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天生涼薄? 第四章 當眾調戲
公孫怡垂斂長睫,用只有她听得見的聲音道︰「夕流,你要想清楚。」不管是任何理由,一個男子都不該送釵給姑娘家,都照冶的行徑讓她隱隱不安。
「我知道。」她輕聲回應著,緩緩吸了口氣,努力不讓聲音顫抖,倔強地對上他的眼。
「都大人,我與令妹交好,純粹因為我喜歡令妹的性子,與都大人一點關系都沒有,都大人無須如此客氣。」
「何姑娘此言差矣,舍妹確實受到諸多照顧,錢財難以估算,一支金步搖不過是聊表心意,倘若何姑娘真是不喜,那便扔了吧。」都照冶神色淡然,猶如公事公辦般的口吻。
何夕流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這無賴話是從他嘴里說出來的嗎?她不會听錯了吧。
別說何夕流,就連公孫怡,甚至是都婧都不敢相信他竟會這樣說話。
「都大人,你這不是在逼迫人嗎?堂堂侍郎,滿嘴無賴話,怕是不妥吧。」何夕流有些冒火地道︰「再者,男子贈了金步搖給姑娘家,難道都大人不知道其用意?還是懇請都大人收回。」
簪釵這一類的東西可是定情所用,他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送金步搖,要是讓不知情的人瞧見,還以為他打算不經媒聘私定終身呢。
「何姑娘若是不要,扔了吧。」還是那副淡漠模樣。
何夕流為之氣結,就是不肯收。姑且不管他這麼做的用意,橫豎她都沒道理收下他贈與的任何東西。
「還是要當作定情,何姑娘才肯收?」
就在她氣惱轉身的瞬間,後頭響起他依舊平板無波的聲響,她不由得瞠圓眼,就連公孫怡也不敢相信自己听見什麼。
都照冶是那般高風亮節的人,竟吐出如此下作的調戲話……
「下流!」何夕流氣紅了俏臉,罵了聲,拉著公孫怡就離開。
霎時,雅間里靜默無聲,手里還拿著木匣的伙計最為無辜,因為他不經意听到如此嚇人的交談,領教到都大人並非如外傳那般清心寡欲,偏偏這個消息絕無可能走漏半分。
不是因為他守口如瓶,而是只要街坊里有此傳言,不就代表是他說出去的?他還想多攢點錢討媳婦呢。
「都大人,這個……」伙計萬分為難地捧高木匣,覺得這木匣燙手極了,就怕這木匣多擱在手上一時,都會讓都大人想起被拒的難堪。
「送到何家。」他淡道。
伙計不禁多看他一眼,暗嘆都大人果然是高人,哪怕被人當面拒絕,還是半點情緒未顯,果真是高人。
伙計忙應了聲,準備一會讓人送到何家。
都婧這當頭才回過神。「大哥,你……怎能調戲夕流姊姊?」
「調戲?」
「可不是嗎?大哥剛才說話的口吻和行徑簡直就像是街上的地痞無賴,像是要硬賴上人家,壓根不管人家允不允。」她愈說愈是心驚,愈想愈覺得這不可能是她大哥會做的事。
「大哥,你到底是怎麼了?」
她輕揪著他的袖角,偏偏她大哥向來喜怒不形于色,她看瞎了眼也不可能猜出她大哥這麼做的用意。
「剛才那般像調戲?」他眸光淡淡地問。
「不是像,是根本就在調戲,夕流姊姊生氣了,往後她要是不肯見我該怎麼辦?」她好不容易才跟夕流姊姊和好,哪知道大哥突然變了個人把夕流姊姊氣跑了,她又不敢直言大哥的不是。「大哥,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說什麼贈金步搖聊表心意,存心氣跑人才是真的。
都照冶斂下長睫,神色淡淡地道︰「挑你要的東西。」
都婧張了張口,最終還是無奈地閉上嘴。她心知大哥不想說的事,沒人能撬開他的嘴,她還是閉上嘴省得惹他生氣。
況且大哥破天荒帶她出門買首飾,說不準是今生唯一一次,她還是好好珍惜大哥難得的貼心,至于夕流姊姊,待她回家後再想法子道歉。
她心事重重地挑著釵飾,不禁想到大哥破天荒帶她出門,這點就不大對勁,他該不會是……
「做什麼一直看著我?」都照冶看著架上的首飾,眉眼不動地問。
「大哥,你是不是撞邪了?」終究,她還是忍不住問了。
不能怪她,實在是今天的大哥太不像大哥了!
何夕流氣沖沖下樓,不料竟在樓下遇見趙英華,她頓了下,猜想原來他之所以進玉寶坊是為了陪趙英華來的,既是如此,為何還要招惹她?
「何姑娘,公孫姑娘。」趙英華著令人如沐春風的笑意走來。
何夕流卻連寒暄都不願意,直接拉著公孫怡離開,回到家,心里還沉沉地悶痛著,連話都不想說。
「……難道他是真的喜歡你?」公孫怡淡聲問道。
「怎麼可能?」何夕流頓了下,想也不想地道,笑得極譏刺。「他那人就是冰雪里蹦出來的人,說好听一點叫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說難听一點,是他臉壞了才能七情六欲不顯,這樣的人會喜歡我?他分明是為了什麼目的才惡意調戲我。」
「能有什麼目的?」
「就……」她不禁語塞。要說目的,她有什麼好讓人貪圖的?
「我想來想去,也只有一種可能。」公孫怡沉著眉眼道。
「什麼可能?」
「他喜歡你。」
「不可能。」話一出口,驚覺自己嗓音太大,她才又壓低聲音,道︰「不可能,你也知道我和他之間並無往來,他要如何喜歡我?」
如果他真喜歡她,前世會那般待她?再者,他是陪趙英華上街的,戲弄她不過是順便。
「也許是阿婧在他面前替你美言?」
「阿婧怕她大哥,不可能這麼做。」都照冶就是個油鹽不進的人,能教他溫順應承的只有皇上和他娘。
「就算不是阿婧美言,但他肯定是喜歡你的。」
何夕流笑得自嘲,壓根不當回事。就算他真的喜歡她,她也不要了,那樣的日子她不願再走一遭。
「夕流,我大哥待你如何你是最清楚的,你可不能因為都大人示好就搖擺心思,傷我大哥的心。」
何夕流有些哭笑不得,她從未表態與公孫恆有什麼,怎麼就先安她罪名了?
「阿怡,我對都大人沒那份心思,至于表哥……」
「我大哥一定會待你好,而且你要是嫁進國公府,相信姨父和表哥都會很放心。」公孫怡打斷她未竟的話。
何夕流眨了眨眼,心想確實如此,兩家離得近,而且本身就是親戚,姨母的性情和娘相近,待她亦是疼愛有加,要是嫁國公府,也許兩方都開心。
「阿怡,八字都沒一撇的事你倒說得像真的一樣,要是國公府沒那個意思,那我不是丟臉死了?」何夕流打趣道。
「所以你是有意願的?」公孫怡一掃陰霾,喜笑顏開地起身。「這事簡單,交給我處理就是。」
話落,她像陣風般地刮走了,留下滿臉錯愕的何夕流。
「……什麼處理?阿怡,你別胡鬧!」她慢了半拍才追出去。
姑娘家的親事自個兒私下決定,要是讓姨母知道,她哪里還有臉見她!
何夕流在二門前把公孫怡攔截下來,三令五申要她別去姨母面前胡說,好說歹說了老半天,公孫怡總算是點頭了,她才放下心來。
然而才送走了公孫怡,卻適巧遇到將金步搖送進府的玉寶坊伙計,她萬不得已只好將木匣收了。
回院子里取出一瞧,就是那支金步搖。
她不該收的,可是又不能為難伙計……她垂著眼,縴白長指輕撫著上頭玉兔,不禁想,為何他會買下這支金步搖?難道,前世也是他買走去送給趙英華的?
思緒至此,她眉眼微沉著,思忖了會,把秋雲叫進房里,吩咐她辦件事後將木匣放進隔間里的箱籠。
一切都過去了,她何必再糾結前世的過往?這輩子她要好好地過,再不要跟他有任何糾葛。至于趙英華……她可以不傷她,但她要讓所有的人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
晚上用膳時,何夕流特地到秦氏的院子陪她一道用膳,不料秦氏突問︰「听說你對恆哥兒有那心思?」
何夕流還沒咽下的湯險些噴了一桌,硬吞下去的後果就是嗆咳到快死去,秦氏忙給她拍背,嘴里還不住叨念她連喝湯都能喀到。
何夕流咳到眼淚都流下來,暗罵公孫怡沒道義,這事如果不是她說出去的,還會有誰?
「娘,不是那樣的。」待她咳得平緩了些才趕忙解釋。
「可我听你姨母說,似乎就是那麼一回事,你姨母可開心了,打你小時候起,她好幾次都想把你偷抱回國公府,要不是你爹攔著早就被她拐回去了,如今知道你對恆哥兒有意,她直說要上門提親呢。」
何夕流無聲申吟,再一次在心里痛罵了公孫怡好幾回。
「娘,真的不是那樣,全都是阿怡自個兒想的,我對表哥真沒那心思。」
「真的?」
「真的。」
秦氏瞧她言之鑿鑿,沒有半點含糊,不禁嘆了口氣。「其實,要是你真能嫁進國公府也是好的,離得近,你姨母和表哥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向來對你疼愛有加,咱們也不怕你會被人欺。」
听至此,何夕流不由得沉默。
確實,當初她嫁入都家時,其實娘很是擔心她,只是那時的她像是發了瘋似的非卿不嫁,誰知道竟會淪落到那種地步。
是啊,她不能不出閣,不管爹和大哥再怎麼疼她,也不可能將她永遠留在家中,既然都要嫁,國公府倒是挺好的選擇,尤其表哥對她極有心,只是不免覺得對他不公平,畢竟她對他真的半點男女之情都沒有。
秦氏瞧她臉上沒有半點笑意,心想是自己逼太急,便笑道︰「不想了,這事不急,你爹說了,雙十才出閣的姑娘大有人在,咱們都舍不得你太早嫁,這事可以先擱著,不說了,趕緊用膳。」
何夕流應聲,才又拿起了筷子。
雙十才出閣?挺好的,她也想再陪家人久一點,彌補她前世的任性。
春宴那日,何夕流乖巧地任由秦氏裝扮。
天氣漸暖,秦氏給她挑了前些日子才剛做好的春衫,用的一樣是金貴的蝶綃,外頭再搭了件帔子,臉上不過是淡掃而過,更顯奪目清艷。
尤其是眼下那顆血痣更添了幾分媚態,猶如洛神轉世。
何夕流看著鏡中的自己有些不習慣,前世因為都照冶偏愛素雅,所以她鮮少上妝,身上穿的也較為素淨,沒有繁瑣的繡紋,更不會隨意拿金貴的蝶綃做衣裳,久而久之,她似乎也沒心思在妝扮上。
「這樣子好,姑娘家就是要妝扮才有生氣。」秦氏滿意極了。
何夕流笑了笑,心想,算了,娘開心就好。
待秦氏牽著她走到外頭,何夕潮早就等候多時,一見到她眉頭隨即皺起,對秋霏道︰「去拿帷帽。」
「大哥,咱們是要去國公府,需要帷帽?」
「當然要,國公府今天廣發帖子,上門去的不只女眷,你當然得戴帷帽,萬萬不能再像去陳閣老府上賞花那般,讓那群不思長進的混小子偷覷你。」妹妹長得太好太單純,當哥哥的真的很辛苦。
「大哥怎麼會知道那事?」
「都侍郎跟我說的。」
何夕流露出一臉見鬼的神情,何夕潮不禁好笑地模模她的頭。「有這般驚訝?」
「……大哥什麼時候跟都大人往來了?」
「我和他本來就相識,只是打他從燕州回來後往來更多,尤其是他那手棋藝,教我恨不得一得閑就拉他下個幾盤。」說到都照冶的棋藝,他都忍不住眉飛色舞了起來。「別看他滿身書卷味,他的棋路可是相當霸氣,圍攻的手法相當凶狠,不留一絲後路給人,也莫怪他能夠在燕州領軍作戰,連連告捷。」
何夕流整個懵了,只因前世里大哥與他並無往來,當初她出嫁時大哥對他十分不滿,可眼前,瞧瞧……大哥簡直是崇拜他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什麼時候勾搭她大哥來著?
她大哥頗有傲氣,不是什麼人都能讓他放在眼里,怎麼都照冶憑棋藝就把大哥收服了?太古怪了,她真是模不著頭緒。
待秋霏將帷帽取來,他隨即替她戴好,牽著她的手。「好了,走吧,爹已經在二門那邊等著,別讓他等太久。」
何夕流收回心思,看著大哥笑的側臉,她也跟著露出笑意。
算了,大哥開心就好,她就是想瞧身邊的人都這麼開心著。
何家四人分坐兩輛馬車,不消兩刻鐘就到了成國公府,小秦氏早已經在二門處候著。
母女倆一下馬車,小秦氏立刻向前扶了何夕流一把。
「多謝姨母。」她笑道。
「說什麼謝,不過就是扶把手罷了。」小秦氏替她取下帷帽,雙眼隨之一亮,心想這粉妝玉琢的美人兒要真能當她的媳婦,不知該有多好。
何夕流被打量得有點心虛,不由得向母親求救。
秦氏一把將女兒拉到身後。「就說了,我家老爺發話,夕流要年過二十才出閣。」
「那有什麼關系,晚點出閣,生養孩子比較好。」
何夕流無法搭話,趕忙要秋霏將禮物取來。「姨母,這是給姨父的生辰禮,煩請姨母轉交。」
成國公府對外說是春宴,可實際上是慶賀國公爺四十歲的生辰,只是不想太過惹眼,所以才安上春宴的由頭。
「你這丫頭,心思真細,姨母沒有明說,你都猜著了。」小秦氏愈看愈合心意,恨不得干脆把她留在府里算了。「近來你恆表哥在京衛忙,一天到頭老是見不到人,你怡表姊就像是野馬一樣,老是往外跑,我一個人孤單得緊,要不你留在這兒陪姨母幾日,可好?」
「呃……」
「那可不成,我今日要是沒法子把夕流帶回去,我怕我家老爺會上門拆了國公府。」秦氏可不允許妹妹使近水樓台先得月的作法。
「姊姊,夕流早晚得出閣的。」小秦氏沒好氣地瞪著她。
「等她滿二十歲再說。」
小秦氏翻了翻白眼,一把牽著何夕流。「走走走,咱們到花廳去,別理你娘。」
「你自個兒有女兒,還跟我搶女兒,你有沒有理?」
「嘿,姊姊忘了我從小就最喜歡搶你的東西。」
「你這丫頭。」
何夕流被兩人拉扯著卻壓根不討厭,反倒是听兩人斗嘴不住地笑著,心想,也許嫁進國公府真是不錯的選擇。
到了花廳,公孫怡在里頭招待一些姑娘們。
「阿婧。」都婧聞聲,回頭笑得燦爛,直朝她走去。「夕流姊姊。」
何夕流將都婧介紹給母親和姨母,幾人寒暄了幾句,姊妹倆就挽著手到另一頭女眷那兒,準備一起打葉子牌廝殺一場。
「夕流姊姊,你沒生我的氣吧?」
「我為什麼要生你的氣?」
「就那天,我大哥……」她咬了咬唇,滿臉愧疚。
何夕流立即意會,安撫著她。「那事與你無關,就算要道歉,也是都大人道歉。」
「那我就代我大哥跟你道歉,你就別跟他一般見識。」都婧遮掩不了臉上懊惱。「回去後我跟我大哥說了許久,要他下次若再見到你,定要好好跟你道歉才行。」
那日大哥真的很像中邪,盡管他還是跟往常一樣寡言冷顏,可他的行徑就是不對,最可怕的是大哥竟然還問她,夕流姊姊當她的大嫂好不好……這事當然好,問題是娘有意要讓英華表姊嫁給他,他是知情的,怎能要英華表姊又要夕流姊姊?
大哥肯定是中邪了,但她卻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不用,我沒放在心上。」她不想再見到他。
都婧听她說得斬釘截鐵,像是被大哥氣得夠念,老死不相往來,心里有點澀澀的。
看來大哥想要夕流姊姊當大嫂,是絕無可能的。
「好了,都聊夠了吧,咱們先去賞花。」公孫怡一手拉著一個到花廳外的園子閑逛著。
「阿怡,你不用去招待客人?」
「放心,阿忻搶著做。」
何夕流微蹙眉心。「你放心都交給她?」公孫忻眼高手低又愛擺顯自己的身分,讓她招待女客就怕會是一場災難。
「府里的春宴是何等大事,她不會蠢得在這當頭犯傻。」
何夕流沉吟了下,沒再多說,畢竟公孫怡說得也對,想要搏得好名聲,把客人招呼好也是一種做法。
園子里頭有天然湖泊可泛舟,湖畔栽植柳樹,待她們走近時隱約听見交談聲——
「所以,何姑娘真的跟成國公世子訂親了?」
「千真萬確,早就說過他們定有私情,要不怎會與杜芸鬧上沒多久,杜尚書就遭到罷黜?我爹說了,那幾個御史可都是國公爺底下的人。」
「啐,就是她那個狐媚樣才把世子爺迷得團團轉。」
「你有本事,你也去迷看看。」
話落,一群姑娘家哄然大笑,都婧已經氣得沖向前。「你們在胡說什麼?夕流姊姊哪里有狐媚樣了!」
幾個姑娘嚇得回頭,驚見公孫怡和何夕流,一個個嚇得連氣都不敢吭。
「是誰讓你們在國公府里嚼舌根的?」公孫怡神色冷沉地問著。
「我……不是我們,是公孫二姑娘說的。」一個小姑娘囁嚅說著,臉垂得低低的,像是無臉見人。
「該死的!」公孫怡罵了聲,拉著都婧和何夕流往回走。「八成是那日我跟我娘說話時讓她听見了,但你別擔心,我定要阿忻給你一個交代。」
何夕流眉心微攏,忖度公孫忻這麼做的用意,也許她並無惡意,但她將沒影的事宣之于口,如果到時候她沒有嫁給公孫恆,她還能有多少名聲?
她是不怎麼在乎,可是爹娘要是因此和公孫家有了嫌隙,那可怎麼好。
三人回到花廳時,公孫忻就在花廳里和幾位姑娘說話。
「阿忻,過來。」公孫怡口氣不善地喊道。
公孫忻疑惑回頭,和姊妹們說了句話便走到花廳外頭。「大姊,找我做什麼?一會就要開席了。」
「我問你,是不是你跟人說夕流和大哥訂親了?」
公孫忻眼眸轉了圈。「我又沒說錯,那日是你和大伯母說要讓他倆訂親的,不是嗎?這喜事不能說嗎?」她每日同個時辰都會去跟大伯母請安,陪她聊天的,所以那日去時就剛好听見她們在說這事。
「那只是說說,根本還沒個影子,你也能說得像真的一樣。」
「既然你們都提了,肯定是遲早的事,我說出去又有什麼不可以?」
「要是我沒嫁進國公府,你認為旁人會怎麼議論我?」何夕流沉聲問著。
公孫忻抿緊了嘴,無所謂地道︰「你只要嫁給大哥,不就什麼事都沒了?」她真不明白這事有什麼好糾結的。
她大哥可是搶手得很,何夕流一嫁過來就是國公府的世子夫人,算是高攀了。
何夕流緊抿著唇不語。她討厭這種感覺,像是被人趕鴨子上架,還不得不從……就像她在都家過的日子,令人厭惡。
「去,你去跟那些姑娘們說,沒這回事,全是你胡謅的。」公孫怡動手推她。
「明明就有的事,為什麼非要我撒謊?就算現在沒訂親,早晚也是會訂親的,不是嗎?」公孫忻話是對著公孫怡說,雙眼卻死死地瞪著何夕流。
她就討厭她,討厭天底下真有這般得天獨厚的人,不管走到哪都人見人愛,就連大姊都與她交好,大伯母也整日惦記她……她到底有什麼好,不過是長得好看些,有那麼丁點才華罷了。
公孫忻聲音太過尖利,花廳里的姑娘們一個個都豎著耳朵听著,何夕流暗叫不妙,只得朗聲道︰「公孫忻,我並沒有與表哥訂親,話既是你傳出的,你就去說個明白,否則你就等著看吧,看國公爺怎麼跟你算這筆帳。」
公孫忻氣得直跺腳,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大伯父……要真是惹惱大伯父,就連爹都幫不了她,可真要她去解釋,那不是她沒面子?
所以,她干脆一個轉身跑了。
「公孫忻!」公孫怡簡直傻眼,不敢相信她居然就這樣跑了。
「算了,別理她了。」何夕流一把抓住她,省得她真跑去追人。
「可是……」
「橫豎我剛才也順勢表明立場,信者恆信,不信者恆不信,有時說愈多只會愈描愈黑。」何夕流沒打算在這小事上糾結,她比較擔心的是會傷到兩家的和氣。「而且,公孫忻跑了,你也跑了,這兒要交給誰招呼?」
公孫怡自然明白孰輕孰重,只是心里愧疚得很。「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該興沖沖地找我娘說這事。」
「不打緊,重要的是別讓咱們兩家生出嫌隙。」
「嗜,會生出嫌棄,還不是因為你故意放出你已和成國公世子訂親的消息,硬是要逼世子為免傷兩家感情,所以逼不得已娶你?」
不算太陌生的嗓音傳來,何夕流嘴角微勾,回過身福了福身。「世子夫人。」
來者是安國公世子夫人杜葳,亦是杜二姑娘的姊姊。
杜葳大她三歲,以往在女學時杜葳就很喜歡找她麻煩,原因就出在她對公孫恆情有獨衷,偏偏公孫恆無法消受,所以她就把這筆帳記在何夕流頭上,在前世,哪怕自己已經嫁給都照冶,在一些宴會上,她還是老樣子地找機會給她難堪。
只不過,通常是自取其辱。
「何夕流,什麼時候你也會使這種下作的手段了?啊……不,應該說本就有一身好技藝,不過是現在派上用場了。」
「世子夫人說哪去了,何必將當初嫁進安國公府用的手段道出呢?不用多說,大伙都知道。」
「你說什麼?」杜葳怒聲道。
「就說世子夫人剛剛說的那些。」何夕流笑容可掬,早就知道今天她定是要找她替杜芸討公道,前仇加舊恨,想必她心里氣得很,不過她這人向來厚道,非但可以一笑泯恩仇,還能送她一份大禮。
「你!」
杜葳揚起手,卻被身邊的姑娘拉住。
「世子夫人沒必要跟她一般見識,不過是跳梁小丑故意惹你動手,讓你落人口實。」華瑩冷冷睨著她。
何夕流笑容不變地看著她,朝她福了福身。「華姑娘。」
華瑩是祈王爺嫡女清蕙郡主,當初在女學時雖不算要好,但也不至于交惡,後來也不知道怎地就看她不順眼了。
前世她出閣後有一次和公孫怡閑聊,才知道原來華瑩也喜歡都照冶,因為她一直高調表明欣賞都照冶,又和阿婧交好,華瑩便瞧不起她的作派。
「何姑娘還是自重得好。」華瑩淡淡拋下這句話,就拉著杜葳進花廳。
何夕流不置可否,也不是很在乎華瑩。
「夕流,都是我不好……」公孫怡內疚極了。
「算了,沒事。」何夕流嚕笑安撫她。
對她來說,交友得知心,要是因為一個男人就討厭她,不試著了解她,她也不想結交這樣的人,太累。
「走吧,快開席了,你得去看看席面準備得如何。」何夕流催著她,一手拉著都婧,像是想到什麼,回頭問︰「對了,今兒個怎麼沒看到你表姊?」
她記得國公府的春宴,趙英華也有露臉的。
「本是要一起來的,可是後來大哥說不想等她,所以我們就先來了。」
「……你大哥也來了?」
都婧用力地點著頭。
何夕流眉頭都快打結了,成國公府是八皇子的舅家,他這個太子黨怎麼跑到這邊的陣營?而且,是誰給他帖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