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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好的和離呢? 第五章 知曉繼母陰謀

韋少坤與唐曦去了幾次藏墨坊後,依著師傅制作的流程,針對用量略做調整之後,做出了不少樣品。

墨的制作費時最久的階段在于晾干,由于是在測試配方,所以韋少坤縮小了墨的尺寸,將干燥期縮短以便于最快得出結果。

晾干成品後,韋少坤試用這幾款墨,為藏墨坊挑出了最合適的配方。

既然定下了配方,唐曦便提出了SOP的構想,當然,她是不會說出SOP這個詞的。

「標準作業流程?」高管事及兩位制墨師傅異口同聲的說了這個陌生的詞,都是丈二金剛模不著頭緒。

兩個月前,他們這個女東家先是說藏墨坊新入股了一位東家,正是她的夫婿韋少坤,現在又把他們叫來「開會」,不知道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在韋老板的幫助下,我們已經定下了制墨的配方,所謂的標準作業流程就是未來兩位師傅在添料的時候,不能再只憑著手感操作,要嚴格依配方來添加,而且不能便宜行事,得用秤子精準計量,這一連串的作法就稱之為標準作業流程。」

「這太浪費時間了,我制墨多年,憑手感就能抓出重量。」陸師傅率先發難,覺得這所謂的標準作業流程簡直是在浪費他的時間。

墨坊的制墨師傅有兩位,一姓陸一姓趙,一個一臉凶相好像開口就能跟人吵架,一個慈眉善目和藹可親,兩個人性格迥異卻是好朋友。

「那麼如果我說,我要設定一個不良品的標準,如果超過這個標準就扣你的工錢,你有把握不用秤子嗎?」

陸師傅一听就不滿意了,「東家這是把不良品的問題都怪我頭上了?」

趙師傅聞言立刻拉住了陸師傅的手,緩一緩他的暴脾氣,這才端著笑臉對唐曦說了,「東家,不良品的問題也不能說一定出在我們身上吧!」

趙師傅語氣和善,唐曦听了便比較能心平氣和,但她同樣能看出其他人的竊竊私語,于是揚起手讓眾人稍安勿躁,「我今天是來解決問題的,當然不會只針對師傅的制程,待會兒關于進貨方面我也會有新的措施,未來再有問題,我自然會針對沒有依我定下的規矩做的人。」

陸師傅的確覺得受到質疑了,甚至是有些賭氣不願說話,但趙師傅倒是頗為認同,還低聲讓陸師傅別急,繼續听下去。

唐曦沒急著讓誰表態,她先把事情交代完,接著她而對著高管事說︰「高管事,關于你的方面也會有調整,配方調整出來後,每回接到客戶下訂,你必須依照配方計算出需要多少原料,購買原料的時候不能過度進貨,要依我所訂下的安全庫存量加上所需數量來訂貨,當然,總會有特殊情況發生,比如供貨的商行告知未來會漲價且漲價幅度不少,那麼就可以增加訂貨數量,但必須先經過我的同意。還有,要更換任何提供原料的商行之前,都必須讓商行先提供樣品讓我們試做,做出來沒有問題之後才可以更換原料商行。」

由于先前唐曦不管事,采購一向由高管事來處理,這其中的油水就都落入了他的口袋里,如果讓唐曦插手了,未來他就得領著固定月錢過日子了,他自然是不肯。

「東家,先前你沒管事不知道,有時一家商行有問題得臨時換商行,是無法等我們試做出來再決定的。」

「我當然明白,你以為韋老板之前忙些什麼呢?」桌上除了剛剛放下要給陸趙兩位師傅的制程表,唐曦又放下了一份清冊,「韋老板針對我們曾經訂過原料的商行都進行了測試,這份清冊就是可以訂購的商行名單,當然我們不能把所有的單子都集中在一間商行,所以韋老板依各商行的品質訂下了每家商行的采購比例,大多數的原料都需要固定向三家商行訂購,一家為主兩家為輔,除非商行給的條件有所變化,再來考慮修改訂貨比例。」

「東家,這種方法是行不通的。」

她參考的可是未來的商業經營模式,比這個年代要進步一千多年,怎麼可能行不通,她知道高管事否決,只是因她這麼做會斷了高管事的油水,他不願意配合罷了。

「我是東家,成敗由我負責,還是未來的虧損你願意負責?」

「東家如此專斷獨行,我又如何與東家配合?」

一直在一旁听著的韋少坤拄著拐杖走到唐曦身旁,清冷的臉上帶著威嚴,「我只听說過雇工需要與東家配合的,沒听說要讓東家去配合雇工的,過去藏墨坊營收不好是事實,代表墨坊需要做出改變,至于改變之後好或是不好,責任自然在東家身上,你們若不願配合,東家只得找願意配合的人來做事了。」

高管事不滿了,因為他听出了不滿意就卷鋪蓋走路的暗示,「我在藏墨坊做了十余年,韋老板是覺得我可有可無?」

「不!管事這個位置當然不可能沒人坐,但可不一定是你來坐。」

「你……韋老板,既然你與東家已經不信任我,我也沒有必要留下……」

「我會讓東家把這個月的月錢結算給你。」

高管事以為他走了沒人能立刻接替他,正想拿喬,卻沒想到韋少坤臉色未變,還說可以立刻結算走人。

唐曦倒是沒料到這一點,疑惑的看著他。

韋少坤也不急,給了阿襄一個眼神,沒多久阿襄就帶著一個人進來。

「老李,之前我交代你查的事,結果如何你再在唐老板面前說一次。」

被稱做老李的人其實也沒多老,就三十多約莫四十的年紀,他先是向唐曦一揖,才接著說道︰「先前韋老板給了我幾家商行名單,讓我去查一些墨坊所需原料的報價,這是商行的報價單。」

韋少坤把報價單及帳本都給了唐曦,唐曦簡單一核對就發現了問題,與老李得到的報價一比,之前墨坊的進貨金額平均高出一成。

韋少坤接著點出了高管事的問題,「說來我們有穩定的客源,每月便有穩定的訂貨量,談的價格只會更低而不是更高,你能否告訴我,為什麼你的進價會比老李問來的報價還高呢?」

高管事狡辯道︰「我問到的報價就是如此,難道韋老板暗指我中飽私囊?」

「我的確沒有證據證明你中飽私囊,商行給你回扣這種事他們也不會拿到台面上來說,但單就你談不回更好的價格一事,就證明了你尸位素餐,辭退你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韋少坤,這可不是你的墨坊,你是打算佔了妻子的嫁妝?」高管事急了,說話越發不顧身分。

「我與夫人是合作,並不是侵佔。」韋少坤轉而向唐曦說道︰「我承認,老李是我找來的人,由我作主安排在墨坊里工作並不適合,所以你可以拒絕,但我想說的是,他的能力不是只有跑腿幫忙調查商行報價而已,他還給你帶了個見面禮。」

「見面禮?」唐曦好奇了。

韋少坤對著高管事說道︰「之前東家問你能否開拓新客源,你說你沒辦法,如今有人做到了,老李可是帶著新訂單來的。」

高管事頓時啞口無言。

韋少坤望向唐曦,其實先前唐曦表現出了辭退高管事的念頭時,他就在思考接替人選的事了,本來還想著先給唐曦引見,沒想到剛巧遇上了這事。

唐曦並沒有對韋少坤自作主張的事表現出什麼不滿情緒,只說道︰「李管事,把前管事的月錢結算給他。」

老李的反應也快,知道唐曦已經決定用他了,立刻上前領命,「是的,東家。」

唐曦接著將視線轉向了陸、趙兩位師傅。

看見東家毫不猶豫的就把管事給換了,趙師傅眼神示意陸師傅配合,陸師傅也有了危機感,便把脾氣壓下來了。

「我們會配合東家,依著配方用秤子添料。」

「很好,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唐曦算是滿意了,接著說︰「制墨方面的問題可以與韋老板商討,這方面他是有本事的。」

「明白了。」

唐曦對韋少坤點了點頭,就領著李管事去交代更改帳房位置及設置樣品室的事了,這方面的事韋少坤不管,就先離開了。

等唐曦交代完李管事,出了藏墨坊在馬車旁看見阿襄,才知道韋少坤一直在馬車里等她,立刻上了馬車。

「怎麼不先回去?」

「等你。」

唐曦看見韋少坤臉上浮現難得的笑意,她呆了下,上車坐在他身旁,「你應該常常笑。」

「也得有讓我笑的事啊。」

「那麼你今天為什麼開心?」

「問題解決了,不開心嗎?」

唐曦想了想,藏墨坊的營運上了軌道,他們兩人就可以開始賺錢了,怎麼不開心?

「李管事的事多謝你了,要不然我還不知道之前的管事貪污了這麼多錢。」

「既然我入了股,當然也得為我自己看著進帳啊!」

「你何時找來的人?」

「這段時間我都與你耗在藏墨坊里找問題,有些問題可以明言,有些卻是需要證據的,我發現高管事不老實,想起你上回提起過想把管事換了,這才有了打算,李管事的能力不錯,能找到他,秋亭幫了一點忙。」

「石公子幫忙的?」

韋少坤笑著道︰「也是因緣際會,李管事之前的東家剛好出了事,秋亭看重他的能力,可惜他的鋪子不缺人,正巧我需要就幫我介紹了,我安排了幾件事讓李管事去辦,他辦得不錯,本來今天找他來也是打算先介紹給你考慮考慮的,怎知有人按捺不住想拿喬,倒給了李管事上位的機會。」

今天一番折騰,韋少坤也累了,說完靠著車廂小憩一下。

唐曦總算明白了事情的經過,但韋少坤作主找了個管事過來,她心里還是存著芥蒂的,于是試探性的問︰「你沒想換了兩位師傅?」

本來眯著眼的韋少坤緩緩睜開眼,凝視著唐曦許久,久到唐曦自己心虛挪開了視線,他才開口,「我可以知道你為什麼這麼怕我嗎?」

「我哪里怕你了?」唐曦不自覺地低頭把玩衣袖。

韋少坤試著設身處地的為唐曦想,她本來是個爹娘溺愛的大小姐,一朝被奸人所害,嫁給了一個不喜歡的男子,為了自由,她選擇走和離這條路,又擔心會被娘家所厭棄,便想著靠自己發展一個事業。

無奈她的所學並不足以支撐起這個墨坊,一邊需向外力求助、一邊又要擔心自己的墨坊被並吞,于她來說,失去墨坊等于失去了一切,所以她會猜忌他無可厚非。

韋少坤一開始是真不喜歡這個妻子,但實際相處下來,她並不如傳聞那般令人討厭,他如今是真心想幫她,更何況,他入了股也算是幫自己,她真的無須如此害怕他。

罷了,時間總會證明一切!

「師傅若非必要是不能換的,先不說他們都各自帶了徒弟,這一走可能就是師徒跟著一起走,突然減少人力會給墨坊帶來麻煩,再說添料雖然現在定下了固定的比例,但揉墨卻是要憑手感的,這一點任何人都比不上兩位老師傅,我知道他們這樣的老師傅有他們的傲氣,但也不能任由他們托大,所以今天這出大戲只是要讓他們有所忌憚,並不需要真的辭退了他們。」

韋少坤主動轉移話題回答了她的話,唐曦也回望韋少坤,她應該沒有誤解,韋少坤是在對她釋出善意吧?

這樣看來倒像是她過度防備了,這讓唐曦有些過意不去,早在與他簽定契書的時候,她不就決定要相信他了嗎?

「韋少坤……」

「嗯?」

「不用等到年底分紅,下個月開始,我先讓你結算出部分紅利,你便可以開始研發新墨了。」

剛才還被猜忌的人覺得很意外,不解問道︰「為什麼要這麼幫我?」

「我希望能信任你,更希望在這個世界上,最終我不會是孤苦一人。」

「比起唐家,你要不要看看我韋家,再來跟我說誰才是孤苦一人?」

「你不會的。」唐曦向他保證,雖然她給了他淒苦的前半生,但他已經熬過去了,接下來他會越來越好的,「你研發的新墨會成功,你會因為新墨而出名,最終你也會找到你的幸福,過上好日子的。」

不知道為什麼,當說起他的幸福時,唐曦心口浮現悶悶的痛。

韋少坤因為她的神情而被震懾,唐曦對他的信心讓他暖得心軟,這女子……慣會瓦解他人的冷漠。

「承你吉言。」

「嗯!希望我們和離之後,兩人都可以過上好日子。」

說起了和離,不知為何韋少坤的笑容便維持不住了,一年之約現在都過三個多月了……過去他覺得日子度日如年,怎麼與唐曦成親之後覺得日子過得飛快呢?

馬車停下後,慣性的晃動讓神游的兩人拉回了注意力,阿襄打開車門,先扶韋少坤下車,並拿來拐杖交給他。

唐曦不若古代女子嬌貴,向來是自行下馬車的,可或許是方才在車廂里的談話讓她有些心緒不寧,下車的時候竟然沒踩穩,眼見就要摔下去,走在前頭的韋少坤發現了,什麼也來不及想,丟掉拐杖就上前抱住了唐曦,她才逃過了面部著地的危機。

韋少坤大喘著氣,想想就怕,「都多大的人了,還不懂得小心一點。」

然而阿襄及唐曦都是張著嘴咿咿呀呀說不出話來的。

「你們是怎麼了?」韋少坤皺眉。

「你的腳……」

「大少爺,你的腳……」

韋少坤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他的雙手抱著唐曦,那他的拐杖呢?

說到拐杖,他就覺得他的雙腿發軟,然後……就抱著唐曦一起摔下地了。

唐曦重重地跌在韋少坤的身上,近在咫尺的看著韋少坤的臉,忍不住發花痴,這還真是個無死角的大帥哥啊!

「夫人,你是否打算由為夫的身上起來?」

聲音也這麼好听,標準低音炮,這才該是男人的嗓音……等等,她還趴在他身上啊!

唐曦連忙坐了起來,看著韋少坤屈起腿,試著想要自己站起來。

阿襄要上前扶,被他拒絕了。「讓我自己試試。」

阿襄听命站在原地,唐曦也坐在原處,就看著韋少坤慢慢站起來,走了一步、兩步、三步,走到了倒地的拐杖前,然後彎腰拾起。

終究沒有雙腳莫名其妙痊癒了那麼戲劇化,或許剛才是因為看見唐曦有危險的爆發力,如今危機解除,韋少坤行走便又遲緩起來,但能不拄拐杖自行行走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唐曦知道,不繼續讓倪大夫治療讓韋少坤的腿疾有起色了,這下無須她尋找證據,憑韋少坤的智慧也能猜出其中關竅。

「太好了!大少爺,你已經可以不用拿拐杖走路了,雖然只有幾步路,但這是兩年多以來的第一次!」

「阿襄,這事需保密。」

「這是為何?」

「回我們院子再說。」

「是!」

韋少坤上前拉起了還坐在地上的唐曦,雙眸里盡是笑意,許是太開心了,他的手攬在了她的後腰,低頭對她笑著,輕聲說道︰「我有這一天,還得感謝我這位好夫人。」

「韋……」韋少坤示意阿襄還在,唐曦立即改口,「夫君是笑話我摔下馬車才讓你突然能走了?」

韋少坤附耳低語,「我想,是你的推拿起了作用了。」

韋少坤及唐曦還沒能來得及回到他們的院落,就被韋老爺及韋夫人派人喚了去,一進廳里,韋老爺就拍桌一喝。

「唐曦,你跪下!」

唐曦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得罪這兩尊大佛了,怎麼突然讓她跪下,她一個遲疑,就讓韋夫人指著鼻子罵了起來。

「你這個惡毒的女子,讓你跪你還委屈了?」

「父親母親讓我跪,定是我做錯了什麼,但請父親母親告知,否則兒媳不敢隨意領受。」

「牙尖嘴利,你說,你這些日子都在忙什麼?」

「既然由母親執掌中饋,想來兒媳並沒有擔誤了家中要事,那麼多去去我的陪嫁鋪子看看也不是什麼大事吧。」

古代畢竟不是那麼能接受女子經營鋪子的,不過好在她不是黃花大閨女,每回去藏墨坊也都有韋少坤陪著,倒還沒有什麼閑言碎語流出。

韋老爺听了,臉上怒氣更甚,「怎麼,你這是在抱怨你母親沒把中饋交給你?我們兩老還沒死呢,當家的還是我們!」

唐曦還想解釋,韋少坤拉住了她的手,唐曦看了他一眼,便低頭不再說了。

「父親,曦兒不是這個意思,若是她失言了,我讓她向父親母親道歉,但我們一返家父親母親就讓她跪,這是為何?」

「她整天纏著你,讓你陪她去鋪子,擔誤了你看大夫的時間,是不是該罰?」

「我的確常常陪著曦兒去藏墨坊,但卻不是她讓我別再去看大夫的。」

「她若不纏著你,你會沒時間去看大夫?」

韋夫人這時也虛假地拿著手絹,壓著眼角嚶嚶啜泣,「我這個做母親的擔心你的腿疾,特地給你找了這麼好的大夫,結果你居然沒去治療,要不是我身旁的丫鬟去藥鋪抓補藥正好遇上了倪大夫,還不知道你已經停止治療了。」

「母親,我沒去是有原因的。」

唐曦急了,扯了扯韋少坤的袖子,韋少坤拍了拍她的手安撫她。

韋夫人的戲可還沒唱完,接著道︰「倪大夫對我說,你不繼續去治療沒關系,但可別過度復健,他吞吞吐吐許久,被我逼問得受不了了才說、說是唐曦逼你拉長復健的時間,還讓你午膳後一定要散步消食,長久下來腿部承受了太大的疲勞,本來還可針療舒緩,結果你現在為了陪她連針療都沒去了,她這是想害你一輩子都好不了啊!」

韋少坤看著繼母的虛情假意,若是在過去,他會以為繼母這出大戲是演給父親看的,可剛剛在側門下馬車時發生了那件事,讓他意識到他沒再去給倪大夫針療,不但腳的麻痹感不見了,甚至能丟掉拐杖行走數步,再加上先前唐曦拿回的那張穴道圖,他若再不懷疑就白長顆腦子了。

本來他還不敢確定,但繼母來這一遭等于不打自招,這是怕他不繼續去讓倪大夫針療,腳會慢慢復原吧!

過去繼母對他的克扣,韋少坤都只當做是繼母私心作祟,想著把一切都給韋少楠,從未把繼母想得太過惡毒,可如今懷疑的種子播下,這懷疑就開始發芽、紮根、茁壯。

他會摔馬並不是技藝不精,而是馬匹無端發狂,若是那馬被人做了什麼手腳呢?

韋少坤越想越多,越想越肯定,一樁樁、一件件在他心頭過了一遍,突然,他笑了,笑得無比自嘲、萬般無奈。

「你笑什麼?」韋老爺大聲喝斥。

韋少坤的腿傷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不能讓人起疑,唐曦拂開韋少坤的手跪下。「兒媳錯了,听憑父親、母親責罰。」

「曦兒……」

「夫君,這段時間是我擔誤了你,父親母親說的沒錯……」

「好了!你別為我掩飾了。」韋少坤上前,硬是把唐曦拉了起來,力道之大,讓唐曦被扯起後還跌入他的懷中。

唐曦輕聲說著,「沒關系,挨過去就算了,不能讓母親發現你知道了。」

韋少坤錯愕的看著唐曦,原來她早就發現了繼母的陰謀?

是了,唐曦一定是早就懷疑倪大夫有問題,否則她不會勸他暫時別去看大夫,更不會在他表現出相信倪大夫之後找來了穴位圖,還讓他保密。

「少坤,你還要維護這毒婦?」

「父親,兒子自欺欺人,你也是嗎?」

韋老爺一愣,「你在說什麼?」

「倪大夫早就說過,我的腿無法復原了,你若不信可以問母親。」

韋夫人望著韋老爺,點了點頭,一臉不忍。

「那又如何?你不是不肯放棄?」

「我一開始的確是不肯放棄,但我最後一次去見倪大夫時,雙腿的毛病已經很嚴重了,他說我最好別再復健,否則我這雙腿可能真的會廢。」

「所以你就這麼放棄了?」

「父親,你不明白,我太辛苦了,我日日辛勤復健,得到的結果卻是我的腿永遠無法復原,那我何需再這麼辛苦?」

韋老爺氣韋少坤輕易放棄,但也知道大兒子再怎麼復健也是徒勞,只是過去他總抱著一份希望,期盼會有奇蹟發生。

他實在受夠了旁人對他的指指點點,說他有一個殘疾的兒子,所以他放任韋少坤去做這種徒勞的努力。

如今,韋少坤只是看開了。

「我既然沒再繼續復健,當然也無須再去針療了,我整日悶在家里,曦兒不忍心才拉著我往外跑,不是她擔誤了我去看大夫,她才是心疼我的那個,逼著我去看大夫的你們才是真狠心。」

韋夫人听了又開始啜泣,「少坤,你不能這樣誤會母親,母親是擔心你復健過度又不去治療,我擔心啊!」

「父親、母親,倪大夫那里我不會去了,復健我也不會再做了,事實上……這拐杖我最近拿著也越來越吃力了,接下來我坐輪椅的時間應該會越來越多,你們若看了礙眼,就讓我搬去莊子住吧!」

韋老爺擱在幾上的手憤怒地緊握成拳,「你不去就算了,腿是你的,廢了我也管不了,身為你的妻子,唐曦沒有勸你還放任你,她不配做一個妻子,從今日起給我待在家閉門思過,不許出門。」

「父親!」

「你再說,我就連你也一起禁足,反正你坐著輪椅出門也只是讓我丟臉而已。」韋老爺說完就起身拂袖離開了。

韋夫人假惺惺地嘆了口氣,這才拭著淚水離開。

韋少坤帶著唐曦回到院落里,只見小翠著急等著,看來待在家里的她早一步知道老爺夫人要發難了。

夫妻倆坐定後,韋少坤只說了一句話,「看來……我得分家單過了。」

唐曦望向韋少坤,終于走到這一步了,韋少坤過去只是認為繼母偏袒自己的兒子而私心克扣,但如今知道繼母要害他,他又怎麼能再在這個家待下去?

而且他在明敵人在暗,韋少坤無法預料下一步繼母會怎麼害他,唯有離得遠遠的,這一切擔憂才不會發生。

因為唐曦懂,所以她不反對,「好。」

听了大少爺及少夫人各說了一句話,整個院落就陷入了一片沉默,阿襄及小翠只是在一旁守著,並不出聲。

韋少坤听到唐曦願意支持他的想法,感到欣慰,這是一種有了戰友的感覺。

既然已經有了決定,就得有所安排,他命令道︰「把外頭的平行桿拆了,若有人問起,一律回答我已經放棄復健了。」

「大少爺,你的腿傷才剛有起色……剛剛都能放下拐杖走路了。」

小翠听到阿襄這麼說也很意外,震驚地看著大少爺的腳。

「這事要保密,就我們四個人知道,從今天開始,我改坐輪椅。」

「可大少爺你的傷……不復健了?」

韋少坤冷笑,「不復健豈不是稱了某人的心?我改在房里復健,阿襄你不用陪,讓少夫人陪我便是。」

「明白了。」

「你跟小翠退下吧,我有話跟少夫人說。」

唐曦看著韋少坤這一通安排,就明白他全想通了。

阿襄及小翠一出去,韋少坤便轉而望著唐曦,托起她的手放在掌心,「曦兒……」

這是韋少坤第一次在獨處的時候喊她的名字,唐曦並不排斥,還應了聲,「我在。」

「原來……你一直在幫我。」

「你說什麼呢?」

「我不問你怎麼知道母親的陰謀,但我謝你為我做的一切,你信我,我定不負你,不要再猜忌我會對藏墨坊做什麼事,就算你過去不信我,從今天起你也要相信,我不會害了我的恩人。」

「說什麼恩人……」唐曦有些害羞,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卻被韋少坤緊緊抓住不放,只能偏過臉不好意思看他。

說來一開始她就是心虛,他會有這悲慘的遭遇都是她這個作者害的,想彌補一下罷了,自然不奢望回報。

「你看吧,我說對了,孤苦無依的人不是你,而是我,看看我身邊都是什麼樣的魑魅魍魎,看看我被害到何種地步。」

見韋少坤視線轉向他的雙腿,唐曦連忙扯了扯手拉回韋少坤的注意力,等他放開後,她伸出雙手捧住韋少坤的臉。

「韋少坤,有我啊!有我你就不是孤苦無依的人,我是你的妻子,是你的家人。」

黃昏時分,小翠敲門而入,想通報晚膳已備好,進了房間卻沒听到半分聲響,她不解地走進內室,這才看見大少爺摟著少夫人睡著了。

感覺到有人接近,韋少坤睜開眼,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小翠連忙摀住自己的嘴。

韋少坤以氣音說著,「她最近忙墨坊的事累了,你先把晚膳溫著,等她睡醒我喊你們。」

「是。」小翠臨出去前拿了床被子給兩人蓋上,這才退了出去。

韋少坤躺了回去,將被子拉高把兩人蓋得嚴嚴實實的,看著唐曦近在咫尺的臉,忍不住模了模她精致的臉蛋。

「好好睡一覺吧,我的夫人。」韋少坤低喃,在唐曦的額上輕輕印下了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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