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玉緣 第十二章
第五章
翌日,辜拾璧吩附杏兒,邀請各宮妃子到大繡房一聚。
眾妃听到王後娘娘要舉行女紅會,個個莫不你看我我看你,心下各有疑竇,但又不敢怠慢,紛紛在預定時間之前到了大繡房,各自私下竊語,交換听聞,但都沒人知道王後娘娘今兒個是在盤算些什麼。
就在眾妃惴惴不安之際,大繡房的門被推開了,來者當然是王後娘娘,眾妃看到無不驚嘆。
辜拾璧把頭發綰上去了,而且佩戴了象征諸侯王王後地位的七尾祥雲金鳳釵,釵頭垂吊而下的細串珠步搖落在她的額心前,腦後綴著兩束深紫長流蘇,垂至肩背;身著紫底宮服,瓖粉白色邊、繡金線,垂披帛,外袍裙下露出長長的皂色底紗裙,一路拖曳著走進來,威儀不言自生。
「見過王後娘娘。」眾妃福身問安。
「免禮。」辜拾璧這一句話說出口,更是教眾妃個個驚訝得檀口微張,以往總是姿態低下,總說別尊稱她為王後的人,今日是怎麼了?
她一路走進去,直接坐在主位上,臉上展現出盈盈笑意,非常大家風範的招呼︰「姐妹們,別淨站著,坐下來說話。平常總是受大伙兒照顧,我想說也該由我作個東家,與眾姐妹們聯絡一下感情。這女紅會,其實只是個名目而已,大家聚在一起做做繡工,一邊喝茶談天,可別拘謹了。」
眾妃听了,有所遲疑,最後是妃率先坐下,其他人才跟著就座。
「桌上這些繡活兒,是我命人準備好的,有羅扇、錦囊、手絹兒、香包、鞋面、腰帶……各式小玩意兒,隨便你們挑喜歡的繡;旁邊有茶水點心,隨時都能取用,不用客氣。」
妃一看,略顯訝異地道︰「這些點心,不是那日在我蝶舞宮宴會所擺出來的點心嗎?」
「妃記性真好,正是。我在你那兒吃過後,覺得太美味了,所以要膳房再做了一樣的出來,連茶水都是用一樣的茶葉。不好意思,偷學了你的好品味。」
辜拾璧說著,眼楮注意著每個人的表情,連眾妃身後侍女們的神色變化也不放過。她在試探那一日對她下藥的是誰。
「那日王後娘娘似乎是身體微恙,提早離去,那之後還好吧?」鈺妃關心地探問後續。
「沒事兒。我這人啊,吃飽了就犯困,回燕邇宮就睡了,隔日晏起還教王上笑話我呢。」辜拾璧自嘲道,手上拿起一條緞面腰帶,夾上了刺繡繃子,開始慢條斯理地描繪起底圖來了。
「王上那日宿在燕邇宮?」仍妃滿臉羨慕。
「仍妃,你問這話太後知後覺了,听說王上幾乎是夜夜都會去燕邇宮呢!自從王後娘娘來了之後,我們五姐妹似乎已經派不上用場了哩。」妃語氣中有著妒意。
「你們誤會了,王上只是習慣到燕邇宮夜酌,並非次次過夜,那日夜宿也是一時心血來潮呢。話說回來,王上平日最寵愛的是哪一宮的姐妹呢?」辜拾璧輕描淡寫地問。
眾妃們看著彼此,各懷心事……
「王上要去哪一宮過夜,我們是不會知道的,我們也不可能去問其他姐妹。王上在誰那兒夜宿的次數多,床笫之間的事怎能拿出來談論呢,況且這也沒什麼好比較的。你們說是吧?」妃掃了另外四妃一眼,大家馬上唯諾點頭。
妃強裝開朗,其實內心很是不得志,她雖然是五妃之首,但王上從未夜宿蝶舞宮過,她進龐王府這麼久了,至今還是完璧之身,這是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知曉的丟臉事。
「其實也不見得被臨幸了才算是寵愛。不然這麼說吧,王上平日可有賞賜你們什麼東西呢?」
「王上不曾虧待我們眾姐妹。所謂的賞賜,是每月固定給我們吃穿用度的俸銀,每季每年的各式作節品項也都不缺,像上回在蝶舞宮挑布疋飾物就是,全都一視同仁,沒有偏頗了哪一宮的。」妃又代表眾妃回話了。
「所以王上不曾私下送你們什麼小東西?像是隨手折枝花兒給你們,讓你們把一些進奉的糕點帶回宮之類的這些都算,連一樁都沒有嗎?」
面對王後娘娘的詢問,眾妃面面相覷,一片沉默。
「看來王上真是用心良苦,為了杜絕宮闈爭斗,連一點偏心都不給呢。」辜拾璧只是笑笑地結束這個話題。
可見收到雙玉中另一塊玉佩的人真不在五妃之中,辜拾璧心下有些失落,雖然當時她有問過龐王,他也說沒送過五妃玉之類的東西,但她總是想要再親自確認過。她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想要知道那個人是誰,也許是一種探求謎底的好奇心吧。
「對了,你們的封號,是怎麼來的?」辜拾璧又想到另一件想要再次親自確認的事。
「是王上給的。」
「怎麼給的?有什麼正式的冊封儀式嗎?」辜拾璧自己就只是個王後,沒有封名,龐王也只稱她為「王後」,感覺自己若除去這頭餃就什麼也不是了。
「當初我們一齊進龐王府,被遴選上以後,翌日就下了冊文,上頭就寫了我們各自的封號與宮苑名了。我們並不是皇宮內的妃嬪,不會有儀式的。」回答的依然是妃。
這樣一邊閑談,一邊刺繡,進行了一陣子後,辜拾璧發現,說話的大多是妃,其他妃子即便有說話的,也是說沒幾句就被妃搶了話題。看樣子有妃在,想要听到其他人多說一點自己的事兒,恐怕有點難……
辜拾璧站起身,開始走到眾妃身邊去看她們的繡作。
她發現伈妃的羅扇上繡的是楊柳,那葉兒繡得特別傳神,不由得真心夸贊起來︰「伈妃這繡工真是精致,要怎樣才能把葉兒繡得這麼真?也教教我吧。」
「王後娘娘過譽了,這繡葉兒也要看是哪種葉的。葉脈顯露的,先繡其葉,留著筋脈路,之後再加繡葉脈;葉脈細的,就在葉脈分界繡出一絲路……」
辜拾璧認真看著伈妃示範如何繡葉子,其實她對刺繡並不擅長,基本的女紅縫補是會,但要像繡坊那樣繡到出神入化,她可做不來。
「其實語妃繡花兒才是一絕呢。」伈妃發覺自己說太多話了,趕緊把話題轉給別人。
辜拾璧听了,馬上過去語妃身邊,她正繡著一個荷包,上頭的梅花栩栩如生,不禁又驚嘆︰「太美了,這花蕊兒要怎樣繡才能繡得根根分明呢?」
「繡花蕊的針法挺多的,繡梅花的要用打籽繡,繡牡丹花的則要用纏針,花蕊睫要用接針、滾針……」
辜拾璧一個個欣賞眾妃的繡功,發現她們各有所長,繡得最差的就屬她自己了。
她拿起自己方才繡的腰帶,攤在眾人面前,問道︰「你們看得出來我這繡的是什麼嗎?」
眾妃與侍女們聚精會神地看著,但沒人說得出是什麼。
「也難怪你們看不出來,其實我自己也看不出來。」
辜拾璧此言一出,眾人都掩嘴輕笑了,唯獨妃按桌叱道︰「你們對王後娘娘太失禮了!」
「妃,有什麼關系,大家笑笑輕松點不好嗎?我繡得不好是事實,往後還要向你們多討教討教呢。」辜拾璧是真的完全不以為意。
氣氛因為這一笑而整個活絡起來了,辜拾璧開始拿點心吃之後,其他人也跟著吃了;由于點心太多,她要侍女們也一起吃,免得剩下就蹧蹋了。
女紅會結束後,辜拾璧回到燕邇宮,馬上把那一身沉重的衣裝換下,頭上鳳釵解下,連臉上的妝都洗了。
才剛把為了固定發髻而涂上的刨花水洗掉,正歇著讓杏兒幫她把頭發拭干時,龐王進來了。杏兒馬上乖覺地退出燕邇宮。
「我的王後,今日如此盛裝所為何來呢?」龐王一來就開門見山,眼里盛滿促狹的笑意。
「你又從議事房樓閣上瞧見了?這偷看的習性可不怎麼好。」大繡房就在蓮池後面,一定是她走過去時被他看到了。
「我哪里偷看了,我是光明正大的看啊。既然都打扮好了,為何又匆匆換下,怎麼不留著給本王欣賞欣賞?正所謂『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
「你都知道是『女為悅己者容』了,女人裝扮自己是為了喜歡的人,我可不是為了你而裝扮的,當然不用留給你看了。」
「那你是為了誰而容?你不是剛去大繡房跟眾妃攪和完回來而已嗎?那兒可沒有男人。」
她瞪了他一眼,懶得回他話。這人老愛明知故問,依他的「料事如神」,又怎會不知她盛裝去女紅會的目的呢。
她已經受夠了老是處于挨打的局面,屈指一算,她已經被暗算三次了。三次!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徹底被當成病貓了。
今日擺這宴,除了要用王後的威嚴嚇嚇她們之外,也順便刺探一下敵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