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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野男人 第三章

第二章

不知島,位在南緯六十至七十度間的海域,是個被深海包圍隆起生成的島嶼,因為深受著環圍氣流的影響,易生成強風暴雨。

不分季節,只要有利的天候條件,便會生成的惡劣天氣被稱之為「魔鬼咆哮」。

因為「魔鬼咆哮」,大海不斷被攪翻、掀起滔天巨浪,多年來帶走無數航海員性命,不知島附近的海域成為水手船只不敢靠近的區域。

而受影響的不只附近海域,最深受這樣的天氣困擾的就屬不知島本島,時不時便會迎來一場驚天撼地的強風暴雨。

這一日,堆在天空的厚重雲層像破了個大洞,傾盆大雨伴隨著不斷擊落的閃電、隆隆響雷,讓人有末日降臨的錯覺。

雨林深處,一抹高碩身影以及一頭體型與一般成人無異的大豹無視澆灌在身上的狂猛雨勢,腳步沉穩的穿過有著大樹、粗壯蔓藤以及各種不知名植物的林子。

突然,一道閃電擊落,伴隨著轟隆巨響,熾亮的白光彷佛照亮了天地,把橫阻在這一人一獸前方的物體也照得一清二楚。

「Assassin!」

大豹听到自己名字的同時,已經像箭一般的疾沖上前查看。

莫璽宙等了片刻,發現大豹竟然沒有像平常一樣,在查看後飛快回到他身邊,疑惑的移動腳步上前。

片刻後,他定住腳步,如墨石般的深邃黑眸映入一幅奇異的情景。

多年來,宛如他侍衛般的大豹居然沒了平常凶狠的模樣,像頭大貓,不斷的用鼻子嗅聞、頂翻那一坨物體。

他皺眉,正想開口,卻看到大豹咬扯下其中一片布料,露出物體的真實面貌——

是個年輕的女人?

怎麼會來到島上?

不知島周旁的海域湍急,加上時不時生成的暴風雨攪亂,船只幾乎無法靠岸。因此,島上可以說是零訪客……不,當然也會有一些冒死想到島上采取珍貴生物資源、稀有生物品種的不法獵人。

這樣的人,通常不需要他動手便會消失。

因為島上這片原始雨林里藏著太多危險,不管是植物或動物,一個行差踏步,便成為食物鏈法則下的大餐。

當然,偶爾也會有不幸遇上船難,因緣際會下被打上岸的,但這狀況下,通常已經不具生命跡象。

這樣的情況他習以為常,也不覺得懼怕,甚至難得善心大發時,會找個地方將屍體埋了。

但不巧,他進雨林采樣,待了五、六天沒回研究中心,回程又遇上惡劣天氣,他沒有心情做這些。

冷漠地收回目光,他毫不猶豫邁步繼續往前走,卻發現一直在他身邊亦步亦趨的大豹居然沒跟上來。

這家伙,今天也太反常了?

他擰著濃眉回過頭,發現大豹不是沒跟上來,而是居然咬著女人的領子,半拖半咬的跟在他身後。

「那不是食物!」他低斥。

像是听懂他的話,大豹甩晃了晃頭,昏迷中的女人,無意識發出幾乎要被雨聲蓋過的唔唔唔嚶嚀。

莫璽宙皺眉,突然明白它的意思。

「沒死?」

大豹金黃色的眸子深深凝著他,把女人丟甩到他的腳邊。

被那一甩,昏迷中的女人撞到地上盤根錯節的大樹枝干,痛得蒼白的臉容皺成包子。

這……是要他救她的意思?

他嫌惡的低啐了聲。「見鬼了!」

雖說是被他馴化的猛寵,但一進入雨林,體內的野性被喚起,撕咬獵物可是半點都不嘴軟,哪來的善心?

「麻煩!要救你救。」

說完,他懶得搭理它,直接扯開腳步繼續往前走。

這時雨漸歇,莫璽宙移動腳步的同時,清楚地捕捉到物體被拖過潮濕腐葉層的聲音。

他用眼角瞄了幾眼,發現他那多事的護衛還真的拖著女人跟在他身後。

這頭豹剛出生時失去了父母,被父親救了回來讓他養著,當時他只有五、六歲,若以人類的年紀來說,Assassin的年紀比他小;但若以它這樣的生物種來說,已經可以算是頭老豹了。

雖已馴化,但既是老豹,便不可能像小幼幼時那樣听話,很有自己的想法和意見。

像是這一刻。

他嘲諷的扯了扯嘴角,卻也沒出聲制止。

人是它想救的,他不會插手。

至于活不活得下來,全憑那個女人自己的命!

莫璽宙的家坐落在離海邊最近的地方。

說是家其實有點言過其實,這個稱之為家的地方,充其量就是由研究中心衍生出的生活空間。

當年他的父母來到爺爺名下財產唯一一座不可思議的土地產權上做記錄研究,以供自家企業做醫療研究,開發新藥。

卻住著住著,兩人便愛上這塊仍處在未開發的蠻荒之島,沒有離開的打算。

沒多久他出生了,這里成為他真正的家。

雖然父母因為返回家鄉遇上意外再也沒回來,也沒影響他想繼續留在這個地方的意願。

即便他離群索居,即便他是孤身一人……

因為這突如其來的闖入者,莫璽宙的心情意外的起了波動,一回到家,他毫不猶豫的進浴室沖了個熱水澡。

片刻後,他僅準備打開電腦,突然看到他那平時忠心驍勇的護衛,嘴上叼著一塊顏色粉女敕的布料。

那塊顏色粉女敕的布料顯然來自那個被它半拖半咬回來的女人。

莫璽宙雖然住在蠻荒之島,從未接觸過文明社會,所有知識全來自于父母,以及網路世界。

在這個女人沒出現前,他從不覺得自己需要女人,甚至渴望女人。

他煩躁的撥了撥發,看向始作俑者低咆︰「你瘋了!」

Assassin像是累了,也不理會他的怒氣,甩了甩身上被大雨淋濕的毛後,直接趴在地上,總是閃爍著危險火焰的金褐色瞳孔野性戾氣盡散,慵懶無比地看著他。

此刻,他這一頭殘暴凶狠的猛寵護衛,就像是一頭年邁、不具半點攻擊性的老狗般溫和。

莫璽宙被它那模樣給惹惱了,遲疑了片刻,轉身走向起居室與研究中心的通道。

女人和他無關,他要去把電腦打開收信件訊息。

但就在他轉身邁出第一步的同時,易深雅被冷醒了。

她意識模糊的睜開眼,整個人驚慌無比的清醒了過來。

怎麼回事?

她記得在小飛機漫長的、顛簸的彷佛永遠沒有止盡的飛行中,她一直處在暈機的狀況。

好不容易雙腳著了地,機師在她耳邊交代了一些她根本沒听清楚的注意事項後,便離開了。

噢……她想起來了,機師告訴她,暴風雨快來了,他沒辦法陪她在這里等莫少來接人。

他告訴她,研究中心不遠,穿越一片樹林步行不到十五分鐘便可以抵達,預估莫少很快就會出來接她。

她昏昏沉沉跟他道別,勉強強振起精神在刮著狂風的海邊等候。

但五分鐘過去、十分鐘過去,她卻遲遲沒見到莫璽宙出現。

因為實在太不舒服了,身上又背了個超大後背包,她又累又暈,找了塊靠近樹林、風沒那麼強的地方坐下繼續等。

等著等著,她看到天邊積了愈來愈厚重的雲層,天色也愈來愈黑,心忐忑不安到了極點。

暴風雨要來了,她得快點進研究中心才行啊!

再有,莫璽宙為什麼沒出現?

在海中央一道彷佛要劈開大海的閃雷落下,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隆雷聲的瞬間,易深雅被嚇得摀耳蜷縮在一旁。

等耳中仍嗡嗡作響的回音散去,她在心里暗暗詛咒莫璽宙一百萬次!

是忘記了嗎?

這是哪門子待客之道?

他怎麼可以沒來接她?!

易深雅邊罵邊想起,機師提過,穿越一片樹林步行不到十五分鐘便可以抵達,這樣的距離真的不遠。

讓她卻步的是要穿過那一片樹林,雖然莫永燦說過,雨林在更深處,研究中心前那一片樹林至多可以說是一般住家的籬笆圍牆,危險性不高。

但在這樣的地方,她無論如何都要提高警覺吧?

易深雅暗忖,起身走進樹林沒多久,暴雨便襲來。

雨大得驚人,她強烈懷疑這里的雨下的是不是石頭雨,砸得原本就頭暈的她渾身疼痛。

明明只有十五分鐘的路程,她卻感覺像走了一個世紀那麼久,而身上的背包壓得她的腳步愈來愈沉重。

她感覺自己的意識愈來愈模糊,當她再醒來,人已經離開樹林了。

但為什麼是一絲不掛的狀態?

羞窘、恐懼伴隨著對現況的迷茫,她突然發現前方不遠處有個男人。

男人身材精瘦高大,他身上只穿著一條四角褲,寬闊的肩膀、肌肉堅實的長腿,在在讓人聯想到陽剛健美的雕像……

但幾乎就在易深雅因為男人的身材而走神的同時,男人卻頓住腳步轉身喊︰「Assassin!」

男人沉啞的聲音回蕩在偌大的空間,拉回她走神的目光與思緒。

易深雅原本就不是很清楚的腦袋瓜子當下只充斥著一個想法——

男人意圖不軌!

腦中一浮現這個想法,她一手無濟于事的遮著自己,一手模索著眼角瞄到的背包,顫聲開口︰「你、你、你別過來!」

她感覺自己似乎已經模到背包的背帶,卻彷佛被什麼東西壓著,讓她怎麼也扯不動。

易深雅側過眸,眼角瞥見一只毛茸茸的腳爪壓在上頭。

貓?

但什麼品種的貓腳爪會這麼大?

易深雅因為男人而恐懼的思緒有那麼一瞬間被疑惑轉移,目光上移,對上的是一雙金褐色的眸子……一張獸臉……

她眨眼再眨眼,呆愣了兩秒才發現,這哪是貓啊,而是一頭渾身布滿美麗斑點的大豹啊!

大豹一對上她的視線,朝她咧了咧嘴。

易深雅看到這個在城市里只可能在動物園隔著柵欄遠遠觀看的猛獸,以及那一口銳利得彷佛可以將她撕咬得支離破碎的森森利牙,讓她的心狠狠一凜,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莫璽宙看著暈倒的女人,對著顯然莫名其妙喜歡這個女人的猛寵,無奈地拍額嘆氣。

「大哥,您這副尊容笑和不笑真的沒差別好嗎?」

大豹抗議的齜牙咧嘴,喉嚨發出低低的嘶吼。

莫璽宙壓根兒沒理會它的抗議,雙手環胸、粗聲粗氣地啐了聲。「為什麼是我得收拾爛攤子?」

女人是活的,感覺沒什麼生命危險,但被嚇暈了,衣服還被某頭莫名其妙的大豹給扒了。

這麼光溜溜地躺著,他難道能置之不理?

如果病了,不還得由他善後?

麻煩!莫璽宙又瞪了一臉悠哉趴下,完全置身事外的大豹一眼,不得不走回來抱起女人。

……

「啊!你走開!」

她發出驚恐的尖叫,慌亂中抓到床邊被拿來充當燭台的石頭,毫不猶豫朝他擲了過去。

莫璽宙才走到門邊,听到她可怕的尖叫,疑惑的回過頭,便感覺一股夾帶著驚人勁風朝他襲來。

他還沒看清楚是什麼東西,便感覺額角一陣劇痛,有熱熱的液體不斷地泌出滑下……

他伸手一模,血紅染濕他的指月復與眼簾。

「女人……」

易深雅驚惶的情緒因為看到他頭上的血,瞬間鎮定了下來。

石頭……那顆石頭稜角分明,握在手中沉甸甸的,甚至扎得她嬌女敕的手心有點痛。

而她居然……居然把這樣的東西朝著人擲去?

她也管不了前一刻是怎樣恐懼的情緒,急忙撲向他,壓住他流出鮮血的傷口。

不斷冒出的血溫熱熱的,再放任它這樣流下去,他是不是就會成為冷冰冰的屍體?

想到自己可能失手殺了人,易深雅顫聲問︰「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你……這里有沒有醫藥箱之類的?」

莫璽宙定定望著眼前一臉驚恐的女人,蹙眉。

她不是在生氣嗎?

怎麼這時又露出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

這麼近的看著,女人那張小臉真像雨林深處、一到夜晚便會變色的不知名白花,嬌女敕可人卻變化多端。

他疑惑的蹙起濃眉,啞聲嘟噥,「你這個女人實在太奇怪了……」

話還沒說完,他感覺暈眩,眼一黑,整個人向前倒了下去!

雨停了,空氣透著一股被洗滌過的清新。

也許是因為研究中心前有一大片樹林,後方更遠處是一片原始雨林,清新空氣中有更多是飽含濃郁芬多精的美好氣味。

但這一刻,易深雅卻沒有心思去欣賞遠離城市喧囂的風情,所有心思全放在這個壓著她的男人身上。

他暈了,全身的重量毫無疑問地將她死死釘壓在床上動彈不得。

男人看起來雖然瘦,但身形十分高大,壓在身上讓她有種被大樹壓垮的錯覺,兩人親密相貼讓她不自在到了極點。

但這時她也管不了先前怕被他怎樣的恐懼,他額角上被她打破的口子還在冒血,她得先把血止住才行啊!

易深雅強迫自己冷靜,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由他身下抽身,再將他翻到正面,讓他好好躺在床上……說躺其實有點言過其實,因為他只是上半身掛在床上,一雙大長腿直接晾在床外。

但光是替他改變姿勢就讓她氣喘吁吁了,現在她首先要做的是要替他止血。

不熟悉環境,加上外頭那頭大豹不知走了沒,她實在沒勇氣去面對另一個危險,也沒多余的時間浪費。

定了定心思,她快速地朝四周張望了一下,只能用床上的薄被直接按壓止血點止血。

彷佛過了一世紀之久,血終于止住了,緊繃的情緒稍稍舒緩,她整個人最後的力氣也像是在這時用盡的癱在床上。

一躺下,易深雅便看到這間房的獨特之處。

木造屋,屋頂橫梁是木頭,上頭鋪蓋著像是樹葉的東西,這完全不同于城市的建築讓她意識到,她真的來到這座只有一個男人居住的不知島上了……

這真是不可思議的一天啊!

走在下著暴雨的森林里,她有著自己會死在那當下的錯覺,但天可憐見,她還是來到研究中心了……

當思緒轉到這里,易深雅心一凜。

這里是研究中心,那這個被她打破頭的男人就是她的任務、莫永燦的孫子莫璽宙?

這個想法讓她渾身打了個機靈,原本萎靡疲憊的精神像在瞬間被灌了一杯又黑又濃的黑咖啡,整個人清醒了過來。

莫璽宙是她的任務,莫永燦重金聘請她來島上是要說服他回台灣,不是要她殺了他啊!

她不能這麼躺著,她得確保莫璽宙不會死掉,他可是莫家唯一一根獨苗、是莫氏企業唯一的繼承人啊!

如果他真的有個什麼萬一,死了,莫永燦會殺了她吧?

莫氏企業沒了繼承人,公司如果因此倒了,屆時便會有上千名員工在一夕間失業!

想到這個可能,易深雅整個人彈跳起身。

她的背包里塞滿了民生用品以及藥品,就算那頭豹還在外面沒走,她也只能硬著頭皮,想辦法拿回背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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