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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婚獨霸衣方 第三章 交到新朋友

高和暢覺得褚嘉言這人真的挺認真——他說十天來看一次圖,真的風雨無阻,二月初的某一天雨極大,雨敲屋檐,聲大如鼓,她在室內都覺得潮濕無比,想著褚嘉言今日可能不會來,但他還是在酉初上門了,還給她帶了只燒雞。

她就不明白了,她看起來像很貪吃嗎?褚嘉言每回來客棧都給她帶吃的,上回也帶了名滿京城的荷花酥。

莫非她臉上就寫著「好吃」?

但平心而論,他帶的吃食確屬上品,那荷花酥甜而不膩,花瓣一層層剝開,做得極其細致,這次燒雞更厲害了,她接過時還溫著呢。

燒雞大,高和暢不想浪費,鬼使神差問了褚嘉言要不要留下一起吃?問完就後悔,他那麼忙,肯定沒時間,自己這回要自討沒趣……沒想到褚嘉言居然點頭了。

嗯,也好啦,他們的合作關系會是長期的,跟老板打好交道,有好無壞啊。

郝嬤嬤原本想端去廚房切,高和暢覺得有必要教會古代人手扒雞的快樂,于是用皂角洗淨雙手,拉下一只雞翅就吃起來——

褚嘉言、郝嬤嬤、春花、秋月,四人看得目瞪口呆。

春花捧著碗筷,十分驚訝,「小姐不用筷子嗎?」

「吃雞而已,用什麼筷子,全雞就是要用手吃。」高和暢笑咪咪,「褚大爺,快點,趁著雞肉還熱著,冷了就不好吃了。」

褚嘉言錯愕後,又露出了笑容——他已經打听清楚高和暢的來歷,真不知道高家怎麼教女兒的,教出這麼一個不一樣的姑娘。

不過據他所知,高家其他幾個女兒都是循規蹈矩,只有這高和暢跟姊妹不同,莫非是幼年的異域老師所傳授?

褚嘉言見她吃得香,莫名也覺得胃口開了,于是學她洗淨雙手,拔下另一只雞翅,這山海樓的烤雞最有名不過,他吃過好幾回,但這是第一次覺得雞肉真香,「這可是高小姐口中的異域老師所授之吃法?」

「是,我的老師說這叫手扒雞,也叫做手撕雞,不管雞鴨鵝豬都能這樣吃,可比用筷子吃過癮多了,褚大爺想想,雞翅這種東西用筷子怎麼吃啊,當然要用手,等春日天氣好了,我教褚大爺怎麼烤乳豬,那乳豬用炭火慢慢烤起來,說有多香就有多香。」

郝嬤嬤、春花、秋月雖然吃驚小姐豪邁的吃相,但又听兩人說起異域的老師,就以為這也是她為了要鞏固生意的計謀,便都默不作聲靜靜待在一旁服侍。

褚嘉言見她說起吃的,滿臉生光,跟那些說自己一頓飯只動三次筷子的小姐大相徑庭,覺得十分有趣,他以前就想過,哪有人吃飯三筷子就飽,還不是在家里吃飽才過來,明明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卻還裝得煞有其事,自己都覺得好笑。

到底是高和暢本人可愛,所以他見之可愛,還是他見之可愛,所以顯得高和暢本人可愛——這倒是一個問題。

過年後,祖母跟爹娘都在催促他的婚事,婚姻對他來說並不難,兩廂情願即可,他現在是對高和暢喜歡,只是不知道她怎麼想?

是把他當合作伙伴,還是也對他有那麼一點喜歡?

褚嘉言二十一歲了,第一次想知道對方的心意。

他這樣風雨無阻十日來見她一次,她是覺得他勤奮工作,還是也隱隱期待見到他——就像他期待上客棧見她一樣。

以前看戲曲,書生見佳人前那是萬分忐忑,他都覺得荒謬,想見就見,有什麼好不安,現在輪到自己,這才知道戲曲上說的是真的。

他把高和暢所繪制的圖畫掛在書房內,母親勸他不要對春服市場魔怔了,他卻不好說自己是在睹物思人。

在這之前,他以為每個女子都差不多,就像他的幾個妹妹、表妹,都是差不多類型,好一點的像三妹、五妹,還懂得培養一下自己的興趣,差一點的像梅兒跟小汪氏,把希望都放在丈夫身上,但不管好一點還是差一點,總之都不合他的心意,他沒有想跟誰相處的感覺,直到高和暢出現。

她太不一樣了,像紮實從土壤中長出的花朵,真實又有韌性,努力的養活自己,勤奮工作,而不是像那些大家閨秀只想嫁個丈夫靠,過門當女乃女乃、管帳簿,沒有人生目標,寄托丈夫,寄托孩子,寄托自己的一生。

高和暢專注大事,不拘小節,這點讓他很欣賞,娶妻如此,日子才有趣味。

只是不知道她對他是怎麼想的——但這種事情也急不來,只能慢慢相處,想辦法表現自己,吸引她的注意。

「我已經把那套紅色的騎裝送進國子司業府中,送衣服的娘子說,司業千金試穿後很滿意,並且說要帶這衣服去皇家春獵,等到春獵開始,應該就會有小姐上門指定要高小姐的衣服,我按照高小姐之前說的品牌概念,給這些漢服唐裝取了一個名字,叫做『惠風』,以後高小姐所繪制,一律作為惠風品牌。」

東瑞雖然開放,但還不到用女子閨名作為販售物的名稱,她的名字出自「天朗氣清,惠風和暢」,于是用惠風取而代之。

褚嘉言覺得品牌這概念真的很好,以後他可以廣告天下,有服裝長才的他都能特別打造品牌,給予抽成,雙方得利,如此一來,勢必能將祖傳的百善織坊更發揚光大。

高和暢一听就喜了,惠風,這名字她喜歡,她有把握惠風系列可以名動京城,她前世可是入圍了好多獎呢!「褚大爺,我對我的衣服有信心,絕對不會讓您虧本的,京城富庶,又不禁止奢華,願意花百兩做衣服的閨秀大有人在,到時候繡娘可要辛苦了。」

褚嘉言見她一臉信心滿滿,心生歡喜,「我們百善織坊善待工人,趕工另給工資,繡娘都求之不得。」

高和暢一手拿著雞腿,另一比出了一個拇指,贊。

模樣俏生生的,說不出的靈動生活。

褚嘉言內心一跳,又是一跳,掩飾性的喝了口茶水,這才好一點,又想兩人是生意伙伴,當然要多講生意的事情才能吸引她的注意,「我們百善織坊在京城有十七間鋪子,高小姐可去走走,雖然我喜歡高小姐的設計,但也要廣納建言,听听鄰居街坊怎麼說,在兩方基礎上做出來的衣服,才能符合需求。」

春分到來,天氣回暖,太陽融融照耀,讓人身心舒暢。

大街上人潮來往,吆喝著賣面的,賣豆腐腦的,還有一些賣胭脂水粉、針線荷包,叫賣聲混合著討價還價的聲音——之前天寒下雪,停工了三個月,好不容易春陽賞臉,當然要出來做生意。

高和暢帶著郝嬤嬤走在街上,她怕冷,真的足足兩個月不出門,悶死了,好不容易開市,當然要出來逛逛。

買了一個糖人邊走邊吃,又看到賣肉包的,被那肉香吸引,買了兩個,自己一個,郝嬤嬤一個。

郝嬤嬤覺得小姐不該邊走邊吃,但又想著小姐被葉家下堂,又不被高家收留,無依無靠著實可憐,難得小姐高興,就順著她吧。

高和暢心情很好,「郝嬤嬤你說,我如果買宅子,得雇幾個護院啊?」

郝嬤嬤想也不想直接說,「至少得有四個,白天也就算了,晚上每房都得有人守著,小姐想從客棧搬出來了嗎?」

「想是想,不過四個護院可不便宜,加上買宅子還得請人維護,說不定住在客棧還比較省。」

「是比較省,只是客棧就那樣,小姐想散心的話沒地方去。」

「這倒是還好,不出門就不出門。」反正日子還長,她的漢服唐裝就要上市,她可不信她會窮一輩子。

哎,這肉包可真好吃。

以後等惠風品牌穩固了,她也獨立有自己的宅子,又存了一筆錢之後,她或許可以開始作飲食大亨——披薩,義大利面,牛排,蛋糕面包,保證吃得古代人不要不要的。

她是不會煮啦,但是她知道原理,等她有空再把香皂做出來,再好的皂角也比不上一塊香皂。

別人穿越是悲摧,她穿越可是大大的撿到,想起安寧病房的日子,再想想現在可以大展身手,她是真的很謝謝命運,她會珍惜第二次人生的,然後行有余力多做善事,前生鐵齒的她終于信了鬼神。

吃完肉包,肚子暖呼呼。

她出門就只是透透氣,也沒特別想去哪,現在這樣漫無目的的晃著也挺愉快。

走得一段,看到一個衣裝華麗的少婦,高和暢突然想起一事,「這里是不是離百善織坊城東店不遠?」

「不遠,走路只要一刻鐘。」

「那我們過去看看。」高和暢興致勃勃,說走就走。

她的春裝應該已經上市了,希望能看到婆媽搶購的盛況。

說來她的運氣還不錯,找到褚嘉言這樣能溝通的合作對象,她後來打听甘家布莊、米家繡坊,听說家族都內斗得厲害,也排外得厲害,為了怕兄弟們佔便宜,寧願守舊不改變也不肯采用新建言,所以雖然大,但已經一年不如一年。

不得不說褚家先祖還是有智慧的,嫡長子保有全部的鋪子,嫡次子以下跟庶子有豐厚的分家銀,只要鋪子在同一脈手上,那就能一直強大。

郝嬤嬤是老城中人了,帶著她拐了幾個彎,很快的進入另一條商業大街,比剛才的高級多了,都是店鋪,沒人挑著扁擔賣貨,來往客人也是文人雅士居多,沒有叫賣聲,都是進鋪子看貨。

高和暢走近,這時剛好一輛青黃繡帳馬車停下,一個小丫頭跳下車,慌慌張張放好小梯子,又從里面扶了個小姐下來,卻沒想到那丫頭沒扶好,小姐眼見要從梯子摔下撞上石階,高和暢下意識雙手接住人。

那小姐自然是嚇了好大一跳,丫頭更是急得眼眶都紅了,「是奴婢不好,害小姐差點跌倒。」

那小姐站好後微微一笑,「算了。」轉而對高和暢一揖,「多謝姊姊。」

一個老嬤嬤跟著下來,對那小丫頭伸手就是一個巴掌,「一點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

小丫頭不敢反駁,只是不斷請罪,說自己該死。

「算了嬤嬤。」那小姐好脾氣的說,「她也不是故意的。」

「就小姐這樣好心,才讓這些丫頭粗心大意。」嬤嬤過來,跟著對高和暢行禮,「多謝姑娘,我家小姐是蘇大行台尚書令夫人的姨甥女,姓馮,奴婢姓鄧,不知道姑娘怎麼稱呼,還請告知,好讓我們上門道謝。」

高和暢內心哇了一聲,大行台尚書令,那可是正二品的官戶,就算是表小姐那也是名門出身。

「舉手之勞,不用掛懷。」

馮小姐笑說︰「我叫馮雪兒,姊姊好歹告知我叫什麼名字,不然我良心不安。」

不知道為什麼,高和暢對這馮雪兒挺有好感,也許是因為她輕饒犯錯的丫頭,也許是因為她不擺架子,但總之她覺得馮雪兒人很可以。「我叫高和暢。」

馮雪兒自然握住她的手,一起往內走,「高姊姊今日是來買衣服的嗎?」

「我就來看看。」

「我听說百善織坊請了一個厲害的設計師,做出一批衣服來,每一款式只做三件,我愛漂亮,等天氣一晴朗,這就來看了。」

高和暢心想,哇,這褚嘉言的行動速度很可以啊,古代沒電視沒報紙,居然能在短短時間就讓深閨小姐知道一款衣服只有三件,饑餓行銷放諸四海皆準,迪士尼的限量公仔安娜貝兒被炒到五萬多元一只,不用怕貴,有錢人比普通人想得還要有錢,當然,她的創意無價。她跟馮雪兒手牽手進入鋪子。

鋪子里接待的大娘子立刻笑著迎上,「馮小姐,幾個月不見,要什麼派人來說一聲就好,哪勞煩您親自跑一趟。」

馮雪兒也不擺架子,好脾氣的說︰「我听說有幾款衣服罕見,怕被人搶了去,大娘子,拿出來給我看看。」

大娘子笑咪咪的,「馮小姐來得正是時候,那九件衣服今天早上才送過來,昨日盧小姐、雷小姐都撲了個空,馮小姐跟奴婢到里面來試衣服。」

高和暢心里暗喜,原來昨日已經有千金小姐上門想買了。

做人不能驕傲,但她忍不住想翹起尾巴,得意一下。

「這是我們百善織坊的新品牌『惠風』。」大娘子介紹著,「我們掌櫃說,惠風出品一張圖只做十套,而且在不同的店家賣,馮小姐穿出去絕對不會跟人相同!我在鋪子也快二十年了,第一次見到這種款式,可好看了。」

馮雪兒面露喜色,轉頭對高和暢說︰「我也買一套送姊姊,姊姊收下,我才心安。」

「不用了,我都說是舉手之勞。」

「姊姊大器,可我不能不知道好歹,要不是姊姊,我就跌倒在階梯上了,撞傷膝蓋手肘都算小事,萬一撞到臉,我想都不敢想,能好還算幸運,就怕留疤。」

高和暢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朋友。

對的,她對馮雪兒的感覺好像朋友啊。

馮雪兒是大戶人家出身,卻對丫頭十分寬容,這點著實難得。

她到古代最難適應的就是下人的命不算命,她住的客棧有四間上房,其中一間過年時才打死一個下人,原因也很簡單,那下人在守歲的時候打了瞌睡。

馮雪兒真的很不錯了。

兩人看了衣服,馮雪兒試穿了幾件,都很喜歡,但听到一件開價五十兩,倒是嚇了一跳,「這樣貴?」

大娘子陪笑說︰「這可是全新款式,我們大爺光買圖就花了好多錢,馮小姐看看這刺繡、這衣領,是不是從沒見過,春宴如果穿上了,保證大出風頭。」

鄧嬤嬤看自家小姐換上衣服後煥然一新,喜說︰「千金難買心頭好,老奴瞧小姐穿這衣服倒是精神了很多,過兩日家里要辦牡丹宴,小姐穿這衣裳出去,肯定看得表少爺目不轉楮。」

馮雪兒臉一紅,「那好吧,這幾件我都要了。」

高和暢大喜,這馮雪兒真有眼光。

又想想,原來馮雪兒喜歡大行台尚書令家的少爺,也不知道馮家家底如何,正二品家的少爺,門戶不夠高恐怕也不好進。

古代要談情說愛實在太難了,女子主動就是不檢點,女子被動又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而且搞不好喜歡的人沒來,豬哥先來了,她看過原主的一生,高家有個小姐喜歡柯三少爺,卻因為白大少爺頻頻出招,假借各種名義親近,老人家看在眼底覺得真相配,就這樣被亂點鴛鴛譜,嫁給了白大少爺。

不過話說回來,自己都是下堂妻了,還是管自己的事情吧,這馮小姐有大行台尚書令夫人這樣的親阿姨,將來也不會太差。

兩人出得百善織坊,馮雪兒握著她的手,「不知道為什麼,覺得跟姊姊有緣,過幾日家里要辦宴會,姊姊給我住址,我送請帖上門可好?」

高和暢想答應,想去開開眼界,不過她知道自己身分不適合,「我不過一個住在客棧的下堂妻,馮小姐不用掛念了。」

鄧嬤嬤啊的一聲,「小姐,這樣不好。」

她年紀大了,耳背,說話聲音不小,高和暢卻听得清清楚楚。

馮雪兒尷尬,「鄧嬤嬤,別這樣。」

「老奴都是為了小姐啊,我們都是寄居了,小姐行事更得小心,老太君那邊的巫小姐怕是對表少爺也有意思。」

馮雪兒神色一暗,「那可是御史中丞的嫡女,我不過一個普通門戶,怎麼跟她比。」

「小姐沉魚落雁,這就比巫小姐好上一截。」

高和暢听了,忍不住說︰「感情強調的是兩情相悅,大行台尚書令家的公子出身已經夠高貴,不需要再配上一個高貴的妻子,我看馮小姐挺好的,夫妻相處貴在用心,而不是看家勢。」

馮雪兒聞言,臉色一喜。

高和暢更是心生憐愛了,這馮雪兒寄人籬下,肯定沒什麼自信。

馮雪兒道︰「姊姊住哪?我寫信給姊姊。」

「我就住鴉兒胡同的喜來客棧。」

「我記得了,等天氣再暖些約姊姊上山禮佛。」

「好。」

高和暢是挺愉快的,歷經穿越後的心驚膽跳,她現在已經慢慢融入了這個世界,開始自己的事業,認識更多的人。

馮雪兒會是她第二個朋友嗎?

第一個當然是褚嘉言啦,雖然名義上是合作伙伴,但十日一見,她也覺得他們應該是朋友,就是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是把自己當成員工呢,還是當成平起平坐的同伴?

說來褚嘉言這點還是不錯的,她到這東瑞國已經跟不少人接觸過,女子還是不太被當成獨立的個體,但褚嘉言有一點好,從不過問她的私事。

過了不久,舉行宴會的日子正式到來。

褚嘉言跟她說,惠風的限定款已經都賣完了,雖然五十兩一件,但幾乎都是送到鋪子的第一天就賣完。

至于普通款式一兩一件,賣得也不錯。

高和暢信心滿滿,等她賺夠了錢就要搬出來自己住。

天氣逐漸好轉,馮雪兒的信也來了,約她上玉佛山禮佛,高和暢想著自己穿越以來就只在城中走動,還沒出過京城,遂也回信說好。

四月二十六,五谷先帝聖誕,適合出行的好日子。

兩人已經說定,馮雪兒到喜來客棧接她,高和暢沒車,坦然接受這個貼心提議。

等正日子到來,高和暢早早換上衣服等,隅中時分,店小二上來說有人找,她便帶著春花秋月上了馬車。

馮雪兒穿得十分富貴,雲雁錦衣,軟銀鳳尾裙,珍珠頭面,沒把十二件戴齊,上山禮佛,戴個三四樣也就差不多了。

馮雪兒笑咪咪的,「我听姨母說,今日寶山大師會出來講經,我們去听上一听。」

「這寶山大師很有名嗎?」

「有名,听說皇太後身子不舒服,皇上請了寶山大師入皇宮跟上天溝通,念經之後,皇太後身子果然大好,只不過寶山大師年紀太大,平日不出來罷了。」

高和暢心想,那自己可得虔誠好好參拜一下。

兩人說了一些寶山大師的話題,高和暢心系自己的衣服,于是問︰「雪兒那日從百善織坊買了惠風服飾,可有在牡丹宴大出風頭?」

馮雪兒臉一紅,點點頭。

鄧嬤嬤笑說︰「小姐那天可是大大的露了臉,眾家小姐都過來問是哪間繡坊所做,連平日不太愛說話的表少爺都稱贊了好看。」

高和暢眼楮一亮,「是雪兒心中那個表少爺嗎?」

馮雪兒臉更紅了,「這話本不好說……但我跟姊姊一見如故,不想隱瞞姊姊,就當我厚臉皮了。」

「喜歡一個人是好事,你花樣年華,當然該為婚事打算,這不叫厚臉皮,可別這樣說自己。」高和暢頓了頓,「雪兒對我如此坦承,我可也不能隱瞞,百善織坊那惠風系列的設計師其實就是我。」

馮雪兒一怔,「那些圖都是出自姊姊之手?」

「是。」

「我還以為是致仕的宮廷繪師,姊姊怎麼這樣有本事?」

高和暢有點不好意思,自己穿越而來,這是開了外掛,「說來要感謝我的老師,多方啟蒙,我的想法就比較多了。」

「姊姊既然如此有本事,為什麼還住在客棧?自己買間宅子當主人不是好得多,喜來客棧也不便宜呢。」

「我才下堂不到一年,手邊現銀不多,買了宅子可沒錢買人雇院子,晚上沒人守著門,我心里害怕。」

馮雪兒點頭,「那倒是,京城雖然有宵禁,可也不能保證完全平安,住客棧雖然不劃算,但有人守著門,也能睡得平安。」

「便是想著這點,才住在喜來客棧。」

「是我不知道好歹,想給姊姊一些建議。」

「雪兒但說無妨。」

「我不知道姊姊設計的酬勞怎麼算,但我听說百善織坊一向善待工人,姊姊的酬勞想必不會太低,只要錢夠了,買間鋪子收租,每個月都有兩三兩進帳可比什麼都安心,要是現銀更多,可以開店。

「不瞞姊姊,我就開了三間包子鋪,當初我要開鋪子,姨夫姨母都不贊成,他們希望我把爹娘留下的銀子當壓箱底,可那是死銀子,只會越來越少,我還是咬牙買了店面,聘師父跟工人,現在每個月有快二十兩的進帳,寄居在大行台尚書令府里的小姐共七人,她們都要看太君臉色,每個月苦等月銀發放,只有我不用,日子可好過許多。」

高和暢聞言大驚,這馮雪兒看來也才十六歲,居然已經有勇有謀到開三間包子鋪。

的確,寄人籬下如果只等著月銀發放,那是十分不自在又辛苦,馮雪兒有自己的進項,底氣自然高得多,而且年紀輕輕就能月入二十兩,說出來也是替她加分,誰不想娶一個會精打細算的妻子好把家業撐起來。

馮雪兒繼續說︰「利滾利最快不過,我現在身邊已經又存了三百多兩,再來一個三百兩,我就又可以多開一間包子鋪,哪怕將來良人沒肩膀,我也能護著自己跟孩子過得安好。」

鄧嬤嬤哄著,「表少爺又怎麼會沒肩膀,小姐不要這樣想。」

馮雪兒卻是一臉喪氣,「表哥家世上等,又一表人才,府里這樣多寄居小姐都想嫁給他,我不過一個孤女,怎麼能成為二品門戶的長媳。」

鄧嬤嬤十分憐惜,「小姐如此能掌家,可是一門本事,洪家、杜家都想娶小姐過門,表少爺也是知道的,漂亮的寄居小姐拿來當姨娘也就好了,要當主母,還是得有智慧,小姐這樣有本事,不用看輕自己。」

兩人帶著僕婦上山听經,然後到後山看桃花,後山怕不是有幾百人,這邊王家太太,那邊李家女乃女乃,倒是不用怕不安全。

高和暢想在古代做生意,于是虛心求教,馮雪兒也知無不言——做生意,膽子是要的,另外生意沒有一定賺,有時候會賠,這些都要有心理準備。

還有,不管關系如何親近,一定要白紙黑字,免得將來口說無憑。

高和暢一一記下,她現在雖然還沒本錢,但總有一天要開門做生意,這些是前人智慧,記得了,自己可以少走一段冤枉路。

原本說春天的衣服是八月結帳,但六月中一次褚嘉言來看圖就帶著孫掌櫃來了。

孫掌櫃一剛開始還有點看不起高和暢,但經過這個春天的衣服買賣,現在看到她可是樂開花——多虧惠風賣得好,他們這個春季每個人多了半個月的花紅。

高和暢看到孫掌櫃有點意外,「孫掌櫃這麼忙,怎麼過來了?」

褚嘉言笑說︰「現在已經是盛夏,春服不再販售,我讓孫掌櫃提前把銀子結給你,你手邊有錢,看要做什麼都方便。」

孫掌櫃拿出紙卷,「高小姐看看,如果都沒錯就簽個字。」

高和暢笑說︰「不用看了,我相信褚大爺跟孫掌櫃。」

她拿起毛筆,這就簽下自己的名字。

孫掌櫃從懷中拿出信封,「這是五十兩的銀票,一共二十張。」

郝嬤嬤接過,也沒點,直接就拿進里間。

高和暢覺得白紙黑字是對于不認識的人,譬如說第一次見面的褚嘉言,當時他們是陌生人,所以需要一字一句斟酌,但現在經過了快一年,十天見一次面,她覺得兩人已經是朋友,存在著信任,不需要太過講究。

春花笑咪咪的,「五十兩銀票二十張,那不就有一千兩,小姐,那我們可要搬出客棧?」

「不搬。」

孫掌櫃笑說︰「那麼大一筆銀子,當然是放在錢莊生利息。」

「也不放錢莊。」

褚嘉言看她志得意滿,覺得可愛,「那是要做什麼?」

「我想……做生意。」

「做生意?」

「對,買鋪子,做點吃食,畢竟民以食為天,可以穿舊衣服,但總不能吃昨天的飯。」

高和暢不知道褚嘉言听到她要做生意會怎麼想,會不以為然,還是覺得她大膽,但總之她不想瞞他。

她可以對別人偷偷模模,但她把褚嘉言當朋友,她不想有一天褚嘉言從別人口中知道她開鋪子。

高和暢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很在意褚嘉言對自己的想法,此刻把錢的用處說了,倒有點忐忑,「還是你覺得……不太好?」

為錢翻臉的工作伙伴多著去了,听說甘家布莊的掌櫃存夠錢開了間玉石鋪子,自己當老板,結果甘家不爽自己的下人另有好出路,派人去鬧事,說那老板賣假石頭,還是報了官,官府徹,這才知道是甘家人搞的鬼。

高和暢知道褚嘉言不會這樣,但應該也不會高興啦,畢竟她發展越好,就代表月兌離合作關系的可能性越大,正常人都不會開心,她有心理準備。

正因如此,所以看到褚嘉言點頭微笑,她感覺很詫異。

「做生意挺好的,與其守著一定額度的金銀,不如想辦法讓金賺金,沒想到高小姐有這番雄心壯志,倒是我小瞧了。」

高和暢大喜,「你沒有不高興啊?」

「我為什麼要不高興?」

「我底氣越足,可能要求越多。」

褚嘉言莞爾一笑,「我看得出來高小姐設計是因為真心喜歡,說起三重衣、說起廣袖時臉上有光,那騙不了人,退後一步,別說高小姐只是想從事吃食生意,就算高小姐將來要從事布莊買賣,正式跟百善織坊成為對手,我也應該鞭策自己努力,而不是阻止高小姐過得更好。」

高和暢睜大眼楮,內心好像被什麼拂過,有點說不上來的感覺。

前世當幕後工作人員,見過一對小情侶,女生演了一部小甜戀愛劇爆紅後成了新國民女友,從此男方變得陰陽怪氣,極難伺候,女方不敢發IG、很少寫臉書,因為一旦回文踴躍,馬上就會被報導,一小時破十萬個贊。

他們在幕後有時候八卦會提起這對小情侶,都覺得男方應該是自己爭口氣,多去試鏡,想辦法跟女生平起平坐,而不是阻止女朋友更受歡迎,好顯示自己的男子氣概。

二十一世紀的男生做不到的事情,褚嘉言這個古代男生做到了——雖然他們不是男女朋友,但情況是他樂見別人更好。

高和暢跟他認識大半年了,他帶燒雞果點給她,她都覺得還好,可是剛剛當他那樣講的時候,她心中的他高大起來。

有肩膀,能承擔,大器,成熟。

高和暢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心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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