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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商的小廚娘 第二章 成為八卦女主角

時序進入秋分,天氣更冷了。

空氣寒,被窩暖,起床困難,但姜吉時想著生母游姨娘還有弟弟識文的家中地位,還是奮力起來了——嫡母汪氏從來不給她好臉色看,嫡弟姜啟文也把她當外人,總是直呼她的名字,更別說偶而回娘家的姜多金跟在家的姜多銀這兩個嫡妹,看到她眼楮就噴火。

汪氏雖然不敢殺游姨娘,但絆子也沒少過,姜家並不富裕,只有兩個粗使婆子使喚,家事是很多的,游姨娘有做不完的家事。

然而,這個態度從三年前開始轉變,因為這個家是她姜吉時在操持,所以汪氏已經減少責罵游姨娘的次數,以前游姨娘清早服侍汪氏起床,直到汪氏躺床睡覺,才能回自己房中歇息,但現在姜老頭姜婆子發話了——

「吉時現在養家,大媳婦妳得對她姨娘客氣一點,免得讓人說我們姜家不厚道。」

汪氏再拗,也不敢拗公公婆婆,于是改了,游姨娘每逢雙日去服侍她起床睡覺,單日則可以休息。

九歲的姜識文雖然還是不能去學堂,但是例銀多了一些,可以買筆墨,靠著姊姊教他的幾百字,也能讀一些話本——雖然不是什麼正經書,但勝在用詞簡單,姜識文看得懂,四書五經冷門字太多,沒人教,看了也沒用。

姜吉時每每想到游姨娘每個月能休息十五天,就覺得辛苦不算什麼了,何況,除了每個月三百文的例銀,姜老頭還另外每個月補貼她一兩,冬天生意好,甚至會給到二兩,這三年下來,她已經存了快五十兩銀子,她打算年後送識文去私塾——親爹可以不管兒子,但她這個姊姊不會不管識文,進學堂得一次繳六十兩束修,然後每個月再一兩書錢,就快存到了。

她也不求識文考狀元什麼的,多學幾個字,多知道一點做人的道理,去大戶人家當個管事的或賬房,總比在碼頭做苦工強,做苦工的人,晚年都一身病,她可沒听說過誰算賬算出一身病的……

「姑娘,給我來兩個饅頭,一碗白粥。」

「姑娘,給我們一人一套燒餅油條,還要漬菜,越多越好。」

「漬菜都給我包上一種,帶走。」

天還沒亮,姜吉時,柳婆子,春桃,三人忙得團團轉,爐子下不斷的加煤炭,醬缸的蓋子打開又蓋上,蓋上又打開。

生意好值得高興,但生意太好了,好到她們莫名其妙。

不知道怎麼著,這半個月來姜家食堂的生意火紅得不行,除了本來進出的樵夫農婦,菜肉生意人,還多了一些看起來就不該出現在城東小店的人——他們看起來比較像大少爺,一進來都是一大串人,吃什麼隨便,主要是賞銀大方。

每天回家跟姜老頭繳當日的收銀,姜老頭剛開始是高興,喲,今日生意不錯。

連續幾日都這樣,姜老頭變成,唉,怎麼還這麼多啊?

然後半個月,姜老頭已經懷疑人生了,怎麼回事?我們這是準備發財了嗎?

姜吉時就看著那幾個衣飾華貴的客人,內心又歡喜又困惑。

姜家食堂的生意不是慢慢好起來,是突然間客人暴增,以前一天賣一鍋粥,現在她每天丑時起床煮三鍋都不夠,炸油條的面粉也是迅速消耗,醬菜更夸張,以前一小甕可以賣兩三天,現在一天就要去地窖添兩三次。

柳婆子已經受不住了,要求再多找一個人來幫手,不然她也不干了,這麼忙,連喝水的時間都沒有。

姜吉時跟姜老頭商議,姜老頭同意每個月多給柳婆子五百文,柳婆子這才忍下來。

一日,才開店,又涌進了一大堆客人。

姜吉時已經很習慣了,連忙招呼,白粥一碗一碗的舀,偶而被燙到也來不及敷藥。

就在這時候,一輛黛色錦繡馬車停下——這半個月來,華貴的馬車看多了,姜吉時,柳婆子,春桃,都已經不驚訝。

不知道是哪來的少爺小姐。

就見帳簾一掀,下來一個清秀的少女,嘴角一顆大痣,頗有媒婆風采,年紀輕,一股傲慢之相。

姜吉時是天生做生意的,感覺得出來人不好惹,但也不怕,她愛銀子,銀子可以讓她無所畏懼,「姑娘請問要點什麼?」

大痣少女旁邊一個丫頭道︰「憑妳,也配跟我們小姐說話?」

呃,好吧,「請問這位小姊姊,妳家的小姐要點什麼?」

那丫頭張嘴,卻是說不出來,這破店就這麼點破東西,是要點什麼?又不敢替小姐做決定,一時間沉默。

就見大痣少女道︰「妳就是姜吉時?」

姜吉時含笑,「是。」

大痣少女打量她,然後哼的一聲,「我看也不怎麼樣。」

姜吉時傻眼,這算啥?這年頭賣個早點還要看長相?

就在這時候,在里面吃燒餅的一個貴公子出來,「哎,這不是鄭小姐嗎?」

叫做鄭小姐的大痣少女道︰「田大和?」

「不是我還有誰?」田大和笑說︰「我道誰呢,這麼一大早的,莫非鄭小姐也是……」

鄭小姐一臉不爽,「我便是听人說表哥喜歡上了城東姜家食堂的姜吉時,姑姑也很著急,這便派我過來看看,卻沒想到這般普通。」

姜吉時一臉錯愕,鄭小姐?表哥?姑姑?喜歡?誰啊?

想想又覺得不高興,這半個月莫名其妙的人潮,莫非都是沖著那個鄭小姐口中的「表哥」所來,「這位小姐妳說話可得有分寸,我雖然拋頭露面做生意,但一向規矩,妳講得好像我跟誰不清不楚一樣。」

鄭小姐道︰「有沒有不清不楚妳心里最明白。」

田大和連忙勸,「鄭小姐莫這樣說,子衿今年十八,好不容易有個姑娘放心上,我們都替他開心呢。」

姜吉時這下听清楚了,子衿,朱子衿?

對了,朱太太不就姓鄭,那個鄭小姐口中的姑姑就是朱太太吧。

朱子衿喜歡她?哪來的流言啊,這陣子來店中的貴人莫不都是來看看朱子衿「喜歡」的姑娘?

原來是這樣。難怪客人多得又急又怪,還個個給錢大方。

這些富二代真是吃飽太閑,造謠也不是這樣造的,要是說姜家隔壁的麻二喜歡她還有點道理,日日見面,也算得上緣由,她跟朱子衿一個月不過見一兩次,還是正當生意來往,這也扯得上喜歡?

姜家食堂來往的熟客多了去了,難不成人人喜歡她?真是懶得理他們。

「鄭小姐,您若要用早餐,里面請,若是不要,那也別擋著門口,我不過平頭百姓,還要做生意。」

鄭小姐臉一陣紅一陣白,「妳竟然對我這樣無禮!」

田大和打圓場,「姜姑娘說得也有道理,小地方靠的是翻桌率,鄭小姐要不進來談,要不買了回家吃,擋在門口確實不好。」

那鄭小姐卻是一臉氣憤,「現在不過傳言表哥喜歡她,你們就一個兩個替她說話,我好歹也是忠武侯的再從孫女,竟如此對我。」

姜吉時心想,再從孫女,這是什麼離奇的關系啊?何況京城誰不知道,皇商家的朱太太收留父母雙亡的佷女鄭柳兒,這鄭小姐應該就是她,怕是父系家族不肯收留,只好依靠姑母。

寄人籬下長大的孩子還能有如此氣焰,看來是過得很幸福了。

說話間,又有華貴的馬車停下,走下一個年輕的少爺。

那年輕少爺一看,「田大和,鄭小姐?這麼巧?」

那田大和道︰「劉伯光,你也來啦,莫非也是……」

劉伯光嘿的一聲,對姜吉時道︰「什麼都來一份,帶走。」

若有似無的瞄了姜吉時一眼,然後迅速移開目光。

眾人你知我知,又是一個來看「朱子衿的意中人」的。

姜吉時不喜歡這種感覺。

那個田大和來過三次,姜吉時知道他是客氣的人,于是道︰「敢問田少爺,是听誰說這流言的?」

鄭柳兒尖聲,「妳敢說流言,妳敢說妳沒勾引我表哥?」

姜吉時不理會鄭柳兒的發瘋,「還請田少爺明示。」

「這個……」照說,田大和脾氣再好,也是殿中少監的孫子,他四品門戶,本不會跟個生意女子交談,但現在京中盛傳皇商朱子衿喜歡姜家食堂的掌杓姑娘,看在朱子衿的面子上,這才對姜吉時客氣,「我也是听人說的。」

「誰要害我?」

劉伯光一臉八卦,「姑娘真跟子衿不是互有情意的關系?」

「自然不是,女子名聲至為緊要,還請兩位少爺告知謠言哪來,小女子這才好找人算賬。」姜吉時握緊拳頭。

田大和看她氣憤,也斂起開玩笑的神情,「我是听秦湘生說的,茶商秦家,不知道姜姑娘有沒有听過這人?」

秦湘生,不就那日對她無禮,被朱子衿給揍了的人?

原來是他。

那日姜吉時收攤後,憑著一股怒氣前往秦家,原本只想讓門房傳話而已,沒想到秦湘生居然見她了。

也許是那日朱子衿真的打得他肚子痛,秦湘生對她的態度居然還可以。

秦湘生承認,話是他放出去的,也沒什麼,就是看朱子衿不爽,想跟他搗蛋而已——皇商家的嫡子,如果喜歡上小食堂的大齡掌杓姑娘,朱家還不翻天覆地,朱太太會吵著要他娶自己的佷女鄭柳兒,朱老太太會要他娶自己的佷孫女祁香雲,朱子衿只能有一個正妻,接下來不只是鄭柳兒跟祁香雲這兩位表妹的大戰,而是朱老太太跟朱太太這對婆媳的大戰,光想朱子衿會頭痛,他秦湘生就開心。

姜吉時一個拳頭上去,她雖然是女子,但掌杓三年,力氣不同凡響。

秦湘生摀著肚子,十分不敢相信,「妳居然也打我?」

「你跟朱子衿有仇,找他報去,拉我的名聲賠下去,算什麼男人?」

秦湘生想想不過是個普通女子,又道︰「我伯公可是五品秘書丞,妳敢打我?」

姜吉時雙手扠腰,十足剽悍,「給你點教訓,你要是再胡說八道,我就告官,我東瑞律法,毀損女子名節可是大罪,你若不明白,我現在告訴你!」

秦湘生縮了縮脖子,怎麼一個兩個都把東瑞國的律法讀得這麼熟,但他自知理虧,也不敢說什麼,挨打雖然痛,只能模模鼻子算了。

姜吉時揍完秦湘生帶著春桃回到家,一頭鑽進自己跟游姨娘的房間,母女倆一邊刺繡,一邊說說話——今日是單日,游姨娘不用去伺候汪氏。

母女倆已經打定主意,姜大富不給姜識文上學堂,自己花錢總可以,她們擅長江南的山水刺繡,跟京城的雲霓刺繡並不相同,因此繡品賣得還算不錯——雖然也不期待姜識文能考什麼舉子進士,但萬一呢?也許也許,萬一萬一,姜識文真有那天賦,她們總不能讓姜識文因為沒錢而斷了去學堂的路。

酉正剛過一刻,春桃來說,晚飯好了。

母女倆放下繡繃,朝大廳過去。

姜家的晚飯,照例是大家一起吃的。

自從姜啟文的妻子小汪氏連續生子後,已經是四代同堂。

姜老頭姜婆子為尊,姜大富是家中的主心骨,頂梁柱,雖然快四十歲了還只是個童生,但全家都覺得他有朝一日會高中狀元,然後光宗耀祖,每天吃完早飯就去學堂讀書,直到晚飯才回來,出生到現在,沒干過一天活,連家事都不做。

姜大富的嫡長子姜啟文,他喜歡鄰居羅招弟,但汪氏怕羅招弟跟自己不貼心,會搶走兒子,所以要他娶表妹小汪氏,姜啟文拗不過母親一哭二鬧,只好娶了表妹。小汪氏入門三年,生下了智哥兒跟喜哥兒,兩個男孩都白白胖胖,健康活潑,全家除了姜啟文之外,對小汪氏都十分滿意。

小汪氏帶著智哥兒來了,姜老頭跟姜婆子帶著喜哥兒來了,汪氏跟姜多銀一前一後,等姜大富跟姜啟文從學堂回來,就能開飯。

又等了大概一刻,這才听到姜大富跟姜啟文的聲音。

就見格扇一推,姜大富一臉紅光,姜啟文也是滿臉興奮。

汪氏鑒貌辨色,笑說︰「老爺跟啟文這是怎麼啦,喝酒啦?」

姜大富呵呵一笑,「下午同學起哄,非得要我請飲酒,所以在高家酒鋪賒了三兩銀子,妳明日過去還一下。」

汪氏心中罵了一聲,想開口念幾句,但看兒子啟文也喝了,這一罵連兒子都要一起被念,只好忍下,「什麼高興的事情,大白天的喝酒?」

「吉時,吉時啊,我的好女兒,真給爹爭氣。」姜大富慈祥笑著,好像自己從以前就是個好爹一樣——同學跟他說了才知道,沒想到那個鼎鼎大名的皇商朱子衿居然喜歡上自家女兒,怎麼能不高興啊,姜家要飛黃騰達了,以後沒錢了就跟女婿疏通疏通,據說朱家有金山銀山,這樣富裕的家庭,給他們幾千兩聘金不過小事一件,以後他們姜家就可以蓋大房,請下人,這樣他姜大富也算光大了姜家。

姜吉時卻是不知道自家親爹在打著裙帶關系主意,想著,爹講的是這幾半個月收入的事情吧,以前一個月只能淨賺十兩,這半個月淨賺三十兩都不止了,唉,就算不象話,那也是她的爹,是母親這輩子的依靠跟想望,爹能知道自己爭氣,內心還是有點安慰的,于是道︰「那也沒什麼。」

「唉喔,怎麼叫沒什麼,可希罕了,可辛苦了,這要是事情順利,我們姜家就要發達起來,看看以後親戚誰還敢看不起我。」朱子衿的岳父呢,想想就很爽。

「靠別人怎麼會是方法,終究還是得靠自己。」女子可頂半邊天。

「說的沒錯,吉時丫頭,妳就是靠自己的好榜樣。」

姜吉時心想,是啊,一天賣三鍋粥,因為忙,手上大小燙傷無數,但靠著自己掙銀子,又踏實又安心,「以後我還會這樣做的。」

「說得對,就得這樣。」把朱子衿的心抓得牢牢的。

「爹,您怎麼啦,我賣粥又不是第一天,怎麼今日為了這喝酒?」

一旁,姜啟文倒是忍不住了,「姜吉……姊姊,那個朱家,什麼時候派人來提親?」這是他第一次叫姜吉時姊姊,姜吉時是討厭的,但銀子是美的,路上父子倆說起能當上皇商姻親,好處說不完,兩人都樂瘋了。

姜吉時被弟弟姜啟文一問,內心一整個不舒服,那個秦湘生嘴巴怎麼這樣大,不過半個月,就渲染得這麼多人知道了——姜家食堂原本也算城東的八卦聚集地,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成了八卦女主角。

還好她沒意中人,也沒打算嫁人,不然名聲盡毀,以後怎麼辦?朱子衿又不可能因為她名聲有損就娶她,朱家耶,听說圍牆都比官戶的還要高上三寸。

看到姜大富跟姜啟文那閃閃發亮的眼楮,心想,這誤會可大了,得說清楚,免得他們想得太美,反而不讀書耽誤了自己的前程。

汪氏一怔,什麼提親,就那破相丫頭還有人要?她嫁出去了,姜家食堂怎麼辦?誰來工作養他們全家,不管是誰,她這嫡母都不允許,于是問︰「什麼朱家?」

「娘,就是城東皇商朱家,現在京城都在傳,朱二少爺對姊姊情有獨鐘呢。」姜啟文喜孜孜的回答。

汪氏張大嘴巴,「皇皇皇皇商朱家?」

「是啊。」想起姜吉時的聘禮,姜啟文都快飛起來,「听說有好幾個登徒子在食堂騷擾姊姊,那朱二少爺以一敵四,把那四人都打得跪地求饒,其中一人還斷了胳膊,威風凜凜,眾人都拍手叫好,還讓家中會武的食客輪流到食堂去吃東西,好保護姊姊,說了讓姊姊等他,待江南之事處理完畢,就上門提親——朱二少爺冷淡的性子我也有所耳聞,能給姊姊出氣,那想必是非常喜歡,娘,我們就等著朱家上門提親,跟皇商當親戚。」

汪氏又驚又喜,「原來是那個朱家,那聘禮得有多少啊?」

「朱家年收十萬兩銀子,給我們一萬兩銀子當聘禮,也不算過分。」

「一萬兩!」汪氏摀著胸口。

小汪氏也跟著驚呼,「夫君沒開玩笑,一萬兩?」

一萬兩?他們姜家可要發財了,喔不,可要發家了,以後跟著朱家做生意,子子孫孫都不用愁。

想到白花花的銀子,一向刻薄的汪氏馬上換了臉孔,只不過板著臉久了,笑起來有點不自然,「吉時,妳可得趕緊生孩子,如果是女兒,就帶著大筆嫁妝嫁給家里的喜哥兒,如果是兒子,就娶多金的琪姐兒,當然聘禮要多,這樣妳妹妹晚年日子才好過,知道嗎?」

嫡女姜多金十七,已經出嫁,就嫁在隔壁巷子,所以常常回娘家。

姜吉時簡直傻眼,不過一個流言而已,姜家已經在想著要怎麼吸干朱家的血,姜家不是自詡書香門第嗎?

「不是的。」姜吉時開口就想解釋,「我跟朱二少爺——」

「爹知道。」姜大富打斷了女兒的話,模模胡子,笑咪咪的看著小兒子,「我看,識文也該是進學堂的時候了。」

就見游姨娘眼中驚喜,「老爺可是說真的?」

姜識文也是滿臉高興,「爹沒騙我?我可以進學堂?」

「該進,該進。」姜大富笑意盎然,「你九歲了,現在進學堂雖然有些晚,但好好讀書,還是能讀出個前程。」

姜識文大喜,「姨娘,我可以進學堂了。」

游姨娘當場紅了眼眶——姜大富覺得愧對正妻汪氏,所以彌補的方式是不讓她的兒子進學堂,孩子無辜,但姜大富只讓她別爭,說家和萬事興。

現在乍听到兒子能進學堂,多年夢想成真,游姨娘如何不高興?

姜識文臉上的喜悅更藏不住,他也想讀書,話本中的那些少爺後來都考上狀元,光宗耀祖,風光得很。

若是從前,汪氏跟小汪氏這對婆媳一定會跳出來反對,一個庶子而已,讀什麼書,光是入學束修就要六十兩,以後還要每個月一兩的書錢,家里哪來的閑錢給他讀書,但現在不同,把姜吉時嫁給朱家,馬上有白花花的銀子,而且等姜吉時當了太太掌家,又可以把朱家的中饋挪一點給姜家,朱家那麼豪奢,哪怕只是一點,姜家都吃喝不盡了,當然要對游姨娘跟姜識文好一點。

汪氏馬上就坐到游姨娘身邊,拉著她的手,一臉姊妹親熱,「妹妹這幾年也辛苦了,我想,以後就不用來服侍我起床睡覺,妳也好好休息,我房里還有一罐人參片,回頭拿來給妳,妳每天含一片,養養身子,這樣以後冬天就不會怕冷了,妳是南方人,最怕京城的雪天,這姊姊都知道,以前過去都不用再提,以後我們就當好姊妹。」

游姨娘不過是個鄉下漁女,性子樸實的很,見汪氏突然示好,也沒懷疑,只以為是自己運氣來了,老爺跟太太今日都對自己母子三人好,于是乖巧的說︰「知道了,太太。」

汪氏假裝責怪道︰「怎麼還叫太太,叫姊姊。」

游姨娘怯怯的喊了一聲,「姊……姊姊。」

「是了,以後我是妳姊姊,妳是我妹妹。」

姜吉時見自己姨娘受寵若驚的模樣,內心心疼,知道姜大富跟汪氏之所以態度丕變,完全是以為朱子衿喜歡她。

她現在也說不出口那是誤會一場,別的不講,至少等弟弟進入學堂再說,束修繳了,總不可能要學堂吐出來,姜大富跟姜啟文還在同一個學堂里,真要退學跟學堂討回束修,姜大富跟姜啟文也不用做人了。

到時候木已成舟,姜大富就算生氣,也只能硬著頭皮讓識文繼續去學堂。

然後是家里的事情,汪氏不用游姨娘服侍了,這樣的大恩,汪氏自然會到處去說,屆時就算知道誤會一場,也不好意思再叫游姨娘去服侍——家里的兩個粗使婆子只是過來幫忙,並沒有打賣身契,晚上會回自己的家,若是汪氏白天又叫游姨娘去服侍,那兩個粗使婆子也會八卦的。

好消息跑得慢,但八卦就跟長了翅膀一樣,一天就飛越整個京城。汪氏為了自己,為了萬一有一天姜大富或者姜啟文高中,自己當上官夫人,為了避免被人抓住小辮子,是絕對不會再讓游姨娘去服侍了。

退後一步說,自己也沒騙他們,是他們听朋友起哄,然後想得太美——回京十年,她已經太懂姜大富跟汪氏了。

他們會等朱家上門提親,至少可以等一兩年,然後還不敢跟她這個準新娘子翻臉,因為內心抱持著期待,她呢,只要在朱子衿上門時再對他親切一點,維持住流言就好,等再過個幾年,識文長大,她也存夠了錢,一家三口搬出去,她另外開個食堂維持生活,再給識文娶個媳婦,也能一家和樂,到時候再也不用看姜家臉色。

快到冬至,姜吉時更忙了。

她現在已經知道很多人都是來看朱子衿的意中人,她知道別人誤會,但也因為這樣,弟弟能進學堂,姨娘能好好休息,有這樣大的好處,她覺得誤會也沒什麼,名聲不要緊,反正她額上有疤,是不可能嫁出去的。

在江南時,為了保護一個瘦弱的玩伴,被兩個小乞丐圍毆,她以一敵三,頭上挨了一記石頭,登時血流如注,兩個小乞丐被嚇跑了,她要保護的小玩伴則放聲大哭。

小玩伴叫做包子,六歲大,听說是京城貴人,病後瘦弱,來江南養身體,取個糙名字,希望他好養活。包子就住在里正家,每天跟里正的孫子招福鑽狗洞出來跟他們玩。

第一次見到包子,她很驚訝,怎麼有人這麼白。

夏天,每個孩子都曬成黑炭似的,從京城來的包子的皮膚,真的像包子一樣白。

說起江南種種,包子,阿祥,阿四,招福,大蓮,真是好玩的事情說不完,每天吃飽玩,玩累了吃,真不知道什麼叫做憂愁,當時還沒入姜家戶籍,只叫做大妞的她,也從來不曾有人笑她沒爹。

包子說有爹也沒什麼,他有爹,可是他爹有好多姨娘,他的親娘很煩。

她沒讀書,包子用樹枝在沙地上教她寫字,她就這樣認得了大妞,認得了江南,認得了梅花府,知道雲霞飛鷺怎麼寫,知道求子觀音怎麼寫,包子也教了他的名字,筆畫不多,很簡單,但時間太久她忘了。

到京城後,有爹了,然後姜啟文,姜多金,姜多銀會笑她姨娘不自愛,還沒過門就跟人生孩子,她既是長女,自然力氣大,就揍人,然後那三人又會跟親娘汪氏告狀,汪氏就會打罵游姨娘,這時候姜老頭跟姜婆子又會出來說——好歹接回游姨娘,大富的身子這才慢慢康復,別對游姨娘太過分了。

一家子沒一刻安靜。

姜吉時很希望姜識文快點長大,這樣他們就能搬出去——游姨娘性子弱,非得有個依靠不可,只有等弟弟成長為依靠,她才會願意搬出來……

「吉時啊,吉時。」

一個熟悉的聲音把姜吉時拉回現實。

一看來人,眼珠子差點凸出來,「爹?」

「不是我還有誰?」姜大富笑容滿面,「我的同學非得在出外踏青前過來看看妳,妳就給我們上一點白粥燒餅,不用特別招呼了。」

他們這次趕早出門,就是為了出外踏青,吟詠初升朝陽與晨霧。

姜吉時就看到姜大富帶著七八人,年輕的不過二十幾,老的還滿頭花白頭發,眾人都是一臉八卦的看著她,一個甚至還月兌口而出「要是我家丫頭爭氣就好了」。

一個留著大胡子的人安慰,「這是緣分,我看姜兄家要時來運轉了。」

姜大富也不委婉,直接拱手,「客氣,客氣。」

姜吉時心想,算了,為了姨娘跟弟弟,我忍。

一行七八人進入食堂,頓時擁擠起來。

春桃過來小聲說︰「怎麼連老爺也這樣?」

姜吉時嘆了一口氣,「去裝燒餅,一盤兩個。」

然後她自己舀白粥,一碗一杓,不多不少。

此時傳來敲鐘聲,城門開了。

姜吉時振奮了一下,城門開,會再進來一撥人,這些都是她未來的希望,什麼都是假的,手藝跟銀子才是真的。

「姑娘,三十文給我配一份早點。」

「兩個燒餅,不用白粥,給我水,我還要四個燒餅帶走。」

「燒餅夾油條一份,白粥兩碗。」

姜吉時,春桃,柳婆子忙了起來。

姜吉時正在舀粥,瞥見有人進來,連忙揚聲招呼財神爺,「您早,請問要……點……什麼?」

尷尬,太尷尬。因為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朱子衿。

朱子衿看來也是在城外等著進入的人,袖子口都沾了露水,但氣色很好,頭發梳得整齊,一身雲錦絲袍,腰帶上則別了塊冰晶玉,最主要的是臉,五官神采飛揚的,怎麼看怎麼舒服,雖然已經看好幾年了,姜吉時還是每次都會贊嘆一聲,真是畫中人物。

皇商朱二少爺喜歡上姜姑娘的事情,是這個月來城東主要的八卦,這下子主角出現,讓目睹的人又驚又喜,吵吵鬧鬧的小店瞬間安靜,人人睜大眼楮,許是心中有定見,怎麼看朱子衿都覺得他含情脈脈,怎麼看姜吉時都覺得她嬌羞怯怯,且不論身分天差地別,只看臉的話還算滿登對。

朱子衿沒被詭異的氣氛所影響,還是態度朗然,「姜姑娘早,照舊。」

「……好。」

食堂內開始傳出窸窸窣窣的討論聲音,聲音不大,但姜吉時年輕耳朵尖,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是朱二少爺,是朱二少爺本人,他在看姜姑娘了。」

「唉喔,我看那眼神,如果我老婆子年輕四十歲,肯定要嫁給朱二少爺。」

「這朱二少爺確實喜歡姜姑娘,眼楮里都是感情,我今年六十幾歲了,吃過的鹽都比山高,我不會看錯的。」

姜吉時覺得超級尷尬——萬一朱子衿以後都不來了,她不就少了一筆收入?他不只臉蛋美,他給的金珠子更美啊,這些大嬸婆子,論長短都不會小聲點的嗎,食堂這麼小,當事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姜吉時端了白粥過去,試圖解釋,「那個……不是我自作多情,是那日那個秦少爺放出的風聲……」

朱子衿歉然道︰「這事情說來是我給姜姑娘惹了麻煩,與那廝有過節的是我,不是姜姑娘。」

「你知道?」

桔梗笑說︰「自然是知道,我家少爺雖然離京,京城大小事情每日都是快馬送到江南,少爺已經讓人去揍了秦少爺一頓,只是沒想到秦少爺有本事放火,卻沒本事滅火。」

是啊,姜吉時也有感覺傳言越傳越開,這半個月,居然有人從城西特別過來吃早餐,要知道,城東城西的距離就算搭馬車也要一個時辰。

就在這時候,姜大富過來了,一臉興奮,「您就是皇商朱二少爺?」

姜吉時大急,怕她爹說了什麼,然後朱子衿又拒了,弟弟識文的上學夢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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