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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迷不想嫁 第十章 對于身世的懷疑

莊子上出現毒蛇,毅勇伯府上上下下都沒有心思繼續游玩,匆匆收拾東西,隔日就浩浩蕩蕩的回京。

這樣的大動作當然引來左鄰右舍關切,他們只能半真半假的說明緣由,莊子出現毒蛇,嚇壞他們了,既然已經下過地,這趟的目的達成,他們索性提早回京。

回到府里已經接近午時,各自院子的小廚房匆匆燒火煮了簡單的午食,所有人累得直接癱在床上,唐寧月也不例外,難得也跟著睡了一覺,醒來就听說衛洵在小花園的涼亭,幸福的感覺瞬間盈滿整個胸口。

見到衛洵,她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然後就付諸行動——她直接飛過去撲進他懷里。

雖然昨晚她並未受傷,可是她最怕軟綿綿的蛇了,只要一想到它垂掛在房頂上,對著她吐蛇信,當時她若累得直接躺下來,那條蛇就會……真是太可怕了,她無法控制心頭寒氣直冒。

「你怎麼來了?」

「你嚇壞了吧。」

半晌,唐寧月不好意思的推開他,「你怎麼這麼快就得到消息?」雖然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上門,還是如此光明正大,可是她還是很意外。

「我派了暗衛保護你。」暗衛第一時間就將消息送給他,猜想他們今日應該會回京,他沒有急著趕去通州,而是留在京城等她回來。

「原來如此。」

「暗衛只會嚴防有人躲在暗處襲擊你,不會隨意出現在你面前,更不會不經許可就進入你的房間,因此沒能及早發現房里有蛇。」

「昨日多虧了小白,真的是太厲害了!」

衛洵唇角一抽,「小白?」

「這是鈺哥兒取的。」唐寧月絕對不幫唐文鈺背鍋,雖然他取這個名字是因為她的關系。

頓了一下,衛洵點了點頭,「小白很好。」

唐寧月挑釁的揚起眉,「鈺哥兒取的就很好?」

「鈺哥兒一向是有主張的人。」

唐寧月撇了撇嘴,「你對他可真有信心,可惜這次他是隨便取的,就因為小狗的毛色是白的,若是黃色就是小黃,若是黑色就是小黑。」

「若是雜毛呢?」

「當然是小雜啊。」

「所以,鈺哥兒對你這個姊姊可真是好得無話可說。」

「……」唐寧月的腦子當機了,不知道話題怎麼會歪成這個樣子。

衛洵戲謔的點了一下她的鼻子,「他取名小白全是為了配合你。」

唐寧月有一種被雷劈到的感覺,沒錯,小白的由來與她有關,但明明是小家伙借此嘲笑她,為何出自他的口成了小家伙對她好得無話可說?

「小白這種名字只有你取得出來,如今鈺哥兒不過幫你背鍋。」

這會兒她不是腦子當機,而是打結了,怎麼變成鈺哥兒幫她背鍋?衛洵見她一臉懵然,忍俊不住哈哈大笑。

「其實小白順口又好記。」她懶得計較誰背誰的鍋,她私心覺得小白很好,至少她想不出比小白還好的名字。

「你喜歡就好。」

她的寵物取什麼名字,當然是她喜歡就好,可是這話出自他的口中就是特別甜。

「莊子上的事情不好調查,不過我會盡力。」

略一遲疑,唐寧月還是說出唐明月的猜疑,「你說,最近的事會不會是因為有人不想要我嫁給你?」

衛洵愣怔了下,「這話怎麼說?」

「自從我們的親事定下來之後,麻煩就一直找上門,一次比一次還重,從一開始的擄人到如今取我性命,而我自認為沒有那麼大的本事招來仇敵。」言下之意,不是她的問題,當然是他的問題。

衛洵仔細想想,她遇到的一連串麻煩還真的是在他們訂親之後,難道是他娘?

「你是不是想到什麼?」

衛洵搖了搖頭,「沒有到證據之前,我不能斷言。」

唐寧月相信若非有所顧忌,衛洵絕對會坦白告之,她自然不會揪著這個問題不放,只好轉移話題,「我還不能回大理寺上課嗎?」

「可以,不過改成五日上一次課,我會安排人接送你去大理寺。」

唐寧月不在意幾日上一次課,但是不喜歡搞得太緊張,「我去大理寺,對方應該不敢亂來吧。」

「我不放心,若你想回大理寺上課,只能接受我的安排。」

抿了抿嘴,唐寧月百般不願的點點頭,語帶調侃道︰「又不是教我坐牛車慢慢的晃去大理寺,搭誰家的馬車不都一樣。」

衛洵強忍著到了嘴邊的爆笑,故意伸手模了模她的頭,「這就對了,真乖。」

滿頭黑線壓下來,她怎麼有一種突然變成小家伙的感覺?唐寧月嬌嬌的瞪了他一眼,轉身走人。

「明日已初馬車會在伯府外面等你。」

唐寧月擺了擺手表示知道了,連走帶跳的回了自個兒的院子。

咚咚咚,李珩人未到腳步先到,這樣的出場才能顯出他的氣勢。

「這兒真是個好地方……咦?這是什麼情況?」他一路跑到長案前面,看到一臉沉重的衛洵,十分不解。

衛洵看也不看他一眼,繼續跟自個兒對奕。

李珩雙手支著下巴看著衛洵,「如你所願定了親,你沒有笑得闔不攏嘴,至少要看起來心情很好,可是看看你此時的樣子,哪有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暢快?」

手上的白子落下,衛洵抬頭看著李珩,「若是你定了親之後,未過門的妻子幾次跟死神擦身而過,你還能春風得意馬蹄疾嗎?」

心下一凜,李珩銳利的問︰「這是什麼意思?」

衛洵一一道來最近唐寧月發生的事,直言應該與他有關,或者該說與他娘有關,雖然目前沒有證據,但他相信自個兒的直覺。

「姨母這是想干啥?難道她不想讓你娶唐三小姐嗎?可是唐三小姐明明是她一開始就相中的,不是嗎?」李珩對衛洵的猜疑毫不懷疑,除了姨母,誰會糾纏衛洵的親事?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看得出來,衛洵的親事一定有父皇和母後的意思,誰敢跟大楚最尊貴的夫妻過不去?

「沒錯,是我娘相中的,但不應該是我相中的。」

愣怔了下,李珩遲疑的道︰「你是說,姨母知道你看上唐三小姐了?」

「我想來想去,這是唯一的可能性。」

「你怎麼會教姨母看出來呢?」

「大理寺。」

「對哦,唐三小姐教大理寺的畫工素描,可是她不是扮成男兒身嗎?」

「只要眼楮不瞎,誰會看不出來她是女兒身?」外表穿得破破爛爛也藏不住一個人的氣度,更別說她一言一行都明明白白表示自個兒是個姑娘。

頓了一下,李珩明了的點了點頭,還調皮的比了一個婀娜多姿的手勢,「姑娘就是姑娘,這個是藏不住的。」

衛洵不悅的瞥了他的手一眼,不過也沒揪著不放,轉而問︰「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什麼很奇怪?」李珩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娘的態度,無論她心中有多少怨多少恨,我終究是她兒子,我們雙方對這門親事都滿意,這不好嗎?」他一直避免曝露自個兒的想法,不只是想防止他娘作妖,也不想娘對寧兒有了心結,但不可否認親事定了,他放心了大半,其他的問題也沒看得那麼嚴重了。

娘會不會因為他不喜歡寧兒,這是以後的事,總是有機會化解,萬萬沒想到娘為了不教他稱心如意,不惜謀害人家性命。

李珩實在不想承認,但又不能不接受這個事實,「姨母對你好像真的有什麼深仇大恨的樣子。」

「是啊,你說,我們哪來的深仇大恨?」

李珩想了想,搖了搖頭,「我想不通。」

「你想不通,我更想不通。」除非他們不是母子,娘對他根本沒有母子之情,處處與他過不去,為難他,這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你還是懷疑……」李珩堅定的搖搖頭,「這絕對不可能,若你真的不是姨母的兒子,姨母應該會虐待你,可是姨母沒有啊。」

「皇後姨母會允許我娘虐待我嗎?」

「……」李珩的舌頭打結了。

「我知道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就像你說的,外祖母親眼盯著我出生,我怎麼可能不是靖安侯府的孩子?只是……」衛洵懶得說了,他娘的態度太不合理了。

李珩直接趴在長案上,重重的嘆了口氣。

「你把我的棋子弄亂了。」

李珩孩子氣的伸手將棋子弄得更亂,「這種時候你怎麼還有心情下棋?」

「下棋可以靜心。」

「這倒是啦。」李珩也喜歡下棋靜心,可是沒興趣跟自個兒對弈,這實在太無趣了,左看右看都是自個兒,還不如隨手拉一個過來,再狠狠的將對方殺成小媳婦,多爽啊。

「你來干麼?」

李珩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孤願意來看你,這是你的榮幸,需要理由嗎?」

「我以為最近戶部很忙,你沒有閑功夫來我這兒打轉。」

李珩哼了一聲,從懷里取出一張紙,小心翼翼的攤在他前面,「這是我娘給你準備的嫁妝……不是,聘禮。」

衛洵唇角一抽,懶得計較他故意犯的語誤,「皇後姨母不需要為我費心。」

「母後擔心姨母不會好好的幫你打點。」

「這不是我娘一個人的事,雖然祖母平日住在京郊的別院,但不表示不過問府里的事,她可不會容許任何人委屈我這個嫡長孫。」

「對哦,我都忘了老侯爺夫人還在。」

衛洵將前面的禮單推給李珩,「收回去吧。」

「母後送出去的不會收回來,你還是收下吧。」

衛洵看了半晌,最後還是收下來,因為這是一份愛護的心,他拒絕不了。

比起下棋,衛洵更喜歡煮茶靜心,不過總要有人為他品茶,而這個差事通常落在李珩頭上,只是李珩進了六部學習之後,沒多少時間能看他煮茶,如今有個未過門的妻子,他又可以享受煮茶的感覺。

為了唐寧月,衛洵今日準備了桂花茶,從擺放茶具到燙杯、傾茶、注水,一直到最後將茶湯斟入茶盞,他的神情專注而優雅,每一個動作都宛若一幅畫,教人很想將這道風景留下來。

「請。」衛洵雙手奉上茶盞。

唐寧月接過來,很鄭重的觀色聞香,放到唇邊輕啜一口,閉眼細細品味。

「如何?」

張開眼楮,唐寧月決定爽快的給出贊嘆聲,「哇!」

「這是什麼意思?」

「你連擺個茶具都有一種雅致之美,這茶的味道就更不用說了,桂花香氣馥郁,但並未奪去茶的清香,此茶有散茶之味,有桂花之香,兩者相得益彰。」

「你倒是個懂茶的。」

「我爹愛茶,在錦城的時候,他最大的樂趣就是拉著我們圍繞身邊,看著他煮茶,然後要很享受的品茶。」頓了一下,唐寧月瞥了隔開書坊和後院的月亮門一眼,低聲出賣某人,

「鈺哥兒每次都睡著。」

「真的睡著了?」

唐寧月點了點頭,「不知道是我爹煮茶的動作太礙眼了,還是茶香對他有催眠作用,沒有一次例外,他一定睡著,而且睡得又香又甜,連小胖子都看傻了。」

衛洵可以想像那個畫面,實在忍俊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若說茶香對人有催眠作用,他很難接受,可是另外一個可能性——

「伯父煮茶的動作真的那麼礙眼嗎?」

「礙眼不至于,至少我們看得出來他很認真,不過我爹可能不適合煮茶,經場☆況不斷,原本很文雅,最後總是變成災難。」

「伯父看起來不像是如此粗心的人。」

「是啊,可是他一煮茶就走樣了。」

「下次我可要親自領教。」

唐寧月充滿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希望他不後悔努力想當好女婿的決心。

兩人很有默契的靜靜喝著茶,感覺連風兒都停下腳步,這一刻似乎就是地老天荒。

衛洵突然開口道來,「雖然沒有證據,但是我懷疑對付你的是我娘。」

這幾日她有過許多猜測,這個答案也在當中,只是太難理解了,她一直告訴自己,不可能,絕不可能,除非……

念頭一轉,唐寧月就月兌口而出,「你有沒有可能不是靖安侯夫人的孩子?」

雖然太子表哥否決了,但是衛洵無法如此理直氣壯,因為「他不是娘的孩子」這念頭一直盤據腦海,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

「我知道這個可能性不大,大戶人家要偷換孩子並不容易,何況你是衛家孫子輩的第一個孩子,必然得老靖安侯看重,只怕所有的人都盯著,怎麼可能掉換孩子呢?可是靖安侯夫人的舉動太不合理了,我若出了意外,你得了克妻之名,這不是給你娶妻之路更添難度嗎?萬一皇上直接下旨賜婚,讓你娶個郡主什麼的,她不是得不償失?」

半晌,衛洵有些無奈的說︰「我應該是我娘的孩子,我的容貌像外祖母。」

唐寧月愣怔了下,「你真的像你外祖母?」

「對,很像很像,可能有八成以上。」

略微一頓,唐寧月結結巴巴的擠出一句話,「這只能證明你有蕭家的血緣。」

「是啊,我娘是蕭家的女兒。」

「蕭家不只一個女兒,蕭家還有好幾個兒子。」

衛洵一臉的困惑,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雖然這樣的猜測太匪夷所思,但有沒有可能——蕭家因為某種原因,不得不將孩子偷換到靖安侯府,譬如你娘原本生下的孩子有些狀況,蕭家迫于無奈只能幫忙掉換孩子,他們又不能去外面找,只好將蕭家的孩子送過去。」

衛洵實在不知道如何反應,為何听起來像是話本子上編出來的故事?

「你不要太狹隘了,因為匪夷所思就覺得不可能,世上之事無奇不有,要不怎麼會有千金小姐跟窮秀才私奔?」

衛洵微皺著眉,「你是不是看了什麼亂七八糟的話本子?」

「……不小心看了一本。」唐寧月微微低下頭,怎麼一不留神將自己出賣了?

「你還真是不小心。」

「……人難免有不小心的時候嘛。」

「姊姊不是不小心,姊姊是好奇,狠下心來花了銀子買回去看。」唐文鈺很不客氣的戳破姊姊的謊言。

唐寧月差一點從石椅子上摔下來,這小子怎麼一聲不響的蹦出來?「你不在前面看書,跑來這兒干啥?」

「一看到衛哥哥,姊姊就忘了時辰。」唐文鈺控訴的模著饑餓的肚子。

唐寧月立馬紅了臉,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衛洵輕聲笑了,起身走過去牽起唐文鈺的手,「走吧,我們去福滿樓吃飯。」這真的是她弟弟嗎?出賣姊姊一點也不手軟,一見到衛洵,直接忘了她這個姊姊。唐寧月無比哀怨的跟著起身,跟在一大一小的後面。

皇後端坐在長案後面,目光越過敞開的窗子,看著桂花樹下,可是任誰都看得出來,其實她眼中根本沒有焦點。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回過神來,又重新作畫,畫得很專注很認真,彷佛剛剛的失神不曾出現過。

李珩走進坤寧宮時,還以為宮人偷懶溜出去玩,室內靜悄悄的,好像一個人沒有。

看到大宮女紅櫻站在起居室的珠簾外,他知道母後在起居室,只是不願意有人打擾。

李珩反應很快的舉起右手,食指放在嘴巴中間,示意紅櫻別出聲,悄悄的掀了珠簾鑽進起居室。

咦?母後在作畫?

李珩一直知道皇後擅長丹青,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不太喜歡作畫,每回想要她的丹青,總要借著生辰,還要磨蹭很久,所以這二十四年來只得了三幅畫,而每一幅都是秋日的風光——滿園子的桂花,差別是金桂、銀桂、丹桂。

李珩躡手躡腳的走到長案邊,想看娘畫什麼,這一看,不只是大吃一驚,他根本是吃醋了。

「母後,您太偏心了吧!」李珩氣得跳腳。

蕭嫣已經習慣兒子這樣無聲無息的闖進來,他就是還沒長大,玩興不減,所以她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當然也沒有置之不理。

「你怎麼老忘了自個兒是太子?」

「我是您兒子。」

「兒子也應該有規矩。」

「我哪有沒規矩?我只是想偷偷看一眼娘在畫什麼。」

「偷偷模模是規矩?」

李珩的舉動當然是沒規矩,這會兒只能耍賴跳腳,「我不管,母後就是偏心。」

「這是在鬧什麼?」皇上來得可真是時候,見到李珩混不吝的樣子,過來直接給一個栗暴。

「父皇,您看,母後太偏心了。」李珩今日打定主意告上一狀。

皇上低頭一看,眼眶瞬間紅了,李珩見了頓時傻眼了,這是什麼情況?

「這不是衛洵,這是你小弟。」蕭嫣終于放下筆。

「我小弟?」李珩覺得自個兒的腦子根本沒法子使用。

「對,這是你小弟。」皇上挨著皇後坐下,「只是他來不及長大就走了,你娘只能根據衛洵的容貌思念他。」

「根據衛洵的容貌思念他?」李珩還是迷迷糊糊,莫名其妙迸出一個小弟,還得靠著衛洵來思念小弟,這會不會太詭異了?

「你小弟跟衛洵幾乎同個時間出生,更巧合的是,兩個人乍看之下簡直一模一樣,因為他們皆承襲你外祖母的丹鳳眼。」皇上伸手輕觸了一下畫上的孩子,「不過我們只見過他五六個月大之前的樣子,不確定他是否越大越像你外祖母,可是他跟衛洵那麼相像,應該差不多吧。」

隨著皇上的描述,李珩的記憶也回籠了,他確實有個小弟,不過小弟出生時,他正好跟著外祖父回鄉探親,待他們回到京城,小弟已經死于一場宮變,因為母後為了小弟哭得眼楮差一點瞎了,父皇下了禁令,從此不準提起小弟,時日久了,他也漸漸忘了有這麼一個小弟。

「宮變的時候,我應該將他帶在身邊。」蕭嫣喃喃低語。

「這不是你的錯,你是我的妻子,不可避免會成為敵人的目標,為了安全,你讓女乃娘帶著孩子混在夫人當中是對的,只是沒想到混亂當中,女乃娘中了箭,摔壞了孩子。」皇上心疼的輕拍她的後背。

李珩知道十八、九年前的那場宮變,發生在皇祖父的長春節,那時父皇還沒登基,伯父大皇子晉王先是收買禁軍將領,封鎖四道宮門,帶著私兵從密道闖入宮中,逼皇祖父下聖旨傳位于他。

當下劍拔弩張,其他皇子都被控制住,這個時候是皇祖母領著近衛軍殺入重圍救駕,皇祖母因此受傷,但同時讓父皇得了太子之位。

「我知道該放下了,可是每年此時……」蕭嫣忘不了那一日。

「你別為難自個兒,想忘了就忘了,想放在心上就放心上。」

「可是當初我們明明知道晉王狼子野心……」

「我們若是將他留在府里,也不能保證他能平安度過那一夜。」

「我知道……」蕭嫣的目光不自覺的又落在畫上,看著衛洵,總會想起她的小兒子,她一輩子都忘不了。

李珩算是看明白了,娘特別疼愛衛洵只怕是移情作用,不過沒想到衛洵竟然跟小弟同時出生,兩人甚至像雙生兒……他怎麼突然覺得怪怪的?衛洵懷疑自個兒不是靖安侯府的孩子,而他曾經有個衛洵容貌相似的小弟,這會不會太巧合了?

秋意漸濃,臨水閣的二樓已經掛上紗羅,輕風伴著竹香吹來,搖曳生姿,擋下了蕭索的涼意,留下了緡繕的溫柔。

咚咚咚,李珩一路跑到長案前面,整個人往上一趴。

衛洵忍不住唇角一抽,「看樣子,你在戶部過得太悠閑了。」

哼了一聲,李珩沒好氣的賞了他一個白眼,「若不是有要緊的事,這會兒我寧可在東宮逗我家兒子。」

「什麼要緊的事?」

李珩再往前一步,聲音壓得很低,「你知道嗎?我曾經有一個小弟,他跟你一樣大,還跟你生得一樣。」

衛洵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你知道十八、九年前的宮變嗎?」

衛洵點了點頭,「雖然經過那麼多年,當時在場的官員大半都不在了,越來越少人提起此事,不過這種謀逆大事,牽涉的還是先帝的第一個兒子晉王,我們這些當官的怎麼可以不了解此事。當時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好他,不過是因為嫡子越來越出色,他就起了逆心。」

「我小弟就是死在那場宮變。」頓了一下,李珩直起身子,端正坐姿,然後右手比著胸口,「母後至今還在心痛。」

「這是怎麼回事?」

「皇祖父的長春節,父皇母後察覺到晉王不太安分,不放心將他放在府里,便帶進宮。

母後擔心自個兒是晉王黨的箭靶子,便讓女乃娘帶著小弟混在夫人當中,因為那日很多夫人都帶了孩子進宮,小弟不會太起眼,至少比在母後身邊還安全。

「結果雙方起沖突,刀劍弓箭不長眼,女乃娘死了,小弟跟著遭罪。」李珩幽幽的嘆了口氣,「母後一直很自責,說當時帶在身邊就好了。」

「這事沒有人能預料。」

「父皇也是這個意思。」頓了一下,李珩若有所思的看著他,「我私下問了父皇,那日你也進宮了,宮變當時也在場。」

衛洵愣怔了下,「這是什麼意思?」

李珩傾身向前,兩只手交疊放在案上,「你說,你和我小弟若是不小心掉包,姨母看得出來嗎?」

衛洵立馬否絕,「這怎麼可能?」

「我們先不管是否可能,單問你們兩個不小心掉包,姨母是不是看得出來?」

「當娘的豈會認不出孩子?」

李珩不認同的搖搖頭,「這可難說,生下你的時候,姨母傷了身子,養了好久一段時間,你大部分時間是女乃娘在帶,姨母一時認錯孩子也不奇怪。」

「你都說一時了,這掉包的事當然就不可能。」

「可是我也說了不小心啊,錯誤造成了,後頭其中一個孩子出了事,想承認自個兒錯了,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你說是嗎?」

衛洵沉默了下來,很難相信會不小心將孩子掉包,說是故意的更有可能,而這也是他無法接受的一點,若是屬實,他娘故意將孩子掉包,目的是什麼?

李珩輕輕敲了一下案面,「你在想什麼?」

回過神來,衛洵隨口道︰「寧兒看了話本子,難免天馬行空胡思亂想,你怎麼也學她?」

「唐三小姐想了什麼?」李珩一臉的八卦。

衛洵細細的道來唐寧月的猜想,可能性微乎其微,當成笑話听听就好了。

「外祖母不是這樣的人,不可能將自家的孫子送給別人。」

「我知道,除了我娘,蕭家的人本性都是正直、驕傲的,而且這些年蕭家對我態度並沒有異樣,反倒是對你,有些不自在。」

李珩翻了一個白眼,他是太子,蕭家若太親近,難免落了一個逢迎拍馬屁的名聲,蕭家不屑,可是明明是親人,當初他還跟外祖父回鄉探親,跟蕭家人挺熟的,這不能親近又很親近,當然不自在了。

「唐三小姐真的是天馬行空胡思亂想,但我的猜測很容易成立,當時那種混亂的情況不小心將孩子掉包,簡單又不著痕跡,萬一被發現了,你們長得如此相似,抱錯孩子不是很正常嗎?」

雖然很認同,可是衛洵卻道︰「應該不會吧。」

「既然有了疑惑,就應該查清楚。」

「若想查清楚,就必須找到當初身邊侍候的人,不過這事不太容易,畢竟十八、九年了,而且一不小心就會打草驚蛇。」

「無論多難都要查,若因此打草驚蛇,那也沒什麼不好,驚嚇就會行動,行動就很容易露出狐狸尾巴。」

「這倒是。」

「我們分頭行動。」

「你還是在戶部好好當差吧。」

「宮中的事我來調查比你方便,你專心查清楚靖安侯府那邊的事。」

確實如此,衛洵也不再爭論。如同太子表哥所言,既然有了疑惑,就應該查清楚,他真的是靖安侯府的孩子嗎?

遇到問題,衛洵就是特別想跟唐寧月說說話。其實不說話,只看著她,他浮躁的心就會安穩下來。

說也奇怪,她看似恣意灑月兌,不像那種可以靜下來的人,可是事實上遇到麻煩,她總是很快的冷靜下來。

「今日換我煮茶給你喝。」

「好,我看看你煮的茶味道如何。」

唐寧月信心滿滿的當著他的面露了一手,比不上他的優雅沉靜,但有一種溫柔恬靜的美,更顯得歲月靜好,衛洵看著看著都忘了今日的目的。

「請。」唐寧月雙手奉上茶盞。

衛洵接過茶盞,按例先觀色聞香,然後輕啜一口,閉目細細品味,比起他煮的茶似乎更為純粹。

「還可以嗎?」略微一頓,衛洵難得孩子氣的模仿她,「哇!」

唐寧月忍俊不住的咯咯笑,「你也太偷懶了,夸一句不行嗎?」

「好話都教你說過了,我哇一聲就夠了。」

「原來這是我的錯。」唐寧月很無奈的雙手一攤,「好吧,我接受你的哇。」

衛洵寵愛的點了一下她的鼻子,「真是調皮。」

唐寧月覺得好無辜,這有什麼不對嗎?

衛洵不再言語,專心喝茶,唐寧月也不追著問他有什麼事,反正想說了就會說,要不就當自個兒今日是來這兒為他煮茶。

過了約莫一盞茶,衛洵開口了,「昨日太子告訴我,皇後娘娘曾經有個跟我一樣大的兒子,而且長得跟我一個樣。」

皇後娘娘不就是他姨母……唐寧月下意識的挺直身子,「那個孩子怎麼了?」

「他死在十八、九年前的宮變。」

「十八、九年前的宮變?」

「當時的大皇子晉王勾結買通禁軍將領,封鎖宮門,帶了四五千名私兵從密道闖進皇宮,逼先皇下聖旨傳位于他,沒想到先皇早有防備,還悄悄留了一支近衛軍給太後,關鍵時刻太後帶著這支近衛軍前來救駕,是混亂之中難免死傷,皇後娘娘的小兒子就是死在那場混亂之中。」

唐寧月很快就明白他想說什麼,「你也經歷了那場宮變?」

「對,先皇的長春節,三品以上的官員都會帶夫人和孩子出席,當時我只有五、六個月大,按理可以留在府里,可是不知為何,我娘堅持帶我進宮,而太子表哥跟外祖父去了越州,不在京城,因此避開那場宮變。」

「太子想必是故意離開京城的吧。」晉王謀逆應該事前有征兆,秦王不能離開京城,但可以找個理由將兒子送出去。

衛洵愣怔了下,「這個我不清楚,也許吧。」

「靖安侯府與秦王府是姻親關系,秦王事先送走嫡長子,靖安侯府肯定察覺到有異,長春節又不能不進宮,靖安侯夫人只好將兒子帶在身邊,進了宮,更會跟緊秦王府,因為秦王府既然事先察覺危險,不可能一點準備都沒有。」言下之意,靖安侯夫人自然有機會在那種情況下將兩家的孩子掉包。

沉默了半晌,衛洵低聲道︰「你知道,雖然我不願意相信掉包的事,但是私心卻盼著我是皇後姨母的小兒子。」

「這不是人之常情嗎?誰不想要有一個疼愛自己的娘?」

聞言,衛洵笑了,「原本我覺得這樣的想法太不該了,太對不起難產生下我的娘。」

「父母若是好,沒有孩子想換父母。」

「如今想要調查十八、九年前的事,很難,而且會打草驚蛇。」

「我倒覺得這是好事,蛇不出洞,如何看清楚其中的隱情。時間太久了,該處理的早就處理掉了,因為唯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可是一下子死太多人,很容易惹人注意,肯定有那種不是很關鍵的『漏網之魚』,這會兒你不將動靜鬧大,不讓對方亂了陣腳,只怕什麼都查不到。」

衛洵失聲一笑,「你倒是跟太子想法一致。」

「不過也不能表現得太明顯,免得對方看出你的企圖,沉得住氣,由著你折騰,你要調查就更難了。」

衛洵明白的點點頭,「可以打草驚蛇,但又不能讓她知道我是故意的。」

「是啊,若你的猜測屬實,事後她不可能沒有清理過,可是清理得再干淨,人心是多疑的,總會擔心自個兒留下什麼痕跡。不過一旦她察覺到你的目的是在詐她,她不動如山,你就很難下手了。」

「好,我會拿捏好分寸。」這些道理他都懂,不過他喜歡听她細細解說,喜歡她為他操心,為他籌謀,覺得這不是他一個人的事,而是他們兩人的事。

「若能查清楚最好了,心里不至于有個疙瘩。」

「是啊,我知道很難,但我盡力清楚。」

「用得著我的地方,你盡管開口。」

他一個在大理寺干活的,哪用得著她幫忙?不過衛洵欣然的點點頭。

蕭晴覺得最近真是諸事不順,一個十五歲的野丫頭遲遲解決不了,已經夠她氣得跳腳了,如今又有人在追查多年前侍候的人,這是怎麼一回事?

「是誰在調查當年世子爺身邊的人?」別人覺得莫名其妙,但蕭晴再清楚不過了,對方很顯然對衛洵的身世起了疑心,而真相是什麼,她最清楚了。

雖然該處理的都處理了,可是萬一一時疏忽遺漏了什麼,如何是好?不想,什麼事都沒有;一想,她對自個兒就越來越沒信心,當時匆匆忙忙,有所疏失不是很正常嗎?

「他不是我們府里的人,小的與他不熟,只知道他有個妹妹在老夫人院子的小廚房,偶爾他會來府里找妹妹,因此跟門房的人混得很熟,不過小的覺得他好像是世子爺的人。」何總管悄悄的瞥了夫人一眼,這件事來得莫名其妙,不過直覺告訴他,這事不太簡單。蕭晴立馬生出疑心,「你怎麼會覺得他是世子爺的人?」

「听竹院小廚房的任嬤嬤認了他妹妹當干女兒,還有,小的有幾次見到那人出入文德書坊,但從沒見他買過一本書。我們這樣的粗人很少會去那種地方,因此小的就多看一眼。」

「世子爺的破書坊?」蕭晴看不上一個書坊,掙不了多少銀子。

何總管尷尬的點了點頭,其實那個書坊一點都不破,兩個院子並成一個院子,後面的院子有獨立門戶,除了住人,最主要是在那兒裱畫、修畫,文德書坊是京城唯一一家能修畫的書坊,而文人學子都盼著自個兒的字畫能夠放在那販售,因為能得文德書坊賞識就是一種肯定。

「夫人需要小的派人去打探嗎?」

「不用了,應該是世子爺的人。」

何總管張開嘴巴又閉上,總覺得這不是好事,還是別再深入,知道太多了,有時候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前些日子夫人已經教陳四別再盯著世子爺,可是昨日听見下面的人提起這件事,一個外人在調查靖安侯府十多年前侍候的人,還是世子爺身邊的人,直覺告訴他不太妙,好像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他還真不敢隨意捅到夫人面前。

蕭晴教自個兒冷靜下來,仔細回想當初處理的過程,應該沒有什麼遺漏,她可別嚇唬自己,衛洵什麼也不出來。

可是萬一真教他查出什麼……不會的,這事說起來只有她知道,她清理侍候的人不過是為了安心,周全一點總不會錯。

「夫人。」何總管試探的喚了一聲。

回過神來,蕭晴故作鎮定的道︰「先讓你的人注意那個人就好了。」

何總管垂手應是。

蕭晴突然想起一件事,「唐三小姐那兒如何?」

「世子爺派人暗中保護,我們的人根本動不了她。」

蕭晴氣得握拳,「沒想到這麼寶貝!」

頓了一下,何總管提議道︰「除非,夫人決定動用殺手。」

「不可以,唐三小姐可不是一般老百姓,只能用意外解決她。」蕭晴覺得很煩躁,千挑萬選看中了這麼一個沒見識的野丫頭,怎麼會出錯呢?

「可是一次又一次的意外,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來有問題。」何總管很想教夫人收手了,世子爺在大理寺,怎麼可能不對這一連串的意外起疑心呢?世子爺安排暗衛保護唐三小姐,想必就是看出什麼,夫人再折騰下去,世子爺肯定會查到夫人頭上。

蕭晴也知道意外一兩次還說得過去,再多幾次,這是明顯的謀殺,一旦衛洵認真追查,難保不會查到她頭上。

「暫時放過她。」

何總管松了一口氣,「是,夫人。」

「你遞話給陳四,派幾個機靈的盯著世子爺。」

略一遲疑,何總管提醒道︰「世子爺警覺性很高,我們的人又不是他的對手,很容易教他察覺。」

「那就別跟得太緊了,總之一定要掌握他的行蹤。」蕭晴最討厭這種一顆心懸在半空中的感覺,雖然對當初的安排很有信心,但又擔心自個兒真的疏忽什麼,那就不好了,還是盯緊衛洵,一旦衛洵發現什麼,她就可以來得及攔截。

何總管聞言苦笑,但也只能應聲是。

蕭晴擺了擺手,示意何總管退下,心想要不要找衛洵套話,可是想想又覺得不妥,他警覺性太高了,只怕她還沒套到話,她就說漏了什麼。

眼下她一定要沉住氣,以靜制動,她才不會不清楚對方想干啥,就將自個兒曝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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