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晚安 第二章
白微皺起眉,被他的話搞得有些混亂,下意識轉身想走,不想理睬這奇怪的男人。
見她轉身要走,季澤翔起身,一個箭步沖到她身邊,抓住她的手,把她塞進椅子里。
「坐下坐下。我听震爺說妳身體不好,吃得少,既然難得有食欲,多少吃一點,我煮泡面的手藝保證不會讓妳失望!」
機師通常是受人追捧的職業,更別說航空公司、飛機都是他的,覬覦他的人或者想抱老板大腿的人多到數不清。
對擁有如此強大人設背景的人來說,要不驕傲自負也很難。
但季澤翔天生個性陽光開朗,就是沒辦法驕傲自負,他熱情親近的讓你覺得像鄰家大哥哥。
當然也因為這樣的個性,惹來不少桃花。
喬昕棠是喬震國的孫女,雖然個性陰沉不討喜,但他基于愛屋及屋的想法,很自然把她當妹妹,很自然對她更熱情更和善。
在男子伸手握住她的手的瞬間,她便察覺男子是沒有內力武功的……獵戶或莊稼漢?不……看起來更像讀書人。
但身手為何會比自小習武習醫,身手反應比一般姑娘家來得敏捷的她來得更快?
僅是一個眨眼瞬間,她已經被他擺布,坐上這她沒想過要坐的位置?
思緒轉至此,她又不自覺打量起四周陌生詭異的擺設,陷入沉思。
這里到底是哪里?
若養好傷,她得盡快離開這個奇怪的地方回北獟……但回北獟又如何呢?在北獟她早就沒有親人了……
白微的思緒在腦中轉得好亂,突然一股撲鼻的香味襲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抬起頭,看到男子朝她咧開得意的微笑,「季澤翔獨門泡面,請享用。」
白微對上彷佛連雙眼都染上笑意的眼眸,感覺心跳在胸口莫名怦動的像是要跳出胸口。
是心疾又要發作了嗎?
她下意識壓著胸口,別開臉,目光不偏不倚落在眼前那一碗面上,徹底被轉移了注意力。
北獟與中原的吃食差異巨大,不是單單只有粗獷豪邁的肉食,食材豐富變化多端,愈富貴人家吃得愈精致。
礙于心疾與習慣,她吃得簡單,也不講究,卻無肉不歡。
此時眼前那一碗面不見肉片,但香氣伴隨著氤氳熱氣,更別說上頭打了顆蛋,蓋了片黃色的東西,還有綠色蔬食,顏色賞心悅目,萬分誘人……
季澤翔發現她直直盯著面也不動筷,笑著催促道︰「趁熱快吃,吃完歡迎點評。」
話一說完,他沒等她有所反應,坐回位置上,唏哩呼嚕大口吃著他未吃完的面。
白微抬起眼,透過氤氳白煙看到男子專心吃著面,卻無法完全放松警戒地轉著各種念頭。
人心不軌,她……不會被毒害吧?
或者男子意圖卸下她心房,圖謀不軌……
從萬丈深淵跌落能活下來已是奇跡,此刻她感覺饑腸轆轆,不吃些東西,體力不繼,若男子真想害他,武功盡失的她如何自衛?
天人交戰一番,她又偷瞄了眼前專心吃面的男子一眼,捧著碗,火速回到房間,鎖上門。
季澤翔可以感覺她的防備,甚至可以感覺她偷瞄了他好幾眼。
女人防備不信任的行為小小傷了他的自尊心。
他雖然不是看起來安全型的男人,但也不至于讓她害怕到這樣的程度吧?
再說了,現在多的是披著羊皮的狼好嗎……
不過仔細想,他其實也不用將喬昕棠的反應放在心上,畢竟和喬震國相交多年,他多少知道他的苦處。
也知道,喬震國這個孫女有嚴重的厭食、憂郁癥等精神疾病。
讓他覺得奇怪的是,他與喬昕棠雖不熟,但總覺得今晚的她和以往他所認識的她感覺很不一樣。
至于為什麼不一樣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願意吃他煮的面,願意吃東西,病情是不是有所進展?
但當季澤翔的思緒轉到這里,心不由得一凜。
不對不對,很多厭食癥的患者就算願意吃,卻不一定真的能夠吃下去,她等等不會有狀況吧?
這個想法才剛從季澤翔腦中閃過,突地,一抹讓人心尖發顫的尖叫聲劃破夜的寧靜──
白微進了房間,將面碗擺在一旁後,想將門上鎖卻發現找不到木栓子。
她滿是疑惑的四處探看,卻在走進房中另一間類似淨房的地方,被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一張臉給嚇得倒抽了口氣。
女子臉色蒼白,一雙透不出半點光彩、形似貓眸的眼,漆黑得像是深不見底……
她定了定心神才開口︰「請問姑娘……」
她酌量著用詞遣字,赫然驚覺女子幾乎是在同時,問出與她相同的話,並同時頓住。
這是怎麼一回事?
她充滿警備的往後一退,差一點撞上淨房的門,而眼前的女子也跟著做出同樣的動作,且也差一點撞上淨房的門。
不知怎麼的,她突然意識到,在她面前並沒有什麼姑娘,而是一面可以映出模樣、比銅鏡更清晰的鏡子。
只是……若是鏡子,為什麼映出的不是她的模樣,而是陌生女子的模樣?
她心頭滿是疑惑的模了模臉,鏡子里的陌生女子再度與她做出相同的動作。
下一瞬,她腦中一個想法閃過,心猛地一凜。
若是眼前的鏡子沒騙她,便是……她的臉被換走了?
當這個異想天開的想法冒出,讓她震撼、膽寒的全身不自覺劇烈發抖著。
她拚了命定住混亂的思緒,告訴自己,白微,冷靜!妳要冷靜!不管是易容還是被換了臉,總是會有破綻的。
她緩緩站到鏡子前,仔仔細細把自己的臉模了一遍,透過鏡中的倒影,手上的觸感,確定了幾乎要被自己否決的荒謬怪誕的想法。
白微的臉……不見了!
因為恐懼以及強烈的不安,她驚得尖叫出聲,而這副虛弱的身軀根本承受不起如此激動情緒,眼前一黑,她暈了過去。
季澤翔因為那一聲驚天動的尖叫,差一點被吞一半的面條給噎死。
他捶了捶胸口,硬是吞下那口中的面條,爬腿沖到發出尖叫的房間。
他沖進房間,一眼便看到暈倒在浴室門口的喬昕棠。
這幾年的機師生涯,遇到過不少需要緊急醫療救援的突發狀況,他蹲在她身邊,開口問︰「小棠果,妳听得到我的聲音嗎?」
白微會暈厥過去,只是因為身體太虛弱,眼一黑,倒了地,身體撞痛了,意識便也跟著恢復了。
她還來不及喊疼便听到剛剛那名男子在她耳邊說話。
小棠果?
他剛剛就是沖著她喊這個名字,難道她現在這張臉就叫小棠果?
白微疑惑的暗忖,正打算睜開眼好好問個明白時,竟感覺男子的手指搭在她的頸側。
心一震,這……這男子是想趁人之危非禮她嗎?
不!他已經非禮她了,他、他他怎麼可以模她?
生平從沒遭受過如此屈辱,白微氣憤的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嬌聲嚷嚷︰「你居然輕薄本姑娘……」
季澤翔原本想為她做急救,卻突然感覺女人嬌女敕的手心貼在頸脖兩側施力、窒息感襲來,整個人錯愕的一怔。
醒了?
但她剛剛嚷什麼?
姑娘?
這滿是古意的台詞是上演哪一出戲?
季澤翔只覺漫天烏鴉飛過,卻由她的力道感覺得出她很認真,不是開玩笑的,而是真的要取他這個「婬賊」的性命。
雖然她因為身體還很虛弱,掐他的力氣不是挺夠的,但俗話說,亂拳也能打死老師傅,他無法確定她還會出什麼奇招,再不反抗,真的很有可能會被她給做掉了。
他苦笑著,語氣溫和、動作輕柔地去掰她黏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指。「小棠果妳誤會了,哥是要幫妳急救……」
感覺他毫不費勁,一根一根掰開她的手指,白微大受打擊的哭了出來。
這真是……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要是她的武功還在,還能容得男子如此輕薄嗎?
驚見她眼角滾下一滴滴淚珠,季澤翔一時間慌了。「別、別哭別哭……我我弄痛妳了嗎?」
季家人丁旺盛、陽氣十足,除了大哥留下的寶貝女兒外,家里都是男人。
即便他不常回家,即便他是受人追捧的黃金機師,身邊不時環繞著風情各異的美女,他還是見不得女人的眼淚,女人一哭他就沒轍。
他失去原本的淡定,臉色略慌地找來衛生紙替她擦眼淚,解釋道︰「哥真的沒有半點要……輕薄妳的意思。只是妳暈過去了,妳知道這可不是開玩笑,如果妳沒醒來,不做急救,妳很可能就永遠醒不過來……這種急救學校教過吧?妳懂對吧?」
白微才經歷過被心愛男子徹底傷心後重傷墜崖,醒來又身陷在一個詭異、攪得她思緒混亂的地方,還要忍受被輕薄的命運,實在無法再承受更多的徹底崩潰。
這難道是因為她費盡心機想除掉心愛男子身邊的女人的報應?
白微已經夠虛弱了,這一哭根本是連思考也沒辦法思考,更別說還有推開男子的力氣了。
她任男子慌亂地替她擦眼淚,听他那讓她似懂非懂的解釋,隱隱感覺得出,他似乎沒她想象中的那麼壞。
當這個念頭如電疾閃過,她思緒混沌的腦中猛地冒出一個想法──
他是不是可以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