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夫求歡 第十章
第六章
夜半三更時分,鄭尋歡悄悄起身,瞥了身旁的妻子一眼後,便悄無聲息地下了床,形如鬼魅般躍出窗外,融入夜色中。
幾乎是他一出去,床上的宋心寧便睜開眼跳下床,在床上也身著一身夜行衣的她,跟著躍出窗外,沒入夜色里。
她以為這男人想趁她熟睡時對雲屏或華容下手,不過他卻只是越過兩人的丫鬟房,沒有停頓,直接縱身上瓦,出了鄭府。
宋心寧一路尾隨,心下奇怪,直到見他進了「煙波坊」,她才恍然大悟。
原來,他是去青樓采補女人了。
這也難怪,若是采補那兩個丫鬟,萬一死在鄭府,容易走漏風聲,若傳出去,事後還要想辦法收拾遮掩。但青樓死個女人,那就不關他的事了。
宋心寧一路跟他進了煙波坊,此時正值半夜,正是青樓最熱鬧的時刻。
一入青樓,便是另一個花花世界。
燈火通明,載歌載舞,高朋滿座,鶯聲燕語,笑鬧聲與劃酒拳不斷,衣香鬢影的伎子們拿著酒壺穿梭在賓客間。
鄭尋歡的身影幾乎要淹沒在人群中,宋心寧趕忙追去。
「咦?這位姑娘,你找誰啊?」
龜公瞧見一身黑色勁裝的姑娘,不禁狐疑。來青樓的都是男子,突然冒出一個女子上青樓實在太顯眼了,想看不見都不行。
宋心寧丟了一錠銀子給他,用著只有兩人才能听到的聲音。「捕快查案,不得聲張。」丟下話便越過他,在鄭尋歡的身影消失在二樓轉彎處時,她也立即飛奔上 樓。
可惜一過拐彎處,鄭尋歡就消失了,宋心寧暗叫不好。
拐個彎後是一道長廊,長廊兩旁皆是廂房,廂房里的燈火將一對對男女的影子投射到窗紙上。
廂房這麼多,她沒那個閑工夫一間間找,幸好某廝吃喝嫖賭的名聲響亮,她隨手抓了一名妓女,開口就問。
「太尉府二少爺鄭尋歡在哪兒?」
紅櫻上下打量她,傲嬌地問︰「姑娘是鄭少爺什麼人?」
一個大姑娘上青樓,指名道姓的找男人,不會是來抓奸的吧?她才不會笨得為對方指路呢。
宋心寧不說二話,直接丟了一錠元寶給她。任何時候,金銀財寶都是最好的溝通方式,尤其是青樓這種地方。
紅櫻見錢眼開,賣了對方一個討好的笑,伸手往後院一指。
「鄭少爺去找如煙姑娘了。」
如煙是煙波坊的頭牌花魁,想見她一面,並不是捧著大把銀子就能見到,還要看她高不高興見人。
花魁擁有自己的院落和侍女,而位在煙波坊後花園的一座獨立小院便是煙花樓。
宋心寧立即奔向煙花樓,到了門口也不打招呼,直接推門闖入,剛好瞧見美人斜露香肩,而鄭尋歡正為她解開衣衫。
宋心寧不說二話,一掌打去,鄭尋歡利落閃避這凌厲的一掌,她則趁勢將美人護在身後,冷聲警告。
「你敢踫她試試看。」
鄭尋歡目光清亮,似有驚喜,勾著俊美的笑。
「你怎麼來了?」
「你說呢?」
鄭尋歡很高興,因為她瞪人的樣子像個醋勁大發的妻子跑來興師問罪,讓他怎麼看怎麼喜歡,正要與她調笑一番,卻瞧見如煙的手正模向宋心寧的手臂,猛然沉下 臉。
「你敢踫她試試看。」
宋心寧身後的如煙美人僵了下,收回手,露出一臉受驚的可憐樣。
宋心寧感覺到美人的害怕,安慰道︰「別怕,有我在。」
美人一听,更往她背後縮了縮,竟是把人靠在她背上。這舉止惹火了鄭尋歡,五指成爪襲向美人。
宋心寧出手扣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的魔爪,鄭尋歡卻突然掌指回扣,牢牢抱住她。
又是死纏爛打的抱法!
這廝跟她交手打出了心得,仗著她對鄭府忌諱,不敢殺他,所以每每逮著機會便是熊熊一抱,死皮賴臉的不放手,而為了阻止他的臭嘴親來,她便專打他的臉。
所以這回他一抱,她也很習慣地用拳頭往他的俊臉招呼。
「他是男人!」鄭尋歡氣急敗壞地解釋。
宋心寧止住拳頭,看看他,再回頭看看美人。美人正瞪大一雙美眸,驚異地盯著他們。
「你個禽獸,連男人也不放過!」照打不誤。
鄭尋歡被打得放開手,摀著一臉鼻血抗議。
「你可以懷疑爺的人品,但不可以懷疑爺的口味!」
宋心寧卻狠狠駁回他的抗議。「他是個比女人還漂亮的男人!」
鄭尋歡難得被噎了下,如煙卻被贊得心花怒放。
「東家,她是誰呀?」如煙好奇地問。
「她是爺的老婆!」
「東家?」宋心寧回頭看向如煙,對這個稱呼感到驚疑。
如煙笑咪咪地解釋。「他是煙波坊的東家,奴家的顧主。」
宋心寧驚愕了,听到如煙是男人,她很冷靜,以為鄭尋歡喜歡男人,她依然淡定,但听到煙波坊是鄭尋歡開的,她怒了,「唰」地一聲抽出腰間軟劍。
「你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大魔頭,殺牛取皮取肉就算了,死前還要逼牛耕田,榨干他們的血,我今日不殺了你這個武林禍害,誓不為人!」
鄭尋歡趕忙閃躲,瞧她這渾身的戾氣,知道她是真動了殺心。
「慢著——寧兒,你冷靜听我說——」
「下地府說去!」
刀劍無眼,鄭尋歡左閃右躲,打不過她,又舍不得傷她,瞥見如煙正幸災樂禍地看戲,他目光一沉,迅雷不及掩耳閃身到如煙背後。
「阻止她,否則爺拿你當肉盾!」
如煙身子一抖,知道東家發火了,趕忙收起看戲的惡趣味,當起兩人的和事佬。
「東家娘,你別生氣啊,屋里的東西很值錢的,打壞了,東家會要奴家接客賠錢的。」
這不是滅火,這絕對是火上加油!
宋心寧一手持劍刺向鄭尋歡,另一手救人,把如煙攬過來,護在臂彎里。
鄭尋歡一看,氣炸了。
她的女人竟摟著別的男人,這是萬萬不能忍受的。別看他平日嘻皮笑臉,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那是因為她是他的女人,所以他可以對她無止境的寬容,但絕不包括她踫其他男人。
如煙身子又抖了,眼看東家要入魔了,這絕對不是開玩笑的,慌忙掙月兌,趕緊跳開三大步。
「不關我的事啊!是你先惹她的!」本來還嬌滴滴的嗓音突然恢復成男人粗獷的聲音,就算宋心寧已事先被告知他是男的,乍听到他的說話聲,還是不適應地起了 雞皮疙瘩。
高手過招,爭的是瞬間,趁著她愣怔的空檔,鄭尋歡猛然欺近她的身,宋心寧快劍一擋,劍尖刺進他胸膛,利刃入肉,卻仍阻止不了他的來勢洶洶。
男人將她往牆上一壓,死死困住。
「說了他是男人,你為何踫他!」
他胸膛染血,義憤填膺,他不氣她持劍殺他,卻氣她為何踫其他男人。
宋心寧被他吼得一愣,突然就懵了。
一旁的如煙算是看懂了,東家是真的在乎這個女人,這是打翻了醋醰子,翻臉不認人了。
如煙見勢不妙,決定轉身出房去避避風頭,哪知他才溜出屋,前後不過一息,人又沖回來。
「來了!」
什麼來了?
宋心寧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被鄭尋歡抱住,跳窗要走。
如煙往前一擋,對他急急打了個手勢。窗外是池子,不可!
鄭尋歡是氣瘋了,這才想起來,立即棄窗,就勢一躺,抱著她滾到床底下。
宋心寧不知他倆在打什麼啞謎,卻福至心靈,知道此時不宜聲張,幾乎是他們滾到床底下的同時,門就被人踢開了。
「老子今日就非要如煙伺候,誰敢擋老子!」
宋心寧悄悄看了一眼,來人生得五大三粗,一臉凶相,額有刀疤,江湖匪氣頗重,來者不善!
屋里突然吵鬧不休,看這情況是此人要強見如煙,老鴇帶著一群姑娘趕過來相勸,眾人在屋里吵了起來,最後來人把東西往桌上一擺,大聲道︰「看清楚了,這一 百零八顆珍珠項鏈,價值連城,夠老子買她一夜了吧!」
屋里突然一靜,只聞眾人的抽氣聲,接著老鴇語氣一轉,奉勸如煙好好伺候貴人。
宋心寧在床底下听了個大概,知道老鴇這是被來人的大手筆給打動了,改變心意要如煙接客。
老鴇帶著眾人退出屋外。雖看不到,但能想象得到男人的模樣。
如煙是個男人,要怎麼接客?
宋心寧正納悶不已,突然身子一僵,怒瞪緊抱她的鄭尋歡。
宋心寧黑著臉。
鄭尋歡把唇貼在她耳邊,含住她的耳垂。
她用眼神警告。信不信老娘閹了你!
「咦?有血腥味!」
床下兩人皆是心中一警,此人怕是聞到鄭尋歡身上的血味,唯恐行跡敗漏。
「哎呀死相,奴家來了月事,這樣你也聞得到。」
「……」如煙,你真的不是女人嗎?
宋心寧感到頸子一癢,鄭尋歡竟趁她一個不留神,往她頸子吮咬下去,害得她身子一抖,抑不住低呼一聲。
「我的親親,你的聲音真嗲,給老子叫大聲點!」
「……」宋心寧很想砍人!
最後的結局,如煙當然不可能跟對方做到最後,而是趁對方色迷心竅時,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鄭尋歡從床下爬出來,和如煙一塊把人給綁了。
原來此漢是江洋大盜鄧焦,專盜他人寶物,被懸賞通緝已久,那一百零八顆珍珠串成的項鏈便是贓物。
此賊本想用珍珠項鏈騙得如煙一夜,事後吃干抹淨走人,順道再把珍珠項鏈盜走,卻不料做賊的遇上更厲害的匪,被鄭尋歡盯上,終于用計勾來,誤上賊船,不但 被打劫一空,還被打包送去領賞金。
雖說江湖人除惡揚善,常常是手起刀落,不受律法管束,已是江湖上約定成俗之事,大伙兒心照不宣,但是——
宋心寧黑著臉,怒瞪鄭尋歡帶笑的臉。這廝根本是黑吃黑,開的是黑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