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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天生涼薄? 第七章 夜闖閨閣訴衷情

既然熟人相遇,沒道理不請人到莊子里坐坐,就算公孫恆極度不悅,明面上還是得做做樣子。

哪知都照冶壓根不客氣,竟一口應了,還放都婧下馬去找何夕流。

進了莊子,管事早就已經將主子們的院子收拾妥當,但因為臨時多了個都婧,只好讓她跟何夕流住同個院子,都照冶很自然跟何夕潮住一個院子。

「阿婧,你大哥怎麼會想帶你到郊外走走?」趁著丫鬟收拾箱籠時,何夕流忍不住問了,實在這事太離奇,離奇到她真的懷疑他不是都照冶。

都婧皺了皺鼻子。「我也不知道我大哥在想什麼,今兒個天都還沒大亮,他就差人把我叫醒,問我想不想到常寧縣玩,我都還沒回答,他就已經讓我的丫鬟幫我收拾衣物,然後就直接把我丟到馬背上了,這還是我頭一次騎馬呢。」

何夕流微揚眉頭,心想他這分明是臨時起意,哪有人這樣到外頭走走的?

驀地一道靈光閃過,浮現一種揣測——該不會是他得知他們要來常寧縣,所以才趕緊追過來的?

為什麼?為她而來?

這想法一冒出來,她自個兒都覺得難為情。

她跟他是注定八字沒一撇,哪怕他狂妄地宣稱要娶她為妻,她也不會答應,前世已經錯過一次,豈能再錯?

「其實,我覺得我大哥根本就是來找夕流姊姊的。」都婧等到在屋里忙的丫鬟離開屋子才敢說。

「……你怎會這樣以為?」

「那天從國公府回到家中,我想了又想,覺得大哥和你這般共處一室實在太不像話,被人瞧見會壞了你的清白,所以打算跟他說說,要他往後絕對不能再犯,可到他院子書房外,就听見他問他的隨從如何討姑娘家的歡心,而近來讓他做出失禮事的人就只有你了。」

何夕流微張著嘴說不出半句話,搜腸刮肚好半晌還沒想出怎麼回答她時,都婧又道——

「夕流姊姊,我大哥可以喜歡你嗎?」

何夕流閉了閉眼,這下總算明白他為什麼要帶阿婧來了。

因為……阿婧可以當傳聲筒!

晚上用過膳,姑娘們就各自回院子洗漱準備就寢,至于都照冶,則被何夕潮抓去下棋了。

都婧睡在右梢間,而何夕流則挑了左梢間,她洗漱完就直接躺上床,許久沒出遠門,搭了大半天的馬車,顛得她渾身都疫痛起來,一沾上床,睡意馬上就冒來。

就在她半夢半醒時,听見有人開門入內。

她不禁疑惑地皺起眉,心想不是已經讓秋雨別值夜,回去睡了嗎?

睡意正濃,她也懶得問,感覺床幔被人掀開,她眉眼未動,含糊地道︰「秋雨,不是說了別值夜?」

「是我。」

男人低啞的聲音教她清醒張眼的瞬間已經抓著被子坐起。「都大人,你這是在做什麼!」

夜闖女子閨閣,實在談不上是君子的作為!

「我本來是打算替阿婧蓋被子,似乎走錯房了。」他臉不紅氣不喘地道。

何夕流傻眼地看著他,突地忍不住低低笑開。

他怎能面無表情地說這種鬼話?誰信啊?

都照冶直睇著她的笑臉,清冷的俊臉不自覺柔和了幾分。

何夕流笑著抬眼,剛好對上他的眼,趕忙斂了笑,肅著臉色道︰「都大人走錯房了,阿婧睡在右梢間,你可以去幫她蓋被子。」

「她長大了,我不好進她的房。」

那剛剛還說什麼幫她蓋被子?而且那就可以進我的房?她抬眼瞪他。「都大人請自重,你這樣闖入我的房間,到底想做什麼?」

她怎麼從來都不知道他是個這麼會說鬼話的人,死的都被他說成活的,外表姿態端方,骨子里盡是不正經。

「想你。」他的嗓音醇厚,總是平板無波,此刻卻帶點啞,著勾人的韻味。

何夕流不爭氣地羞紅了臉。「你、你……」這人是被山中鬼怪附身了是不,怎麼說這種話壓根不覺得臊?

「我想吻你。」

「咦?」

她才抬眼,他的吻已經落下,輕柔地覆在她的唇上,她瞠圓了眼,他的舌已經趁機鑽進她的唇腔,溫柔地舌忝吮著,教她心底一陣酥麻,正想要抵抗,他已經將她壓在床褥之間。

他曾經吻過她,僅有一次。

生澀笨拙,吻得她唇舌都疼,現下卻是恁地溫柔憐惜,不斷地舌忝弄勾纏,和當初的表現相差甚遠,教她不由得想起他在與她圓房之後就很少踫她,納妾後幾乎都宿在趙英華那里……

思及此,她驀地一把將他推開,狠狠地甩了他一個巴掌。

「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她惱火地抹著唇,想將他的氣味全數抹去。

都照冶眸色微黯,沙啞道︰「情不自禁。」

「你這是要逼死我!你以為這樣壞我清白,我就非你不嫁嗎?我告訴你,我寧……」

話未竟,他再次封了她的口,這回吻得比方才還濃烈,直教她喘不過氣來,不斷地推著他。

「不準你那麼說,你說一次我就吻一次,直到你再也不說為止。」他啞聲喃著,壓在身下的是她柔軟的軀體,隔著薄透的衣料,他可以感受她令人血脈賁張的身形,她的唇被他吻得紅艷,黑發散亂在純白的床褥間,映襯著芙蓉般的玉白容顏,微著淚的眸閃動光痕,楚楚可憐的誘人媚態,教他差點把持不住自己。

「你憑什麼……你憑什麼這樣對我?」她怒極了,淚水在眸底打轉。

「別哭。」他啞聲喃著,親吻她眼下的血痣。

「出去。」她推著他。

他順勢起身,以免真把持不住自己,他坐回床畔,輕撫著她的發,卻被她無情地揮開。

「我要是沒記錯,阿婧說過令堂有意讓你娶她娘家佷女,你這般孝順的人想必是不會拂逆令堂的意思,既是如此——」

「這輩子,我不會娶趙英華。」

他的口吻冷硬,但眸光極為溫柔,像是給她承諾,但她卻無福消受,因為她知道他不會拂逆他的母親。

前世納妾那晚,他不就乖乖地去了趙英華的房,而且一連數晚宿在她那里。

回憶涌上心頭,硬生生地刨開還未結痂的傷口,她多不願意回想那段痛苦的回憶,可他偏要招惹她,折磨她。

「這輩子,我只要你一個。」

何夕流無法相信他,也不願意相信他。「可是我不要你。」

她不要過那種生活,她不想再被傷害。

「你真的不要我了?」他眸光變得黯淡,好似被她所傷。

她不禁覺得好笑。「都大人這話听來好笑,我與你之間什麼都不是,何來什麼要不要?我反而想問都大人是不是貪圖我什麼?要不為何如此失禮出格,欲毀我清白逼我就範?」也許他需要一個人助他在仕途上平步青雲,那她爹肯定是個好幫手。

都照冶定定地瞅著她,突道︰「兩年前,大理寺卿的老母親做七十整壽的壽宴上,你掉了一條手絹,那條手絹的角落用銀線繡了一只長耳朵的兔子。」

何夕流驀地抬眼。「你怎麼知道?」姑娘家的隨身用品不能隨意弄丟,要是被有心人撿走,清白都得賠進去。

「我撿到了,後來交給大理寺卿府上的丫鬟,遠遠的,我瞧見丫鬟把手絹交給你,你一臉粲笑……很美。」

他試著說明他是如何動心的,可話都到舌尖上了,才知道這些話要說出口真的不容易。何夕流怔愣地瞅著他。

「那時南方有天災,大理寺卿夫人為了幫忙籌募災銀,讓與會的姑娘們作畫,再由男客將畫買下,銀錢便送往南方賑災,那時你畫的是月里的玉兔,我不禁想,你可真喜歡兔子。」

她傻愣愣的,听他用低醇嗓音說起過去,嗓音著笑意,就連眉眼都染著笑意,卸下了通身的清冷淡漠,是她前世里曾經想像過的——他要是肯笑一笑,那模樣會是怎生的俊俏……

而在她再也不想時,她卻瞧見了他清風朗月的溫潤模樣,而且他還用這模樣訴說著過去與她的回憶。

他喜歡那段回憶嗎?畫作上沒有署名,他竟能從兔子推斷是她作的畫……他是把心都擱在她身上了才這般心細?

「我買下了你的畫,花了我快五十兩。」說著,他唇角微勾。「你畫得好,花得值得,你確實當得起才女之名。」

「你……」她喉頭像是被什麼梗著,好半晌才道︰「你知道我喜歡兔子,所以才打算送我那支金步搖?」

「我一瞧見那支金步搖,就想你一定喜歡。」

何夕流蹙緊了眉,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眼前的狀況。

听他的說法,彷佛透過這些事,他早已對她上心,可如果他喜歡她,為何前世成親之後待她那般淡漠無情?

「下個月,我母親生辰那天,你戴上那支金步搖過府祝賀。」

她輕搖了搖頭,再也不想踏進都家一步,正要拒絕他,突地听見秋雨的聲音——

「姑娘,怎麼燭火還沒吹熄?」

「我一會兒就吹熄,你累了一天了,趕緊去歇息。」她忙道。

「姑娘也早點休息。」

「我知道,你趕緊去。」她催促著,待腳步聲走遠了,她趕忙推著都照冶到門口。「你趕緊走吧,讓人瞧見,真的會害了我。」

都照冶應了聲,臨走前卻突地握住她的手,她嚇得想抽手,他卻握得更緊,骨節分明的指輕蹭著她滑膩柔軟的手,好一會才放開。

「進去歇息吧。」他撫了撫她的發才轉身離開。

何夕流呆愣地站在門口,看著他的身影被夜色吞沒才傻愣愣地坐回床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厘不清頭緒,更無法回到前世詢問那個都照冶是不是和今世這個都照冶一樣都對她上心……

她心跳得很快,一則因為他的溫柔,一則因為她的抗拒,她不想再愛他了,偏偏他卻意圖打動她。

這都是什麼事啊!

一大早,公孫怡就來到何夕流的院子,進了屋里,卻見何夕流才剛被叫醒,眼下有點青,還不住地打哈欠。

「沒睡好?」她往桌邊一坐,秋雨正在伺候她洗漱。

何夕流隨口應了聲。

要她怎麼睡得好?她只要閉上眼,都照冶的身影就在她眼前晃動,彷佛他的吻還在她唇上流連,光是為了甩掉那羞人的感覺,她幾乎耗到天亮才睡,誰知道才剛睡著,他又進入她的夢里騷擾,硬生生將她嚇醒。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會作如此羞人的夢,睡醒後都羞于見人。

「瞧你精神這麼差,晚一點咱們坐馬車去,別騎馬了。」

莊子傍山而建,那片杏花林就在半山腰處,遠遠看去像是一條環在山間的粉色腰帶,距離莊子有段距離。

「不了,難得出門一趟,不騎馬跑一圈豈不是浪費了?」

「也行,但你要是累了就說一聲,要不在馬背上顛到咽了掉下馬,後果不堪設想。」公孫怡難得嚴肅地說著。

「知道。」她應了聲,待秋雨將她的發編好後換了身騎裝,都婧便過來了。

「哇,夕流姊姊穿這樣真好看。」都婧滿臉驚艷地道。

和一般襦衫裙相較,騎裝更貼身形,何夕流一身銀線繡蝶紋的粉色騎裝,還將發特地編束盤起,讓她的天生媚態添了分英氣,展現出一股難以言喻的美,教都婧不住地圍著她瞧,滿眼的崇拜,沒有一絲嫉妒。

何夕流笑了笑,道︰「等你學會騎馬,我送一套騎裝給你。」

都婧忙搖著頭。「昨兒個跟大哥過來時,顛得我到現在還不舒服,到時候要回去,非得雇輛馬車不可。」昨兒個大哥邀她出門,她想著能與大哥共乘是多麼難得的機會,就沒拒絕,誰知道大哥騎馬像陣風似的,嚇得她心口直跳,直到現在臀和大腿內側還疼得很呢。

「傻姑娘,到時候你再和咱們一道回去不就得了。」何夕流好笑道。

這丫頭怎麼一點心眼都沒有,要是尋常人早就賣乖地求到她們面前了,都婧卻將她倆晾在一旁,壓根不知道要蹭點方便。

「行嗎?」

「有何不行?一會用膳後我們要進山,你要不要和我同乘?」

都婧猶豫了,她再也不想騎馬,可是這機會多麼難能可貴……于是她用力地點著頭。「要。」

何夕流疼寵地模了模她的頭,剛好丫鬟端膳食入內,她便拉著都婧一道用膳。她先給都婧布了菜,才吃著自己那一份。其實,她一直想要個姊妹,因為族里都是兄弟,沒半個姊妹能與她為伴,所以她從小就親近公孫怡,至于公孫忻,她也曾試著視她為妹,可惜人家不喜歡她。

她讓族親引以為傲的才學和容顏,對她而言反倒是與其他姑娘相處的阻礙,一些貴女帶著心思接近她,從未真心相待;一些貴女則是嫉妒厭惡她,更別提要接近她,所以當初她接近都婧時,不光是因為都照冶,她是真心喜歡她,真的把她當妹子的。

像都婧這般率真又沒心眼的小姑娘,真的不多見了。

「阿怡,你怎麼悶不吭聲?」何夕流一抬眼,剛好瞧見公孫怡若有所思的神情。

「沒事,我只是在想都大人昨兒個怎會這般巧地就出現在莊子外。」

何夕流帶著幾分心虛的垂著眼,都婧也垂著臉吃粥。

盡管大哥什麼都沒說,但都婧認為大哥必定是為了夕流姊姊而來的。

「那也不重要,橫豎他也許今日就走了。」何夕流訥訥的說。

公孫怡不置可否,趕緊用完膳,三人便到馬房里挑選馬,而公孫恆和何夕潮也在馬房里挑馬。

「表妹,我給你挑了這一匹,你瞧瞧。」公孫恆將一匹約莫一歲多的棕色母馬牽到她面前。

何夕流看了眼,有些不滿意,尚未開口,就見公孫恆被何夕潮一把推開。

「夕流,哥哥為你萬中選一,挑了這匹母馬,兩歲多的,瞧瞧,多美,這身子多壯實,跑兩個時辰都不成問題,別像那些門外漢,傻得挑那種身子不壯實的仔馬,溫馴卻不能跑,跑快反倒危險。」

盡管何夕流十分認同大哥的說法,但不管怎樣還是要給公孫恆一點面子。「其實表哥挑的也很好,只是我向來貪快,那匹母馬恐怕腿力不夠。」

「如果是要跑山路,我倒認為挑匹三歲以上的公馬尤佳。」

何夕流側眼望去,就見都照冶牽了匹通體雪白的馬走來,他一身玄色騎裝,貼身的騎裝襯出他高大身形,依稀可見他精壯的體魄。

他算是文官,不管是家中常服還是朝服,大都是寬袍寬袖,加上他過分俊美的皮相,總讓人覺他文弱,但她知道褪去衣物的他,有著因常年習武而精壯的身軀……忖著,她又聯想到昨晚發的春夢,瞬間羞紅了臉,她趕忙垂下頭。

羞死人了,光天化日之下,又是這麼多人面前,她到底在想什麼?

旁人沒瞧出她的異狀,可站在她身旁的公孫怡卻真切地瞧見她連玉白的耳蝸都泛著嬌艷的紅。

「這匹馬太高了,你想害我妹子不成?照冶。」何夕潮頭一個不答應,不給親親妹子半點涉險的機會,哪怕他心知妹子的騎術極佳。

「多謝都大人好意,我要與阿婧共騎,還是挑我大哥選的這匹馬即可。」何夕流垂著眼道,就怕一抬眼就又想起旖旎春夢。

都照冶也不勉強,一會眾人皆挑好了馬,便朝目的地而去。何夕流因為載著都婧,一路上皆是小跑著,順便傳授她騎馬時的技巧。

「還是夕流姊姊好,還會教我,哪像我大哥一路上都肅著臉,馬騎得飛快,都快要把我嚇死了。」

八成真是從哪里得知消息,他才一路趕來……真是個傻子,他怎會以為只要他開口,她便會答應他任何要求?她又不是前世那個被愛蒙了眼的傻子。

「夕流姊姊,你討厭我大哥嗎?」都婧終究還是把這個憋在她心里好幾天的問題給問出口了。

何夕流苦笑,有時和太過率真的人交往,反而頭疼。「……令兄是國之棟梁,何來討厭的說法?」

都婧皺了皺鼻子。「夕流姊姊別拿對別人的招術對我,我誠心地問,你就該實心地答,要是你真討厭我大哥,回去我定跟他說,你別怕傷到我。」

何夕流抬眼看著湛藍的天,真不知道該怎麼與她說了,因為……她也不知道。

那是她曾經愛過的人,歷經前世折磨,有多愛就有多恨,可是他如今這般待她,又听他說起她從來不知道的過往,她心里的怨自然是消弭了一些。

她對他,從來就不是討厭,是愛,或恨。

「夕流姊姊?」沒得到回應,都婧不禁回頭看著她。

何夕流朝她一笑,甩動韁繩,夾緊馬月復。「坐穩了,咱們跑快一點,駕!」

馬兒瞬地疾沖而出,都婧嚇得直往後窩在她懷里,引來她銀鈴般的笑聲。

跟在她身後的幾人听見何夕流的笑聲,再見馬兒疾馳而去,隨即揚鞭趕上。

都照冶始終保持兩個馬身的距離,自然瞧見了都婧幾乎躺在她懷里的樣子,黑眸微眯了下,眉頭微蹙。

他連自個兒的妹子都會吃味,如果可以,他可真想和都婧換個位置。

約莫半個時辰後,一行人來到半山腰上的杏花林,都婧被眼前的仙境震懾住,她向來都待在家中,只偶爾赴宴,京城更是不曾踏出半步,哪里知道人間竟還有這般瑰麗之處。

何夕流先下了馬,再扶著她跳下馬。

「這里是我和阿怡小時候無意中發現的,你瞧,無花匠照料的花兒竟可以在這山間綻放得如此嬌俏。」風微揚,粉色的杏花如雪片般墜地,地上已經鋪上了一層淡淡的粉紅。「再往那邊過去還有條小溪,咱們一會兒就在那兒釣魚。」

丫鬟們已經將釣魚的工具先往溪邊擺放,等會兒她們就能過去垂釣。

「夕流,你們就在這兒釣魚,我們去打點野味。」何夕潮駕著馬走近,揚起身上的弓,決定露一手,搏得妹妹更多崇拜。

何夕流嘆了口氣道︰「大哥,不用露一手沒關系,只要你平安回來。」她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兩年前過來時大哥也這麼說,結果後來他是被人抬回莊子的,因為他為了打獵不慎摔馬。

何夕潮面子有點掛不住,更想一雪前恥。「橫豎你就在這兒等我。」

何夕流還能說什麼?就盼他能小心一點。

「表妹,我也會給你帶點野味。」跟在身後的公孫恆直睇著她,覺得今日的她一身粉紅,儼然像杏花林里走出的花精,教他心頭狠狠怦動著。

「一切小心。」她著淡淡笑意,不疏離也不熱絡。

「表妹待在這里,一切務必小心。」

她著笑意朝他點點頭,眼角余光卻瞥見最末的都照冶板著臉,盡管他本就一張冷臉,但她卻從他的眼神察覺他似乎生氣了。

這又是在做什麼?

「世子爺快走吧。」都照冶冷聲催促著。

公孫恆雖惱都照冶不解風情,也只能趕緊追上何夕潮。

而都照冶策馬徐步向前,冷眼瞅著何夕流,不發一語。

她皺著沒與他對視,抿著嘴也不開口。

一旁的都婧瞧他倆間劍拔弩張,有著一觸即發的樣子,趕忙打圓場。「大哥,你趕緊跟上吧,多打點野味,我想吃烤山雞,我還沒吃過呢。」

都照冶眸色冰涼,睨了都婧一眼後就策馬追上。

「夕流姊姊,真的對不住,我大哥打從燕州回來就不太對勁,他要是對你有失禮之處,我代他向你道歉。」

「說哪去了,他是他,你是你,為什麼你還得代他道歉?」她好笑地彈著都婧的額,拉著她往溪邊走,像是想到什麼,又問︰「你剛才說你大哥從燕州回來就不太對勁?」「嗯,好比他以往從不曾與我上街,那日他卻主動找我去玉寶坊,還送了我發釵和一些玉飾,又好比他並不喜赴他人的宴,他卻接連兩次都陪我去了,還有來常寧縣……這是他以往不可能做的事。」她邊說邊數,眉頭都快打結了。

何夕流忖著,輕點著頭。

都婧說得沒錯,實在是不尋常,都照冶是個孤僻之人,本就不喜與人往來,舉凡京里的宴席,他最是懶得應付,況且出游這種事……在她前世的記憶里根本沒有過。

這一件件一樁樁都不是他會做的事,可她實在模不著頭腦,也懶得糾結下去,當公孫怡喊著她倆過去,她便拉著都婧開始溪邊垂釣。

一個時辰後,入山打獵的三人一道回來。

何夕潮空手而歸,公孫恆打了兩只兔子,至于都照冶……馬鞍上能綁的都綁了,還有不少拖在馬後,點算之後,總共有六只野雞、五只狸鼠、三只銀貂、一只山羊和一只鹿。

三個姑娘家都看傻了眼。

滿載而歸大抵就是這個樣子吧,麻煩的是山羊和鹿,幾個跟來的丫鬟根本不會處理,只能拖下山再請莊戶婦人幫忙了。

至于剩下的獵物,都照冶自個兒攬了,走到溪邊將其余的野味剖月復洗淨,一會就架起火堆,只抹了鹽就串起燒烤,不一會便芳香四溢。

何夕流看傻了眼,從不知道他竟連野味都能處理,都婧幫她把疑問問出口,就听他語調平淡地道︰「在燕州時,軍糧不足,有時為了埋伏山邊,只能靠野味裹月復,山里能抓的都抓了,沒有伙頭軍,也只能自己動手了。」

听完,她不禁想像那畫面,竟莫名地心疼起他了。

「當時軍糧不足,不都是前兵部侍郎搞的鬼?」何夕潮一坐到他身邊,哪怕打獵,處理野味的事他不在行,但是燒烤還是能搭把手的。「後來皇上發話處置,一家子的男丁都被斬首示眾,女眷全都打入教坊了,四皇子一派也受到重挫。」

「因為那事,朝堂間風聲鶴唳,官員們結黨也收斂許多。」公孫恆也跟著加入燒烤的行列,畢竟總不能吃白食,尤其還都是都照冶打下的野味。

「是啊,杜尚書被罷黜後,不知道怎地揪出了幾件陳年舊事,里頭牽扯著不少人,而其中不乏太子一派的人馬,如今大理寺正在徹查中。」何夕潮意有所指地看著都照冶。

他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他早早就發現都照冶和太子走得極近,當初都照冶會前往燕州監軍,就是太子舉薦的。

大理寺與都照冶極有淵源,盡管他現在人在兵部,但大理寺上下有哪個不會賣他人情?

可那幾件案子卻又是由大理寺卿上奏徹查,儼然狠打了太子的臉面,助了八皇子一派,畢竟那些案子時日已久,卻一直苦無證據。

都照冶近來又與何家和公孫家走得近,一時間教人霧里看花,不知道他是對太子離心了,抑或是另有盤算。

公孫恆聞言,目光也落在都照冶身上,幾位姑娘也圍在一塊,倒不是對朝堂上的事有興趣,而是燒烤的味道實在太香了。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大理寺會秉公處理。」

「那你可知道大理寺卿究竟是怎麼查到那些線索和證據的?」

「夕潮,大理寺非我管轄。」

何夕潮咂著嘴,惱這家伙做事不夠爽快,到底是要選哪邊站也不說清楚。「有些事,我倒是希望你能夠看清大局,良禽擇佳木而棲,賢臣擇明君而侍,這道理不用我說,你該明白。」

何夕潮說完,等著他回應,豈料都照冶卻是慢條斯理的從腰間取出一把短匕,削了一只野雞腿,遞給他家妹子。

何夕流沒料到他竟會把野雞腿遞到自己手中,本來猶豫著要不要接,乾脆一把接過再遞給身旁的都婧。

都照冶眸光更冷了些,又削下另一只野雞腿遞給她。「給你的。」

何夕流被他的強勢震懾住,才剛伸出手,卻被她大哥攔劫了。

「都照冶,我在跟你說什麼,你在干什麼?」拿一只野雞腿當他的面討好他妹子,當他死人是不是?他有允許他這麼做嗎?

都照冶看著他手中的野雞腿,隨即再削下一只腿,強硬地塞到何夕流手中。

「我今天沒殺生,你當我吃素的是不是?」還給!

「趁熱吃。」都照冶瞧也沒瞧他一眼,逕自對她道。

「都照冶!」這混蛋,以為上過戰場他就不敢揍他嗎?

「上暗不治,下亂不寤,犍而反之。內自得而外不留,說而飛之。」都照冶突道。

「……嗄?再說一次。」他沒仔細听,再說一次。

都照冶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拉起他的手,將野雞腿塞進他嘴里。「趁熱吃。」

何夕流見狀,不由得低低笑開,一旁的公孫恆和公孫怡則神色各異地看著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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