有人想來品茶那才有鬼。
諸葛苡湛咬了咬牙,站在門口扯著嗓子開始大聲趕人,「散了,散了,從今天起沒有饅頭點心發放,不要聚在這里,都散了。你們再不散去,我可是要請捕快來將你們抓進衙門了!」不是她狠心不願意幫忙,而是在不能分辨真假乞丐的情況下,一味施舍只會助長歪風,她只能先用強硬的方式讓人離開。
那些已經等了大半天的乞丐們自是不甘心,氣急敗壞地敲著碗向前理論。
為首的一名男子對著她怒喝,「姑娘,我們都等一上午了,叫我們走就走,妳耍我們是不是!」
「就是,妳說讓我們散我們就散,妳把我們當什麼!」身旁幾個乞丐也跟著附和,對著諸葛苡湛吼道。
「今天沒有分到食物,我們是不會走的。」有人干脆耍起無賴。
「對,沒錯,不給食物就不走!」
「怎麼,還賴上我清風茶藝館了?」見開口之人都是身材並不瘦弱的青壯年,她冷冷勾動嘴角,「我清風茶藝館願意將多出的食物分給你們,讓你們免于饑餓之苦是情分,卻沒有義務養著你們。」
「妳一個姑娘家心地竟然如此冷硬,我們若不是沒得吃,會賴在你們茶館前頭?」聞言,一名乞丐氣呼呼地向前指責她。
「我冷硬?你們有手有腳不去找份正經工作,卻好吃懶做,要我們茶藝館接濟你們,依我看,你們根本是故意假冒乞丐想得到好處吧。」
這群乞丐當她是姑娘家,罵她兩句她就會覺得沒臉地哭著回家,這簡直是天大笑話。
想當初她剛踏入設計界,為了自己的口碑,每每親自監工,以免他們偷工減料便宜行事。
一些比較奸詐懶散的工人見她是女生,覺得她好欺負,將難听的話都往她臉上招呼,她什麼酸言酸語沒听過,才不會被這群乞丐嚇到。
「既然給不出食物,當初就不要說大話,說什麼只要我們來就一定有食物吃,不過幾天就反悔了!」
「對,沒錯!」
「叫你們掌櫃出來,今天不把食物發了,我們絕對不走!」
「妳這沒有同情心的姑娘,今日之事傳出去,日後看有哪個好人家敢娶妳。」
「對,妳這壞心眼的女人,就該嫁個瞎眼跛腳的。」
被拆穿假冒之事,他們惱羞成怒,其中一人高舉著拳頭揮動,其他人也跟著鼓噪。
「連著領了幾天的食物就認為給你們糧食是應當的,還臉紅脖子粗地跟我理論……」她嘴角露出一抹嘲諷,「我告訴你們,這年頭誰也不欠誰,別人幫過你們,你們不懂得感恩就算了,不要拿著別人對你們的好,當做你們攻擊對方的資本。」
在茶藝館里頭當掌櫃的諸葛風得知外頭的騷動,放下算到一半的賬冊趕了出來,一踏出茶藝館便看到諸葛苡湛正在力戰乞丐,急得連忙將她往後一拉,小聲地問著,「我說小乙啊,妳身體還未康復,到店里來做什麼?還跟外頭的乞丐們吵了起來。」
「我再不到店里來,不用一個月,我們諸葛家就要被這群乞丐吃垮,跟他們一樣淪落為乞丐了。」
「嗄?怎麼會,我不過是把做失敗跟賣不出去剩下的點心分給外頭這些乞丐啊。」諸葛風瞪大眼,「沒有妳說的這麼夸張。」
「你不知道族里的家底剩下多少嗎?那些點心、饅頭難道不該拿回家發給家里的下人吃?」對于諸葛風完全不懂得掌家的情況,諸葛苡湛感到很無奈,「你不知道我們每天要花多少銀子制作嗎?」
「這沒多少啊……」
「沒多少?族長難道沒發現這些乞丐多得不象話,而且發出去的食物一天比一天多?」
「有嗎?」受不了她那犀利的盯視,諸葛風有些心虛的伸出一根手指,「就……不過就是多了袋面粉……」
「每天多一袋,族長認為這些天累積下來,真的只是多一袋面粉嗎?」
「這、這……」諸葛風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反駁,不過隨即又道︰「可……小乙啊,我們是在做好事,做善事……」
「族長應該听過一句話吧?」
「什麼話?」
「升米恩,斗米仇。」她眸光冷戾的看向那群忿忿不平躁動的乞丐們。
這下諸葛風更是說不出話來。
「如今族長成就的便是他們的仇。」她眸光微斂,語氣凌厲。
這一番話讓那群乞丐們頓時面面相覷,一旁看熱鬧的群眾們也覺得諸葛苡湛說的有道理,紛紛開始指責這群乞丐。
一些面皮較薄的乞丐們,開始趁著其他人不注意的時候悄悄溜出人群,一些臉皮厚的乞丐則是不痛不癢,就是要死賴著再討到一點好處。
這一番騷動引得不少鎮上的人趕來看熱鬧,當然也包括路過的旅人,其中便有幾個騎在馬上的年輕男子,瞇著眼像是在看戲一樣。
一名身著藏青色錦袍、頭戴玉冠的男子,黑眸深邃銳利如鷹隼,鼻梁挺直,豐神如玉,冷沉的俊臉上扯出一個譏諷的輕笑,「升米恩,斗米仇。」
「主子,您贊同那位姑娘所說的?」在他身旁的手下追風有些詫異,沒想到一向不苟言笑的主子竟然會因一名教訓乞丐的姑娘而露出睽違已久的笑容。
「嗤,這世上多的是忘恩負義的人,難得這個姑娘年紀輕輕,倒是看得如此通透。珠江鎮上的乞丐就是群無賴,把食物施舍給他們是糟蹋了。」皇甫璟淵斂下嘴角的笑痕,語氣里充滿鄙夷。
「江州水路發達,當中的銀川河南下接玉靈川通閩州外海,北上至雲州,由雲州的運河接烏龍江可直通京城,是南來北往重要的交通要道,而銀川河的中間點便是這淤泥堆積沖刷出的彈丸之地珠江鎮。
「商人、旅人們中途休息或是交換貨物都會到這座重要的小鎮,這些人出手一向大方,對乞丐也不吝嗇,因此有些乞丐吃得比一般百姓還好,乞討所得的銀子甚至比小康人家一年所得來得多,看上去大多油光滿面,若不是那一身破衣裳,說這些乞丐是哪個小戶人家也是有人相信的。」追風左右觀察了下珠江鎮百姓的穿著與特征,「有吃有喝有銀子還不用辛勤工作,不少好逸惡勞的人干脆當起乞丐,才會有今天這情景。」
皇甫璟淵雙眸凜然森寒,睞了眼那些身形圓潤的乞丐,「追風,拿本世子的玉牌前去府衙,讓縣令管管珠江鎮上的乞丐,把那些假乞丐全關進牢里教化,不然再這麼下去,這些乞丐就要成為珠江水域的一霸了。」
「是,屬下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