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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廚王妃 第六章 追人的手段

第二天開始,朱漢威更加忙碌,他也常早出晚歸,若是時間不太晚,他會讓趙莎華幫他簡單煮個吃的,若太晚了,兩人一天都沒踫到面。

趙莎華不知道他的忙碌一大半的原因都是因為她。

那些曾經將腦筋動到她身上的保皇派權臣,包括楊柏榮在內,這近半個月的時間,每當夜深人靜,可能獨處書房,甚至已在床上躺平,抑或是與某個小妾正翻雲覆雨時,都收到一份薄薄的禮物——幾頁不全的帳冊。

所有送帳冊去的暗衛向兩位暗衛頭子回復這些人收到禮物時的表情,幾乎都是如出一轍,臉色大變,額冒冷汗。

那些都是貪瀆私帳,怎麼會外泄?而且還有好幾家是一起合貪某地某州的納稅錢,事關重大,某日,幾人緊急踫面,心驚膽顫的發現彼此都有收到那份足以抄家滅族的可怕薄禮。

這些帳冊就是懸在他們家族頭頂上的一把利刃,想想他們得罪了誰?誰又有能力無聲無息拿到這些致命帳冊?答案幾乎呼之欲出。

于是這些人之後在跟皇上提及秦王時,保守許多,認定他應該沒有謀反之心,那名廚娘不過是七品小官的女兒,在魏城守本分的帶著龍鳳胎弟妹開食堂生活,沒什麼異狀,這次會跟秦王回京,真的就是她那一手廚藝被秦王看中而已。這些人爭先恐後的示好表現,朱漢威一直派人緊盯著這些人,對他們的識相,很是滿意,也松了口氣,接下來的日子,風平浪靜。

但朱漢威很快就發現某人對自己似乎刻意的維持主雇關系,過去那越發和樂的氣氛不見了。

廳堂里,一桌色香味全的菜肴,他擰眉看著對他特別有禮貌、特別客氣的趙莎華。「這些菜色王爺看著如何?若不喜,莎華立即再去備兩樣。」

他揚眉,「好,再去備兩樣。」

「是,王爺。」她畢恭畢敬的向他一福,就要往門口走。

他黑眸半眯,又喊了一聲,「回來。」

她腳步一頓,心里咯 一下,轉身走回來,再次一福,「王爺有什麼吩咐?」

他往後靠坐,瞪著這個動不動朝他福身的女人,「你人不舒服?」

「沒有,謝謝王爺關心。」她再次一福。

他蹙眉,「現在沒外人。」

她明白他的意思,但還是搖搖頭,「莎華始終覺得不妥,怕日後叫順口,在外人前喊錯就不好了,私下稱『王爺』就好。」

言之有理,但他就是知道她故意在與他疏離,在兩人之間劃下楚河漢界,這讓他非常不高興,氣惱的又喚,「過來。」

她想了一下,只往前走了兩步,他又喊了聲,「再過來。」

她卻不走了,兩人只隔一步之遙,她看著那雙莫測高深卻隱隱竄著火花的黑眸,鼓起勇氣道︰「王爺有什麼吩咐就直說,不用靠那麼——啊!」她嚇得低呼一聲。

他突然起身一把將她往自己懷里抱,她嚇得將手急急抵在他胸膛上,但兩人還是貼得極近,他憋著火兒怒看她那雙驚慌明亮的瞳陣。

「王爺,宮中來……」

呂勇掀簾而入,聲音同時響起,見主子與趙莎華這曖昧的姿勢,他覺得自己運氣很差,光主子那狠狠射過來的一瞥,他就覺得他跑那麼快做啥?壞主子好事了吧!

趙莎華急急推開朱漢威,站到一旁,一張粉臉紅得不能再紅了。

呂勇只能硬著頭皮拱手稟報,原來敏太後回宮了,派人過來請他入宮。

朱漢威慶幸先下手將那些保皇派的權臣威嚇一番,應該還可以過一段平靜的日子。他看向趙莎華,眸光微轉,有懊惱之光劃過,他還有一堆話想跟她說,也只能先放過她。

他甩袖就走,趙莎華只覺得她懸在半空的心也落了地。

但為什麼抱她?又憑什麼抱她?為什麼她莫名其妙的生氣,她又是怎麼了!

宮中設宴,皇帝朱錚居中坐,敏太後、太妃及其他妃嬪、多名皇室宗親也都在座。就連元鳳郡主李雪都被召至宮中坐在一隅,一雙美目從朱漢威進殿後就沒從他身上移開,除了她之外,一名頭發花白的老太監就站在敏太後身後,淚眼汪汪的眯眯眼也是一瞬不瞬的看著他。

敏太後年紀不過四十,保養得宜,但在一堆皇室女眷中,格外的雍容華貴,除了是皇帝的親娘外,也可說是後宮中心機最深的女人,機關算盡的扶持親兒到萬人之上的位置,手染不少鮮血,然而她對這五十開外的老太監倒有心,「去吧,不是心心念念秦王這個舊主?」

盧公公立即向她一禮,走到朱漢威的面前,右手甩了甩拂塵,雙膝跪下,語帶哽咽道︰「小皇子殿下,奴才總算等到您回來了。」

小皇子殿下,多麼遙遠的稱謂,朱漢威心想。

「既然秦王回來了,這老奴就隨你去吧,原本就是你的人。」怎麼養都養不熟的白眼狼,敏太後不介意做個順水人情。

盧公公雖然只是侍候先皇的太監,卻是先皇賜給秦王的奴才,要說秦王小時候是趴在盧公公背上長大的都成,小小年紀就會整人,腳不落地,雙手圈著盧公公的脖子,怎麼都不肯下來。

前生,這樣一個從小陪他到計劃逆謀篡位的身邊人,卻在布局行動的前半年被擄失蹤,半年後找到他時,盧公公被挖了雙眼、雙耳,還被割舌,手腳被廢,全身體無完膚,受到如此酷刑,只因為要從他口中得知他這個主子的所有盤算布局,但盧公公什麼都不肯說,被生生的折磨死了。

朱漢威重生回來,刻意與盧公公疏遠,將他留在宮中,就算皇上私下派了幾個任務,試探他是否真的對權力無心,他仍沒跟盧公公有任何接觸,幾年來,原本盯著他的人也終于相信盧公公是他的棄子,盧公公還是跟以前一樣,圓圓滾滾的,一身富態。

這一天的宴席,席間你來我往,酒過三巡,絲竹之樂不曾停歇,舞娘翩然舞了一曲又一曲,眾人談國事、談秦王的婚事,看似融洽,但都各有心思打算。

只是秦王的親事不是敏太後或皇上等人可以主宰的,但秦王倒比多年前給人的印象還要溫和幾分,懂得虛應故事,給人留面子。

朱漢威的想法很簡單,這些人若像他重生前一樣行事,再不收斂爭權,覆巢之下無完卵,幾年後大多是死人了,又何必跟他們斗?

也許因為這些人,也許因為想到太多重生前的事,他酒喝得多了些。

皇上要他在宮中留宿,他拒絕了,倒是不忘將眼巴巴眨動著眯眯眼的盧公公給帶走。

回馬車的一路上,盧公公淚如雨下,說了好多好多前塵往事,他听得頭都疼了。

一回秦王府,盧公公硬是要貼身侍候,朱漢威無奈的給了呂勇一個眼神。

呂勇讓葉誠帶著依依不舍的盧公公去安置,「今後就住這了,還怕沒機會侍候王爺?」

呂勇跟羅英則扶著腳步有些虛浮的主子往主院去,走了幾步,朱漢威又低聲交代幾句,兩人對視一眼,呂勇只能點頭先行離開,去月牙齋請趙莎華煮個面或是粥,主子的肚子還是餓的,宮宴從來無好宴,喝酒多入肚的食物少。

趙莎華一听,想也沒想就直奔廚房,利落的煮了碗面,沒讓梅心跟桃雨跟著,一人提了食盒就去主院,只是進了燈火通明的屋內,就見朱漢威一個人趴在桌上好似睡過去了,沒見到侍候的人。

她連忙將食盒放到桌上,「王爺?王爺?怎麼喝這麼醉?別在這兒睡,會著涼的。」

她一連幾聲試著叫他,輕輕拍拍他的肩,終于朱漢威張開了眼,蹙眉,「華兒?」

她忙點頭,「爺還好嗎?我不知道爺喝這麼多?應該先煮個解酒湯的。」

他揉揉眉心,「我頭昏,想躺下來。」

「好,我扶爺。」她連忙靠著他,動手要去扶他。

他試著起身,將只到他胸口的縴細女子攬入懷里半倚著她,兩人就這麼踉踉蹌蹌的往床榻走去。

趙莎華沒想到他這麼重,她喘著氣兒,額上冒汗,好不容易到了床邊要將他往床上放,但他實在太重了,躺下去的力道也順勢將自己帶到床上了,她的胸腩上下起伏,喘個不停,他一半的人都趴靠在她左半邊的身子上。

「王、王……王爺?仲、仲岳?醒醒,先別睡……」她困難的喘著氣說話,奈何身上的人動也沒動,她只能這麼靜躺一會兒,等自己不再喘了試著把他推開。

她使了力氣倒是推動了,卻發現自己的裙子大半都被他壓在身下,她依然完全動彈不得,抽都抽不出來,只能對外喊人,但一連喊好幾聲都沒有人應聲。

無奈之下,她只能尋個可以讓自己側躺的方式,身子避免貼著他,又想著再待一會兒,她要是沒回去,梅心桃雨也會過來尋人的。

夜漸漸深了,時間逐漸過去,趙莎華的眼皮越來越沉重,最後實在抵擋不了濃濃困意,闔眼睡了,同時看似熟睡的朱漢威卻張開了眼楮。

他輕輕拉起被褥蓋在她身上,黑眸深深凝睇她那張美麗的臉孔,勾起嘴角一笑,低低說話,「想跟我保持距離?」他將她往懷里摟,感受到她的軟柔,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似有若無的天然體香,還得小心不能心有邪念。

屋外,呂勇跟羅英互看一眼,很努力別讓眼里泄露出一點點的鄙夷,畢竟是主子。可是這追人手段有點不光明正大,雖然他們以前做過不少不光明正大的事,但很少牽扯到女人,尤其是好女人,而且還是那兩個可愛小團子的親姊姊,主子就這樣攬著同床睡,他們還成為幫凶,對她的呼喚听而未聞,實在有愧,但主子有令,不得不從啊……

隨著夜更深,兩人心里的小劇場更多了。

深沉的夜,京城一處隱密宅第里卻是燈火通明,「砰」地一聲,一名手腳被捆綁的女子被粗魯的扔在地上,她的眉眼身段都透著天生的嫵媚,此刻卻是滿臉淚水、楚楚可憐,但她無法哭出聲來,嘴巴被塞了團布,只能發出幾聲低低的嗚嗚聲。

一名中年女子站在她身前,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神情嚴厲,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再抬頭看著送她來的一名中年灰衣人,「只能找女人嗎?姊姊需要的是嬰兒。」

灰衣人拱手,「爺交代要二夫人暫時將就,秦王的人盯得太緊。」

「怎麼不離開京城去找?秦王難道能盯得了全天下人?」中年女子有些激動,「你去跟爺說,再不送嬰兒過來,姊姊就要死了。」

「爺也是沒辦法,秦王的勢力非他可抗衡,爺說了讓大師想辦法利用這孝女的血試試,他會再想法子。」灰衣人交代完主子的話,拱手就離去。

「唔唔……」秀姑很努力想要說話,她側躺在地渾身不自主的發抖,更試著仰起頭吸引那個女人的目光。

她真的很害怕,她錯了嗎?有人幫她安葬了父親後,一名俊美的公子哥兒看上她,問她願不願意跟他上京城。繁華的京城多吸引人啊,她孤苦一人能得人依靠,便將自己給了他,隨他進京,但為什麼過了一段時間的少婦生活,卻將她捆來這個地方,而且空氣中還有股血腥味……他們說到嬰兒,送嬰兒?她的心突然咯 一下,不會是——

中年女子冷冷的看著她,她被看得毛骨悚然,求生的本能讓她努力掙扎想爬出去,希望有人可以看到她,但不過如毛毛蟲般的蠕動前進幾下,就見到一雙灰色的包頭鞋擋在眼前。

她下意識抬頭,一名灰袍和尚正低頭含笑的看著自己,她淚眼一亮,「唔唔唔——」大師,出家人慈悲為懷,救命啊!

她拼命想要喊出這句話,但下一瞬,有人重重敲了她的後腦杓,黑暗瞬間襲來,她昏厥過去。

外頭樹影隨風搖曳,不久,空氣中飄出濃濃的血腥味……

翌日,陽光照進室內,灑下一片金黃,床榻上的趙莎華睫毛微微動了動,有些迷糊的張開惺忪的眼楮,再眨了眨眼,差點沒嚇得叫出聲來。

她注視著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顏,緊緊搗住嘴巴,他離她極近,溫熱的氣息吹拂在她臉頰上,有點癢癢的,那縴長的濃密睫毛、挺翹的鼻梁及那形狀姣好的唇……

不對!老天爺,她竟然跟他躺在同一張床上!再想到昨晚的事,看來她是撐不住睡著了,而且肯定睡死了,只是梅心她們怎麼沒來找她?

不管如何,好在朱漢威還在昏睡,肯定是喝太多了,而她竟然還對著那張臉發花痴!趙莎華小心翼翼的離開床上,穿好鞋,躡手躡腳的一出房門就飛奔回月牙齋。

完全沒回頭的她,壓根沒發現在她下床時,朱漢威就張開眼楮。

前世他為爭位精于掠奪、不擇手段,這一世他不爭權勢,但他要一個心悅的心上人,他可以理解她的退縮、她的疏離,那都是因為害怕傷心,所以他要讓她更貼近自己,更舍不得自己,勇敢的跟他站在一起。

他起身後,門外同時傳來羅英的聲音。

「什麼事?」

「元鳳郡主過來了,屬下跟她說爺還在睡,她堅持要等,已在廳堂等好一會兒,葉叔也不好攔她。」

光朱漢威明白,李雪的偽裝太成功,沒人知道她學廚藝接近他其實另有目的,並不是真正喜歡他,若不是重生,他又怎麼知道她的心另有所屬?

當年葉誠對台面上對自己用心的李雪也挺心軟,甚至視她為未來的秦王妃,不過這一世他身邊多了一個趙莎華,李雪那張假面具也不知能戴多久?

同時間的月牙齋里,趙莎華在梅心、桃雨曖昧的目光下洗漱更衣好,紅著一張臉要走去廚房,就看到一身整齊的朱漢威出現在門口,她頓時有些不自在。

梅心、桃雨連忙行禮,就退了出去,但兩人臉上笑容滿滿,主子一夜未歸,羅英又來告知主子在主院侍候王爺,這侍候到一夜未歸還能是什麼?

她們是樂觀其成,主子為人好,待她們更好,廚藝從未藏私,雖然她的身分只能當個妾,但秦王府沒女主子,妾還是最大的啊。

趙莎華看著他,想到早上睡醒時與他的臉靠得那麼近,兩人呼吸交融,一張粉臉漲得更紅了,輕咳一聲,「早膳……我不小心睡晚了,是現在準備?還是……」

「都快近午,直接準備午膳就好。」

「是。」

「可有哪里不適?怎麼會睡這麼晚?」他一臉無辜的問。

她看著他那雙清冽黑眸,心頭不由得一顫,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做出什麼失禮的事,不過他比她晚起,應該不知道……不對,她一早才從他房間出來,羅英跟呂勇搞不好有看見?但兩人昨晚是去辦什麼事,怎麼都不見人?

瞧她小臉上滿是糾結,說不出話來,他也不好再逗她了,「你慢慢來吧,我有客人。」她松了口氣,恨不得他快從她視線消失,兩人獨處她是益發不自在了。

朱漢威來到富麗堂皇的大廳,李雪眼楮一亮,從椅上起身,她幾近著迷的看著他如俊雅的五官,一襲玄色金絲暗紋錦袍襯得他如人中龍鳳,每見他一次,她的心就失速狂跳,雖然昨天才見過,但他的目光卻不曾放在自己身上,她徹夜難眠,想到被一個廚娘佔據她在他身邊的位置,實在無法克制自己的心思,又過來見他。

朱漢威示意她坐下,再問來意,畢竟他以為上回就把自己的意思表明清楚,昨天也只是禮貌點頭,沒進一步的互動。

「小雪最近听說王爺特別雇了個私人廚子,廚藝過人,不知可否割愛幾日,讓她教導小雪?還是讓她撥個時間,小雪過府來學,王爺知道小雪特別喜愛鑽營廚藝。」她自然偏向第二選項,她就有理由可以到秦王府。

「不可以。」朱漢威道。

她一愣,他竟然毫不考慮的拒絕了,想那趙莎華不過是一個和離過的小官之女,他確這麼在意,她輕咬下唇,「那小雪可以吃吃她煮的東西嗎?從中也能給我一些啟發,讓自己的廚藝更上層樓。」她的語氣幾乎帶著哀求了。

只不過是一頓飯,他堂堂秦王還不致供不起。「好吧,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午時。」他知道她的心思,早點打發早點了事,他給了呂勇一個眼神,讓他去通知趙莎華。

離午膳還有些時間,不好再將人晾著,于是兩人下了一盤棋,朱漢威面無表情,李雪卻是滿臉笑容。

不一會兒,盧公公也神清氣爽的過來,恭恭敬敬的向主子及元鳳郡主行禮,再低聲的跟站在一邊的呂勇跟羅英抱怨,「咱家認床,睜眼到天亮,睡到剛剛也沒人叫咱家。」

兩人低頭不語,主子並沒有安排盧公公做什麼活兒,叫他干啥?嫌耳根子太清靜嗎!

盧公公睜大他天生的眯眯眼,仔細看著主子跟元鳳郡主的互動,接著就無趣低頭——這不是主子心儀的女子,他也不必上心了。

終于到了午膳時間,當李雪看到一桌色香味全的菜肴,不得不承認光外表就能勾起食欲,吃著更別有一番滋味,怎麼說呢,特別的養胃,連吃不多的她都想多吃碗飯。

只是她沒想到,用完膳,喝了茶,堂堂秦王竟然再度對她下了逐客令。

她雖覺得難堪,但為了日後大計也只能厚著臉皮,「王爺有要事處理無妨,我可以見見那廚娘切磋廚藝嗎?」

理由很正當,但他還是不想同意,他也明白,若是不讓她見到趙莎華,依她的個性定會找機會堵趙莎華,不如眼下就把事情解決。

他點了頭,讓人將趙莎華喚來,之後向兩人做了簡單介紹。

趙莎華只听過元鳳郡主的名字卻從未見過真人,傳言她很美,現在一見也真的美,一襲齊胸繡著花蝶的綢服,梳個單螺髻,插了珠寶翠玉步搖,身上的首飾讓她看起來雍容華貴,這樣的人竟為了秦王學習各種廚藝多年,也是難得。

李雪見到她,心里卻不舒服,她萬萬沒想到一個小廚娘竟長得如此水靈動人,尤其那雙翦水秋瞳像會說話似的,膚若凝脂,唇若粉櫻,臉上無半點脂粉,一襲簡單繡蓮白裙,襯得她身形孅細婀娜,怎麼看都不似一個和離過的女子。

但心中再不喜,表面上也得展現可親,她拉住她的手,笑意嫣然,「可以教我做這幾道菜嗎?我真的很喜歡。」

「呃,當然——」趙莎華愣一下就答應了,但是——

「不可以。」朱漢威反對的聲音更是斬釘截鐵。

趙莎華錯愕的看向朱漢威,那張俊顏上的表情不太好看啊。

李雪眼眶有淚,也萬分委屈的看著他,那神情趙莎華看了都覺得她好可憐,「王爺,其實不過幾樣菜色,難得郡主願意——」

「說不能。」他口氣霸道,神情也很嚴峻,一副沒得商量的樣子。

「好吧,不能,郡主,抱歉了。」她有些無措。

「為什麼?」李雪不能接受。

「華兒是個很簡單的人,只能靠著她的手藝養活自己跟一對弟妹,堂堂郡主何必搶一個老百姓營生的手藝。」他說得平靜。

華兒?竟叫那得親密!李雪心里攢了怒氣,面色卻不顯,繼續委屈的道︰「小雪是為了王爺想多學習——」

「那更不必,我身邊有她,何須讓郡主紆尊降貴窩在廚房,只為做出華兒能輕易做出的菜色?」若非重生,他一樣會被這張無辜的臉給蒙騙,愛他是假,愛權勢才是真的。而且為了能得到他的心,不沾陽春水的十指硬是四處拜師學習廚藝,但有些人教了她拿手本領,等待他們的卻是死亡。

只有她做得出這種恩將仇報的事,這還是她成為他的王妃多年後,他才知道。

李雪哭著跑出去,隨侍的丫鬟急急向秦王一福,連忙追上去。

趙莎華咬著下唇,看著神色未變的朱漢威,「其實這沒有什麼,只是教——」

「郡主不是好人,離她遠一點,如果你還想陪你的弟妹,看著他們長大成人。」他一臉認真,話說得極重。

她一臉錯愕的看著他,有這麼嚴重嗎?

他一挑濃眉,「你不信我的話?」

她連忙搖頭,兩人認識時間不算短,他從不說廢話,相信他會用這種態度對郡主,一定有他的理由。

朱漢威還有些事要處理,便要往書房去,讓其他人自行去用餐。

盧公公突然上前一步擋住他的路,恭恭敬敬的行個禮後挺直腰桿,那雙眯眯眼笑得如上弦月,「王爺還沒有介紹趙姑娘給老奴呢。」

盧公公其實知道趙莎華,秦王剛剛介紹她給元鳳郡主時,他可是豎直耳朵听的,精明的雙眼也來回打量幾人的互動,他百分百確定這個廚藝精致的姑娘有戲啊,小皇子殿下對她可不是一般般呢!

朱漢威微微一笑,還真的介紹趙莎華給盧公公,便自行去忙了。

趙莎華不太明白,為何呂勇、羅英離開時給她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

然而不過三天,趙莎華就明白這個眼神了——同情、保重、自求多福。

盧公公簡直就是個可怕的話癆、黏人精、背後靈,他會神出鬼沒的忽然出現在她身邊,說起朱漢威小時候的事、長大的事,說他如何優秀,去打仗時又如何驍勇善戰。

這活月兌月兌就是在替朱漢威說好話啊,更甭提他用發亮的眼楮看著她,也真是難為那雙老是睜不開的眯眯眼了。

所以當忙了好幾日的朱漢威來找她時,趙莎華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是松了好大一口氣兒,不是可以告狀,而是可以讓他派點小事,別讓盧公公老往她身邊轉。

書房里,她稍稍提醒好幾天沒見到的朱漢威,用詞委婉,「盧公公老當益壯,是宮中老人,也是看著陪著王爺長大的宮中老人,連葉總管也不好安排他差事,所以——」

「他年紀也有了,沒有家人,就在府里養老,當然不用辦差。」

他雖然不在府里,但盧公公這個牛皮糖是怎麼盯緊她,他很清楚。

她只能點頭,心里有底,他是打算任由盧公公肆意生活了。

那便言歸正傳回今日找她的緣由,但趙莎華怎麼都沒想到,後天慶安伯府的百日宴,他不希望她前去。

她皴起好看的柳眉,「是安全上的顧忌還是別的?若是別的,我不怕,後天的宴席我是一定要去的,王爺自己也說了,先前殺嬰案頻繁,凶手沉寂這麼久,不可能一直沒有動作。」她頓了一下,又道︰「伯府辦的可是劉韋軒第二個孩子的百日宴,再來,依上次給的名單得再等三個月,我不認為凶手能熬那麼久。」

他的想法跟她一樣,不過他仍開口,「楊柏榮的人盯著各大府的廚房要找出你,你這雙眼楮再如何易容,有眼力的人仍能找到,我不能冒險,真要出現,就得頂著這張原本的臉。」

她明白,他是認為慶安伯府的人會認出她,她笑著搖頭,「若是這一點,你不用擔心,以前伯府廚房里的奴僕與我特別好,我一手廚藝從不藏私,姜映薇很怕死,廚房里的人她一個也不信任,在我和離那一天,讓總管叫來牙婆發賣出去了。」

他明白的點頭,那就沒有阻擋的理由了,只是……「上回听你說,你願意和離是因為他動手打了你弟妹,我不是探你隱私,但我派人了解過,外傳的似乎是另一個版本。」

其實孫容那一夜就告訴他趙莎華和離的主因,現在慶安伯府的伯爺夫人,劉韋軒二娶的女子,是敬國公府二房的嫡次女,其母則是閔太妃的小表妹,雖然一表三千里,但沾親帶故就有關系,閔太妃也是門第漸漸沒落的敬國公府緊緊巴著的貴人。

劉韋軒皮相佳,與姜映薇一次雨中贈傘互相看對了眼,私相授受,不久姜映薇珠胎暗結,然而以敬國公府的門第斷不會讓她丟這個臉。

因此劉韋軒與趙莎華攤牌,要她退讓為妾或和離,讓姜映薇嫁進慶安伯府,若她不願成全,姜映薇便只有帶著月復中孩兒去死。

刻薄的婆母與無情的丈夫逼著要趙莎華選擇,說是選擇,卻把殺人的屠刀交到她手中,並要她想清楚,那是一尸兩命。

但趙莎華不願為妾,而且父母逝,她還有年幼的弟妹要照顧,世人對和離的女子多苛刻,她也不願意,可她不能只想到自己,還得顧及弟妹,姜映薇從來不是她的問題,她有膽子在未婚時與有婦之夫偷情,就該承擔後果。

然而她的拒絕配合惹怒了劉韋軒,于是才有了後面他打她弟妹的事——

「我不在乎外面怎麼傳,都過去了。」

他看到她那張清麗的臉上有一股倔強,「好,那就照原來的安排,另外這幾天,我的人似乎發現你弟弟的蹤跡。」

她眼楮一亮,「你找到他了?」她知道他一直派人盯著趙晉元在五雷鏢局的友人蕭何。

他點點頭又搖搖頭,「找到又被他跑了,他可能以為我們是要抓他的,即使我的人私下與蕭何通過氣,但看來你弟弟還是不信我。」

她輕咬下唇,這時候他怕是誰也不敢相信吧,怎麼辦?

朱漢威見到她臉上的憂心,更慶幸自己沒告訴她,屬下說趙晉元渾身髒亂如乞兒,骨瘦如柴,躲躲藏藏的日子顯然很難熬,也不知還能熬多久?

過兩日正式慶安伯府的百日宴,客似雲集,男客們被引至花廳落坐,因朱漢威身分貴重,是皇帝親叔,心思涌動的人不少,皇家子弟及官員都過來行禮,有俊美的、有斯文的,但一干才子里卻無人比得上他的好顏色,面如敷粉,氣息清冷,如天上謫仙,眾人爭先與他寒暄,身為主人的劉韋軒更是緊靠他身邊,巴結得很。

這都看在隨行的盧公公的眯眯眼中,他不時的撇嘴角,表達不屑。

朱漢威只是再次覺得趙莎華的眼楮不好,劉韋軒唇紅齒白,但眼神不正。

內院里,女眷看戲聊天,倒也和樂融融。

廚房中則是忙得熱火朝天,大廚、丫鬟、嬤嬤、小廝忙忙碌碌,幾個灶上都在用大鍋烹煮,每人身上都冒著薄薄的汗。

趙莎華一身布衣,戴了頭巾,整張臉干干淨淨的,也窩在廚房一角洗菜,她是在廚房已忙得不可開交之時,才讓一位老嬤嬤帶進來幫忙,說是老嬤嬤的鄰居,想賺點小錢。

眾人正忙著,只看是個挺漂亮的小姑娘,就繼續忙手上的事情和閑聊。

「楊國公府的楊三少爺听說毀容了,都不敢出門了,楊國公到處找大夫呢。」

「听說沒?在工部任職的寧和侯與妻妾吵成一團?」

「听說了,侯爺獨寵一個賣身葬父的孤女,為了安撫爭風吃醋的妻妾,不得不含淚把人送出去,外面都說,京里出現第二個楊國公呢,痴情種第二。」

「這時間正忙呢,怎麼這時候來?」

在一些奴僕手忙嘴巴也忙著八卦,一個煩躁的男聲突起。

趙莎華望向聲音來處,旁邊另一名也在切菜的老嬤嬤就說了,「這通下水道的活兒怎麼沒完沒了?都一年多了,工部的人要做不做,領頭的寧和侯卻是花邊消息不斷,也難怪林廚子火了。」

「通水道的活兒?你指的是工部通水渠的工程,那一位是來查看工序進展的衙役?」趙莎華看著另一名高大穿著一襲灰衣官袍的中年男子,身後還跟著兩名差役模樣的年輕男子。林大廚忙得滿身汗,一抱怨,中年灰衣男子忙作揖,一邊叫兩個差役將廚房後方的水渠蓋拉起來,兩名差役利落的跳下去,水道內水的高度都沒到他們的腳踝處。

「姑娘別看了,咱們動作得加快,外頭再晚一會兒就該端菜上席了。」

老嬤嬤這一提醒,趙莎華連忙收回目光,但剛剛有個念頭一閃而過,被這麼一打岔就想不起來剛剛閃過腦海的是什麼。

鎮國公府的花園,枯黃的枝葉在枝頭上隨冷風顫動,再緩緩飄落,透著抹蕭瑟的秋意,一如李雪的心情,她神情落寞的望著一園秋色,在兩旁侍候的奴僕都屏息站立。

這陣子,這個在外聲名極好的元鳳郡主脾氣大變,動輒得咎,大家在她身後侍候能有多小心就有多小心。

李雪坐在亭台內,一想到那水靈靈的廚娘,她實在吞不下梗在喉間的那口悶氣。

秦王府里,連嬤嬤被她以銀錢收買成了她的耳目,她很快就知道廚娘的身分,不僅是殺嬰案凶手的姊姊,還是慶安伯府被和離的下堂婦,就這樣一雙破鞋,秦王卻護她護得緊,視若珍寶,與她同桌吃飯不說,有一回還當眾抱著熟睡的她回房,除了這些外,連嬤嬤還說一個傳聞——趙莎華與秦王早就睡在一起了!

一想到這里,李雪眼中迸出怒火,她不甘心,怎麼可以!趙莎華就是個髒女人,憑什麼得到秦王?她派人跟蹤她,想辦法殺了她!

秦王若不對任何一個女人動心,她也認了,但對一個下堂婦傾心,她絕不能接受!勾人的狐媚子!

「郡主。」身邊茉莉低喚了一聲,接著走到她身邊,在她耳邊說了些話。

「秦王跟趙莎華分兩輛車出去,卻同時到了慶安伯府,一個走正門,去了前面的宴席,一個卻是到後面廚房去幫忙?」

茉莉用力點頭,「探子回來是這麼說的。」

李雪眼中閃過一道狠戾的光,怎麼會到外面的宅第還去廚房干活?太可惜了!若是早一步知道就能做些安排,像是在食物動手腳,而且不是讓人月復瀉的巴豆粉,而是傷人的毒藥。

屆時有人死去,坐實謀殺的罪名,趙莎華的小命都不保了,日後還能留在秦王身邊嗎?京兆府大牢陰冷充滿血腥,抑或是刑部大牢,在那些地方要讓她死得無聲無息,還難嗎?但此時安排已來不及,不過……李雪嘴角噙著一絲冷笑,「雖然不知道她去那里做什麼,但相信姜映薇若知道她出現在廚房里,肯定不會輕易放過她。」

她看向茉莉,在茉莉耳邊低聲交代。

茉莉明白的點點頭,很快的退了出去。

這時李雪看到母親岳氏走了過來,連忙起身行禮。

「秦王還是不理你?」岳氏蹙眉,對女兒的情事還是很清楚。

她低頭不語,籠在袖里的手握拳,指甲都掐疼了掌心。

岳氏長嘆一聲,「怎麼這麼死心眼?女人青春有限,秦王的心也不在你身上。」

李雪低聲但堅定的道︰「我會得到他的,不然,這些年的努力不就白費了?母親,您別勸我了。」為了贏得朱漢威,她鑽營廚藝的心思讓其他貴女嘲笑她,不願與她相交,她已為他失去太多,又怎麼能再失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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