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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妻千千日 第三章 竟被老丈人威脅

「姑娘、姑娘,該醒醒了。」

「還叫什麼姑娘,得叫側妃。」

先是蘭草的喚聲,後是許嬤嬤的低斥聲,硬是將祝心璉從睡夢中擾醒。

她半眯著眼,看著外頭還暗著的天色,不解地問︰「天都還沒亮呢,這時候叫醒我做什麼?」她昨兒個被折騰得夠噲,正打算多睡點補點眠,怎麼連這小小的心願都不成全她?

「側妃,都已經寅初了,一會得進宮謝恩,現在不起的話,怕會趕不及。」蘭草干脆拉她起身。

祝心璉的腦袋還渾沌著就被迫拉到淨房沐浴淨身,如果不是蘭草在一旁伺候著,她當真要一路滑進浴桶底了。

等到被拉回房,更衣上妝,重新再戴上一套沉甸甸的碧璽頭面,壓得她頭都快要抬不起來,她不禁愁著臉道︰「好蘭草,行了吧,別再往我頭上插步搖了。」

「側妃,我也不想,可許嬤嬤交代了,進宮謝恩不是尋常事,得隆重點才成。」蘭草說著,內心嘆氣,哪個姑娘不想把自己好生妝點一番的,偏她家姑娘就不愛首飾,連根銀簪都懶得戴,一天到晚拿條發繩隨便束著發就四處跑,簡直像個野丫頭。

瞧瞧這襲銀紅色流光紗繡衣裙,多襯姑娘的白雪肌膚,多襯姑娘天生柔媚的面容,再加上這套紅色碧璽頭面,以及樣式新穎的小魚兒金步搖,添了幾分淘氣嬌俏,令人忍不住多瞧她幾眼。

祝心璉萬般無奈,心想也就這一個小坎,跨過去就是了,又道︰「要不,先給我點茶水潤潤喉吧。」

「不成,昨兒個段嬤嬤不是說了,別喝些湯湯水水的,否則要是進宮久等,皇上面前失儀就不好了。」

祝心璉哀莫大于心死地垂下臉,再次安慰自己,沒關系,就一個小坎,跨過去就是!

一番打扮下來,眼看著差不多了,段嬤嬤也來了,領著她往外走,一路上叮囑著一些注意事項,祝心璉笑眯眼輕點頭,硬是把到嘴邊的哈欠給咽了下去。

一上馬車,她先意外夫君竟然也在馬車上,想想又釋懷了,既是要進宮謝恩,怎麼可能只有她去?哪怕他再不樂意,也得陪她走一趟,畢竟這賜婚是他求來的。

正忖著,後頭段嬤嬤輕咳了聲示意,她回過神,忙微彎著腰,朝他福了福身。

宇文修微抬眼,輕嗯了聲,她便乖巧地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下。

馬車平穩地駛動,一路上誰也沒吭聲。

倒不是祝心璉故意不吭聲,而是實在不相熟,再加上她本就寡言,也不知道能與他聊什麼,索性把嘴閉牢,省得多說多錯。

于是,兩人不管是在馬車上或是在宮中,竟都沒搭上半句話,午宴時皇上也沒問他倆怎麼毫無交談,寒暄幾句,隨意吃上兩口,午宴就散了。

祝心璉有點懵,開始懷疑這對父子是真父子嗎?她家吃飯不是這種氣氛的……哪怕搬回京與祖母一道用膳,父親也會陪祖母多聊上幾句,與嫡母聊上幾句,也不會忘了問他們幾兄妹一些細碎瑣事,缺了什麼、想添個什麼……啊,剛剛皇上添了不少布匹黃金,也算是個父親了吧。

「秦王爺。」

就在她逕自胡思亂想時,前頭突地響起熟悉的聲響,她一抬眼,就見父親站在幾步外朝宇文修作揖,不禁開心地朝父親揮著手。

祝西臨笑眯了眼,隨即又趕忙正色。

宇文修一雙魅眸懶懶往後一掃,就見她揮動的手還沒來得及收回,再看向恭敬到不能再恭敬的祝西臨,心里冷笑。

他還沒打算對他出手,倒是自己送上門了?

「嬤嬤,送側妃先上馬車。」宇文修淡道。

「這……」祝心璉看了他一眼,她還想跟父親說幾句話的,怎麼就要她先上馬車了?

「側妃不急,歸寧當日不就能見著面,說些體己話了?」段嬤嬤笑吟吟地半扶著她往前走。

祝心璉抿了抿嘴,一邊覺得嬤嬤說的是,一邊又不解父親明明說過與秦王極不對盤,為何偏要撞到他面前?

祝心璉走過祝西臨身旁時,祝西臨慈愛地看向她,無聲地安撫她先上馬車。

待祝心璉走遠了,宇文修才似笑非笑地啟口,「祝西臨,本王還沒想好怎麼對付你,你倒是撞上來了。」

「王爺說笑了,不管怎麼說,下官算是王爺的岳丈。」祝西臨直起身,撢了撢身上三品大員的官袍,笑臉比他還燦爛。

「呸!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也敢說是本王的岳丈?」

「王爺真是貴人多忘事,這樁婚事不正是王爺求來的,如今喚下官一聲岳丈剛好而已。」祝西臨能從淮州同知升到汾州知府,甚至蒙聖上青眼拔擢工部侍郎,真不是純粹運氣好而已,聰明才智、唇槍舌劍的本領從來不缺。

宇文修听完只是皮笑肉不笑地道︰「一個側妃罷了,不就是個妾,你哪來的臉到本王面前說三道四?」

祝西臨深吸口氣,笑意不變地道︰「皇家的妾終究不同于民間的妾,是上玉牒入宗祠的。」

「那又怎地?在本王面前,不值一哂。」宇文修笑意極涼,不受他激將,心知這廝會突然闖到他跟前,為的就是讓他能善待他的閨女,可他偏不,他要等他自個兒掏出籌碼再說。

「再怎麼不值得一哂,好歹是王爺自個兒求來的,要是不能舉案齊眉,豈不是辜負皇上好意?」

拿皇上壓他?

宇文修挑起眉,「祝西臨,如果你只打算在本王面前耍嘴皮子,你可以滾了,本王不想見到你。」以往看著是玉樹臨風如玉公子,如今仔細一瞧,分明就是在官場打滾沾了滿身油渣的老狐狸。

說完,宇文修從祝西臨面前走過。

祝西臨倒也不急,不疾不徐地道︰「昭廷的手稿在我那兒。」

宇文修頓住腳步,俊美面容怒意橫生,頭也沒回地問︰「為什麼在你那兒?」

「王爺若想知道,後日恭迎大駕。」話落,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宇文修驀地回頭,死死瞪著他勝券在握的背影。

跟在宇文修身邊的海青默默替祝西臨捏了把冷汗,倘若這里不是皇宮,誰都說不準祝西臨能不能走出主子的視線之外。

祝大人這是在捋虎須,自己想死不打緊,也別害他這個隨身服侍的人呀,主子脾氣不好,搞得他日子很難捱。

「混帳東西!」宇文修低罵了聲便走。

海青見他臉色鐵青,試著打圓場道︰「主子,橫豎側妃後日要歸寧,主子本就該陪著側妃走一趟回門,這也不算什麼事。」

宇文修突然打住腳步,海青的心也跟著被掐了把,停在原地不敢吭聲。

「一個妾罷了,憑什麼要本王陪著回門?」他撇唇冷哂道。

海青嚇了跳,月兌口道︰「難道主子本沒打算陪同?」

這怎麼行?好歹是皇上賜婚,回門怎麼能不走一趟?主子要是借口身子有恙,皇上自然不會為難,可是側妃和祝大人臉上就無光了。

「倒沒想到,他真把女兒疼進骨子里了。」

宇文修沒回答,只來了一句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話,听得海青一頭霧水又不敢隨意問,省得又被罵蠢。

上了馬車,宇文修打量著坐在對座低眉斂目的祝心璉,不懂這個女兒怎麼就讓祝西臨疼寵入骨。

她眉目清秀,姿態也不造作,除了說話能氣死人之外,倒也不惹人討厭,可光憑如此就能讓祝西臨為了讓她臉上有光,拿出昭廷的手稿逼他陪同回門?

還是他那個外室太得他寵愛,所以伊人過世後才將所有寵愛都給了這小丫頭?

宇文修百思不得其解,但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不管怎樣,能拿回手稿比較重要,至于兩人間的恩怨要怎麼算,往後多的是時間。

另一頭,祝西臨正往工部的方向走,遠遠的就瞧見有人在前方等著自己,趕忙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下官見過梁大人。」祝西臨彎低身子作揖,說有多恭敬就有多恭敬。

梁豫見他姿態如此低,滿意地揚笑,虛扶了下道︰「祝侍郎許久不見,如今倒也是守得雲開見明月了。」

「多虧梁大人提拔,否則下官怎能留在京中?」祝西臨抬眼笑道,笑意有多諂媚就有多諂媚。

梁豫越發得意,笑呵呵道︰「說什麼呢?是你自有建樹得皇上青睞,我想著畢竟是以往的同僚,正打算宴請你,就不知道你賞不賞臉?」

祝西臨尚是淮州同知時,梁豫便是他的頂頭上司淮州知府,那時壓他一頭,如今兩人都是正三品,可他姿態依舊卑微,看在梁豫眼里便是說不盡的舒暢。

「大人這話說得下官惶恐,該由下官宴請大人才是。」

「你客氣了,既是如此,擇日不如撞日,今晚酉時春風閣見,你意下如何?」

「下官自當前往,多謝大人抬愛。」

一席話說得梁豫心滿意足,隨意再寒暄兩句便散了,祝西臨作著深揖,直到他走遠了才直起身子,可臉上哪還有半點笑意,面無表情地往自己的衙門走去。

回到王府,宇文修跟祝心璉各走各的,招呼都不打一聲,祝心璉壓根不介意,因為她又餓又渴,想趕緊飽餐一頓。

雖說宮宴道道都是珍饈美饌,可為防殿前失儀,她這也不敢多吃,那也不敢多喝,真是讓她餓得夠唱。

一回到自己的院落,就見許嬤嬤指揮幾個丫鬟正忙進忙出。

「嬤嬤,這是在忙什麼?」她看向擺在廊上的箱籠,不禁想她的嫁妝有這麼多嗎?接著才想起自己壓根沒對這事上心過,也不知道父親和嫡母到底是怎麼安排的。

「側妃,這兒正在收拾箱籠,一會便收拾好,只是……」許嬤嬤話語頓了下,看向她身後的段嬤嬤,打了招呼後有些難以啟齒地說︰「段姊姊,右梢間里有雜物堆放著,也不知道該怎麼收拾。」

這院落頗大,正房五間以花罩隔斷,實際上空間相通,想放下側妃的東西自然是綽綽有余,可偏偏右梢間里擺了雜物,讓她心里不太痛快。

哪有人新房里擺雜物的?這不是故意給下馬威嗎?

段嬤嬤哪里不明白許嬤嬤的意思,是覺得新房里堆雜物礙眼極了,也是不尊重側妃,可那些東西她不敢作主處置,畢竟是從開府以來就擺在那兒的。

誰也沒想到王爺竟分配了這個院落給側妃,右梢間的東西還不準人動。

「那些東西,待我去請示王爺再看看挪到哪去。」段嬤嬤只能委婉地道,想著回頭怎麼跟王爺提這事。

許嬤嬤客套地說︰「那就麻煩段姊姊了。」

「不麻煩不麻煩,那些東西是王爺好友贈與的,可問題是那人不在了,也不知道那東西要怎麼拼裝,王爺念舊情舍不得丟,才找了個院落擱放著。」她解釋了一遍,讓許嬤嬤明白她家主子不是故意找碴的。

許嬤嬤听完心里舒坦多了,便問︰「其中一個對象實在瞧不出到底是什麼東西呢。」

「可不是嗎?那是已故的工部侍郎十二年前贈與王爺的,听說是件機巧,可召了工部官員前來,也不知道要怎麼拼,才會一直擱置至今。」段嬤嬤不禁嘆了口氣,當年找了工部幫忙,想著要是能拼成多少消解王爺的抑郁之情,可誰都不知道怎麼組裝,又怕亂動了什麼地方,把東西弄壞就慘了。

「什麼東西?我也瞧瞧。」祝心璉在旁听了一會兒,被勾起興致了。

「側妃就算想看,也得先換下這套冠服。」許嬤嬤趕忙阻止,就怕她像往常一樣沒個輕重,要是把冠服給勾出一條紗,那可怎麼辦。

祝心璉乖巧地跟著許嬤嬤進房,換了一套窄袖好活動的衣衫,才又在兩個嬤嬤的陪同下進了右梢間。

只見屋里有拐杖有輪椅,她略看了眼便知道那是秦王以往的用品,至于佔據房內大半空間的零散玩意兒……真是特別。

她蹲打量地上的扇葉竹筒,還有長長的一條竹節和兩個轆轆,她仔細看著,愈看愈有興致,壓根忘了肚子正餓得難受。

「那個……側妃從小就對機關巧件甚感興趣。」許嬤嬤見她雙眼發亮,就知道她又入魔了,恐怕喚她都听不見,只能訕訕地對段嬤嬤解釋著。

「側妃的喜好倒是特別。」段嬤嬤喃喃道,心中訝異,尋常姑娘家確實少有對這種模不著頭緒的物件感興趣的,可她瞧起來像是興奮極了,伸手輕觸著,慢慢地移動每個組件,像是企圖拼出原貌。

「這是件寶貝啊。」她雀躍不已地低喃著,盡管還模不準拼裝出來的樣子,但她大概已經猜到這是什麼東西了。

「對王爺來說確實是件寶貝。」段嬤嬤附和著,心里卻想,她倒是看不出來是件什麼寶貝,只覺得很佔地。

祝心璉笑問︰「段嬤嬤,王爺苦夏嗎?」

「欸,側妃是如何得知的?」段嬤嬤詫道,這事只有王爺身邊伺候的人才會知曉,側妃是從何打听到的?

听段嬤嬤這麼說,更加證實祝心璉的猜想。

「段嬤嬤,你說這是王爺的好友贈與他的,可從來沒用過對吧?其實只要用過,你們就知道為什麼我會發現王爺苦夏了,我大概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了。」

「這東西確實還沒機會用上,側妃真知道這是什麼東西?」段嬤嬤瞪著那物件,大伙兒看了這麼多年,怎麼也猜不出是什麼玩意兒,側妃才待了不到一刻鐘吧,到底是怎麼看出來的?

「待我組裝好你們便知道,只是,可以讓我試著組裝嗎?」

「呃……」段嬤嬤有些為難,換做平常的玩意兒,側妃想玩就玩吧,可這些東西要是不小心弄壞了……下場會如何,她想想都覺得冷汗快冒出。

王爺受傷後可比以往喜怒無常多了,他也許不會對側妃開刀,可對下人就難說了。

「我保證,絕對不會弄壞,就算弄壞了,我也修得好。」

「當真?」段嬤嬤雖然這麼問,卻打從心底不信,畢竟是工部官員都弄不好的東西,她一個小丫頭真懂這些?

「嬤嬤別擔心,我絕不會讓他罰你的。」祝心璉笑呵呵地道。

宇文修坐在書房里,本是翻看著書,看著看著像是想到什麼,將海青喚進來。

「你讓人去查查祝西臨在淮州的那個外室。」

「主子,那個外室已經死了多年了。」無端端查個死人干什麼?

「管她已經死了多久,我要知道她如何亡故又是何時與祝西臨勾搭上的,甚至她的出身背景,事無鉅細,一並清查。」

「是。」

主子發話了,他照辦便是。

如此想著,海青正打算往外走,卻听見外頭響起陣陣驚呼聲,不用主子吩咐,他加快腳步走出去,就見幾個下人站在廊下往屋頂上看,他跟著一望,細長的眸子瞠得圓圓的,懷疑自己瞧見什麼。

「海青,外頭吵什麼?」

屋里傳來主子微慍的嗓音,海青頭皮發麻,忙回屋稟報。

「主子,側妃她……」

「她來了?」他眉眼不抬,彷佛意料中之事。

「是……」

「想見我?」

「呃……」面對主子理所當然的口吻,海青真不知道該如何應答。

「不見,讓她回去。」

海青自然听出主子語氣之嫌惡,彷佛認為人家是來討好他,而他不屑,這讓海青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必須讓主子得知真相,省得主子一再誤解側妃。

「主子,側妃應該不是來見您的。」

「不是來見我,她跑到我的屋外做什麼?」他嗤之以鼻。一個小姑娘的心思,難道他還琢磨不清?

海青無奈地往上頭一指,「側妃爬到屋頂上。」

「什麼?」

「她真的爬到屋頂上。」海青差點就要指天立誓了。

宇文修愣了下,罵道︰「胡鬧!」隨即起身,大步朝屋外走去。

一見他氣沖沖走來,不管是王府的還是祝心璉的下人,齊刷刷地全都跪下,眉眼不敢抬。

宇文修瞧也沒瞧他們一眼,逕自抬眼望去,就見祝心璉正踩著木梯往下走,而他的暗衛一個在上頭,一個在底下,兩雙眼緊盯著她,就怕她有個閃失,直到她終于踩到地面,他才朝她走去。

跟來的許嬤嬤和段嬤嬤很想替她解圍的,可一瞧見宇文修那張臉,不約而同的,都把話給吞進肚子里了。

祝心璉正打算回去做丈量記錄,哪知竟有一大片烏雲蓋下,她疑惑抬眼,就見到臉色鐵青的宇文修。

她愣了下,隨即朝他福了福身,「擾到王爺,還請王爺恕罪。」

「你在干麼?」若說她爬屋頂是為了吸引他注意,那麼她成功了!

「呃,量一下屋檐的高度和牆到廊邊的長度……」至于其他細節,應該可以不用說吧。

「你量那些做什麼?」他聲音冰冷嚇人。

「嗯……」她想了下,斟酌著字句。「給王爺一個驚喜。」

這樣說,應該可以吧,因為她已經確定擺在她院里的那對象到底有何作用,又該要如何組裝,待她完成後,他應該會很開心吧。

「不用,你出現在保安寺後院的假山上時,已經給本王莫大的驚喜了。」

祝心璉滿臉通紅很想解釋,可想想自己都把人家看光光了,多余的解釋像是狡辯,于是認了。

「橫豎再過幾日,王爺定會開心的。」

話落,她便一溜煙地跑了,許嬤嬤見狀,趕忙朝宇文修福了福身,帶著幾個丫鬟追上她。

宇文修瞪著她的背影,實在是模不著頭緒,喃喃自語地道︰「她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王爺,側妃帶了卷皮尺在屋頂到處量尺寸,可她沒說,屬下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要做什麼。」其中一名暗衛如是道。

「誰問你了?」宇文修冷聲問道。

暗衛心里喊冤,這不是王爺方才問的嗎?他不過是照實說罷了。

「往後她要是再來,直接轟走。」撂下這話,宇文修頭也不回的進屋,壓根不管還跪了一地的下人。

「頭兒,真要轟嗎?」暗衛忍不住再三確認,他可不希望哪天真把側妃轟走,自個兒就出事。

「王爺要你怎麼做就怎麼做。」海青瞪他一眼,揮手示意對方回崗位。

海青本是要跟著王爺進屋,卻突地想起宇文修先前交代的事,趕忙再把人喚回來,眼看接了任務後那人歡天喜地的走了,不禁羨慕。

如果可以,他也想暫時到外頭溜溜。

海青嘆了口氣,收回羨慕的目光,跟著進屋。

天未亮,祝心璉又被喚醒,一臉疑惑地看著蘭草。

「姑娘,不是我故意要吵您,而是……王爺差人傳話,說備了回門禮,要您一會去點收一下。」蘭草一臉為難地道。

姑娘說,王爺應該不會陪她回門,所以回門也不需要太早回去,最好是避開街上人潮多的時辰,省得被人發現她是獨自回門,給家里難堪,由著她睡到幾時再出門便成,可誰知道姑娘說錯了,王爺正候著呢,誰敢讓王爺等人?

「……嗄?」祝心璉一臉懵,懷疑自己听到什麼,他為什麼要陪她回門?他與父親交惡,不是應該趁著這個機會,讓她獨自回門,丟盡祝家的臉?

她眼皮低垂,突地想起前天要出宮時遇見父親。

肯定是父親與他談了什麼條件,父親手上有什麼籌碼,能讓王爺暫時放下恩怨?

「姑娘,別想了,王爺等著呢。」蘭草都快急死了,可偏偏她家姑娘該急不急,不該急的總跑第一。

「喔。」她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突然覺得嫁人好累,都不讓人睡飽的。

主屋正堂里,宇文修冷沉著臉,屋里靜得連呼吸聲都听不見,安靜得海青很想奪門而出,好好地喘幾口氣。

主子這是怎麼了?不想陪著回門,不去便是,皇上也不會怪罪,何必一早起來,臉臭得這麼嚇人,搞得他就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就在他絞盡腦汁也找不出勸說的話時,祝心璉終于來了,令他大大地松了口氣。

誰知道才剛呼出一口氣,就見主子起身往外走,原以為他會訓上側妃兩句,豈料他瞧也沒瞧正朝他福身的側妃,逕自往大門的方向走了。

海青急忙跟上,路過祝心璉身旁時,還朝她施了禮再趕緊追上。

祝心璉回頭看了主僕兩人的身影,也沒說什麼,默默地跟在他身後。

只是宇文修步伐有點大,她不小跑步是跟不上的,所以待她上了馬車,額上已經冒出細碎汗水,還好她向來不愛上妝,此刻臉上沒妝,也不怕妝花了。

待在馬車里,他不吭聲,她也只好學他了,省得又惹他不開心。

馬車經過幾條街,轉進祝家所在的巷子,祝家門房遠遠瞧見馬車便趕忙通報。

祝老太太得知王府的馬車快到了,急著要起身迎接,一旁的祝心瑜卻低笑了聲勸阻。

「祖母不必著急,就算來的是王府的馬車也不代表秦王就在馬車上,畢竟秦王有疾在身,怎麼可能陪妹妹回門?」

話說得很得體,可她心里想的卻是很傷人。

她心想,秦王爺就是個殘廢王爺,听說一直躲在秦王府甚少外出,如今一個側妃回門,他怎麼可能陪同。

祝老太太聞言,也覺確實如此,訕訕地坐下。

然而,祝西臨卻是撇下一屋子的家人,獨自去接人了。

不管秦王來不來,他都要先關切女兒兩句,更別說,他很肯定,哪怕秦王心不甘情不願也必定會來。

果不其然,他走到影壁處時,就見宇文修已經下了馬車,只是看到他的寶貝女兒是獨自跳下馬車,他眉頭不禁微擰了下。

「爹。」祝心璉一抬眼就瞧見他,開心地朝他揮著手。

這情景就像以往無數個日子里,每每女兒瞧見回家的他時,總是這般興高采烈,讓祝西臨不由自主地勾彎了唇,眼眸滿溢慈愛之色。

宇文修微眯著眼,打量著祝西臨這惡心至極的神情,再回頭看了眼祝心璉,不禁想,也許他該加把勁欺負她才是。

「一切可好?」祝西臨仔仔細細地審視她,就怕她有一絲一毫的難受,她性情溫良,顧忌太多,哪怕被兄姊欺負都不肯說,萬一被秦王這個混蛋欺侮了,恐怕也會裝沒事。

「當然好。」祝心璉笑眯眼道,她壓根沒在假裝自己過得很好,只因她真的覺得自己過得挺好的,要是能再睡飽點就更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祝西臨甚感寬慰地道,正打算領著她往里頭走,卻見她不斷地朝自己使眼色,他眉頭微揚,朝她身後望去,隨即熱情上前喊道︰「賢婿。」

宇文修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眼見他竟膽肥地牽起自己的手,立刻嫌惡地甩開,「滾開。」混帳東西,給他幾分顏色就開起染坊了!

他伸手向旁,跟在兩步後的海青立刻將手巾遞上,他狠狠地擦了擦手,將手巾往地上一扔,警告道︰「哪只手膽敢再踫本王,本王就斬了你哪只手。」

「賢婿這麼說就不對了,我這做丈人的熱情幾分,是看重賢婿。」對方視他為糞蟲惡心之物的狠厲神情,壓根沒嚇著祝西臨,他笑容可掬,態度口吻再熱絡不過,讓人完全挑不出毛病。

「把手稿交出來。」宇文修懶得跟他羅唆,面子已經給了,是該交貨了。

「飯都還沒吃呢,急什麼呢?」祝西臨呵呵笑著,話落,他懶得多看宇文修那張狗憎人嫌的臉,回過頭露出慈愛笑臉對著女兒道︰「心璉,走吧,你母親讓人準備了一桌你愛吃的菜,還有爹昨兒個找了樣寶貝,一會給你。」

「什麼寶貝?」祝心璉聞言,雙眼發亮。

「看了你就知道,你肯定喜歡。」

「謝謝爹。」祝心璉開心地挽著她爹的手臂,嬌聲軟語地撒嬌著。

看著這對父女的肉麻作態,宇文修痛苦地閉了閉眼。

其實,他大可不必給面子走這一趟,讓人把祝家搜一遍就是,或是強迫祝心璉回家跟祝西臨討取便是……

算了,來都來了,也不在乎再多待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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