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夫求歡 第五章
第三章
夜半三更,喜房中戰火正酣,新人身上的喜慶紅衣皆已破損,發絲凌亂,從入洞房打到現在,兩人始終勢均力敵,戰況依然膠著,勝負未分。
兩人都是江湖高手,交手無數次,熟悉彼此的武功路數,皆知對方的難纏程度。
照這情況看來,他們就算打個十天半個月也分不出勝負,彼此心里都有數。
「這樣打下去不是辦法。」鄭尋歡率先開口。
這是要談判的意思了。
「你待如何?」宋心寧也松口。
既然兩人都有休兵的意願,那就好商量了。
「咱們已經成親,既是夫妻——」
「誰跟你是夫妻?咱們是敵人。」
她不客氣地打斷他。正邪不兩立,談判歸談判,原則立場先講好,她跟他不是一路的。
「急什麼,听我說完,咱們在別人眼里已是夫妻,這戲得演下去,你也不想泄漏自己的江湖身分,是吧?」
他知道,她跟他一樣,都在江湖上隱瞞了真實身分,也不讓家族知曉自己在江湖上的稱號。
魔人花無心和玉靈宮玉芙蓉本是死敵,突然勾搭在一塊,這事若傳出去,不管是魔教或九大門派,肯定派人來滅了他們。
宋心寧擰眉,雖然極不願意,但審時度勢,目前除此之外,似乎別無他法,畢竟鄭宋聯姻不僅全城盡知,連皇帝都派公公送了賞賜過來。
真倒霉,自己怎麼就攤上這事了!她不禁後悔當時查得不夠仔細,只知鄭家二少是個紈,哪知竟是魔人榜上的大魔頭。
「行,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你自去妾室那兒,我要休息了。」竟是直接趕新郎出洞房,令鄭尋歡不禁啼笑皆非。
「這可不行,說好了演戲,我就待在這里,明早再走。」說完徑自走向大床。
宋心寧擋住他的路,冷聲命令。「我睡床,你去外間睡。」
想趕他去外間睡榻?他可不依,不過他也不跟她爭,轉了個方向,直接坐在椅子上。
「我就在這兒打坐,你自便。」
開什麼玩笑,讓他待在內間,她還怎麼洗浴更衣?什麼都給他看光了,而且還得防著他使壞,這樣太危險了。
「去外間。」她警告。
鄭尋歡勾起挑釁的痞笑。「爺就不走,你奈我何?」
話不投機半句多,直接用拳頭決定,兩人一言不合,又打了起來。
不過這回兩人才打了十招便猛然停住,不約而同抬頭盯著天井。
屋頂上有人!
兩人立即收手,凝神于耳,仔細听辨上頭的聲音。
是刺客,還是誰家派來的密探?
「小聲點,可別被他們發現了。」
「放心,之前動靜那麼大,這會兒肯定睡得不醒人事。」
來了還不止一個,是兩個!
鄭尋歡和宋心寧彼此交換了個眼神。這兩名刺客是打算趁他們熟睡時夜襲?
「二少爺也太神勇,午時入了洞房就沒停下過,你說這都多少時辰了,簡直天賦異稟。」
「先前二少爺還不高興娶宋家大姑娘,嫌她太老,家世不好,又長得不出色。」
「依我看,這小娘子肯定床上功夫了得,要不然怎麼二少爺一進屋就不出來了,連客人也不管了,從白日鬧到晚上。听听先前的動靜,惹得小爺我一身臊熱,他們再不消停,我可受不了。」
宋心寧听得一臉黑,怒瞪鄭尋歡。
敢嫌她老?家世不好?長得不出色?
鄭尋歡卻對她挑了挑眉,咧開一絲痞笑。听到沒?二爺我床上神勇,天賦異稟。
宋心寧面無表情,目光很冷。
他們武功高強,五感敏銳,六識靈敏,能听清屋頂上兩人的悄悄話,但那兩人卻听不到屋中他們的低語。
「他們是誰?」
「我大哥派來的。」
「想做啥?」
「听壁腳。」
宋心寧一陣沉默後,聲音帶著慍怒。「你大哥有毛病?」
如果是鄭尋歡那些小妾派人來听壁腳,她不覺得奇怪,畢竟她這個少夫人嫁進來,損害的可是那些小妾的利益,會來打探很正常,但關他大哥什麼事?
鄭尋歡勾著邪笑。「毛病不多,但陰謀不少,咱們成親,還是他做的暗媒。」
宋心寧一怔,繼而明白了。
每戶人家總有些見不得光的陰私事,尤其牽扯到利益時,妯娌和兄弟間的明爭暗斗免不了,不僅僅是妻妾之爭而已。
如果她記得沒錯,鄭太尉的夫人是繼室,大少爺鄭懷儒是繼室所出,二少爺鄭尋歡是原配生的,繼室上位,原配的兒子就成了人厭狗嫌。
百姓家宅尚且如此,更何況是高門大戶。
在這種陰暗的環境下長大,難怪長成了江湖大魔頭,這話她沒說出口,但鄭尋歡卻從她表情上看出來了。
「我娘死得早,爹不疼,繼母不愛,大哥又使壞,能活到現在不容易,好不容易成家娶妻,洞房花燭夜卻差點沒命,是不是很有趣?」
宋心寧嘴角緊抿,沉默不語,心中有那麼一丁點同情他,但又如何?人的一生都有不如意的時候。
她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正色問︰「他們到底想做什麼?」
洞房听壁腳又能听出個啥?她不懂。
「瞧,這不就做給你看了?」
鄭尋歡手指了指上方,宋心寧見到上頭屋瓦被搬開一小塊,一條細線綁著一個東西緩緩垂下。
「閉氣。」
他一說,宋心寧立即照做。
「隨我來。」
她立即跟著。
「上床。」
她沒動,盯著他的目光很危險。
鄭尋歡正色道︰「那毒藥烈性很強,爺還想活命,可不敢逗留在此。」說話的同時,他晾出床邊一個隱密的開關。
宋心寧訝異,原來床下有機關!
屋頂上吊著的東西繼續垂下,她再無猶豫,火速跳上床。
鄭尋歡伸臂一攬,摟住她的腰,同時按下開關,床板突然分開,將兩人身形吞下後,又立即合上。
兩人往下墜落,掉在軟墊上,宋心寧立即要抽身,反被他趁勢壓住。
男人的氣息強勢籠罩,低頭要欺吻她。
一根銀針抵著他的太陽穴,她冷冷警告。「你試試。」
鄭尋歡額角太陽穴發寒,遺憾地嘆了口氣。「你身上到底藏了多少凶器啊?」
「對付色魔足夠了。」就知道這廝不可信任。
他識相地放開她,宋心寧立即跳開,與他保持距離。這里伸手不見五指,只能靠他,由此可見,這廝多麼狡詐。
鄭尋歡低笑。「我喜歡聰明的女人。」
「我討厭無恥下流的男人。」
對她的冷言冷語,鄭尋歡絲毫不以為意,他拿出火折子點燃,照亮一室。
宋心寧總算看清四周,這里的空間可容十人,有一道門,門是關著的,必是通往外頭。
鄭尋歡知道她在想什麼。「那是通道沒錯。」
「不走?」
「何必走,那毒藥只有一個時辰的藥性,等藥性過了,就能出去了。」
「你怎知曉?」
「因為那毒藥是爺找人賣給他的。」
「……」她抖了下嘴角。
「賣了五百兩銀子,爺狠狠撈了他一筆。」
摧花魔人不僅,還貪財。
她黑著臉。「你早知他會下毒?」
他咧開痞笑。「是呀,他毒死爺,明日就能告訴外人,爺是洞房花燭夜不知節制,精盡人亡,按照爺在外的惡名,無人會懷疑爺是被毒死的,從此鄭府只有他一個 嫡子,沒人跟他爭了。」
宋心寧狐疑地打量他。
「對付他,于你只是動動手指的事。」她不相信鄭尋歡有這麼好心,放任身邊的毒蛇來害他,他可是江湖排名第五的大惡人。
「一下弄死沒意思,養肥了再來殺。」
「……」果然惡人就是惡人,她先前居然還不小心同情他一下,實在危險。
鄭尋歡喬了個舒服的姿勢,仰躺在軟墊上,含笑地盯著她。
此時兩人身上皆衣衫不整,她身上只著中衣,鄭尋歡更是敞開胸膛,因為他的新郎服被她的利劍給劃得四分五裂。
如果以為她會因此覺得窘迫,他就太小看她了。
目前為止能讓她感到羞澀的人,只有過一人而已,而那個人在她決定嫁人時,就已經放棄了。
她就地盤腿坐下,閉目凝神打坐,不理會那廝灼人的目光。
鄭尋歡盯著她冷漠沉靜的容顏,勾著痞笑,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她。
他那個中看不中用的大哥總算做了件有用的事,便是給他找了這女人來當老婆。
隔日清晨,到了新人向公婆長輩敬茶的時辰。
嬤嬤領著丫鬟端水伺候兩位主子梳洗,瞠目結舌地看著一室狼籍,撕碎的衣裳散落在屋中各個角落,再回頭看那對新人青黑的眼圈,分明一夜未眠。
這是有多饑渴才弄成這樣啊?簡直羞煞人。
鄭尋歡不作解釋,只是露出一臉饜足的表情,宋心寧則假裝沒看到嬤嬤打量的目光,安靜地低頭,任由丫鬟伺候。
梳妝打扮妥當,兩人出了房往前堂走去,鄭尋歡突然伸臂攬上她的腰。
「小心走,別摔著了。是不是很疼?」
他語氣溫柔,目光眷寵。
她面沉似水,眼神似刀。
「是爺不好,整夜不知節制,爺扶著你走。」
新婚夫妻,恩愛如蜜,那是別人眼中的以為,其實宋心寧正用力掐著鄭尋歡的腰肉,一個勁兒往死里捏,誰教這廝竟敢乘機佔她便宜!
放手!
偏不!
兩人並肩走去的路上,不知暗中較勁了多少回,不過一跨進堂屋後,便同時收手休戰,該演的戲還是要演下去,要打,回屋關起門來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