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夫拐上床 第一章
第一章
入冬,鵝毛般的雪無聲無息地飄落,不過幾個時辰,殿宇樓台皆已覆上一層皚皚新雪。
白茫茫的天地透著股縴塵不染的清冷氣息竹。
過了午,暖陽雖難得露了臉,卻掃不去空氣里那一股似要滲入骨子里的蕭瑟冷意。
長廊外,一抹娉婷身影不顧紛然落雪,靜靜佇立在其間。
她一張鵝蛋臉白皙水女敕,五官細致清雅,一身月白衣衫,一頭如瀑般的墨發披在身後,只別了一支銀簪,素淨一如眼前雪景。
雪花飄落,輕輕落在她縴柔的肩上,她彷佛不覺得冷,只是木然的看著遠方的山景。
遠山壯闊,在蒙蒙天色中,勾勒出綿綿不絕的山廓,那是屬于聖玨天朝的大好江山。
驍勇善戰的偉大君王開疆拓土,平定群雄割據的紛亂,賦予百姓安居樂業的生活。
也因為如此,在聖玨天朝疆土境內,即便是一間小小的尼姑庵,也呈現富庶祥和的生活型態。
但眾人皆知,位在秋伏山腰上的尼姑庵之所以會富庶祥和,是因為此處養了龍闕帝最寵愛的女兒,人稱「福玉公主」的司徒玉衡。
听說司徒玉衡在出生那日祥雲環繞,正御駕親征的龍闕帝,領著由祥雲開路的吉兆打了一場漂亮的勝仗。
自此之後,聖玨天朝益發強盛,她被龍闕帝喻為多福玉人,賜名餃福玉公主,是聖玨天朝最有福之人,備受龍闕帝寵愛。
只是即便有龍闕帝寵愛,但相士預言,此女命格福澤綿延、惠及滿門,八字卻與宮中不合,強留住在宮中,恐夭折。
為破除此劫,此女需養在宮外,及笄後三年,再覓一門與其八字相匹配的良婿,其福澤相加持,甚至能使國運更盛。
龍闕帝反復細思後,將她送到當年對他有恩的尼姑庵養著。
一晃眼,玉人兒長大了,雖是在山里的尼姑庵被尼姑養大,不吃齋卻禮佛,一樣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
她卻在回宮前三個月自盡了?
不管原因是什麼,司徒玉衡的魂飛了,而她又不知什麼原因進入她的軀體,現在她變成了她……
想起這有如小說一般的遭遇,黎明熙那如粉梅瓣般的唇,揚起嘲諷一笑。
在她的思緒悠悠轉轉之際,貼身侍婢迎香匆匆拿著有著柔軟兔毛的外氅,朝她奔來。
「天啊,公主,您怎麼又沒披外氅就跑出來了?」
黎明熙拉回神,撇過頭,看到因為著急而跑得臉蛋紅撲撲的貼身侍婢,嘴角揚起一抹苦笑。
「急什麼?」
她花了三個月的時間,才適應自己由一個沖勁十足的熱血記者變成一個古代幽怨公主。
成為司徒玉衡後,她腦中保有她的記憶,雖然有些凌亂破碎,但透過她的婢女迎香講述的點滴,也拼拼湊湊出司徒玉衡這個人短短十八歲的一生了。
而在這段時間里,她無數次想過,那個屬于她的時空的自己是在昏迷中嗎?爹地媽咪傷心嗎?
她想方設法想要回去,卻怎麼也找不到方法,搞得她快得憂郁癥了。
迎香定下腳步,連喘了兩口大氣,順了氣之後才開口,「過兩天便要起程回京,公主您可千萬不能在此時染上風寒!」
過幾日便是司徒玉衡十八歲生辰,回宮後不久,應該就是接著辦公主大婚的事,她這個貼身侍婢可是半點差錯都出不得啊!
想起回京的原因,黎明熙悶斃了。
這里悶歸悶,但她還挺不想離開這一個幽靜、甚至可以說是與世無爭之地。
黎明熙無奈地想,自己真的可以說是史無前例的「帶賽」之人吧!
莫名其妙穿越到古代也就算了,發現自己穿到一個公主身上,養尊處優,倒也和她在現代的生活差不多。
開始知道這個公主被養在尼姑庵,不是生長在皇宮,沒有太多的禮教束縛,她還挺能接受的。
卻沒想到,司徒玉衡居然也面臨到以「利益」為考慮的婚姻。
這讓她如何能開心得起來?
想到這些,黎明熙的心情愈發沉悶,揚眸看迎香為了找她,急得發了汗,取出帕子,替她擦了擦汗才開口說︰「甭急,天沒多冷,我身子骨沒那麼差,再說也沒待多久啊!」
迎香聞言,急得差點要跳腳,邊替她披上外氅邊說︰「沒多冷?後園都凍死幾只小雀兒了!」
她實在拿這心柔人美、沒一絲嬌氣的主子一點法子也沒有,如果不是打小就伺候在身旁,她真的會以為那個備受龍闕帝寵愛的公主不是她。
黎明熙沒與她辯解,斂住笑,有些無奈地抿了抿唇後才問道︰「你……那件事打探得怎樣了?」
迎香本就是個藏不住脾氣的率真個性,小臉一凜,確定外氅把主子掩得不透風才回了句,「說起這就有氣。」
「怎麼了?」
「這事奴婢是和宮里每個月都會送食糧的太監探听的,他說駙馬的人選已經定下來了。」
黎明熙微微一訝。「這麼快?那人選是誰?」
「天鷹內衛慕雲亙,是瑾妃親弟。」
司徒玉衡自小在尼姑庵長大,對宮中大小事並不了解,黎明熙所知道的,全是每月送食糧的太監與侍婢們閑聊來的。
天鷹內衛,世人皆知是聖玨天朝皇帝的護衛軍,不隸屬朝中任何部門,只听命于聖玨天朝皇帝一人。
瑾妃她沒見過,對于慕雲亙更是一無所知。
思及司徒玉衡要將下半生交與這樣一個完全的陌生男子,她內心涌生一股莫名的不安與……不爽。
前世……不,穿越前她都不想接受那樣的安排了,就算穿越成了古代公主,她一樣無法接受!
迎香見主子半垂墨睫輕掩星眸的沉凝模樣,氣得小臉漲紅。
撇開天生命格帶來的福分,主子可是龍闕帝捧在掌心疼寵的金枝玉葉、天之嬌女,心柔人美,是得積了幾輩子的福氣才能娶到。
「但那個慕雲亙居然……居然……私下議論公主!」
迎香愈想愈氣,忍不住吼了出來。
哇噢,這男子有膽色,居然敢私下議論公主。
黎明熙一臉好奇地問︰「他議論什麼?」
迎香咬了咬唇,酌量了許久才回道︰「他說,他身體不好,恐怕承受不了福玉公主的福分。」略頓了頓,她又氣呼呼地接著說︰「堂堂天鷹內衛,居然說身體不好?擺明了是不想娶公主的推托之詞!」
黎明熙聞言卻管不住笑了。
這男的挺奇葩的,如果換作是現代,多少人巴不得攀上個白富美,少奮斗個二十年?
她這個軀體的正主兒可是個公主,還是受龍闕帝寵愛的,娶了怕是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而他居然不想娶她?
這倒有幾分意思,讓她不由得好奇,這個慕雲亙到底是怎樣一個男子。
見主子始終沉默不語,迎香驚覺自己似乎失了分寸。
即便慕雲亙對主子不敬,也可以算是皇親國戚,豈是她一個奴婢可以議論的?
她連忙跪在地上。「奴婢話太多了,請公主責罰。」
黎明熙拉回神思,瞧著她那模樣,沒好氣地開口,「起來吧!我這兒哪有這麼多規矩?」
迎香自然是知道這點,但即便在主子身邊沒那麼多規矩,尼姑庵里的師太也不會允許她這般踰矩。
她才起身站穩,黎明熙隨即壓低聲嗓道︰「快去幫我查查慕雲亙的住所在何處。」
迎香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做什麼?」
司徒玉衡已經陷在自己的思緒當中。「倘若是在回京途中,那得想想法子,去瞧瞧這個人。」
瞧……一意會過來,迎香以為自己听錯地瞪大著眼,掩唇驚呼。「公公公公……主,您說您要要要要去做什麼?」
這實在太讓人震驚,自從半年前公主掉進池子里醒來後就變得不太一樣,沒以往死氣沉沉的沉凝玉人的模樣;愛笑了,活潑了,甚至總是會有出人意表或驚世駭俗的想法。
瞧她震驚的模樣,黎明熙失笑出聲。「去瞧瞧慕雲亙。」
沒听錯,她居然沒听錯!
迎香篤定的、堅定的開口,「不不不……這絕對是使不得的事!」
即便是最受皇帝寵愛的福玉公主,也絕不能做出這樣違背禮教的行為。
未出閣便去瞧自己的夫君,成何體統哪!
若是讓人知道了,不知要如何被議論,迎香光想便覺得主子這想法大大大大的不妥啊!
黎明熙沒有理會她,逕自轉身看著廊外那一片雪天,喃聲低語︰「我總是得瞧瞧,我不得不嫁的男子是什麼樣的人……」
天鷹營,位在京城郊區,龍闕帝御用內衛訓練之處。
與軍部的演兵操練不同,天鷹營里的訓練是更加嚴苛,所訓練出的內衛全是武藝高強,忠心耿耿的菁英。
這當中當然不乏皇親貴冑。
慕雲亙便是天鷹營里少數的皇親貴冑,而他與開國公將之後的內衛統領石玄墨被營里兄弟奉為天神般的存在。
兩人的武功造詣不在話下,同是龍闕帝信任、是為左膀右臂的優秀臣子,加上年紀相仿,因此加入天鷹營後,很快結為莫逆之交。
在日常的演練後,兩個鐵錚錚漢子就這麼頂著颼颼寒風,光著上半身,走出練武場。
「和公主的婚期定在什麼時候?」
慕雲亙完全沒想到他會提起這件事,很不客氣的賞了他一記拐子。「你這是哪壺不開題哪壺!」
石玄墨輕輕松松閃過,揶揄地扯了扯唇。「能娶得到咱們福氣盛天的福玉公主,是幾世修來的福分。」
「那讓給你娶?」
石玄墨失笑。「我可沒那福氣,不,就算有可以與公主福上加福的八字,我也會讓人偷偷改掉。」
這次換慕雲亙縱聲大笑地猛拍他的肩。「不是說幾世修來的福分?怎麼可以讓人偷偷改掉自己的八字?」
「嬌人兒難伺候。」
「听說福玉公主是我朝數一數二的大美人,福盛人美心善,娶了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怎麼說到底,成了他的事?
「呿,與我何干?」石玄墨變了臉,頂開他的手後接著說︰「不是說要去青樓找姑娘嗎?還在這里瞎磨蹭什麼?」
天鷹營的訓練嚴苛,在經歷過鍛鏈的磨難後,最需要姑娘家的軟玉溫香療慰。
慕雲亙笑得一張俊臉都快擠出水地問︰「要不要一起去找我的思思姑娘解解悶啊?」
鄙夷的瞟了兄弟輕浮得令人發指的**笑臉一眼,石玄墨繃著張臉,凜然而果斷的回了兩個字——
「不去!」
慕雲亙哪里不知道石玄墨耿直剛正的個性,本想多調侃他幾句,卻瞥見家里的僕役由遠處急奔而來。
「少爺——」
慕雲亙見狀一驚,哪還管得了「調戲」兄弟,匆匆道︰「你不去,本少爺就先閃了!」
「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石玄墨朝著在眼前一閃而過的敏捷身影揚聲喊。
「能躲就躲!」
他急得尾音繚繞,人卻早不見了蹤影。
石玄墨看著看見自家主子瞬間神隱,一臉無措苦臉的慕家僕役,突然有些同情起他來。
慕雲亙只是目前與公主的八字相合下來最匹配的人選,雖未下聖御賜婚,但他將娶公主的事已傳遍京城。
他擺明了不願,而這閃閃躲躲的又能躲到幾時?
石玄墨不認同的嘆氣,正準備回自己屋中梳洗,卻發現一抹身影踉蹌的閃到面前。
在下山後,黎明熙為了偷偷瞧司徒玉衡的未來夫君,威逼賣慘,總算讓迎香哭著答應假扮她入宮,讓她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女扮男裝溜去天鷹營瞧瞧人。
慶幸天鷹營雖在京城郊區卻離城不遠,而司徒玉衡運氣不錯,雖然花費了一番功夫,但她總算混進天鷹營踫著想見的人。
只是她高興得太早,人是瞧見了,她卻辨不出兩個同樣高大,一儒俊一陽剛,氣質完全不同的男子,哪個才是司徒玉衡的未婚夫君?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兩個男子里一定有一個是慕雲亙,可惜因為躲著,隔著點距離,兩人的對話听得並不分明。
只是隱隱听見,那個面貌俊美的男子不客氣地取笑著那個說要改掉自己的八字的男子。
所以……那個想改掉自己八字的男子,應該就是慕雲亙了。
她正想再瞧得更分明一點,卻在另一個男子不知何故跑掉後,久蹲牆角的她往前探視,一不小心竟踉踉蹌蹌滾送到他面前。
意外來得太突然,司徒玉衡與他對視了一瞬,還來不及開口,便感覺領口被一雙大手給揪了起來。
「該死!你怎麼混進來的!」
男人的力氣很大,一個動作就把她揪得身子離地,被勒緊的領口像布條,將她的脖子緊緊的勒著。
「唔……放開我!」她很難受拼了命的掙扎,舞動的雙手下意識抓著領口那只大手。
石玄墨感覺他的手被看起來過分細白女敕肉的男子抓出了好幾道紅痕,定楮一看,才發現他以為的男子應該不是男子,而是個女扮男裝的姑娘。
這實在太詭異了!
為什麼會有姑娘闖進天鷹營?
他揪蹙著濃眉,凜著嗓質問︰「你到底是誰?」
黎明熙被他勒得臉漲得通紅,勉為其難才擠出聲音。「唔……唔……你……放放放……」
天鷹營的戒備森嚴,有本事混進查探代表武功不弱。
但他根本沒用上幾分力,卻見「他」漲紅臉快窒息的樣子,略松開些對她的束縛。
疑點未清,他可不想還沒問完就把人搞死了。
窒息的感覺讓黎明熙幾乎以為自己就要死了,在意識將被黑暗取代的前一刻,她感覺脖子上的壓力略松,新鮮空氣跟著灌入。
「呼!」她貪婪的大口呼吸,卻在看到男人繃緊的臉瞬間回過神來。
慘,她忘了,自己偷闖入天鷹營被逮個正著,要命的是,逮她的人還是她想要偷看的「未婚夫」?
世上還有比這個更瞎的狀況嗎?
「說——」
不用听他說完,黎明熙也知道他想說什麼。
她傻了才會乖乖與他玩你問我答的游戲,而礙于司徒玉衡的身分,她是什麼都不能說的好嗎?
再想,他若問不出個所以然,把她囚禁拷問,女扮男裝以及司徒玉衡的身分被發現,那就完了!
這想法一閃過腦海,她想著怎麼月兌困,一個情急之下,在現代學的防身術招式猛地沖入腦海。
黎明熙想都沒想,腳一踢,才想攻擊男人最脆弱的部位,他卻像洞悉她的想法,搶先一步抬腳,往後將她緊緊扣壓住。
原本兩人就靠得極近,他這一個動作,迫使得她清清楚楚感覺他的呼吸近到吹撫在臉上!
黎明熙沒有單純到跟男生肢體踫觸就臉紅,但這男人真的渾身上下充斥著一股說不出的陽剛男人味,充滿力量的結實肌肉,莫名地讓她心跳加快……
驚覺自己莫名其妙的反應,她慌了,腦中不斷浮現,她得快離開這里、離開這個男人的想法。
因為太過慌亂,又看到他那張近在咫尺的臉,她想也沒想,伸手捧住他的臉,用力向前一撞。
這一切都是發生在眨眼瞬間,石玄墨被她狠撞了一下,只感覺到一陣痛,卻沒多大的反應。
習武之人皮粗肉厚頭硬,這一下對他來說,根本跟蚊子咬沒兩樣。
但黎明熙可不一樣,司徒玉衡這肉身是多嬌貴啊!
這一撞可疼得她眼淚立刻就飆了出來。
「嗚……你石頭做的喔!好疼……」因為太痛,她又沒刻意掩飾,一言一行盡是女兒家姿態。
石玄墨听見她的嬌嗔,看著她有如秋水含煙的美眸,以及女敕白雪頸留下紅紅指印,才赫然想起,他此時面對的是女扮男裝的姑娘家啊!
這念頭一閃過,他心頭不該有的憐惜之情頓時大增,掐制住她的力道撤了七八分。
「姑娘,失禮了。」
听見他的話,黎明熙猛地回過神,驚覺自己露餡了!又感覺圈制住她的手腳的力道大減,順勢狠推了一把後,跌在地上。
她臉一窘,抓了一把沙子朝他撒去。「你、你才姑娘家!」
一個姑娘家的力氣能有多大?
石玄墨利落閃過她弱弱的攻擊,在沙土飛散開隱隱淡淡遮掩住視線時,他看見她連滾帶爬極其狼狽的往營區一隅鑽了出去。
他該追上,卻莫名動了惻隱之心。
一個看似狼狽沒武功的姑娘家能有什麼威脅?是誤闖吧?
石玄墨沉思之際,見一名巡兵走過,斂住心神厲聲開口︰「讓護營參領到帳內找我。」
天鷹營能讓個姑娘輕輕松松闖入,彰顯出營內守衛並沒他以為的森嚴;經過此事,有必要針對此弊端再好好的整頓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