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要翻身 第一章 穿越照做老本行
于珍睡醒後,只感覺自己的腦殼很疼,疼得像要裂開來,可這些都不足以壓制她想月兌口而出的滿嘴髒話。
上一秒她還站在自家後院里,沾沾自喜地為剛改裝好的仿古床弩拍照準備上傳到社交平台的限時動態去炫耀一番,下一秒卻腳底一滑,整個人撞上床弩的底盤一角,她只來得及感受到一股熱流滑過腦袋,緊接著便失去了意識。
本來嘛,在這種狀態下,等到她重新睜眼的時候,看到的應該是醫生或護理師的臉孔,又或者是潔白的天花板、身邊有數不清的精密醫療儀器,再不濟也會是幾個關心她的鄰里,一邊問她要不要喝點水,一邊雜念她女孩子家玩什麼木工現在搞到自己撞破頭之類的……
結果什麼都沒有。
她面對的是蒙塵的天花板,身下躺的是老舊得稍一晃動便像要散架的床榻,覆在腰間的是一條磨薄的被褥,棉花少得跟沒有一樣,而且整個房間還陰暗無比。
鬼屋呀?
念頭剛起,冷不防的一個半透明的人影凌空飄下,嚇得她一口大氣差點沒喘過來。
一聲「有鬼」還沒來得及出口,那影子已經湊近她面前,近得她足以看清楚樣貌。
欸,不提這事多嚇人,倒是張挺漂亮的臉孔,是個約莫十六、七歲的古裝妹子啊!
「幫……幫我……」人影張口,斷斷續續地吐出話語,表情看來相當憂傷。
听著她的求助,于珍那股驚駭之情硬是被折騰沒了,甚至愣愣地反問了句,「幫什麼?」
「我娘……」小姑娘艱澀地張口,彷佛每字每句都用盡力氣,「照顧……她……求妳……」
「照顧妳娘?」于珍此刻只覺得自個兒的腦子像極了直播間,滿滿都是問號彈幕在跑。
小姑娘使勁兒地點點頭。
「欸等等,妳娘妳怎麼不自己照顧呢?瞧妳這樣子不是死了吧……那妳娘是誰呢?我現在連發生什麼事都不曉得……」于珍把滿月復疑問一口氣倒了出來。
「我……」小姑娘沒來得及回答,一個重低音硬生生打斷了兩人的對談。
「宗國盛州曉山郡沐陽府四院胡同于真!得年十六,病歿!」
冷硬的聲調把于珍跳了一大跳,要不是身子犯疼沒力氣,她肯定自己能光速下床跑出一百公尺。
「什麼?誰死了啊!本小姐活得好好的誰咒我?」于珍忿忿不平地咬牙駁斥。
隨著她的抱怨聲,古裝妹子倏地消失,另一張有著銅鈴大眼的面孔冒了出來,濃密的毛發覆著那人頭頂,腦殼上還生出一對彎曲牛角,模樣看來嚇人,卻令于珍在驚愕半晌後打了個寒顫。
「牛……牛牛牛……」媽呀!這是個牛頭人!看起來跟傳說中的鬼差牛頭差不多啊!是幽冥地府來拘人了嗎!
牛頭往于珍一瞪,手里拉條手臂粗的鐵鏈,鼻孔噴著氣,繼續發著他的低音炮,「于珍,妳肉身已歿,閻王大人惜妳才華,特許妳以于真肉身續命,切不可白費心意!」
「啥?」于珍眨了下眼,覺得自己一定是被耍了,哪家電影制作公司如此不道德,拉臨時演員不事先說明的……
「事畢!隨我復命!」
牛頭朝著身後一吼,只見剛才消失的古裝妹子正縮著身軀站在後頭,臉上表情很是焦急,嘴巴張張合合卻又說不出半句話來。
這會兒牛頭頭也不回地朝著幽暗之中走去,古裝妹子也被牽引離去,只能回頭朝她喊出無聲的「拜托妳了」,跟著便急匆匆踏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于珍眼睜睜地瞧著兩個身影一前一後消失在漆黑中,霎時覺得天旋地轉,讓她什麼都沒來得及想,人就這麼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破窗斜漏進幾許陽光,她的腦子疼痛萬分,但是她也什麼都瞭了。
她穿越了啊!還見鬼了!對、真的見鬼了啊,見的還是一個女鬼加一個鬼差!
直白點整理起來就是,她當下真撞死了,不過地府那邊卻沒收了她,而是讓她續了那個古裝妹子于真的命。
正常來說,能夠換具年輕身體繼續活下去,她應該感恩戴德才是,但是……呸呸呸!這都是什麼麻煩呀!
要讓她續命可以找個普通點的家庭嗎?為什麼惜她才華卻把她丟在一個沒人疼愛所以病死的小妾身上呀!什麼鬼邏輯……欸,還真是「鬼」的邏輯。
于珍……不對,現在她是于真了,她在夢里把古裝妹子的十六年人生全看了一遍,記憶情感什麼的也全都吸收了,現在活像裝了兩個操作系統的計算機,切換起來有夠亂。
但這些都還不是最令她火大的,最可惡的是她一個現代獨立自主的女人,居然成了個十六歲少女,還是某渣男的四姨娘!
這個叫江雲靖的渣男雖然經營生意上挺有本事,卻也迷信至極,這回他在看上新的姑娘想接進門之際,卻考慮到「四」諧音「死」,覺得不吉利,舍不得新歡當四姨娘,于是便花了筆銀子納了她這個窮人家的姑娘進門當四姨娘,說穿了就是有什麼不吉利的事也有她于真去擋,橫豎她就跟隨便買來的丫鬟差不多,真成了「死」姨娘也不心疼。
要是在現代,她肯定把他登報作廢叫網友孤立他、排擠他,讓這男人社會性死亡!
在心里把江雲靖千刀萬剮了一百遍後,于真終于稍稍平撫下心情,開始思索起自己今後該如何自處。
總之穿都穿了,與其氣悶不如先給自己找活路。
根據原主的記憶,她想請自己代為照顧的娘親,是住在城外芥花村的藍海兒,藍海兒生性軟弱容易受到欺負,是個沒主見又太過天真的傳統女性,在丈夫因病撒手人寰後,雖有不少鰥夫看上藍海兒的美貌,想要續弦,但由于她還帶著于真這個女兒在身邊,娶了她免不了要張羅親事,所以不少男人都在觀望。
說起這原主,性子比藍海兒有過之而無不及,不只是軟弱而是怯懦,至于其他技能,她平日里就是幫著娘親漿洗衣裳、種菜,做做家事,女紅還過得去。
盡管不算有特殊的長處,但她遺傳了藍海兒的好樣貌,其實並不難嫁,而且于家貧困,有的父母更會想著趕緊把女兒嫁出去,收點聘金彩禮過日子。
不過,已故的于父與藍海兒並非這種人,兩人都疼愛這唯一的女兒,于父又是個硬脾氣,不想為點銀子就把女兒嫁出去給人挑剔受委屈,所以婚事就這麼一年拖過一年,讓藍海兒都心慌慌,怕女兒年歲越大越難嫁。
鄰里都在嘲笑于父,說他心太大,他們就一家窮農戶,有人肯娶于真這個沒長處只有臉蛋好的女兒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
于父心悶,卻仍是沒把于真嫁掉,沒想到生了一場病就去了,藍海兒為此差點哭瞎了眼,不僅僅是因為失去唯一的支柱,也是因為日子更艱難了。
此時江雲靖想納四姨娘,媒婆便找上了藍海兒,舌粲蓮花地告訴母女倆,言明江雲靖家大業大,雖是納妾,但于真嫁過去能過好日子不說,聘禮也是不少,能讓藍海兒日後過上好生活,而且憑她的美貌,沒了女兒在身旁也容易再找對象。
至于江雲靖只是要個人補「死房」這缺一事,媒婆狡猾地一概不提,倒是把江家允諾一百兩聘金、不用帶嫁妝的好處大大夸贊一番。
藍海兒對自己能否再嫁並不介意,但听到能讓女兒過好日子,她卻是心動了。
原主也知道藍海兒操心自己婚事,雖然去世的爹親一再強調不許她給人當妾,可如今母女倆生活困難,她不希望自己一直拖累娘親,便點了頭。
女兒都這麼考慮了,藍海兒又不是個能拿主意的,因此半推半就地應了親事。
而原主過了門才曉得,自己這小妾其實就是個擋災劫的,江雲靖一頂小轎把她迎過門後,便喜孜孜地去談迎娶新歡的婚事,從未在她面前露過臉,甚至把她關在這座廢棄院落,嚴令不許她外出,免得不懂規矩丟了江家的臉,至于三餐飯食、衣物用品一概都由下人送來。
盡管跟原先媒婆說的不同,但原主也不知該怎麼辦,只能逆來順受。
殊不知,這便是災難的開始。
下人們知曉主子對四姨娘沒半點心思,于是極盡所能地克扣她的吃穿用度,從中撈好處,飯菜炭火被扣那是家常便飯,衣衫更是只有剛過門時給的那兩套換著穿,其余的就沒了。
她性子怯懦,自是不敢抗爭,想求守門的知會老爺一聲,也沒人理會她,所以就這樣染上風寒,年紀輕輕便病死在床榻上。
再接下來……這個身子就換靈魂接手了。
在腦海里厘清一切後,于真一面咒罵迷信的江雲靖,一邊試著動動自己的手腳。
這具身軀大病一場,相當虛弱,雖然她接手了,但身軀依舊微微泛熱,想來燒還沒完全退。
可即使如此,于真還是強撐著坐了起來。
重新掃視過眼前的破房間,于真模索著到房內一張搖搖欲墜的小方桌旁,拿起水壺一仰脖子就喝干。
這還是原主生病前燒的,只剩小半壺,也就兩三口的分量,但潤個喉還成。
撫平了喉間彷佛燒灼的干澀疼痛後,于真又躺回榻上思考起來。
江家果然頗有財力,雖說是廢棄的院落,但房子挺寬廣的,就是窗紙什麼的都剝落了,不擋風,她得重貼。
接著是吃食的問題,一日三餐下人都只給送她兩餐,運氣好有半涼的清湯面,不然就是兩個粗餅子、雜糧饅頭,這待遇比個粗使丫鬟還不如。
模模身上的薄衣裳,于真嘆了口氣。
人家穿越都帶金手指,怎麼就她沒有?
不成,要活下去首先得補補這身子,既然指望不上江雲靖那渣男,她就要另覓法子,還有藍海兒那邊,既然續了這條命,原主又對親娘那般操心,有機會得溜出去瞧瞧才是。
空空如也的肚子不爭氣地冒出響聲,于真再度嘆氣,搖搖晃晃地下榻,趁著窗外天明,決定出去翻找食物。
出了房門,她打量著眼前古意盎然的庭院,卻沒心思欣賞,兩只眼楮只找著食物。
荒廢的院子除了一口小水井,還生了不少雜草,牆邊有著三株果樹,印象中原主曾經摘過上頭的果子來食用。
于真費盡力氣走到樹下,仰頭打探幾回,終于從枝椏間翻找出兩顆熟透的黃色果子,是橙子啊。
隨手擦了擦,于真稍一剝開果皮,便聞到了熟悉的甜味,她連忙大咬一口,味道微酸當中帶著自然甜味,讓于真頗意外,沒人照料也能長得好吃。
于真餓得慌,三兩口就啃掉一顆,連指間的汁水都沒放過,徹底舌忝了個干淨,而盡管她餓得能再吃個三、四顆,但目前狀況不明,她得省一點,暫時留著。
水井旁吊著桶子,于真試著打水,幸虧井水挺干淨,到了這地步她也顧不得什麼了,提上來便猛喝了好幾口,涼絲絲的感覺襯著微微的甜,加上方才吃掉的橙子,讓她的肚子稍有安慰,總算不再餓得疼。
把剩下的半桶水倒進空壺,橙子也一並收回房里後,于真又往另一間空房踱去。
一開門,里頭飄出灰塵跟霉味,于真借著微光瞇起眼掃視了下,眼楮不由得一亮。
提起衣袖掩著口鼻,她踏進了屋內,只見這里到處是廢家具,像是缺腿的桌子、斷了扶手的椅子,又或是些瓦片、木條、鋸半的邊角料,以及舊衣箱、缺了板子的博古架等等,什麼都有。
于真拾起一塊邊角料,大概就半截手臂長的大小,她拿著到外頭借著陽光仔細看清楚後,眼角不由得透露出笑意。
「好東西啊……是柚木呢!」
柚木的干燥性良好,收縮率也小,木質強韌以外,耐久性也高,而且在抗蟲害這點特別強,用來做家具再好不過。
前輩子在家里制作仿古兵器時,用的都是木料,所以長久下來,于真對各種木頭的質地也稍有了解。
她又回頭看了眼滿屋子廢棄物,對江家來說,這些壞掉的家具也許不值錢,但在她看來卻是能換錢的好玩意兒。
心里有了主意後,于真打起精神,繼續在屋里翻找,還真給她找出一個舊木箱,里頭橫七豎八的扔著許多生灰的工具,舉凡鋸子、刻刀、鑿子等等,看來應該是之前建房時留置的,各類道具應有盡有,看得她可樂了。
唇角一勾,于真的腦子里飛快地閃過許多靈感,這里對她而言是寶庫,光是這些旁人眼中的廢材,她就能憑著自身經驗改造出不少新玩意兒來。
木工活是她的強項,小到指頭大的公仔、大到能坐人的古戰車,她都制作過,還曾在網絡上接單客制化一些小擺飾,也跟文教機構合作過,在不少學校開課,推廣生活手工藝。
只要有木頭跟工具,她就絕對餓不死。
一邊盤算著日後該弄做點什麼才能賣錢,于真一邊將整座院落模索一遍。
小院後頭有灶間,原主平時都在這兒熱飯菜、燒火,所以刻意打理過,還算干淨,于真查看了下,發現水缸是半滿的,她連忙拾柴燒火,替自己燒水。
一部分拿來梳洗,經過剛剛一番活動,她流了些汗,另一部分留著喝,盡管井水甘甜,但她身子虛,喝多涼水也不妥。
本以為這種燒火煮水的活自己一個現代人肯定干不來,于真都做好心理準備可能要模索上一兩天,沒想到身體的記憶倒是幫了大忙,做起來還挺得心應手。
此時此刻,于真還真感謝原主了,她原本是個家事白痴啊,可現在居然能利落地點火燒水,用的還是古老的大灶呢!
喜孜孜地提著壺熱水回到房里,于真依著原主的記憶繞過小屏風,將水倒入浴桶里。
這兒環境不比現代,有個小浴桶能擦澡泡泡腳已經不錯了,更別提這桶子還是原主費力從灶間拉過來的。
于真痛快地就著熱水將滿身黏膩的汗漬洗去,換了另一身衣服,總算覺得舒爽許多。
忙活好一陣子,肚子又叫了起來,于真就著留下來喝的熱水加上另一顆橙子簡單吃了頓飯,然後倒頭就睡。
新人生有了方向後,她沒時間怨懟,只想著養好身子才能干活,到時候賺了錢說不定能想辦法離開這個迷信的江家,也許能去探望藍海兒,反正她有技藝在手,絕不會餓死。
迷迷糊糊地想了許多計劃後,于真很快地沉沉睡去。
在江家的生活,除了吃不飽這點以外,其實頗自由。
白天晚上都會有江家丫鬟來送飯,她們開了院門後就會把飯菜送到長廊下的一張小桌上,然後把前一天的碗盤收走,幾乎從不跟她多說半句話,活像是跟她聊天會讓人倒霉似的。
兩不相干其實于真不介意,但偏偏飯菜實在少到可怕,所以這幾日于真都是餓著肚子睡覺的。
雖然想過要跟那些扣她東西的丫鬟婆子抗爭一番,可一來她並非原主,給人認了出來肯定麻煩,二來她若把事情鬧大了,惹來江雲靖那渣男關注,說不定更慘。
畢竟姨娘的地位跟丫鬟差不了多少,尤其她還是個被人抓來頂災避禍的,根本不受寵,鬧個不好被人拉去賣了當花娘的話就得不償失了。
所以于真只能模模鼻子自動自發地把少得可憐的食物分成好幾次吃,至少確保肚子不會完全是空的,然後再拔些橙子湊數。
為了能夠早日賺錢填飽肚子,她下手飛快,早早將整理出來的工具磨好清理完畢,然後從廢棄家具里翻出邊角料,動手雕起各式動物。
她也不清楚宗國人喜歡什麼,只能依照自己原有的美感下去設計。
普通點的貓呀狗的只雕了寥寥數只,但是較為少見的熊、狼、鹿、豹子等等她倒是刻了許多,務求動作靈活神態活潑。
另外她也刻了幾只龍、錦鋰、鴛鴦等等,樣子不求真實,造型偏向可愛,頗有現代人喜歡的治愈系小物跟吉祥物的味兒,她依據每種木頭的特性跟顏色下去分類雕,動作還都不一樣,所以每只都是獨一無二的。
接著她又把博古架上的木板拆了下來,仔細打磨後在上頭刻起了各式圖案,還搭配著文字,儼然就是個木制的習字板,每塊板子再搭配一根磨得平滑無比的小木頭筆,兩端圓滑包上軟布,能讓幼兒學著認文字,又可以拿筆跟著字樣認字學筆劃,還可以讓幼兒學習握筆,一舉多得。
另外她也雕了兩棵巴掌大的平面小樹,分別是桂樹跟梅樹,設計成枝椏能垂掛耳墜,底下做了個托盤,可放耳釘。
小東西只要細心點做就成,不怎麼費工夫,還省點時間,所以于真很快的就積攢起一批木工作品,接下來就是想辦法賣出去了。
經過許多日的探索,她在西後方的牆面找到了一處廢棄的小門,大概是以前充當運貨的後門,如今已被封了起來。
于真敲打幾天總算把那些木板拆掉,果不其然,那確是棄之不用的後門,出去正好面對一條死巷,隱蔽得很。
有了出路、有了成品,于真心里的計劃也逐漸成形。
這日她刻意起了個大早,洗後換上一身近幾日替自己改好的男式衣衫——當然這也得歸功于原主長年幫忙家事,女紅沒問題,而且原主嫁過門時也帶了些針線,她用著所剩不多的材料拆拆縫縫,總算湊出一套能穿出門的男裝。
長發一扎,簡單地束以發帶盤起圓髻,然後將木工成品全都包在一塊布巾里,盡管有點寒酸,但好過以女子身分出門晃蕩。
盡管這沐陽府在原主印象里,可是宗國北方最繁榮之處,更是盛州首府,還被有著「盛州閻王」別稱的鈺昌郡王治理得安樂繁榮,少有偷盜之事發生,但她一點都不想冒險。
再說,要是她穿女裝,偷溜出去時被江家的人認出來就麻煩了。
因此慎重考慮後,她決定扮成男子,也方便跟人談生意。
一切準備就緒,于真推開小門,作了個深呼吸,隨後大步一跨,出了門外,然後踏出了小巷。
時值冬末,天氣還是挺冷,奈何于真沒什麼能替換的衣服或厚襖,所以一出巷外,迎面而來的冷風立刻讓她狠狠地打了個噴嚏。
縮縮肩望向大路上三三兩兩的往來行人,她有些緊張,也有些雀躍。
過去她沉迷于做仿古兵器,也沒少接觸許多古代雜學,知識說不上豐富,卻是在不知不覺中沉醉于某些美好的想象之中。
而今自己穿越過來,盡管時代不是她所熟悉的地方,她還是有種期待感,想要享受一下她以往只能在書本上看到的平面圖像立體化的效果!
于真慢吞吞地踱步逛大街,此刻已是辰末,她走出鄰巷的街道後,轉入一條更為寬闊的大街,感覺大概可以同時容納兩匹馬車往來,兩邊開著商鋪,空曠地方支起許多攤子,賣著各類飲食,亦有琳瑯滿目的小雜貨。
嗅著飄蕩在空氣之中的食物香氣,于真覺得自己餓到能吃下一整只烤雞。
她沿著大街走了好一會兒,仔細看過路旁的攤子、商鋪,又用一只小狗木雕收買了帶著孩子擺攤的大嬸,雙方閑聊了會兒後,她走過不少店家,最終停步在一家掛著「原家書坊」招牌的書肆前。
于真原本是圖著擺攤子賺錢,但從大嬸的口中得知,攤子不是說擺就能擺的,還得先租用位置,這錢她著實拿不出來,畢竟她連半個銅子兒都沒有。
大嬸許是看出她眼底的失望,所以指點她,想賣東西可以到商鋪里問問,手藝好的成品,多數商鋪都肯收的。
這消息真讓她喜出望外,一來她也不擅長招呼客人,二來擺攤子比較惹眼,讓人認出她就麻煩了。
于真想著自己這些小工藝品,感覺應該是去雜貨鋪子賣,可她繞了街上的三家雜貨鋪,賣的都是些調料、食材居多,至于古玩店,賣的是更為精致的器物,盡管她自認手工絕對不輸人,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她有好手藝卻沒有好材料,現在能拿得出手的成品比不上。
所以最後她把主意打到書肆上。
據說鈺昌郡王推動百姓向學,所以郡內書肆眾多,縣學興盛,她手邊這習字板可是讓幼兒習字的好玩意兒,若能說動書肆老板買下,至少就有第一筆收入了。
作了個深呼吸,于真踏步進門。
這書肆內部陳設簡單,厚重的木架上陳列各式書冊,打掃得很是整潔,門旁櫃台上放著算盤跟一小盆紅梅,濃桃紅的色調在深沉一片的裝潢之中格外顯眼,還帶來一絲動人生氣跟微香,別的不提,光是這股沉靜感就令于真對原家書坊好感倍增。
「小兄弟,想找些什麼啊?」突地,一個高揚的嗓音冒了出來。
于真回過頭去,只見一個約莫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正打量著自己。
他的個頭挺高,一身素藍布衣扎黑腰帶,並沒什麼太華貴的打扮,但是身形看著挺壯碩,神情看來相當親切,眼眸清亮有精神,卻又不是什麼太過輕浮的目光,挺令人安心的。
「那個,我想找這鋪子的老板談點生意。」于真努力壓低著嗓音。
「那就是找我了,來來來,靠近點。」中年男人招手讓她走到櫃台旁。
「啊……老板你好。」于真連忙跨步上前打了招呼。
「我是原君業,附近人都叫我原叔。」男人咧嘴笑應,沒什麼架子。
于真見這人親切,稍微安了心。
「原叔好,叫我阿真就好。」她不敢曝露本名,索性順著對方話語只報了昵稱。
「你說談生意,是想賣什麼?」原君業好奇地打量她身後的包袱。
「是啊,原叔有時間看看嗎?」頭一次自個兒出門推銷東西,于真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沒個底。
「有,現在正清閑,有人陪我閑扯兩句正好,過來這邊吧。」原君業領著于真繞到店鋪後邊的小隔間,里頭有桌椅,還擺著簡單茶具,他還給于真倒上了茶水。
于真穿來後喝的都是清湯或開水,如今一聞到茶香,記憶里的各種手搖杯、罐裝飲料的味道立刻浮上心頭。
瞬間,一個很大的咕嚕聲冒了出來,于真听著真想拍昏自己,這肚皮,沒出息啊!
原君業挑眉看她。
「不、不好意思,趕出門,還沒用飯。」事實上是無飯可吃。
「那好,我前日買了太多點心,替我清一清。」原君業哈哈大笑,伸手從小櫃子里取出幾碟點心,全都放到桌上。
「來,不管你等會想去吃什麼,都先墊個胃,瞧你這小身板應該還沒長夠,別餓到自己。」原君業不容拒絕地指著椅子叫于真坐下。
于真吞吞口水,理智叫她不能隨便吃陌生人給的食物,不過這花生跟茶有夠香,更別提還有一碟綠豆糕、一小盤豆沙團子。
想想自己一身窮酸樣,這人還開著書肆呢,給她食物大概也是同情自己,于真不再多想,道了謝便開始就著茶水吃起點心。
松軟的糕點跟略微扎實的團子令她餓了好幾日的胃袋得到空前未有的滿足感,花生米更是讓她直接嗑掉半碟,中間原君業還替她續了三杯茶水,不時跟她閑談幾句。
「呼……多謝原叔。」于真感激地放下杯子,這真是她穿來頭一回吃飽。
「不用客氣,你想賣的東西給我看看吧。」原君業不以為意地擺擺手,收了碟子清出桌面來。
于真把放在腳邊的包袱打開來,將習字板跟筆放到桌上。
「這是……」如果說先前親切招待于真是因為一絲同情,眼前手工精致的習字板吸引他就是因為驚艷了。
他在于真的同意下拿起東西上下左右仔細看了遍,听著她的解說連連點頭,由于她打磨仔細,所以沒半點稜角,給孩童使用是相當安全的,而作為習字用,板子上的字樣跟圖像都雕得相當清楚,旁邊還有一排數字,各雕著不同的圖案,一對應著一朵花,二對應著二只貓……不僅有巧思還相當生動。
見原君業似有興趣,于真安心地拿起小木筆示範給他看,「我想著紙筆較貴,尋常人家的孩子不見得能從小用紙筆習字,所以做了這樣的東西,可以認數字、學字、也能學握筆,這樣還可以訓練孩子們的手指靈巧度。」
于真前輩子雖沒結婚生子,但對木雕有興趣的她曾研究過許多針對幼童的積木、認知玩具,她記得在歐美還流行自己動手用不織布制作幼兒的學習本,安全不怕啃,內容不外乎一些生活常識跟色彩辨識,很是實用。
「阿真,你這習字板是好東西啊!」原君業贊嘆地在上頭比劃著。
就如同這個少年所言,直接用紙筆習字那得小有資產才辦得到,盡管宗國目前的日常用紙產量已有明顯的提升,但依然不是一般人家用得起的。
可若有了這樣的習字板,不但不必一直耗損紙張,還能夠重復使用,甚至有助于日後握筆,實在是太好的點子。
「原叔過獎了,我就是想混口飯吃。」
「什麼混口飯吃,就你這主意,要小賺一筆是沒問題的,你若是願意,就擺在我鋪子里頭賣吧。」原君業笑著提議。
「呃?」寄賣?
「是啊!就你這手工,我覺得一塊習字板賣個五百文不成問題。」
「咦……五、五百文?」于真忍不住快速地在腦海里計算起來,根據原主的記憶,粗糧饅頭兩個一文錢,有那麼點肉絲跟青菜的清湯面大概是一碗兩文錢。
可如果是書冊就不同了,這年頭紙張制造業還不普及,書本是很貴的,二兩銀子起跳是家常便飯,紙質普通容易黃變受潮,不若她這塊板子能練習很久,甚至給許多孩子使用也沒問題,怪不得原君業會一開口就說能賣五百文。
瞬間,她有些激動,五百文一塊習字板!那她就可以打包很多東西帶回去小院吃了!
「當然,這跟用料也有差。」原君業笑咪咪地模著習字板,「妳這木頭的料子挺好的,若上層桐油光澤會更好。」
有啊,畢竟是家具的一部分,她拆下來時原本是帶著桐油的,但被她磨掉了,而且她現在沒錢買桐油加工。
「這料子是撿來的,要上桐油的話我現在手頭不寬裕。」于真干笑兩聲,「不過謝謝原叔給機會,如果寄賣的話要怎麼分錢啊?」
「二八分帳。」原君業模模下巴,「橫豎就是空個地方擺東西跟招呼客人而已,我也不拿多,就只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啊?」于真心想,二八分帳就是每賣一塊習字板,她就分得到四百文,還不用支攤子招呼客人,簡直是不能再好的優渥待遇了。
「妳這習字板能不能就給我家鋪子獨賣?」原君業正色道︰「當然,我不是想壓你價格,我也有我的理由的。」
于真認真應道︰「原叔請說。」
她頭一回跟人談買賣,心里也沒個底,不過原君業看來人不錯,姑且听听長見識也好。
「我瞧你能想出這特別的點子,又認得字,還有這門手藝,應該家境不錯才是,可瞧你都入冬了身上卻沒件襖子保暖,想必是家有變故吧?」
「嗯……原叔好眼力,猜的八九不離十。」是呀,她前輩子家境小康,要不是一朝穿越變成渣男小妾,也不會落得連件外套都沒得穿的窘況。
「你放心,我不是想打探你私事,畢竟咱們也才頭一次見面,你不用全心相信我,但我做生意講究實誠,不想你日後給人騙了去,所以有些事我就先提醒你。」
原君業說罷,便將這條大街上幾家鋪子收購成品的情況大致介紹了遍。
「街尾還有家秀林坊,門面裝潢得很是典雅漂亮,看來氣派,不過老板並不是什麼真心愛書人,腦子里就是錢錢錢,若你去賣貨,多半會擺高姿態壓低買價,有時候看來兜售物品的人不是很精明,還會故意挑剔逼人賤賣,對待一些靠抄書維生的清寒學子也不甚客氣。
「我瞧你應該急著賺錢,若你想貨比三家,我不會介意,但秀林坊是真的不老實,別傻愣愣的給人唬了去,還有,若是你肯給我獨賣,日後有人想找麻煩我也會替你頂著。」
听著原君業的勸告,于真先是愣了三秒,接著突然笑開。
「謝謝你,原叔。」說不感動,那是騙人的,原主擁有過的回憶除了爹娘,淨是些渣男渣女,如今真是頭一次遇上個對她如此親善的人。
合著原君業看出她的困境,一方面想幫忙,另一方面是想護著她呢!
「我要說的就是這些了,你若有意去打听其他鋪子開出來的價格盡管去瞧瞧便是。」見于真只是笑,也沒介意,原君業松了口氣。
「不用了,就請原叔代勞吧。」于真笑笑,將習字板推到原君業面前。
「這麼干脆,你不怕我剛才說的那些都是唬你的?」原君業揚揚眉,爽朗的笑容漾得更開。
「有什麼關系,原叔是想獨賣習字板,又不是獨賣我所有的成品。」于真聳聳肩,頑皮一笑,「我的才華可不只如此,即使原叔有意騙我,日後我還是能把成品賣給其他人不是?」
「你這小子,看不出來也是個精明的啊!」原君業大笑了幾聲,爽快道︰「成!我去取紙筆來,咱們擬個合同!」
揣著為期一年的合同,于真喜孜孜地逛起大街來。
知道她有困難,原君業很干脆地先把她帶來的六張習字板先買下,付了她二兩銀子外加四百文錢,並約好讓她過些天再來,看情況調整每個月的交貨量。
至于小動物的木雕跟飾品架,她也沒急著跟原君業推銷,畢竟這些東西跟書肆著實不搭。
有了這筆小收入,她終于能吃上一頓飽飯了,當務之急是先吃點東西,再替自己添幾件衣裳或買布料針線回去,另外也得買點棉花才成,她那床被子根本過不了冬。
這麼一算,二兩多的銀子又不算很多了。
在街邊小攤子一坐,于真叫了湯面,這身軀剛有起色,她也沒敢一下子吃太多,簡單點的食物易消化,對身體好些。
滑溜的面條下肚,月復里暖了起來,于真邊吃邊仔細算了算,很快地替自己作好計劃。
依照從原君業那邊打听來的消息,她去了信譽良好的幾家鋪子,買了些米面食材跟調味料以及布料針線。
她去了成衣鋪一問,這才知道這年代成衣多貴,大多數人家都是買布自己縫,總之能花時間換來的絕不花錢。
林林總總一大堆東西,幸虧原主平日在家下地做家務慣了,雖然瘦,卻也有些力氣,咬咬牙扛上肩,邊走邊休息還是搬回家了。
「累死人了。」于真癱在椅子上,雖然很累人,但瞧著滿桌子的物品,她心里有了安慰。
食材等等剛剛已經先收到灶間的小櫃子里,桌上的布料棉花,這兩天先趕出件擋風寒的襖子穿,過幾日看情況再添置做棉被的材料。
雖然院子的空地還可以種些菜,但她已經打算好要靠老本行吃飯,就不想花心思去打理這些便罷了。
于真休息過後便到灶間洗米煮飯,替自己弄了簡單白粥,配上清炒小白菜,然後用紅白蘿卜炖了個排骨湯,大骨雖然被肉攤老板剔得光滑無肉,但還是能增添點肉香的。
吃完飯後,于真就回房間先做起衣服。
也不曉得原君業那邊的生意會不會好?
于真一邊飛針走線地縫衣裳,一邊思索著接下來該做點什麼,她眼角余光看著暫時沒賣出去的小木雕,突然靈機一動。
欸,木雕不好放在書肆賣,木棋總成吧?
飾品小物跟書肆沒太大關連,但棋組就不同了,文人雅士們不總愛藉棋論事談古今嗎?而且下棋可以增進思考的靈活度,各方面來說都能算是學習相關的周邊啊!
于真越想越樂,覺得吃飽飯果然很重要,瞧她現在腦子多靈光啊!
說做就做的于真花了兩天時間替自己重新裁制了一套素青色男裝,又趕制了件襖子,穿在身上別提多暖和了,夜里還能暫時充當棉被蓋,一舉兩得。
跟著她手下沒停,加緊雕起了腦袋里新想到的棋子。
她拆了張只剩三只腳的桌子,把桌面鋸成數片,用卯榫結構拼成一個箱子,表面加工處理成棋盤,內里打磨光滑加上格子跟襯布用來放置棋子,側邊還有提把,方便攜帶。
如此一來,想下棋時只需打開木箱就變成棋盤,不玩時棋子能收納其中,相當便利。
至于棋子,當然得刻成花式造型才有賣點。
將、帥、士、卒之類的全雕成小人物,穿著相應的盔甲,手中還拿著各類兵器,像是刀、劍、弩弓之類的,看起來就像是一群古裝小公仔一樣。
至于馬、車、炮之類的,她刻了馬匹、戰車,以及炮台。
為求細致,她多花了兩天時間,小心翼翼地在衣服邊角加刻花紋,底座也精心設計,搭配上岩石草堆或加刻個馬蹄印什麼的,看起來更顯生動。
就可惜手邊沒顏料,不然上色了肯定更精致。
不過素面木頭色也別有一番風味,尤其這回她還大手筆刷上了薄薄一層桐油做保護。
完工之後,于真將棋子一字排開,左看看右瞧瞧,自己都感到相當滿意。
算算約好二訪原家書坊的日子也到了,于真沒再擔擱,收妥這精心雕琢的棋盤跟抽空又雕出來的兩塊習字板,樂呵呵地直奔原君業的書肆去。
原君業見到于真出現,簡直像是看到救星。
一見她進門詢問,立刻拉著人往小隔間去。
那幾塊習字板,不過兩日光景就被搶購一空,還有不少家境過得去,但沒錢給孩子買太多紙筆的人家急切地詢問,更有想給孩童啟蒙認點數字的小戶人家想買來給孩子用。
偏偏原君業當初想著是助人,簽合同時沒多問于真住哪兒,所以想找人下訂都沒轍。
于真听了自是開心,連忙把新的兩組奉上。
原君業見到只有兩組很是傻眼,但在看見于真寶貝似的展示了那立體棋組後,他立刻把追加的話丟到腦後去。
這簡直神了!至今為止還沒人這般耗費精力去雕刻棋子的!
光憑她這靈活手工跟精致的小人兒,還有那收納得宜,既是棋盤又是棋盒的提箱,他就肯定能賣出高價!
所以沒等于真開口,原君業便主動提出,這棋組賣相太好,放鋪子里太惹眼,不如讓他問幾個有在收藏古玩珍品的老主顧,肯定能賣出好價碼。
「咦?有這麼值錢嗎?」于真沒想到會得到這回答,雖然她自己也很滿意這個成品,不過瞧原君業兩眼放光的興奮態度,想來這年頭肯定沒人這樣去折騰一組棋子。
「要我說,一百兩都是應該的。」原君業細細地打量著掌心上的小炮台,隨口拋出驚人回答。
「呃……一、一、一百兩?」于真登時傻眼。
「妳這可是上等柚木,這回還刷了桐油,手感好、手工細、點子新,怎麼就不值一百兩了?」原君業瞄了她一眼,笑道︰「不信的話,我現在就去請人來。」
「什麼?現在?」收藏家都這麼閑的嗎?隨喊隨到啊?
「我有門路。」原君業說著,探頭往外喊了聲,「小伍!」
「欸,東家有什麼事?」一個膚色曬得黑溜溜的半大少年奔近門邊,臉上堆笑。
「去替我跑一趟。」原君業從懷中模出一塊刻著花邊的木牌,遞給小伍。
小伍應聲而去後,原君業招呼著于真喝茶吃點心,早上剛炒好的花生香噴噴又爽口,一把抓起能叫人啃到停不了手。
原君業脾性開朗,于真又是個大剌剌不拘小節的活潑少女,兩個人天南地北地胡扯,也讓于真在不知不覺間知道了許多關于宗國的人事物。
也因此,她才曉得原君業竟是當過兵的,早先北邊喀蘭族入侵,他還跟著盛州閻王上場打仗,一說起當年的激戰,他語氣頗為激動,有更多的是贊揚。
「咱們的鬼面閻羅跟郡王那真是實打實的練家子,身手敏捷又機靈啊!至于那靈犀公子就更神了,他對地勢、山川、天氣變化等等都了如指掌,夜里還能靠著數星星帶兵哪!你想想那麼丁點大的星光,為什麼能給人指路呢?讀書人果然跟我們這些光會出一把力氣的人不一樣,我現在雖然開著書肆,多年來也從書中學到不少,比起從前是長進些了,可多年功力比不上啊,依然不及他的千分之一……」
他說得口沫橫飛,把宗國的幾位戰神夸得天上有地上無,神采飛揚的模樣彷佛回到了從前。
「因為星星的位置是固定的嘛。」于真听著他的追捧,多少被感染了興致,忍不住跟著聊了起來,「你別看那些星星小,其實它們離我們很遠,看起來才會那麼小,而且我們倆邊可是遠到花上十輩子也走不到呢!」
天文學的知識顯然在宗國並不普及,所以原君業對這樣的情況才會感到不可思議,不過這麼說起來,那靈犀公子可謂博覽群書、學識淵博啊!
「什麼?」
原君業訝異地瞧著于真好半晌,正想問她怎會知道這些事,卻讓個陌生的清亮嗓音打了岔——
「這位小兄弟,莫非是對殷氏星經有所研究?」
于真循聲轉頭,只見一名面容細致秀麗的年輕男子正佇足門口。
他生就一張俊逸的臉龐,膚白如玉,眸燦如星,長睫毛下是雙好看的狐狸眼,心形臉蛋加上縴長身形,襯上一身淡雅的蓮灰交領衫,絨藍下裳底端綴上銀色蓮紋,外罩一件過膝的銀白絹絲褙子,足踏雪青灰的皮靴,手持垂穗折扇,風采逼人,眉宇間有股掩不去的貴氣,笑容卻又宛若桃李花開。
于是,于真就這麼愣在當場。
哇哦!這個好看的花美男是打哪兒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