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水成婚 第五章 姨母又來鬧事
回到府里,屠子烈便鑽進書齋。
盡管穆知非與不知名女子共乘馬車的那個畫面總時不時地鑽進她腦海里,可她還是盡可能地排除雜念,修正並完成石牆、山邊溝、渠道、寬壟階段及平台階段等工事的圖紙。
二更天,穆知非還沒返回。
她將完成的圖紙置于書齋案上,回到屋里歇下,可和衣躺在床上,她閉上了雙眼,竟彷佛听見穆知非跟陌生女子的歡聲笑語。
她倏地睜開眼楮,懊惱地看著床頂那雕著龍與鳳,象征夫妻和美的飾板,翻過身,她不自覺地嘆了一口氣,雙手緊緊地捏著錦被的一角。
他現在在哪兒?跟那女子在一起嗎?他們……在做什麼呢?
為什麼,她為什麼如此在意?他們只做一年的夫妻,她對他不該有要求,那……她為什麼會如此的難受?
像是胸口壓著一塊大石頭,那喘不過氣來的感覺讓她無法繼續躺著,她翻身坐起,不自覺地按壓著自己的胸口,低聲地喃喃道︰「屠子烈,你認真了嗎?你對他動了念嗎?」
他是為了報恩才答應娶她,他對她沒有愛,沒有眷戀,沒有責任亦沒有義務。
因為如此,他才會去尋別的女子吧?
可她能要求他什麼、責問他什麼?這有名無實的關系是她求來的,怪不了誰,要怪就怪……怪她竟然對他生了不當有的情愫。
這是情愫吧?當一個人的喜怒哀樂都被另一個人牽動著的時候,那便是情苗滋長了吧?但是怎麼會呢?
她明知自己跟他只是做一年有名無實的夫妻,她明知自己不論是樣貌還是家世都匹配不上他,她明明什麼都自知,為何又動心了……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是在他對她說會盡丈夫之責護她周全的時候?在他默默請了金大夫去探診祖父的時候?
在她因為憶及兒時失去父親而落淚,他毫不猶豫緊緊抱住她的時候?
還是在山上發現有走獸欺近,他第一反應便是將她護在身後的時候?抑或是……當她掉進浴池中,他打趣她的時候?
如今想起這些事,屠子烈的心一抽一抽的,甜蜜之中又帶著酸澀。
原來愛戀這玩意兒一點道理都不講的,說來就來還賴著不走……不成!她得把這份感情收回來,他不是她能渴望的那種人,她得在他發現她的心思之前斬斷這條情絲。
就在她下定決心的同時,房門打開了——
生怕吵醒妻子的穆知非悄無聲息地進了屋,卻不料他以為已經就寢的屠子烈還坐在床沿,而且似乎沒想到他會突然出現,瞪大雙眼盯著他,一臉驚愕的表情。
「這麼晚了,你還沒歇下?」他問。
「你也知道這麼晚了。」她本能地頂了一句。可話才出口,她便後悔了。
听出她話里的醋勁兒,穆知非忍俊不住地勾唇一笑,促狹地道︰「我不是有意讓你等門的……」
她臉兒一紅,有點惱羞成怒地道︰「誰等你的門?」
「你還醒著,不就是為了等我回來?」他一本正經地問。
「我還醒著是因為睡不著,才不是為了等你。」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逕自躺下並翻身背對著他。
穆知非看著那縴瘦背影,在桌旁坐了下來,帶著倦色的臉上,兩只黑眸卻是澄亮,滿溢歡悅,她在生氣,而她生氣的原因跟他認為的相同嗎?
「你今天去了春陽街?」他彷佛若無其事地問。
聞言,她身子陡地一震,猛然坐起並驚疑地看著他。
他笑視著她,眼底閃過一抹狡黠,「我看見你了。」
「什麼?」她瞪大雙眼,不可置信。
「你應該也看見我,還有與我同車的人吧?」穆知非睇著她。
他居然主動跟她提這件事,一點都不想隱瞞也不避諱?
看著他那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屠子烈莫名地覺得惱,可她無法將這火氣發出來,她沒有立場跟資格。
她眉心一擰,「是,我看見了。」
「你不問,不好奇?」他唇角懸著一抹高深莫測的笑意。
她將臉一撇,「不問,不好奇,與我無關。」
屠子烈那懊惱地、有氣無處發的模樣,泄露了她所有的心情及秘密,而她卻以為她藏得極好,就像躲在門後卻露出半截尾巴的貓兒。
她的態度讓穆知非覺得有趣極了,她明明疑惑著白天與他同車的女子身分,也在意著他與那女子的關系,卻倔強地表現出一副與她何干的樣子,真是倔強又可愛。
「丈夫與陌生女子同車,你怎會不好奇?又怎麼與你無關?」他笑睇著她。
「因為我是個明白人。」心事被戳中,屠子烈卻更想否定,白皙的小臉因激動而漲紅,「我知道我們的婚姻不過是契約,不過是一年期限,所以我有不看不听不問的自知跟自覺。」
「就算是只一年,可在這一年里,我還是你的丈夫,你則是我的妻子,你不擔心外人議論你的丈夫背著你在外頭與女子私會?不怕別人笑話你?」他追問,想逼出她的真心話。沒錯,這事要是傳到于白波母女耳中,她們肯定會笑歪了嘴。
不過比起被嘲笑,她更擔心的是這件事傳到她祖父耳里……祖父要是知道他跟女子私會,肯定會擔心她是不是遭到丈夫冷落,婚姻不幸。
「打從一開始,就有很多人把我們的婚事當笑話看了。」她直視著他,懇求地說,「我倒是無所謂,但是請你下次不要那般招搖過市,要是傳到祖父耳里,我怕他又要擔心我了。」
聞言,他挑了挑眉,「所以你只是不想祖父他老人家擔心,而你自己……不在意?」
他的目光好似要看進她心里,她下意識地閃躲著,「我為何要在意?」
「不管如何,你可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我不過是挾著救命恩情要求你當我一年名義上的丈夫,我借的是你的名,不是你的心。」說著這些話時,她的心明明揪得死緊,卻還故作灑月兌,「所以你的心里想放著誰就放著誰,我管不著也不該管。」
她把話說得越絕,他臉上的笑意就越深,好一個藏不住心事的傻瓜!
「就算只是借名,還是有該負的道義,所以該跟你交代解釋的,我還是……」
「我不想知道。」她打斷了他,終于抑不住那滿心的難受,「我不想知道她是誰,跟你是什麼關系,有什麼糾葛牽纏,我本就是入不了你的眼、上不了你的心,進不了你生命里的人,要不是那日你……」
話沒說完,穆知非已經欺近,伸出雙手將她撈進懷里,緊緊地、牢牢地圈住。
她像是一只受驚的小羊,全身僵硬,心跳加速的同時,她感覺到窒息,感覺到身體發燙,思緒一片混亂。
「屠子烈……」
他喚她的名之時,語氣緡繕,聲音低柔,讓她覺得其中帶著……愛戀。
可這怎麼可能呢?
在不敢置信之中,她下意識地掙扎了一下,可卻被他箍得更緊。
「做……做什麼?」她的聲音因驚慌羞赧而顫抖,「你放開我。」
「我不,我想讓你知道就算只是借名,就算只是契約,就算只是一年期限,夫妻就是夫妻。」
屠子烈還沒厘清他這些話是何意,他已捧住她緋紅的臉,對著那毫無防備的嘴唇親了一口,瞬間她的腦袋里像是有千萬朵的煙花炸開了似的,轟得她魂魄都跑了。
穆知非很快地離開了她的唇,注視著她,而她迎上那專注又深沉的眸子,心跳難以平復,呼吸也是。
他這是做什麼!什麼夫妻就是夫妻,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還沒弄明白,屠子烈又見他微歪著腦袋,再一次靠近,這一次他的動作緩慢而溫柔,那溫熱柔軟的唇片又覆上她的唇,時輾時吮,溫柔之中夾帶著強勢,冷靜之中又隱含著熱情。
她緊閉雙眼,像只木雞般僵在他臂彎之中,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到他離開了她的唇,也略略地松了手。
她像逃命似的往後退到床角,滿臉通紅地看著他。
他坐在床沿,氣定神閑地說︰「為免你對我有所誤會,我跟你解釋解釋……」
茫然無措的她,困惑地看他。
「那位姑娘名叫紅豆,是紅漁巷幻月樓的歌妓。紅豆姑娘的父親是穆家軍的一員,參戰時,紅豆姑娘為了養家而進幻月樓賣藝,她的父親在白山城一役因傷重殘……」
屠子烈恍然地說︰「她的父親因參戰而傷殘,你照顧她、捧她的場也是當然……」
他無奈苦笑,這女人腦子里都在想什麼?
穆知非直接否定道︰「我不是為了捧場而跟她見面,況且當初她父親自戰場退下時,穆家也給了一筆撫恤銀兩。」
聞言,她不解地問︰「那你跟她見面是為了……」
「有事請她幫忙。」他目光一凝,「近來外頭傳聞說我在白山城倚仗權勢婬人妻女,還私吞傷亡士官兵的撫,銀,這背後顯然有人操弄。」
屠子烈心頭一驚,又覺困惑,「這跟紅豆姑娘有何關系?」
他解釋道︰「其實白山城之役時發生了一些可疑之事,我正在秘密調,有事情想要跟紅豆姑娘確認。」
她心頭一震,事關軍機,他怎就這麼跟她說了?
「你……你跟我說這些,無妨?」她不安地問。
他溫柔笑視著她,「難道我連自己的妻子都不能信?」
這句話教屠子烈又一次心跳紊亂,他是真心將她當妻子——至少在這一年期限里。
穆知非從頭說起,「當時情報出現謬誤,我帶了五百穆家軍前往白山城,沒想到敵軍竟有三千,且切斷撤退道路,將白山城包圍,我堅守白山城兩個月,派出十名精兵突圍求援,雖只一人歸來,卻帶來後援將至的好消息。」頓了頓,他神情轉為沉重,「歷經千辛萬苦,軍械及糧秣終于運送至白山城,可送來的糧草參雜碎石糠機,更糟的是軍械劣化嚴重,不堪一擊,不少將士因為使用劣化軍械,不敵敵軍精鐵煉制的武器而傷亡。」
听聞此事,屠子烈震驚又憤怒,「如果送來的軍械跟軍糧沒問題,或許白山城一役不會死傷如此慘重吧?」
「沒錯。」他沉重地點頭,「當時兵荒馬亂,在白山城一役結束後,因為立刻要前往它處參戰,無法追究此事,直到如今天下太平才能追。」
「所以你認為此時傳出這些不利于你的謠言,跟你暗中追查之事有關?」她問。
「目前看來未必相關,但也不可輕忽,所以我便著人去訪謠言從何而來。」他續道︰「謠言初時是從紅漁巷,自一個名叫李三隆的跛足男人口中傳出,此人曾經參戰,在白山城一役中傷退回鄉……」
她不解地道︰「他若是曾在白山城參戰,便知你的為人及處事,為何要散播這些毀謗你的謠言?」
「這便是我想知道的。」
「讓丁駿把他抓來不就得了!」她為他抱不平,也顧不得講道理了。
穆知非用憐愛的眼神笑視著她,然後模了模她的頭,「這人是為了引起別人注意而胡說八道,還是背後受人指使都還不明朗,怎能隨意將他抓來呢?」
「也是……」她扁了扁嘴。
「李三隆經常在賭坊及紅漁巷出入,近幾個月來想方設法要親近紅豆姑娘未果,所以我才委托紅豆姑娘替我查探此人。」說著,他表情略微輕松地笑看著她,「這便是我今天與她見面的原因,你可明白了?」
迎上他熾熱的視線,她羞赧地點頭,「明白了。」
「那你現在可以安心睡覺了?」他問。
「可以……」
慢著,她這不就等于承認她睡不著是因為在意著他跟紅豆的事?
話剛出口屠子烈就懊悔了,但已經來不及。
穆知非眼底閃過一抹狡黠,「我先去沐浴,你趕緊歇了吧!至于其他那些夫妻之間該做能做的事,我們……擇日再辦。」
語罷,他在她額頭上輕吻了一記,旋身走了出去。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她懵住,腦袋一片空白的她,唯一感覺到的是額頭上那一丁點的火熱……
☆☆☆
三日後,屠子烈終于在春陽街的老五茶攤見著王公魯等人,與他詳談之後,王公魯答應帶著他的工班上山協助並指導築石牆及擋土的工事。
時間還早,跟王公魯道別之後,她便回屠家探望祖父並向他報告此事,祖父就工程一事又跟她提點了一些注意事項,她這才返回穆府。
回到府里,還沒進居院,就听見里面鬧哄哄的。
穆知非的院里從沒這麼熱鬧過,不知是誰來了。
她正想著,星兒自一旁的花壇後竄了出來,神情緊張地說︰「少夫人,別進去。」
「怎麼了?」她困惑。
「夫人、趙夫人,還有表小姐正在里面等你。」星兒一臉憂急,「嬤嬤讓我在這兒等你,說看見你回來就先攔下你,讓你到別處避一下。」
屠子烈眉頭一揮,臉上微帶慍色。
那于白波真是愛搞事,這會兒拉著婆母殺到穆知非的院里來,又是為了哪件哪樁?
上回她為了星兒小小教訓了趙靈之後,本以為于白波會前來興師問罪,沒想到在那之後,她們母女倆靜悄悄地什麼事都沒做,整日里,不是跟她婆母喝茶聊天,就是出門拜廟,到處采買,還以為她們休兵,如今又來了……
「知道是為了什麼事嗎?」她問。
星兒搖搖頭,吞吞吐吐地說︰「趙夫人說少夫人你……你不守婦道,私會外男……」
這是多麼嚴厲的指控啊!這趙家母女倆也太惡毒,居然給她安了這樣的罪名?
屠子烈神情一凝,二話不說便邁開步子,這種事情不是躲著就能過去的,星兒見狀立刻跟上。
踏進居院,她就見于白竹跟趙家母女倆都坐在院里的石桌旁,一旁還有幾名丫鬟嬤嬤隨行,陣仗不小,而還沒等她先請安,于白波已經先發制人——
「你可野回來了!」于白波昂著下巴,一臉鄙夷不屑地數落,「世間竟有你這般不安分的新婦,進門月余卻三天兩頭地往外跑!」
屠子烈卻是來到于白竹面前,不卑不亢地問候,「子烈向婆母跟姨母請安。」
見她像是不把自己當回事似的,于白波更惱了,「屠子烈,你可真是不得了,非但沒有反省,反而一副誰奈我何的樣子!」
轉頭,于白波告起狀來,「姊姊,你瞧這才多久,她便沒將你這婆母當一回事了,我早說過你這好性情只會讓她得寸進尺。」
于白竹微微皺眉,望向了屠子烈,「你上哪兒去,見了什麼人?」
方才屠子烈已經細思過,唯一有可能被拿來作文章的也就只有跟王公魯等人商談的事情,此刻被問,她心平氣和地道︰「婆母,我在大街上與人會面,也算私會嗎?」
于白竹一怔,「這……」
「姊姊,你看她認了!」于白波見獵心喜,「你這不知羞恥的女人,在大庭廣眾之下與男人會面還有理了?你也不想想你是什麼身分?穆家少夫人跟幾個男人在茶攤喝茶,談笑風生,還說得理直氣壯?」
這一大串的指控,讓屠子烈覺得可笑至極,這人真的是沒事找事,硬要將白布染黑呢!
「我早說過像她這種有娘生沒娘教,整日里跟著祖父在男人堆里廝混的女子是不會安分的。」于白波繼續顛倒是非,出言羞辱。
徐嬤嬤一旁听著,忍不住出聲護主,「趙夫人,您這話重了,屠家可是正經人家,少夫人自小沒了爹娘,屠大人又忙于公務,帶著她四處督辦監造也是不得已,怎能說她成天在男人堆里……」
「徐嬤嬤,看來你也著了這女人的道了。」于白波打斷了她,冷冷哼笑一記,看向不發一語的屠子烈,語氣更加嫌惡地說︰「我說你是學了什麼邪術,先是騙得知非娶你為妻,如今又哄得徐嬤嬤這種精明的老人都幫你說話。」
說完,于白波本以為屠子烈會露出憤怒神色,誰知,卻是看見她笑了。
于白波攙眉瞪視著她,「你笑什麼?」
屠子烈目光沉靜,神色冷肅地直視著于白波,「我笑姨母這樣大張旗鼓,興風作浪,做的竟是壓根沒有好處的事。」
「你在大街上跟外男喝茶談笑是事實,就算不是私會也一樣引人側目,哪個好人家的女子會毫無顧忌地跟男人嘻笑?」于白波冷笑,「你還敢說我,真是反了天了!」
「我既是光明磊落,又何必顧忌著旁人眼光?」屠子烈沒有半分害怕,沉聲說︰「姨母不分青紅皂白便給我安個不守婦道的罪名,羞辱的不是我,而是穆家,是知非。」
沒想到踩不了她,還被訓了一頓,于白波惱羞成怒,竟然撲了過去,伸手便拉住屠子烈的頭發,「你說什麼?你說什麼?你這該死的賤人,要不是你,我家靈兒如今已是穆家少夫人,豈容你在這兒撒野!」
她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忍受不了一點點的不如意,女兒的婚事是她唯一一次失望,偏偏讓她踢到鐵板的屠子烈還屢屢跟她杠上,新仇舊恨加在一起,她頓時失去了理智。
于白波此舉可嚇壞所有人,尤其是于白竹,她抓著于白波的手,焦急勸著,「白波,快放手,你快放開她。」
「我不!」于白波激動嚷著,「我今天一定要教訓她!」
「趙夫人,你快松手,別傷了少夫人!」徐嬤嬤也上前相勸,「要是少將軍知道,他會……」
「知非能吃了我這個姨母?」于白波雖然被拉開,卻還是張牙舞爪,且因為情緒激動,眼楮里爬滿血絲,惡狠狠地看著徐嬤嬤。
所有人都驚慌失措,倒是屠子烈冷靜又鎮定,她盯著近乎瘋狂的于白波,毫無懼色。
于白波更加憤怒,「你那是什麼眼神?我于白波今天若不能讓你跪下來磕頭認錯,我便跟你姓!」說罷,她揚起手便要往屠子烈的臉上打。
「不行!」于白竹及時攔下妹妹的手,苦求著道︰「白波,住手,別鬧了!」
一旁的徐嬤嬤趕緊擋在屠子烈身前,免得于白波又發狂。
幾個人拉拉扯扯,推擠中,于白波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上,本來跟著于白竹一起勸阻母親的趙靈見狀趕緊上前攪扶。
「娘,您沒事吧……」
于白波摔疼了,像孩子似的哇啦哇啦叫,「小賤人,你居然敢推我?我跟你沒完!」
屠子烈的頭發讓于白波扯得凌亂,樣子也十分狼狽,可她冷冷地看著坐在地上哭鬧的于白波,眼里沒有半點害怕心虛。
「屠子烈,你為什麼推我娘?我娘可是你的長輩!」趙靈心疼著母親如此狼狽不堪,卻忘了她方才是如何的囂張狂妄。
屠子烈不理她,轉向婆母解釋,「婆母,我見了誰,知非都知道,我絕沒有像姨母所說的不守婦道,私會外男,還請婆母明察。」
于白竹想說什麼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最終只能嘆了一口氣,看著像三歲小孩在地上耍賴的妹妹說︰「白波,別鬧了,咱們回去吧。」
于白波一听,哭聲戛然而止,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跳腳道︰「姊姊,你怎麼能就這樣放過她?」
「我……」于白竹滿臉無奈,她今天跟著妹妹過來興師問罪,本是以為兒媳婦真的做出德行有虧的事,要訓誡她一番,結果根本只是妹妹在小題大作,如此她們已經站不住腳,更別說妹妹還對屠氏動手,她哪里能再讓妹妹鬧下去?
「這是怎麼回事?」
穆知非低沉又帶了點慍怒的聲音傳來,眾人循聲望去,就見他已踏進院里,黑眸迸出凌厲的銳芒。
「知非……」于白竹試著解釋,卻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見屠子烈發絲凌亂,臉上還有抓痕,穆知非臉上像覆了一層霜,「嬤嬤,你說。」
徐嬤嬤微頓,主子發話,她是應該說的,可事情畢竟牽扯到于白波,這是主子的長輩,這就讓她猶豫了。
就在這安靜的瞬間,于白波已等不及地跳出來告狀,「知非,瞧你娶的好媳婦,不只在大庭廣眾下與男人喝茶談笑,還不知悔悟,理直氣壯地頂撞尊長,將我推倒在地,不信你問靈兒!」
趙靈急道︰「是真的,嫂嫂她將我娘推在地上,還……還……」
她本還要加油添醋一番,可迎上穆知非那冷峻且深沉的冷眸,忽地心頭一顫,未敢再說下去。
「知非,你真是看走眼,娶了個煞星回來,她遲早會搞得穆府家宅不寧的!」于白波自恃長輩身分作威作福慣了,壓根沒去注意穆知非的表情,繼續胡說八道。
聞言,穆知非冷冷哼笑,字字鋒利地說︰「要說搞得家宅不寧這種事,姨母若稱第二,誰人能稱第一?」
聞言,所有人都一震,于白波更是震驚且羞惱。
「知非,你……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她難以置信地看著神情冷酷的穆知非。
「姨母在趙家是如何狂妄跋扈地搞得趙家雞飛狗跳,外甥也是略知一二。」穆知非眉心一沉,言語沒有半點客氣及顧忌,「烈兒不是煞星,而是我的福星,若不是她,我穆知非如今也不能站在這兒說話。」
「知非,姨母是替你娘抱不平,想幫她教誨媳婦罷了!」于白波不只善于搬弄是非,還能顛倒黑白,「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時候,這小賤人她……」
穆知非打斷了她,「姨母,您說的小賤人可是指我的妻子?」
迎上他那駭人的、彷佛要將人剖成兩半的冷厲眼神,狂妄囂張的于白波也未敢再出聲。
穆知非卻沒有就這樣罷休,今天就是要讓趙家母女不敢再找麻煩,「听聞趙老夫人因宿疾臥床已久,姨母放著婆母不顧,未盡媳婦之責,竟敢在這兒教我的妻子為媳之道?」
于白波臉色忽紅忽白,「知非,你……」
「姨母。」穆知非不想听她說,兀自警告道︰「您若再敢興風作浪,莫怪外甥做出什麼不敬尊長的事來。」
他無視神色驚惶的于白波,轉而看著母親,「娘,孩兒就不送您了。」接著,他上前攬住屠子烈,對著徐嬤嬤吩咐一聲,「嬤嬤,送客。」
語罷,他頭也不回地便護著屠子烈往屋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