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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妝女將撩相爺 第二章 等小魚兒上鉤

月黑風高夜,榮王府守衛人數眾多,其中不乏高手,不過一身黑衣的溫言技高一籌,輕車熟路的模進一處臥房,直接推門而入。

室內漆黑一片,只見一人影斜靠在一把太師椅上,發出輕微的鼾聲。

「醒醒。」溫言掀開面罩,走上前將人搖醒。

「嗯嗯……」齊袁林被晃醒,听聲音就知道是溫言,「找個凳子隨便坐。」

「床上有人?」溫言機警的看向床。

「皇後娘娘三日前送進來的,說是送我的小妾,喝了蒙汗藥,不睡到日上三竿絕對醒不了……」齊袁林給自己倒了杯冷茶,一飲而下醒了醒神。

「皇後這手伸得倒是夠長的。」溫言坐下,也給自己倒了杯茶,「找我什麼事兒。」

「怎麼,溫大將軍心情不好?」齊袁林笑著問道︰「也對,要是我府里住了北離那麼一尊佛爺,我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兒去。」

「你說廢話的能耐倒是日益見長了。」溫言冷哼了一聲。

「行了,拿我撒什麼氣,哈哈哈……妳我親如兄妹啊,自然是要同仇敵愾的,叫妳來就是和妳說,妳知道老爺子為什麼要把那佛爺安排到妳府里嗎?」

「讓我護他周全。」定遠侯對北離一向主戰,溫言斷定,那幾位一定會找杜若墨的麻煩。

「此是其一,依我看老爺子卻是有這個心思,畢竟滿朝文武掰著手指頭數,能得他信任的也沒幾個。可是還有其二,咱倆入殿之前,老爺子和那杜若墨相聊甚歡,不僅如此杜若墨對妳更是一番推崇贊賞,還說此番來南玄,最想結識的便是妳溫言,想一睹四國唯一一位女將軍的風采。」

黑暗中溫言微皺著眉,那杜若墨應是個波瀾不驚的主,初到南玄,本應是少說多听,他倒好,竟是在朝堂上表明想要結交南玄重臣,還是武將,他這是什麼意思。

「所以,杜若墨話都說到這分上了,再加上老爺子原本也有點這麼個心思,他住到妳府里那不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兒了。」齊袁林輕輕拍了個巴掌。

「你覺得那杜若墨這話是什麼意思?」溫言問道。

「妳這腦子還真是轉不過彎來,武將的性子,直腸子一根筋,還能有什麼意思,他就是想住到妳府里啊,杜若墨多精明啊,早就看出來了,南玄朝堂可不是人人都主和的,許是知道了妳是老爺子的人,住在妳府里可是比官驛安全多了。

「他倒也算是步步為營。」溫言輕哼了一聲,笑著說道。

「廢話,他要不算計著點,那就且等著被別人給算計了。妳啊,這些日子小心點,妳麾下的高手都叫出來,那位佛爺可不能在妳府里出半點差錯,還有妳也小心點,別仗著自己武功高就不怕危險。」齊袁林絮絮叨叨的說道。

「七日後陛下在宮中設宴為杜若墨接風,這幾天……」溫言猶豫著問道。

「听我的,這幾日妳就帶他吃吃喝喝,听听曲兒,老爺子不是說了嗎,讓妳帶那位杜大人了解了解南玄的風土人情,盡盡地主之誼。好生招待著,藉此機會也和那位多聯絡聯絡感情,年紀輕輕就在北離混到了宰相的位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是個人物。妳再瞧瞧咱們那胡大人,同樣是身居宰相,一把白胡子,比老爺子年紀還長上五歲呢。」齊袁林撇著嘴說道。

當年潛入北離是皇帝的密令,溫言沒告訴過第二個人,齊袁林並不知她與杜若墨早有過一面之緣,想了想,溫言還是把到了嘴邊的話給忍了下來。

「我知道妳不善交際,放心,朝堂上的閑言碎語我幫妳留意著,等著停戰文書一簽,抓緊把人送走。」

「嗯,也只能如此了,兩國交戰多年,生靈涂炭,苦的是兩國的百姓,兩國停戰,百姓也能過上幾天安生日子。」溫言說道︰「對了……」

溫言轉身瞧了眼床上的女人,齊袁林的名聲在京師向來不好,吃喝嫖賭、妻妾成群,「要不然我去同陛下說說,皇後那邊讓他幫你……」

「得得得,老爺子費盡心力讓我在後宮活了下來,如今還同三哥一樣封了王,榮華富貴、吃喝玩樂,有什麼不好,女人嘛……哄騙兩句,喝了蒙汗藥,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我又沒少塊肉,眼下和談才是大事兒。」

皇城中人如若都像齊袁林這般看得開,或許這爭斗也會少上幾分吧。

「好,那我先走一步,有事兒再找我。」

溫言正打算出門卻被齊袁林在身後拍住了肩膀,「好妹妹,萬事小心,不可逞強。」

「兄長放心。」溫言反手拍了拍齊袁林的手背,他兩人雖是異姓,但卻更似親兄妹。

回到將軍府,一夜無眠,思巧打了盆水,溫言在臉上拍了拍水,混沌的頭腦清醒了不少。

「杜大人可是醒了?」溫言坐在梳妝台前,任由思巧給她簡單的裝扮一番。

「起了,說是在清風院看書呢。對了,小姐,一大早宮里來人傳話了,說小姐這些日子不用上早朝了。」

「嗯。」溫言應下,既然如此那就當放假了,陪著那位佛爺好好瞧瞧南玄的風土人情。

想著,便來到了飯廳上。

「溫大人。」飯桌上的杜若墨瞧見一身男子裝扮的溫言招呼道。

「杜大人,昨夜休息得可好?」要不要出門逛逛,還得問問這位的意思。

「托溫大人的福,若墨休息得很好。」瞧見溫言從盤子里抓起一個白胖的饅頭,杜若墨也學著樣,抓起了一個。

「溫大人,若墨在北離衣食住行也是以簡單為主,吃飯用餐倒也無須下人服侍,溫大人也定是不拘小節之人,徐嬤嬤、思巧就讓她們也去吃飯吧。」

杜若墨雖然文人出身,但是身上卻全無那股迂腐之氣,說實話徐嬤嬤和思巧站在身邊侍奉著,溫言也有幾分不習慣,既然杜若墨主動提了出來,溫言擺擺手,命兩人退去。「溫言今日閑暇,如若大人不嫌棄,不妨和在下一起出府走走。」

原來這身裝扮是為了出府才穿的,杜若墨笑著點頭答應,昨晚杜若墨沒忍住夸了溫言幾句可愛,今早見她著男裝,還在擔心是不是因為他昨晚多話了。

「杜大人想看什麼,好吃的、好玩的、好喝的,或者听曲兒看舞……」行軍打仗本就沒什麼樂子,回到京師後,溫言不喜熱鬧,倒也鮮少去街上晃悠。

「听聞南玄都城京師有四國中最大的市集,若墨平日忙于政務,沒空去市集好好看看,既然溫大人得閑,妳我兩人不妨逛逛市集,再找個茶館喝個茶。」杜若墨剛吃了半個饅頭,溫言那邊已經拿起第二個饅頭了,杜若墨不動聲色的將碗邊的小菜向著溫言的方向推了推,溫言碗里的白粥眼瞧著見底了,杜若墨起身幫她盛了兩勺,而後又給自己碗里加了一勺。

溫言權當杜若墨順手,便也就沒在意。

「行啊!就依杜大人的意思,吃完飯咱們就出府。」

「好。」

不久後,溫言黑衣,杜若墨白衣,兩人的樣貌都屬人中龍鳳,走在市集里,不免吸引了很多姑娘的目光。

京師的市集從南延伸至北,一路上人群熙攘,販夫走卒、攤販茶鋪,還有那些個富家公子哥兒、小姐們才去得起的酒樓茶座,門庭若市好不熱鬧。

兩人走得近,手臂時有摩擦,溫言倒是不拘這些男女小節,看杜若墨心思都在市集上,沒表現出任何的在意,便就沒有拉開兩人的距離,畢竟人多且雜,周圍雖是布滿了暗衛,溫言也不敢掉以輕心。

「這個小兔子倒和溫大人有幾分相像。」兩人走到一個面攤上,攤主是個上了年紀的大娘,幾大籠蒸屜,擺著形象各異的饅頭,有兔子狀的、小豬狀的……五顏六色甚是討人喜愛。

溫言皺了皺眉,這饅頭的賣相倒是挺不錯,小兔子捏得也好看,不過這……

「我和這、這兔子……哪兒像了?」溫言轉頭看向一旁的杜若墨不解的問道。

杜若墨笑而不語,「大娘,這饅頭多少錢?」

「公子,兩文錢一個,五文錢三個。」大娘一邊說著一邊拿了油紙準備著。

杜若墨從腰間模出了一粒碎銀子遞給籠屜後的大娘,「大娘不用找了,幫我包三個兔子。」

「好 ,公子給您,拿好,剛出鍋的燙呀。」

「有勞。」杜若墨單手接過,轉而遞到溫言面前,「拿著。」

「哦。」溫言單手接過,看來這杜大人也是公子性情使然,就算吃住從簡,終歸身邊得有個人服侍著才行,也罷,皇帝下旨讓她當貼身侍衛,拿個袋子倒也無妨。

杜若墨拿過一個小兔子饅頭,「溫大人不吃嗎?」說罷撕了一小塊放進嘴里。

「啊?」溫言一愣,她不是負責拿東西的嗎。

「溫大人,若墨只能吃得下一個,剩下的兩個都是溫大人的。」今日早飯,杜若墨瞧得出來溫言吃得克制,兩個饅頭吃完後還有些依依不舍的盯著盤子里剩余的饅頭。他是文官,不需行軍打仗,食量不大,吃了大半個饅頭便吃不下去了,只怕是溫言見狀也不好意思再多吃了。

一听兩個都是自己的,溫言有些不好意思干咳了兩聲,但是想著今早確實是沒吃飽,便也不再多做推辭,拿了一個吃起來。

「這京師的市集真是熱鬧。」

「和北離都城相比呢?」

兩人邊走邊逛,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著。

「不如南玄。」杜若墨實話實說。

溫言難遮嘴角的笑意,習武之人爭的就是個勝負,雖然只是小事情,但是得杜若墨親口承認北離的市集不如南玄,溫言心里還是高興的。

溫言的那點小心思被杜若墨瞧在眼中,他也不戳破。

溫言一瞥瞧見不遠處有一小攤在販賣頭繩,「杜大人,咱們過去瞧瞧,我想給思巧買一條。」

杜若墨跟著溫言的腳步,「溫大人對思巧姑娘倒是極好,像是家人一般。」

「嗯,杜大人有所不知,我自小便隨父親去了軍營,軍營都是男子,隨軍的徐嬤嬤和丫鬟們對我來說都是長者,沒有同齡人玩耍,思巧比我小一歲,是邊境的流民,父母早亡,父親收養了她,在軍營和我作伴,雖說是我房里的丫鬟,其實也算是我半個妹妹。」

兩人來到攤位前,「兩位公子,給心上人買頭繩嗎?」

「杜大人覺得這個怎麼樣?思巧那丫頭喜歡黃色的。」溫言將最後一塊饅頭塞進口中。

還沒等杜若墨說話,那擺攤的小販便接話道︰「公子好眼光,這黃色明艷動人,公子的心上人收到了肯定歡喜……」

小販滔滔不絕的說了一大串的話,溫言低頭比量了一番,想著思巧肯定會喜歡黃色的這條。

「十文錢,一根。」不等溫言問價,小販便開口道。

「行,幫我裝上這個。」溫言掏出錢袋子,拿出十個銅板遞給了小販。

趁著溫言轉身收好錢袋之際,杜若墨掏出一塊碎銀子扔到小販手中,抽下一根紅頭繩藏于袖口之中,沒讓溫言發現。

「杜大人,逛了有一會兒了,要找個地方歇歇嗎?」探子說杜若墨的病好了,可瞧著那單薄的身影,溫言總是放心不下,生怕這位杜大人累著了,又不好意思說。

「不用,若墨幼時素有頑疾,有幸得神醫相助,如今身子已與常人無異。」杜若墨負手而立,瞧著不遠處幾個湊在一起瞧向他們這邊的姑娘,接著轉過身來饒有興趣的將溫言上下打量了一番。

同聰明人講話倒是輕松,溫言問得隱晦,杜若墨三言兩句倒是把事情挑明了,既然不累那就繼續逛吧。

「溫大人……」

溫言被杜若墨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低頭從上到下看了自己一遍,「嗯?」溫言疑惑,不知杜若墨在瞧什麼。

「大人平素上街,男兒裝扮,也有這些姑娘圍觀大人嗎?」

溫言愣了片刻,「杜大人說笑了,這些姑娘看的不是溫言,而是大人。」溫言不動聲色的後退半步,拉開些兩人之間的距離。

這杜若墨好生奇怪,坊間傳聞他是攻于心計的謀臣,這種人本應是花花腸子最多,一句話繞三道彎的,可是接觸下來卻算得上是有話直言,與傳聞不符,還是說她平日舞刀弄槍,在邊關沙子吃多了,這識人的本領越來越不行了?此人心思重,還是小心謹慎些的好。

「是嗎……」杜若墨接話,沒再多說什麼,微微勾起嘴角,溫言的小動作他都看在眼里,「溫大人累嗎?」

「啊,在下不累。」

杜若墨沖著溫言眨了眨眼楮,「溫大人不累,若墨倒是覺得有些乏了,不妨去喝點茶,歇歇腳。」

這人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溫言點頭答應,沒多說什麼,杜若墨在街邊買了兩個紅豆餡的糯米團子,跟著溫言穿過一條小巷來到一處茶館,名曰茶舍。

「杜大人請,這里茶不錯,還有說書先生,是打發時間的好去處,在下來過幾回。」

茶舍有三層,大堂賓客不少,台上的說書先生正在講著段子,台下的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溫大人常和朋友一同來飲茶?」

「沒有,是我自己常來。」溫言實話實說道。

「小二,樓上可還有雅間?」

「實在不好意思,兩位客官,今兒個樓上雅間都滿了,您瞧,這大堂也就剩下兩桌空位了,今兒個說書的是名滿京師的宋先生,講的是咱溫大將軍和北離戰神的戰役,溫大將軍率軍攻下北離邊境五座城市,英勇神武。」小二提著茶壺滿面紅光,在溫言、杜若墨面前越說越來勁。

今日出門還真是沒看黃歷,溫言微咳了兩聲,情急之下拉著杜若墨的衣袖就想把人領出去,杜若墨是來和談的,可別听了這說書先生的胡說八道,一氣之下回了北離,若真是那樣,她可就成了南玄的千古罪人了。

「好,那我們就坐那張桌吧。」杜若墨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桌面。

「好 ,兩位客官里面請。來來來……坐,兩位要喝點什麼茶?」

見杜若墨沒有走的意思,溫言硬著頭皮跟著杜若墨落了坐,滿腦子都在想等會要怎麼和杜若墨解釋這說書先生,完全沒注意到店小二的話。

杜若墨環顧左右,「一壺上好的龍井,一份蜜餞、一份花生。」

「好 ,兩位稍等,馬上就來。」接了杜若墨的銀子,店小二興高采烈的退了下去。

杜若墨取出懷中油紙包著的糯米團子,打開推到了溫言面前,「剛瞧著路邊小孩爭著買,想著會好吃,便買了兩個,溫大人若是不嫌棄,不妨嘗嘗。」

那糯米團子白白胖胖的,看上去甚是討喜,溫言舌忝舌忝嘴唇,她這好吃的毛病還真得改改了,這會才發現,這一路上吃的喝的都是杜若墨付的銀子。

溫言舌忝舌忝嘴唇,心下一橫,探頭到杜若墨身邊,壓低了聲音說︰「大人,這說書先生听風就是雨,都是在坊間傳聞中添油加醋,大人可信不得他們說的話。」

「兩位客官,今年的春茶,上好的龍井、蜜餞花生,齊了。」小二將茶壺碟盤擺好。

「是嗎?」杜若墨看著台上的說書先生說得頭頭是道,也向溫言的方向探了探身子,兩人離得更近些,「五年前的那場仗,北離確實割了五座城,先帝大怒,革了好些大臣的職。」

溫言的心咯 一下,溫言啊,京師這麼多的茶樓,妳為何偏偏帶他來茶舍,溫言滿肚子的悔恨,心里越發的難受起來。

「溫大將軍巾幗不讓須眉,只要在邊境提起咱溫大將軍的名號,那北離人听了個個聞風喪膽,話說咱溫將軍剛上戰場那會,北離人還嘲笑咱南玄,說咱軍中無人,竟派個『娘們』上戰場,哼,後面戰場上的北離人只要見到溫將軍,便個個哭爹喊娘……」

「好、好、好……」堂上傳來陣陣喝彩聲。

溫言捧著手里的糯米團子狠狠的咬了一口,食物堵在喉嚨里上不去下不來,頭一次明白什麼叫食難下咽。

「溫大人,喝茶,潤潤喉。」杜若墨幫溫言掀開了茶蓋,輕聲說道。

「杜大人,說書人夸張了,夸張了,咳、咳……北離戰神祈狄筠在南玄也是威名遠揚。」此刻溫言最希望的就是齊袁林能在場,他那張嘴,死人都能給說活了,這事兒還要好好向杜若墨解釋下才行,還有這北離使者在京師,這關于南玄和北離的坊間傳聞是不能再這般胡說了,明兒個她就得去府衙一趟,讓他們派人好好管管這些個說書唱曲的。

「砰砰砰」,三聲大鼓的悶響,那說書先生接著說道︰「戰場上刀劍無眼,十去九不還啊,兩國交戰,南玄和北離尸骨堆砌如山,想想多少的年少兒郎無法再回到家鄉侍奉雙親,就連咱們溫將軍都是九死一生,最危險的一次,當數和北離戰神祈狄筠的最後一戰,三支箭,一支在左肩,一支下月復,還有一支射在小腿上,溫將軍身中三箭,陛下派了宮中五名御醫火速前往邊境救治才將溫將軍從鬼門關里給拉了回來……」

溫言放下茶碗,看著說書人,思緒一瞬間被拉回到了戰場上。那次她的確是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險些丟了性命,北離有祈狄筠,南玄有溫言,兩位將領勢均力敵,溫言此次受傷也讓皇帝下定了兩國和談的決心,這仗對任何一方都沒有好處,就算國家版圖擴大了,可是南玄、北離死去的少年兒郎卻永遠不能回到家鄉了。

「疼嗎?」杜若墨的話音將溫言的思緒拉了回來。

「疼。」溫言笑著說道︰「特別疼,都快疼暈過去了,原本想喊兩聲的,不過思巧在我身邊哭得太大聲,彷佛中箭的人是她,還有我軍中的一眾下屬,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子,自己受傷都沒喊過一聲疼,那日齊齊跪在中軍帳外,個個都哭紅了眼。看到他們我就不敢喊疼了,我這人最怕人哭……」溫言搖搖頭,提起往事彷佛受傷就在昨日一般。

「兩國和談,若墨保證,大人不會再受此等刀箭之苦。」杜若墨的聲音很輕,但是停在溫言耳中卻是字字堅定。「……若是疼了,就喊出來……」杜若墨的話音里竟帶著幾分心疼。

溫言听得出來,心中不禁有些驚訝,沒想到這位文臣竟然還有英雄惜英雄之意,「前路漫漫,有勞大人了。」

「兩位客官,小人給兩位添些熱水,兩位小心燙。」前來添水的店小二打破了兩人間的談話。

「唉唉,說你呢,邊上站站,擋著爺了。」不知哪里來的手推了店小二一把。

小二反應得快,慌忙將茶壺挪向遠處,怕熱水燙著客人,但是壺重,小二身子不穩,踉蹌的幾步正巧撞到了杜若墨的手臂上。

「嘶……」一聲輕哼。

溫言是習武之人,耳力極佳,這聲音沒能逃過她的耳朵。店小二撞得不重,這聲音卻像是極疼,又十分克制才發出來了,難道……溫言心中一抖,難道杜若墨手臂上有傷?而且還是近些日子才添的新傷。

「客官,沒傷到您吧,對、對不起,小的、小的不是故意的。」站穩的店小二急忙道歉,看眼前兩位公子的穿衣打扮就知道是富貴人家,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無事,下回小心些。」杜若墨沒有多加責備。

溫言看著杜若墨的手臂,昨日此人才進入京師,若是受傷應該是在路上,難道……溫言不敢多想。

「溫大人。」杜若墨轉過頭來,眉眼間的笑意漸濃,像是極力忍耐著一般。

「在。」若是杜若墨真的受傷了,此事非同小可,不排除是有人故意行刺。

「大人,把若墨那份也吃了。」杜若墨抬手掩著嘴,看著溫言笑道。

溫言低頭一看,油紙上的兩個糯米團子,此刻空空如也,溫言只覺得臉頰一熱,低著頭好半會兒都不知該說些什麼好,著實太丟人了。

「早知道溫大人喜歡,若墨應該多買些的,是在下的錯。」說完杜若墨轉過身,台上的說書先生下台,換上了個唱曲兒的姑娘,姑娘登台,又惹得台下一片騷動,大堂內好不熱鬧。

這才兩天時間,就在這位杜相面前頻頻丟臉,這往後的日子……溫言扶著額頭想想就覺得頭痛。

溫言和杜若墨在京師逛了大半日,民間好吃的好玩的,兩位權臣見識了不少,都還覺得挺有趣的,若說昨日兩人還有些拘謹,公事公辦的態度,今日一游,倒是相熟了不少,杜若墨性情溫潤、心思細膩,溫言性情豪爽、不拘小節,兩人倒也相談甚歡。

乘了馬車,兩人回到府里,溫言親自將人送至清風院,長吁了口氣,這才回了自己的書房。

「給妳的。」待坐穩,溫言取出那根頭繩,遞給屋內的思巧。

「小姐真好。」小丫頭高興的接過頭繩,歡喜的在黑發上比了比,「小姐到哪兒都不忘思巧!對了,小姐,今日和那杜大人游玩得如何?」

溫言拍拍肚子,「吃得挺飽。」

她食量大,早飯時見杜若墨慢條斯理的只吃了半個饅頭便拘謹著不好意思再多吃,原本還以為自己要餓著肚子陪逛呢,沒想到這一路上杜若墨買了不少的街邊小吃,他每樣只嘗個鮮,最後都給了她,走了大半日竟還沒覺得餓呢。

「啊?」小丫頭探著身子,不解溫言話中的意思。

吃了一路,這等丟人事兒溫言也不好多說,干咳了兩聲吩咐道︰「去叫李叔過來,我有話同他講。」

「嗯嗯,思巧這就去。」小丫頭應聲退了下去。

不消片刻,李管事進了書房。

「小姐,您找老奴。」

「李叔,今日可有人遞拜帖?」溫言問道。

「有、有,好幾份呢,老奴正想和小姐稟報呢,三張帖子都在這了,小姐您瞧瞧,老奴說小姐有事出去了,他們就問那杜大人在不在,老奴回杜大人和小姐一同出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府,他們這才遞了帖子散去。」

「嗯。」溫言接過帖子,宰相、定遠侯、禮部尚書。

「誰先到的?」

「小姐和杜大人離府不一會兒,禮部尚書王大人就派人來遞帖子了,王大人的人走一炷香的功夫後是侯爺的人,過了晌午是宰相大人的人。」李管事雖然年紀大了,但是記憶可是一頂一的好。

「下去吧。」溫言一一打開帖子,看著里面的內容,心中冷笑。

「是,老奴告退。」

這朝堂上有任何風吹草動都離不開禮部,難為禮部王大人一大早就派人來遞帖子,邀人到府里一敘,寧王身為皇子不好直接出面,定遠侯就下了帖子也是情理之中。

接著是宰相大人的帖子,這老狐狸,明哲保身,身為一國之相卻想明哲保身不敢公然和寧王唱反調,但是于情于理也要請杜若墨去府里坐坐,等到下午才派人過來。自從杜若墨住進她這將軍府,這府外面就不知有多少眼線呢,有這三位大人開了頭,明天又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前來遞帖子。

此事倒還要與杜若墨商量一番才行。

思巧提著一盞燈籠走在前面,溫言跟隨其後,兩人前往杜若墨下榻的清風院。

「煩請通報杜大人,溫言來訪。」

守在門口的是杜若墨的貼身侍衛,入住將軍府杜若墨只帶此一人,可見對他的信任程度。

守門的侍衛有些遲疑,面露難色,「孟離參見溫將軍,我家大人……」

「孟離,還不快請溫大人進來。」話音剛落,房門便從里面打開了,「溫大人,請。」杜若墨身上帶著淡淡的藥味。

溫言不動聲色,「思巧妳先回去吧。」

「孟離你也先下去。」

溫言、杜若墨兩人紛紛屏退了下屬。

溫言入了門,杜若墨抬手欲去關門,被溫言搶先一步給關上了。

「不知道溫大人此時來訪,是有何事?」杜若墨坐下,抬起右手想去給溫言倒茶,抬到一半像是想到了什麼又換成了左手。

溫言不動聲色的接過茶壺,為兩人倒茶,隨後從懷中取出三張帖子,放在案桌上。「大人請看,這是今日禮部尚書、定遠侯和宰相大人派人送來的拜帖,三位大人均設宴邀杜大人前往府里一敘。」

杜若墨將帖子打開,一一過目。

「依溫大人之意?」杜若墨看完信,看向溫言問道。

南玄朝堂之事,溫言不清楚杜若墨到底了解多少,思慮片刻答道︰「禮部尚書之宴應是出于兩國相交禮節,而宰相大人乃群臣之首,兩位大人邀杜大人過府合乎禮,定遠侯是三皇子寧王爺的舅舅……三位大人同時下了帖子,要是答應便是三家都要去。」溫言察言觀色,想從杜若墨的表情中看出些蛛絲馬跡。「如今只是第一天,已有三位大人送來拜帖,保不準後面還有其他大人效仿。」

溫言雖然沒有明說不去,但是話中之意已非常明顯。

「溫大人在乎的是定遠侯?」杜若墨一語中的。

溫柔心中一動,果然不出所料,杜若墨對南玄朝堂局勢知道的可不少。「是,禮部和宰相是于禮邀請大人,可是定遠侯的目的,溫言尚不得知。」

定遠侯一直是主戰派,對兩國和談向來持反對意見,此時送來帖子,溫言不敢讓杜若墨以身犯險。

「六日後便是陛下在宮中設宴的日子……」杜若墨自言自語道︰「既然侯爺之意,尚不知曉,還是以靜制動的好,如此一來,也只能連帶著拒絕禮部尚書大人和宰相大人的好意了。溫大人稍等片刻,我修書三封,勞煩大人明日派人將信送至三位大人府里。」

「有勞杜大人了。」溫言點頭說道。

杜若墨全然不避溫言,拿過毛筆墨紙,快速寫下書信。

溫言瞧著書信的內容,大意是感謝邀請,自己身子舊疾復發,需要在將軍府休息幾日,等病好後再登門拜訪。

杜若墨雖是一介書生,但是筆下的字卻是蒼勁有力,形神兼備。

三封書信寫罷,杜若墨裝信時右手竟是有些顫抖,溫言看在眼里,抬手將信封接過。

「杜大人,溫言有一事不知當不當問。」溫言定了定心神,雖是有些唐突,不過此事事關重大,無論如何還是要弄清為好。

「溫大人請講。」杜若墨由著溫言接過信,緩緩說道。

「杜大人的右臂,可是受了傷?」溫言將裝好的信件收入懷中。

「嗯。」杜若墨倒也不瞞著,大大方方的承認了,「不瞞大人,剛剛孟離回答得遲疑,是因我正準備上藥。」

「是在下唐突來訪,叨擾杜大人了,既然如此,可否由溫言幫大人繼續上藥?」上藥事小,溫言想親自看看杜若墨的傷口。

「有勞大人了。」杜若墨從懷中取出一只黑色藥瓶。

溫言接過,習慣性在鼻尖聞了聞,爾後蓋上蓋子,取出自己隨身攜帶的金創藥放在桌上,「溫言領兵打仗,受傷乃是家常便飯,別的藥不敢說,這金創藥定是最好的,如若大人信得過在下,不妨試試溫言這瓶。」

「若墨有何信不過的。」杜若墨挽起袖口,露出半截小臂,笑著說道。

傷口一寸多長,傷處結著暗紅色的硬痂,但是卻還滲著血,難道是今日小二撞的那一下,傷口裂開了?

「劍傷。」溫言肯定的說道。

「就知道瞞不過大人。」杜若墨點頭道。

劍法難學,若是普通的強盜匪徒大多是用刀,「大人可抓到活口?」

杜若墨搖頭,「是死士。」

杜若墨此言讓溫言心下一緊,這明擺著就是沖著杜若墨去的。

「大人可能猜到是何人所為?」溫言小心翼翼地將白色的粉末倒在傷口處,隨後順著杜若墨的指引取出干淨的紗布,將傷處纏好。

「誰知道呢?北離人、南玄人,抑或是其他兩國之人,若墨身居高位,欲要殺我之人數不勝數。」

「若是此事同和談有關……」溫言面露難色。

杜若墨抬手制止了溫言接下去想要說的話,「無憑無據不可輕言,若是讓有心之人抓了把柄去,反倒事與願違。溫大人,此事南玄只有妳一人知曉,若墨有個不情之請,還望溫大人暫不要稟明陛下,此事只會給陛下徒添煩惱,眼下和談要緊,若墨知南玄朝堂反對和談聲音眾多,同樣北離也有反對的聲音,和談一事前路尚有阻礙,大意不得。」

「此事溫言一定守口如瓶,杜大人放心,你進了我將軍府的大門,溫言斷不會讓人有可乘之機,傷你分毫。」皇帝還真是給了她一塊燙手的山芋,杜若墨的安危現在是她將軍府的頭等大事。

「那就有勞溫大人如影隨形了。」

如影隨形,這個詞兒怎麼听著有些別扭,不過想想也是這個意思,「杜大人放心,打今兒個起,你去哪兒我溫言就去哪兒。大人,此藥一日兩次,不出兩日,這傷口便可再次結痂。」

「若墨謝過大人。」杜若墨將溫言的藥瓶收起。

「客氣了,杜大人,你……」可還記得我?依杜若墨今日的表現,對她禮遇有加,但是半句沒提兩年前的事兒,是杜相太沉得住氣了,還是他真的忘了?

「嗯?」杜若墨等溫言將話說完。

「沒事,杜大人好好休息,這幾日如若再有人送帖子來,溫言便替大人都一起擋下,溫言告辭了。」話到嘴邊溫言還是忍了下來,靜觀其變,還是先看看這位杜大人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

「好,我送妳。」

杜若墨將溫言送出清風院,轉身回了屋內,孟離隨後跟著一同進去。

「大人,您為何放著上好的金創藥不用,卻用那普通的傷藥,若是用了好藥,今日……今日傷口也不會這般裂開。」孟離憋了一路的話,這會終于是忍不住了。

「剛剛溫大人就是來送藥的,放心吧,這傷口不出幾日便會愈合。」在茶舍時,杜若墨其實早已發現溫言有意無意地盯著他的右臂看,原本他還在想怎麼找機會讓溫言知道自己受傷,沒想到店小二倒是幫了自己一把。

「大人,咱們府里的金創藥可不輸她將軍府的,難道……難道大人是故意讓溫將軍知道您受傷一事的?」半路遇死士襲擊,他們家大人受傷,大人下令不準走漏消息,這會怎麼自己向溫將軍說了出來?

杜若墨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如影隨形」四個字悄然飄出。

「大人?」孟離向來模不清他家大人的心思。

「此事讓溫大人知道無妨,周圍可都查看好了?」

「是,整個將軍府不僅明處有重兵把守,暗中還有人布防,溫將軍是有心了。」

「好,你讓我們的人離得遠些,不要被溫大人發現了。」

「是!大人。」孟離領了命默默退了下去。

魚餌已經下好,就等小魚兒上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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