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嬌醫 第一章 對門鄰居回來了
宛若紅寶石般的石榴越過牆垣,飽滿得教人想剝開來,將那一顆顆晶瑩的果實放入口中,甜而帶酸的滋味瞬間盈滿口腔……李安然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比起直接食用,她其實更愛石榴酒,微醺的果酒帶著獨特的香氣,不容易醉人卻又教人為之醉了。
「杏兒,請福伯幫忙搬梯子……呵!」李安然看到話還未落下就擺好的梯子、大竹筐,還有站在旁邊一臉求表揚的杏兒,只能嘿嘿嘿的傻笑,可想而知,她的記錄輝煌,看一眼就知道她接下來有何反應。
「姑娘,還是我來吧。」雖然知道白費唇舌,杏兒還是非說不可,這是當奴婢的責任啊。
「廢話少說,抓好梯子。」她不怕摔,但可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出丑,好歹掛了一個小神醫之名,不好不愛惜羽毛。
「是,姑娘慢慢來,別……」杏兒看著轉眼已經爬到頂端的李安然,嘴巴還張開著,姑娘是不是猴子精變的?
李安然坐在牆頭上,一眼望去全是紅寶石……不是,是石榴,突然間,彷佛可以聞到空氣中一股微醺的果香……真是太幸福了!
「姑娘,妳別晃來晃去,小心掉下來。」即便上頭的人是個「慣犯」,從來不懂得安分,杏兒還是看得小心肝差點招架不住。
垂下螓首,李安然對著某人的噸位搖頭,「我就是掉下去也壓不扁妳。」
杏兒聞言一僵,這是重點嗎?
「別緊張,我是老手了。」
杏兒苦笑,是啊,姑娘是老手了,可是難道不能少一點驚嚇嗎?
李安然不再廢話,動手采摘石榴,很快一個大竹筐就滿了,她讓杏兒回去找福伯幫忙,將大竹筐送回去,清空了再送過來,而她再接再厲,深入月復地,努力的采摘,目標是半日之內將目光所及的石榴都搬回家,然後全心投入釀酒……不不不,晚上還有另外一個地方,明日再專心釀酒。
半日之內,她順利完成任務,放眼看去不再有石榴的身影,太有成就感了,可是滿心歡喜正要下來的時候,正好對上小正太李文暄的視線。
「你……怎麼在這兒?」李安然很努力的擠出討好的笑容,無論如何不會承認她面對這個小屁孩有著莫名的壓力……開玩笑,她比別人多了一世的經歷,還大他快十歲,怎麼會怵他?
「妳不是三歲小孩了,也不怕別人笑話妳。」李文暄板著一張臉,看起來完全不像五歲孩子。
李安然不自覺縮了下脖子,嘀咕道︰「除了你,誰會笑話我?」
「若非我們家位于巷尾,妳的行徑早就傳遍了。」
怎麼有一種被人家當成小偷的感覺?李安然不服氣的撇了撇嘴,「陳伯親口答應我,只要我有本事,這些石榴全是我的。」
「妳的本事確實不小,爬牆爬到翻進人家府里。」李文暄不以為然的道。
這顆包子真是討厭,為何他的重點不能跟她一致?李安然微微揚起下巴,得意洋洋的道︰「我一直待在樹上,並未踩進人家府里。」
「我知道,像只猴子似的,可是妳忘了,石榴樹是栽在人家府里的。」
「……」為何他們的重點不能擺在同一邊?李安然看著小蘿卜頭,有一種身分對調的錯覺,彷佛他是高大威武的哥哥,她是柔弱膽怯的妹妹……這會不會太丟臉了?
「怎麼了?」
听見娘親的聲音,李安然頓覺重獲新生,可憐巴巴的看著孟采華,「娘,您管管他嘛,誰家的弟弟像他一樣,姊姊當成了女兒訓話,這象話嗎?」
「娘莫要縱著她,誰家姑娘像她一樣爬上爬下,還越過人家的圍牆,一點規矩都沒有,遠看還以為是哪家的臭小子。」李文暄對李安然真的很嫌棄,佔著姊姊名分,但毫無姊姊的風範,有時候甚至會覺得她生錯性別,別說跟他相比,就是兩個雙胞胎哥哥都沒她粗魯。
孟采華溫柔的模了模小兒子的頭,「姊姊也是舍不得,這些石榴再不采就會爛掉,可惜了。」
李安然用力點頭附和,「對對對,這家的主子久久才來一次,陳伯陳嬸只負責打掃,石榴往往放著爛掉,真的很可惜!」
「姊姊可以花銀子雇人采摘。」
「我半日就可以做好的事,為何還要花銀子?」她不缺銀子,但是不該花的不要亂花,這是好品性。
「妳不是舍不得銀子,是不甘于當個大家閨秀。」
「我們又不是高門大戶,當什麼大家閨秀。」
「妳不必為自個兒不守規矩找借口。」
「好啦好啦,」孟采華趕緊打斷他們,「時候不早,肚子餓了吧?」
兩人的肚子很有默契的發出咕嚕聲,你瞪我,我瞪你,一個傻笑,一個傲嬌的撇開頭,真是太丟臉了!
孟采華溫婉一笑,牽起小兒子的手,同時道︰「然兒趕緊下來。」
「若不是某人唆個沒完沒了,我早就想下來了。」李安然低聲抱怨,但還是麻溜的下來,瞪著前頭的小家伙,滿肚子的苦水,「這小家伙也不知道像誰,一板一眼,比祖父還像老頭子,誰可以想象得到他剛剛滿五歲。」
杏兒忍不住斜眼看過去,姑娘更不知道像誰好嗎,人家小少爺的性子好歹跟老爺有幾分相似。
李安然側頭瞪過去,「妳看什麼?」
「……姑娘,梯子好重。」
「能有妳重嗎?」
杏兒老鼠般大的心碎了一地,姑娘干啥老跟她的噸位過不去?
見她兩眼快要噴淚了,李安然立馬意識到自個兒說錯話了,心虛的趕緊伸手搬過梯子,「妳家姑娘力氣大,還是我來好了。」
「破碎的心很難愈合的。」杏兒蔫蔫的嘆了聲氣。
李安然的脖子縮得越短了,恨不得變成一只鵪鶉,然後加快腳步越過眾人進府。
石榴呢?衛容淵從這頭走到那頭,再從那頭走到這頭,一顆石榴也沒有,光景淒涼,可是他今早出門之前明明還瞧見坐落綠意之中的紅寶石,難道陳伯心血來潮全摘了?
衛容淵很快就否定的搖搖頭,陳伯好幾年前就說過,年紀越來越大,爬上爬下這種活兒已經干不來了,府里又不準外人進入,不便雇人采摘,只能放任果子爛了,自個兒落下,當然,若伸手就可以采摘,他們也會摘下來品嘗。
衛容淵轉頭看了貼身侍衛一眼,「衛春,請陳伯過來。」
衛春應聲悄悄退下,約莫一盞茶後帶著陳伯過來。
「公子有何吩咐?」
衛容淵指著石榴樹,「石榴為何全部不見了?」
怔愣了下,陳伯滿是歉意的道︰「可能是對面李家姑娘摘走的吧,幾年前李家姑娘見石榴熟了,還沒有采摘,便問我能否給她,我答應了,唯一的要求是不能踏進我們府里。月初收到兩位主子要來的消息,我就一直忙著收拾打點,忘了知會李姑娘,今年石榴能否采摘得先問過公子,這是我的疏失。」
頓了一下,衛容淵唇角一抽,「這位李姑娘還真貪吃。」
「李家一門出了三個大夫,老中青三代皆是醫術精湛,鎮上最有名的醫館百草堂就是李家的,不僅襄州的達官貴人,甚至附近幾州的權貴也會慕名前來求醫。」
衛容淵不以為然的一笑,「是嗎,他們的醫術難道還能高過宮里的太醫?」
「听說李老大夫曾經給宮里的貴人看過病。」
聞言,衛容淵倒是稀奇了,「若是真給宮里的貴人看過病,為何沒留在太醫院?」
「李老大夫並不是進宮給貴人看病,而是在京郊上皇恩寺祈福的路上巧遇,順手救了對方,再說了,李老大夫不喜歡規矩,喜歡四處行醫,說是行醫之人老是局限在一個地方,醫術不會長進。」
關于這一點衛容淵倒是贊同的點點頭,是個有見識的,當初孫老舍棄太醫院跟著祖父離開京城,不就是因為一地所見所聞終究有限。
「待會兒我會告訴李姑娘,老太爺和公子要在此待上一段時日,院子的石榴不可以再采摘。」
「不必了,明年我們不見得在這兒。」衛容淵看著眼前淒涼的景色,有那麼一點郁悶,這位姑娘一顆石榴也沒留下,真狠!
陳伯左右看了一眼,尷尬的笑了笑,李姑娘的手腳可真是利落。
此時,衛夏匆匆走過來,「公子,老太爺到了。」
衛容淵立馬將石榴的事拋至腦後,轉身去了書房。
衛家書房很大,不過空空蕩蕩的,除了一整面牆的書冊,唯一裝飾是一幅八駿圖—— 氣勢磅礡,彷佛可以听見馬兒奔騰嘶鳴的響聲,可最醒目的是在右手邊的書案—— 長寬分別三十、二十尺,此時上頭攤著一張半完成的輿圖,左右兩側散落了畫稿,而衛紀明正忙著將輿圖的空白處補上。
衛容淵靜靜站在一旁看著,待衛紀明放下筆,方才上前細細觀看。
「我看襄州比慶州繁榮,還以為襄州比慶州還大。」
「若論地域大小,襄州不及慶州,但慶州多為山地,村落是多,卻又小又窮,而襄州地勢平坦,左有官道,右有河流,商旅經由此地前往北方更為安全穩妥,當然更為繁榮,相對在襄州找人就更難了。你的呢?」
衛容淵看了衛春一眼,衛春立馬送上輿圖—— 這是衛容淵畫的襄州輿圖。
衛紀明找了一個空處攤開輿圖,仔細查看研究,最後手指落在玉霞嶺—— 位在襄州、慶州、郕州的中間。
「待郕州的輿圖完成了,我們就可以尋人了。」對衛紀明來說,尋人才是最難的,何況事隔五年,留下的痕跡沒有刻意抹去,也不容易追憶。
略微一頓,衛容淵提出疑問,「萬一雲側妃遇見貴人得以繼續南逃呢?」
「是雲貴妃。我認為可能性不大,據陳武所言,他與雲貴妃主僕三人在玉霞嶺附近的無名坡分道揚鑣時他們已經撐不下去了,而雲貴妃當時快生了,就是遇到貴人也應該留在原地將孩子生下來。」
衛容淵想到皇上已經封雲側妃為雲貴妃,即便如今下落不明,但再也不是五年前睿王府的一個側妃,而是六宮無主的情況下最尊貴的女人。
「我覺得這是陳武的月兌罪之詞,身為侍衛,他的責任就是站在主子面前擋下所有的刀劍,不到閉上眼楮絕不能離開主子半步,為了引開敵人不得不丟下主子,還是一個懷著皇家子嗣的主子,這說不過去。」
「我相信陳武未道出實情,他可以藏匿這麼多年躲過皇上派出來的探子,直到皇上將此事交給我方才找出他,這說明一件事—— 有人在幫他。不過你有所不知,雲貴妃的兩個丫鬟都是暗衛出身,陳武丟下她們負責引開敵人,這並不是說不過去,且說不定當時情況下還是唯一的法子。」
「祖父說有人幫陳武,是宮里的人嗎?」皇上派探子尋人是多隱密的事,能夠事先得知此事,又連絡陳武避開,這絕對是與皇上很親近的人,或者可以接觸到機密事件的人。
「這很難說,京中權貴在宮里都有眼線,且皇上派出去的探子出自親衛軍,保密程度終究不及我們。」
「皇上如何處置陳武?」
「暫時監禁,除非找到雲貴妃的下落,他永遠出不來。」
「說不定還沒找到雲貴妃他就死了。」按照陳武的說法,當初出手的至少有兩方人馬—— 一方目的刺殺,一方目的擄人,無論陳武與哪一方人馬勾結,任何一方都不願意他活命,就怕皇上從他口中推敲出蛛絲馬跡,藉此挖出他們。
「你以為皇上不知道嗎?找到雲貴妃之前,皇上會護著他。」
「他堅不吐實,皇上留著他也沒多大意義,再說了,他與雲貴妃她們主僕分開之後,雲貴妃主僕遇到什麼事他並不清楚,從他身上找不到任何可用的線索。」
「我想皇上留著他,可能是想看看能否釣出藏在後面的人。」
衛容淵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大,不過皇上不想錯過任何一個可能性,這不難理解。
「好啦,接下來我先搜尋慶州,而郕州的輿圖交由你繪制。」
「我知道了。」
衛紀明看了一眼漏刻,邊將輿圖收進書案下方的暗格邊道︰「晚膳應該準備好了,今晚陪祖父喝一杯。」
衛容淵點頭應了,可是不忘了叮嚀祖父少喝幾杯,沒一會兒,祖孫兩人便一前一後進了旁邊的花廳。
李安然覺得自個兒像只忙碌的小蜜蜂,嗡嗡嗡,從早到晚不停的采石榴,早上采對門的人家,月黑風高的時候則是模到小土坡。
小土坡隔著小溪與她家巷口遙望,也不知哪位文人移植幾棵石榴在此種下,給這兒添了一道風景,隨後又有文人出資在旁建了一座涼亭,聚友在此下棋,久而久之,這兒成了喜歡下棋之人切磋的好去處,白日熱鬧無比,也因此石榴樹上的紅寶石明明很誘人,但沒有人不識相的大白日上這兒采摘,不過秋夜里的涼意透骨,家里還過得去的人家實在不必為了幾顆石榴跟自個兒過不去,而這一帶正好是鎮上最富有的區域,也不缺這些石榴。
總之,他們舉家遷至此地時,這些石榴樹就存在了,而她打听不到這些石榴的主人是誰,只能利用晚上模黑來到這兒采摘,隔日也沒听見有人揪著此事不放,接下來,這兒的石榴很自然的成為她的囊中物。
「姑娘,還是我來好嗎?」杏兒好想哭,為何姑娘不喜歡繡花,只喜歡翻牆和爬樹呢?
「妳別吵,我很快就好了。」李安然動作很利落,爬樹、采摘,轉眼就解決一棵了,包好了扔給杏兒,讓杏兒將石榴放進大竹筐,她接著轉戰另一棵石榴樹。
約莫一刻後,李安然終于采完最後一棵石榴,綁好了布包,正準備扔給杏兒時,風兒吹來,目光觸及到遠方的靜謐,她渾然忘我的將手上的布包擱置一旁,站了起來。
見狀,杏兒急了,「姑娘,怎麼還不下來?」
「真舒服。」她喜歡喧鬧後的寧靜,不再有紛紛擾擾,整個世界變得很祥和。
「姑娘,越來越冷了,妳會著涼。」杏兒已經忍不住跳腳了。
「好啦好啦,妳別跳了……啊!」腳步一個沒踩穩,李安然整個人往下栽,腦海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 她會不會穿越回去?
杏兒慌了,不知道要上前接人還是抱著大竹筐閃開,搖擺之間,一道白色身影宛若狂風掃過,原本應該腦袋開花的人已安全落地。
沒有再一次穿越,李安然說不上來是失落還是松了一口氣,五年多了,她已經漸漸適應這個時代,漸漸習慣許多不方便,不過偶爾還是會想起,若她能回去呢?
某人清了清嗓子,李安然回過神來,抬頭看了一眼,赫然發現自個兒還圈著人家的脖子,趕緊松開手,並道了一聲謝謝,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她的石榴還在樹上,于是又折回樹下,準備爬樹。
「姑娘,妳要干啥?」杏兒嚇得趕緊沖過去抱住她。
「石榴還在上頭。」
「我來好了。」
李安然朝她脖子以下瞟了一眼,意思是—— 妳這種噸位爬樹好嗎?
杏兒立馬瞪直雙眼,姑娘太欺負人了。
某人顯然看不下去了,索性一個飛身上去取下那包石榴,原本還妳看我,我看妳的兩人立馬轉移目光,李安然兩眼閃爍著崇拜的光芒,這不是武俠小說里面的大俠嗎!
杏兒畢竟是奴婢,看一眼就趕緊收回來,不像她家姑娘恨不得黏在人家身上。
李安然的目光太不知羞恥了,衛容淵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這個姑娘不會想趁機賴上他吧?不過這念頭才一起,李安然的請求就驚得他傻了。
「我可以拜你為師嗎?」
「……」
「你剛剛飛上去的樣子太帥了!」
衛容淵稍稍回過神了,原來她看上的不是他這張臉,而是他的身手。略微一頓,他語帶嘲弄的瞅著她,「妳這把年紀了,還想拜我為師。」
這把年紀……李安然炸毛了,大俠瞬間成了茅坑的臭石頭,「什麼我這把年紀了,你眼楮有毛病嗎?看不出來本姑娘正值花兒初綻一般美好的年紀嗎?」
「……我三歲就開始習武了。」衛容淵沒想到她反彈如此之大。
「你沒听過勤能補拙嗎?」
「錯過最佳習武的年紀,再勤能補拙也是白白浪費時間。」
「你沒試過如何知道?」
「我看妳就知道。」
「這是什麼意思?看不起我是嗎?」
「……我可沒有那種閑功夫收徒弟。」衛容淵已經招架不住了,明明不是那個意思,可是他的每一句,她都要扭曲成另外一個含意……想拜師學藝還如此囂張,她絕對是世上唯一一個。
「不想收徒弟早說,何必扯些有的沒有的。」李安然哼了一聲,轉身走人,不過走了兩步又退回來,搶過他還拿在手上的那包石榴,教杏兒背起大竹筐,回家去了。
冷靜下來,李安然也知道自個兒小題大作了,可是這個人的態度太差了,有道理也要好好的說,要不有理也會變成無理。
走著走著,李安然發現某人一直跟著,懊惱的停下腳步轉頭一瞪,「你什麼意思?干啥一直跟著我?」
「我不能走這條巷子嗎?」
李安然冷笑的挑起眉,「你不會正巧也住這條巷子吧。」
衛容淵點頭道︰「我確實住在這條巷子。」
目光轉為狐疑,李安然挑剔的問︰「哪一戶人家?」
衛容淵指著右手邊,「衛府。」
怔愣了下,李安然側頭看向自家對面的衛府,「你真的是這家的主人?」
「對,妳呢?」衛容淵似笑非笑的對著她挑了挑眉,「妳又是哪戶人家?」
她可以不回答這個問題嗎?不行,因為是她先開口的,人家不過是「禮尚往來」。李安然慢吞吞的轉頭看向另外一邊,「李府。」
「原來妳就是李姑娘。」衛容淵別有用意的看了一眼他家圍牆里面的石榴樹。
李安然不知如何反應是好,只能尷尬的傻笑。
杏兒看出主子的窘境,趕緊拉了拉李安然的衣袖,出聲道︰「姑娘,很晚了,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
李安然有一種獲救的感覺,笑著點點頭,「對對對,很晚了,告辭了。」
衛容淵站在原地目送她們主僕像兔子似的狂奔回去,差一點爆笑出聲。今晚陪祖父喝了幾杯酒,他就想出來走走散散酒氣,見到小土坡這兒有些動靜,便好奇過來瞧瞧,沒想到就見到那丫頭摔下來……陳伯提起她的時候他還好奇著,沒想到就遇見了。
衛容淵回頭往小土坡的方向看了一眼,她對石榴怎麼如此情有獨鐘?
這兒是玉霞嶺山腳下的白靈村,屬于郕州,也是李安然初來時第一個待的地方,當時他們一家路過此地,在此借宿幾日,不過那幾日很混亂,她還在跟自個兒的新身分拉扯,總之,待她終于接受全新身分的時候他們就離開了,最後在襄州景溪鎮定居下來。可是,他們每一季都會來這兒給村民義診,一來他們常常上玉霞嶺采藥,二來這兒實在太窮了,能幫忙的當然不能袖手旁觀。
剛開始兩三年,前來這兒給村民義診的是她娘,可是隨著百草堂的名聲越來越響亮,病人越來越多,祖父又經常外出行醫不在,這份差事就落在她頭上,而除了丫鬟,爹也會陪同一起來,正好可以利用這個機會上玉霞山狩獵、采藥。
「別吵了,排好隊……站好了就別再動了……喂……」杏兒手忙腳亂的指揮村民排隊,沒法子,她中看不中用,音量遠遠不及身量。
「你們還想看病嗎?」李安然冷冷掃了眾人一眼,瞬間鴉雀無聲。
李安然平日蹦蹦跳跳,可是一給人看病她就變了一個人,換一句她的說法,這是工作態度,妳自個兒不先認真,如何能期待別人看重妳。
村民一個接一個,大都是小毛病,偶爾一兩個沒病的也來湊熱鬧,最後是家人背來的年長者。
「陳女乃女乃,您脾胃虛弱,說起來不是什麼大病,但飲食稍有不慎,這病的癥狀也就慢慢出來了,平日除了按時吃飯,控制飯量,不要暴飲暴食,還要注意吃的東西。我給您寫張單子,什麼應該忌口,什麼可以補脾健胃,家人看不懂的可以請教里正。」李安然隨即忙著低頭寫單子,完全沒注意到某人正盯著她。
衛容淵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她,更沒想到李家「青」字輩的大夫是她。
今日的她完全不同于那一夜,看著她,你會忘了她是十幾歲的姑娘,她就是一個令人信服的大夫。
衛容淵根本沒意識到自個兒的腳往前移動,一路走到攤子前面,在椅子上坐下來,伸出手等著她診脈。
李安然傻不隆咚的在他臉上和手上來回看著,有一點反應不過來。
「妳不是大夫嗎?」
「……是啊,可是,你好像不是白靈村的村民。」對眼前的情況,李安然一時還是消化不了,這家伙從哪兒蹦出來的?他不是她家對面的那家伙嗎?他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我沒想到大夫還挑病人。」
「……我今日來這兒是給白靈村的村民義診。」
「若是路上遇到有人病了,妳難道坐視不管嗎?」
「……我看你好得很。」
「妳都還沒診脈,如何知道我好還是不好?」
李安然齜牙咧嘴,心不甘情不願的搭上他的脈,半晌,她神情轉為嚴肅,他見了似笑非笑的挑起眉,她不會是想藉此機會嚇唬他吧。
「別以為年少輕狂就可以任意揮霍,習武之人更應該好好保養筋骨,否則未到不惑之年你就有苦頭吃了。」李安然兩三下就將他的藥方開出來,「這是泡澡用的,每個月一次,一次五日,不要偷懶,五日縮成三日,三日再縮成一日,最後索性拋到腦後,先前的努力都白費了,總之,請你堅持三個月,之後再決定是否繼續用這個方子,當然你也可以另尋大夫。」
衛容淵收起輕慢的心態,看了一眼藥方,竟然與孫老開的相差無幾。
「今日是義診,我就不收你診費,可以走了。」李安然擺了擺手。
「妳這丫頭的脾氣真大。」
「我是大夫。」
「妳這大夫的脾氣真大。」
「你不知道有本事的大夫最不缺的就是脾氣嗎?」
衛容淵頓時啞口無言,這丫頭根本是一根小辣椒!
這時一輛馬車急駛而來,衛容淵還沒反應就見李安然跳起來沖過去。
「爹,怎麼了?」李安然一眼就從父親臉上的神色察覺出事了。
「我們見到狼群在分吃獵物,虎子受到驚嚇。」李承何盡可能輕描淡寫,但是一提到狼群眾人就冷不妨的打了一個寒顫,不難想象當時的情況有多麼驚險。
「我去拿醫藥箱,爹將虎子送回家。」李安然立馬跑回村民設置的診療桌,收拾她的醫藥箱,然後快步跟上抱著虎子的李承何。
衛容淵若有所思的目送他們匆匆而去。見到狼群還可以順利月兌身,這絕不是普通的幸運,不過,真正教他驚詫的是李姑娘的爹,為何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公子,有何不對嗎?」衛春上前打斷衛容淵的沉思。
「身手再好,遇到狼群也很難全身而退。」即便沒有正面對上,但是能夠在那種情況帶著一個嚇壞的孩子逃命,這不單是身手了得,還要冷靜沉著,換言之,他必然有過應付這種場面的經歷。
衛容淵向陳伯打听過李家的事,李老大夫就李承何這麼一個兒子,可是兒子以打獵為生,順道采藥,而承接他醫術的是兒媳婦,至于孫子輩里習醫的是孫女,並非孫子。關于李家的事,陳伯知道的很少,主要是能聊上幾句的李老大夫經常出外行醫,其他沒機會打交道,認識當然就有限了。
衛春認同的點點頭,「李老爺絕非一般獵人。」
雖然只是一面,但足夠衛容淵做出評論—— 李承何更像個貴公子。
「這位李老爺絕對是個奇人,沒興趣習醫但也沒必要當獵戶啊。」
「公子想查一下他的底細?」
「這倒不必。」他給皇上辦事,對出現在周遭的人事物難免多點心眼,不過還不至于大驚小怪,什麼樣的人都有,像李承何這樣的人也不是沒見過,因為出自景溪鎮這種小地方就顯得特別,可是再仔細想想又不奇怪了,李老大夫喜歡四處行醫增長見聞,他兒子當然不會是只有蠻力的獵戶。
「不過,李姑娘為何會跑來這種地方義診?」衛春對這一點比較好奇。
「玉霞嶺不但適合打獵,更是草藥的寶庫,李姑娘隨李老爺來這兒,順道給這兒的村民義診也不奇怪,不信你可以找個人問問,不過別太惹眼了,這兒的村民警覺性很高。」
衛春明白的點點頭,轉身進了村子,過了一刻他就回來了。「我找了幾個孩子打听,還真如公子所言,因為李老爺常來玉霞嶺狩獵采藥,與白靈村村民熟識,隨行的李夫人或李姑娘見村民生病亂用偏方,有人因此送命,便在此給村民義診,甚至還會贈藥。」
衛容淵遠遠的看見李家父女走出來,轉身道︰「我們該走了。」
除了五歲那一年,衛容淵每次經過襄州都是匆匆而過,即便衛家在這兒有宅子有酒樓,甚至還有莊子,可是,這不過是衛家產業最不起眼的一個小地方。
衛容淵不是看不起這樣的小地方,只是這兒真的沒有什麼吸引人,要不,總管衛門店鋪經營的成大叔肯定會在他面前提上一兩句,所以來了好幾日了,今日他才有心思來這兒吃頓飯,才知道這間酒樓名為香滿樓,不過出乎意料,香滿樓專賣藥膳,一年四季每季都有與之配合的藥膳,生意好得不得了,若非他持有衛門的令牌,這會兒根本別想坐下來。
「劉掌櫃怎麼會想到專賣藥膳?」雖然同為衛家的酒樓,但是襄州不同于京城,這不只是考慮每個地方不同的飲食習慣,最要緊的是不想引人注意,同樣的硬菜教人一眼就看出背後的東家,這不適合衛家,因此酒樓如何經營全看各家掌櫃的本事。
「公子有所不知,成大總管下了令,若是香滿樓再賠錢,我這個掌櫃就改去郕州當伙計,我真是愁死了,我們香滿樓的廚子就是比不上人家,我就是有法子弄到新的菜譜,味道也比不上人家。小神醫見我愁眉苦臉,便問我出了什麼事,我說香滿樓再不掙錢,東家就不用我了,小神醫便提議跟我合作,香滿樓改賣藥膳。」
「小神醫?李姑娘嗎?」
「是啊,小神醫醫術很好,對養生很有研究,一年四季如何調養身子,她比我這個做吃食的掌櫃還清楚。我想已經無計可施了,小神醫口中的藥膳听起來很不錯,不如試試,沒想到真做起來了。」
「你膽子真大,李家姑娘應該只有十幾歲。」
「若公子有機會嘗一口小神醫做的藥膳,公子肯定跟我一樣敢冒這個險。」劉掌櫃可不認為自個兒太莽撞了,單憑百草堂的名氣就值得賭上一把。
這時,一道近來很熟悉又透著陌生的聲音傳過來。
「爹,我們不是說好了,這次獵到的兔子要給我,說話不算話,鼻子會變長。」
「不是說謊的人鼻子才會變長嗎?」
「說話不算話不就是說謊嗎?」
「不對,說話不算話有多種可能,不見得是說謊。」
「這是強辯。」
衛容淵上半身幾乎探到窗外,目光所及正是一樓後院廚房進出的地方,看著李安然嬌滴滴的模樣,他不由得傻了,這丫頭會不會太善變了?每次看到都不是一個樣,也不知道哪個才是真正的她。
李安然很快就發現衛容淵,遲疑了一下,還是禮貌的舉起手對他揮了揮,衛容淵回過神來,點頭致意。
李承何從賬房的手上點收銀子之後,正好看見女兒揮手,便順著方向抬頭一瞧,見是近日引起他關注的人,不由得皺了一下眉頭,「然兒,妳怎麼認識衛公子?」
李安然更驚訝,「爹也認識衛公子?」
「對門的主人出現了,爹總要看一眼。」李承何喜歡搞清楚周遭的人事物,從他們一家在景溪鎮落戶,四周住了誰他更是仔細調查過,關于衛府的主子,能打听到的,他連小細節也沒放過,更別說衛老爺子的身分非常特別,諸多跡象顯示他與朝廷的關系密不可分,換言之,正是他最不想牽扯上的人。
略微一頓,李安然忍不住好奇的問︰「衛家是什麼來歷?」
「衛老爺子曾是先皇潛邸的侍衛長,一路浴血奮戰扶持先皇登基之後,因為兒子媳婦全死了,只留下一個孫子,便離開京城返回家鄉,不過先皇感念他的勞苦功高,堅持賜他爵位,成了有名無實的忠義侯,人稱『衛侯』。」對于兒女的教育,李承何能說的絕不隱瞞,何況女兒是個大夫,難保將來不會進入權貴官宦之家給夫人姑娘看病,可不能一點見識也沒有。
李安然的腦子有一點消化不了,單是「先皇潛邸的侍衛長」就引人臆測,更別說爹話中透露的信息可以發展成太多的可能,總歸一句話—— 衛家不比權貴官宦之家來得簡單。
「以後離衛公子遠一點。」
李安然很有意見的撇了撇嘴,「爹,又不是不曾見過,左鄰右舍見了面打聲招呼是一種禮貌。」
「爹不是教妳見了面不打招呼,只是別見了人就湊上去……」
李安然瞪大眼楮,「爹,我是這樣的人嗎?」
「妳這丫頭只當自個兒是大夫,忘了是女兒身,見了人就習慣湊上去。」
張著嘴巴,李安然好一會兒擠不出話來,因為想讓人家知道她是大夫,見到人就習慣湊上去,至于說了什麼,當然是天南地北,不過還是以養生為主。
「記住就好了,有些人不是我們可以招惹的。好啦,回去了。」
李安然蔫蔫的跟在李承何身後,從酒樓後門走出去。
看了好半晌,衛容淵收回視線,坐直身子,看著劉掌櫃問︰「你跟李家很熟?」
怔愣了下,劉掌櫃連忙回道︰「我跟小神醫很熟。」
「關于李家的事,你知道什麼?」
「李家原本住在北方,李老大夫年紀大了,思念出生的老家,便一路行醫返回老家,這一路走走停停好幾年,直到五年前終于回到這兒,開了百草堂,因為一家三代醫術精湛,總是根據病人能夠負擔的能力開藥,病人窮得揭不開鍋了還會免了診費,因此不久就在襄州闖出名號。」
從北方一路行醫回到景陽鎮……難道是在這之間的某個地方見過他?衛容淵好奇的接著問︰「我听說李老大夫沒將醫術傳給兒子,而是媳婦,這不是很奇怪嗎?」
「听說李老爺不喜歡醫術,自幼習武,而孟大夫是李老大夫的徒弟。」
衛容淵頓時明白了,「肥水不落外人田。」
「是啊,肥水不落外人田。」
衛容淵擺了擺手,「你去忙吧。」
劉掌櫃應聲退出雅間。
衛容淵的思緒很快從李承何身上轉到伙計送進來的藥膳,這味道可真香,連忙招呼衛春坐下來一起大快朵頤。
剛剛進門就听見祖父受傷,衛容淵飛也似的一路跑到正房。
「祖父,出了什麼事?」出生才兩年父母就雙雙葬身火海,衛容淵是祖父一手帶大的,祖父身兼嚴父和慈母,是他僅存的親人,也是他最在意的人。
衛紀明系好左臂上的棉布,笑著抬頭道︰「沒事,不過是幾個不長眼楮的盜匪。」
「盜匪?」衛容淵微微挑起眉。
當今皇上登基之後,藉掃蕩盜匪之名提拔自個兒的將領,除了邊關還有通往西北的商道,大夏的盜匪幾乎銷聲匿跡,更別說西南衛駐扎在慶州,不時跑來玉霞嶺這一帶操練,而統領西南衛的韓將軍還是上過戰場的,盜匪豈敢在這兒作亂。
衛紀明看了一眼旁邊小茶爐上熱水翻騰,衛容淵立馬伸手提起小水壺,往榻幾上的小茶壺注入熱水,再放回爐上,接著端起小茶壺晃了晃,將熱茶注入茶海,接著倒茶入杯。
「峰叔呢?」衛容淵很少看到祖父親自煮茶,祖父自認為是粗野的武人,煮茶少了美感,還是長隨衛明峰更適合。
「螃蟹正肥,我讓明峰去一趟海口。」茶香四溢,滿室生香,衛紀明很滿足的深吸口氣,再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後不疾不徐的回答先前的問題,「看起來像盜匪,可是看他們的身手,更像訓練有素的侍衛或殺手,雖然他們試圖隱藏實力,不過還是教我瞧出來了。」
「他們試圖隱藏實力,祖父怎麼還教他們傷了?」
衛紀明指著榻幾的另一邊,示意他坐下,待衛容淵坐定,方才道︰「他們想隱藏實力,祖父也要隱藏實力啊。」
明面上,他已經不是二十多年前燕王府的侍衛長,而是一個商人,不過是因為有個爵位,權貴也不敢打他的主意。
「祖父的身分曝露了嗎?」
略一思忖,衛紀明搖了搖頭,「應該沒有,要不,今日他們不會有所保留,而是痛下殺手。當然,他們有所保留多少是為了掩飾真正實力,不讓我察覺到他們的來歷,不過若不是起了疑心,就不會有今日一探,這對我們來說終究是個麻煩,以後行動要更小心了。」
衛容淵很困惑,「究竟是誰不願意皇上找到雲貴妃?」
「明明是死是活都無法確定,皇上還是堅持封她貴妃,這是皇上真正放在心尖上的人,你想,後宮哪個女人樂意皇上找到雲貴妃?更別說雲貴妃若生下皇子,那是最尊貴的皇子,承繼大統的第一人選,除了雲家,那些跟後宮有牽扯的權貴都不願意皇上找到人。」皇上沒有立後,雲貴妃若還活著就是後宮最尊貴的女人,她生下來的皇子自然最有可能繼承皇位。
「怎麼知道雲貴妃生下的是皇子,不是皇女?」
「雲貴妃有孕四五個月之後太醫就診過脈,斷定是皇子,而這只怕也是雲貴妃出事的主因。」
「祖父的意思是,雲貴妃出事是當時睿王府的人干的?」
「六七年前,先皇久經戰場折騰的身子終于支撐不住病倒了,立儲一事再度鬧上朝堂,當今皇上是嫡子,呼聲最高,可惜子嗣不豐,唯一的兒子還體弱多病,太醫擔心活不過二十,正因為如此,先皇遲遲未立太子。
「不久之後,太醫診出雲側妃有喜,先皇病情好轉,故而大喜,認為雲側妃月復中的孩子是福星,便道若雲側妃生了兒子,就立四皇子為太子,可想而知,雲側妃月復中的孩子滿載眾人期待,同樣有許多人不願意她順利生下孩子。
「雲側妃有孕之後,朝堂的情勢越來越混亂,先皇的身子時好時壞,有人意圖對雲側妃下毒,一次比一次凶猛,無奈之下,明知雲側妃快生了,皇上還是將人送走。
「當初各方勢力關系復雜,情況太混亂了,若沒有找到雲貴妃,想查清楚此事恐怕不容易,不過有一件事可以確定,能夠事先掌握雲側妃離開路線的絕非外人。」
衛容淵想了想問︰「陳武那兒一點進展也沒有嗎?」
衛紀明搖了搖頭,「皇上只是監禁,並未動他,這是什麼意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誰也不傻,這會兒能離多遠就離多遠。」
頓了一下,衛容淵提出自個兒的想法,「若是將人放了,說不定會有所收獲。」
「你以為皇上不知道嗎?可是萬一半條尾巴也沒引出來,人又放了,皇上如何咽得下這口氣?」衛紀明敲了敲茶杯,示意衛容淵再給他倒茶,聞著茶香,喝了一杯茶,他接著道︰「陳武能不能發揮用處,對我們來說不重要,我們的目標只有一個—— 找到雲貴妃母子。」
「不願意皇上找到雲貴妃母子的人,只怕比我們想象的還多。」
「這倒不怕,只怕他們盯著我不放,這就麻煩了。」衛紀明看著受傷的手臂。
「他們為何會對祖父起了疑心?」
「先皇建影子衛不是秘密,可是影子衛始終不曾出現在群臣面前,換成是你,你會如何看待此事?」
衛容淵很快就明白了,「先皇將影子衛藏在民間。」
「沒錯,能得先皇信任交付重任的人不多,而這幾個人也只有我在先皇繼位後遠離朝堂,不在眼皮子底下難免教人惦記,多一些揣測,更別說衛家產業在我的經營之下發展成衛門,勢力遍及大夏,能不教人多心嗎?」隨著衛門崛起,進入世人眼中,這是無可避免的事,但是這麼多年來,他專心一意經商,若非皇上將尋人的事交給影子衛,他都忘了自個兒還有個身分。
「往後尋人的事還是交給孫兒。」
「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他們對我起了疑心,就不可能不關注你。」
雖然如此,衛容淵還是覺得自個兒出面更安全,「我終究不及祖父惹眼,若再變個裝,還是可以躲過有心人的眼楮。」
衛紀明略一琢磨,決定道︰「你繼續留在這兒查探,我進京一趟,一來將目光引開,二來影子衛要正式交到你手上,必須拿到皇上的任命書。」
衛容淵不放心的皺著眉,「祖父被盯上,進京的路上只怕不得安寧。」
「我已經將目光引過來了,無論在哪兒都不會太安寧,不妨利用這個機會模模魚,逮住一條就是一條線索。」
衛容淵看著祖父半晌,視線往下移至他左臂上的棉布,怎麼看怎麼放心不下,祖父再厲害,終究上了年紀了。「祖父莫要為了隱藏實力,將自個兒置于危險之中,這毫無意義可言。」
「你別操心,祖父自有分寸。」
「當皇上決定動用影子衛尋人時,影子衛就很難繼續當影子衛了,這一點皇上想必很清楚,要不皇上一開始就將尋人的事交給祖父了。」
先皇建立影子衛原是為了搜查情報,能夠越過百官真正掌握地方民情,所以影子衛只要固定呈報所見所聞,祖父更不必進京見皇上,影子衛如同影子般的存在自然不容易曝露出來,可是皇上動用影子衛尋人之後,祖父已經進京好幾次了。
「好啦,祖父記住了,你在這兒查探也要當心一點。」
「我知道,祖父何時出發進京?」
「今夜就出發。」
「這麼急。」
「對方還不確定我的身分,這會兒出發麻煩比較少。」
這倒是,衛容淵起身道︰「我去幫祖父收拾行李。」
衛紀明笑著點點頭,明明侍候的人很多,孫兒還是喜歡親手為他張羅,這是孫兒的孝心,他歡喜的接受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