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魚小女官 第五章
第三章
這些小丫頭的心思馮嬤嬤全看在眼底,但是她什麼話也沒說,眼看著其他人都兩兩成行走了,只剩下沒人要的錦羨魚和一個叫葉蓁蓁的宮女。
都說美人在骨不在皮,滿滿的膠原蛋白的小女生,讓人驚為天人,從顏值到氣質,無不令人叫絕,要是過個幾年長開了,該是一朵奪人眼球的美人花。
殘酷的是也沒有人想跟葉蓁蓁搭伴,和一個顏值巔峰的對手住一塊兒,那自己不就擺明了綠葉襯紅花,一不小心就被吊打了,十幾歲的小姑娘自尊比天高誰願意?
「就剩下你倆住一間吧。」馮嬤嬤淡淡道。
配房沒得選,室友沒得選,錦羨魚沒意見,可眉目精致的葉蓁蓁卻老大不願意,「馮嬤嬤,我可以自己住一間單居。」
馮嬤嬤眼也不抬一下。「你想住單間還不夠格,等你當上大宮女再說。」
嘖,被打臉了。
因為錦羨魚和葉蓁蓁來得最晚,采光比較好的通鋪都叫別人住進去了,只剩下距離正殿最遠,最偏僻的一間配房。
錦羨魚是不知道葉蓁蓁怎麼想的,可是對她來說,比起在女史大通鋪什麼都沒有的簡陋,這個配房可好多了,鋪上有衣櫃,用來放被子、衣服和少數的私人物品,靠著牆角還有個臉盆架子,牙刷子、青鹽、巾子都放在私人的臉盆上,兩套當季衣服,連鞋襪都有,衣服還是潞綢的料子,完全統一由公家配給的,也就是說往後她不用再花錢托采買的小內侍出宮去買這些生活用品,能省下不少開銷。
錦羨魚到處繞了一圈,發現她們住的這個配房旁邊有個偏院,偏院里有個小廚房,里面有專門守灶的老婆子負責配房里的熱水,所以她們是不缺熱水洗漱的,尤其在冬季,這完全就是別人羨慕不來的福利。
雖然皇帝看著不好伺候,但小宮女的福利卻是可以。
所以,就甭管屋子小了點,反正平常除了睡覺也不會有太多時間待在屋里,錦羨魚對這樣的居住品質無異議的接受了。
錦羨魚去打水好好洗了手、臉,然後漱口、喝點水,接下來把自己的包袱歸置好,也就沒什麼事了。
她也不去關注另外那位室友在做什麼,錦羨魚對葉蓁蓁沒有任何想法,她把裙子和里面的貼腳褲撈摺了起來,隱隱作痛的膝蓋上赫然兩個黑紫腫包。
她轉去小廚房向陳婆子要了點熱水,順手把一個油紙包遞給了陳婆子,油紙包里頭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也就臨走時山茶塞給她的兩個大包子。「這是孝敬您的一點小東西,希望嬤嬤不要嫌棄。」
陳婆子撩了一下眼皮,她自從入了宮半輩子都在這一畝三分地里打混,性子十分孤僻。
她一個老婆子也不是什麼重要人物,誰會拿東西來孝敬她?
「你要熱水做什麼?這小廚房平常不供熱水的,你要熱水申時末再來。」
錦羨魚也不忌諱,溫吞吞的把兩只膝蓋撩給她看,陳婆子看著她潤白渾圓的膝蓋上兩團瘀青嗯了聲,撇撇嘴道︰「你這丫頭家里都沒人教嗎?這瘀青看起來很新,得用冰敷,等過了兩天再用熱敷。」
這些宮女天天在貴人面前跪來跪去,哪有不磕踫受傷的,宮廷飯可不是人人吃得起的。
「那沒關系,我回去用冷水敷一敷就好。」她仍舊把油紙包遞給了陳婆子,「這是我一個姊妹給我的,是御膳房黃大廚拿手的鴨蛋黃鮮肉包子,雖然涼了,也別有風味,請您嘗嘗。」
陳婆子沒跟她客氣,枯瘦的手抓了過來,也不就是那臭老頭指縫中漏出來的包子,有什麼好得意的。
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包子的溫度還是錦羨魚的心意,陳婆子問道︰「你住最偏間的那配房是嗎?」她也不需要錦羨魚回應,又逕自說道,「等著啊。」
她從炕頭模索出一樣物事,塞給了錦羨魚。「這是老婆子自己配的蘆薈青草膏,記得先在掌心揉開再擦,這樣效果會更好。」
「謝謝婆婆。」錦羨魚道了謝,轉身回了屋子。
這幾天也沒有人來安排她的活計,錦羨魚每天安分的待在配房里,哪里也沒去,該上飯堂去打飯就去打飯,只是少了個在她耳邊喳呼的山茶,有些不習慣,該睡午覺就睡午覺,也沒有和其他人往來,貫徹宅女的最高境界。
相較錦羨魚的安之若素,葉蓁蓁可就忙碌多了,她很少待在配房里,老說這屋子連她家的茅廁都比不上,有時是她去找人,有時是別人來找,說白了配房也就是她夜里回來睡覺的地方而已。
不用錦羨魚去打探,從飯堂里也听到不少關于葉蓁蓁的小道消息,據說葉蓁蓁的爹是順天府丞,正四品的官,她會進宮來是因為有個在尚宮局當差的姨母,因為有人罩,她在尚宮局一向很受優待,身邊有不少跟班,儼然就是個小團體的頭頭。
這回被挑進了紫辰殿,葉蓁蓁抱著什麼心態,錦羨魚不知道,只不過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也就那短短幾日工夫,深居簡出的錦羨魚居然也知道了五十多人的女團已經被刷下來大半。
每個人的「志向」不同,錦羨魚沒辦法感同身受,因為她身邊就有這麼個非要往皇帝身邊湊的人。
錦羨魚對這些並不放心上,她告訴自己只要盡心盡力做好她該做的事,至于能不能被留用,還是被攆回司燈司去,隨遇而安就是了。
是的,相較起那些個積極進取的同伴們她是太過沒有上進心了,不管她是付婉兒那一世還是夢境般的孤魂,連同這一世,她都是歷經三世的人了,有什麼好想不開的。
但是臨淵那頭白發不知為什麼總在她的心上徘徊,抹也抹不去……
不知上進心為何物的錦羨魚低調的在配房里又貓了兩天,說起來陳婆子的藥膏還真的好用,幾天下來,她膝蓋的青紫幾乎不見了,于是她把飯堂里打來的一塊肉排留了下來,給陳婆子送去了。
「你這是把自己的口糧省下來給我?婆子還缺你這口吃的嗎?」陳婆子對那巴掌大,炸得酥香酥香的肉排沒什麼特別表情,但還是收了。
錦羨魚回屋時正好踫到坐在床上,兩只腳甩來甩去的葉蓁蓁,她一見到錦羨魚就嫌棄的說道︰「你怎麼還是這副死樣子,整天賴在房間里,也不知道什麼叫積極進取,許多姊妹都到皇帝面前去露過臉了,我們這間配房卻什麼動靜也沒有,丟不丟人?」
這是大姨媽來了嗎?脾氣暴躁的。
「不好意思啊,我為人低調,缺乏上進心不知道哪里礙了你的眼?」
「我看著你就心煩!」葉蓁蓁沒好氣道。
呵,這是進化到無差別攻擊了嗎?有必要嗎?
錦羨魚可不想因為葉蓁蓁的噴糞壞了自己平靜的心情,把昨日換洗下來的髒衣物拿去了淨房。
看著錦羨魚的背影,葉蓁蓁撇撇嘴,「我真是腦子抽風才會找她說事。」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嗯嗯,這小姑娘的確腦子抽風,自己湊上來跟人家說話,說不上兩句又覺得不對盤,發起了大小姐脾氣,錦羨魚自覺自己比小姑娘多活了一輩子,沒把葉蓁蓁的話往心上放,只聳聳肩,專心洗衣服大業。
唉,她開始懷念起山茶爽朗的笑聲了。
☆☆☆
次日,錦羨魚和葉蓁蓁不到寅時就被叫起了,大宮女板著臉,冷冰冰的吩咐她和葉蓁蓁漱洗過後到值事房報到,今日輪到她倆去紫辰殿上值了。
因為是頭一天當差,誰都不敢耽誤,錦羨魚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吃不了兜著走絕不是她的選項,把現下的飯碗捧穩妥了,打好老板和打工仔的關系,求一個長久。
由前輩宮女領著熟悉了御前的差事,兩人就被分派去正殿看門去了。
對于被分派去看門,錦羨魚沒有意見,什麼活計不是活兒?
但是以為能近身伺候皇帝的葉蓁蓁從頭到尾臭著張臉,左腳換到右腳,右腳又換左腳,一臉的懷疑人生加厭世。
她不明白,憑她的模樣長相為什麼只能來守門。
這一點,錦羨魚倒是很能理解。
一個毫無根基的宮女哪來的資格一上線就能撲到皇帝跟前伺候的?就算臨淵不再上朝理事,首輔大人可是天天帶著六部大臣到紫辰殿來請安,遇到難以決斷的政務更是親自捧著奏章求見。
錯綜復雜的前朝政務錦羨魚不懂,也沒想過要懂,相較于燒腦的國事公務,她看著紫辰殿正中金漆黑字的「建極綏猷」四個大字神游,心思跑偏到宮外,這宮外肯定要比宮內熱鬧多了吧,也許休沐可以出宮去吃點美食來安慰肚里的饞蟲,嗯嗯,要不約山茶一塊兒吧。
「噓!噯,錦羨魚我在叫你呢。」葉蓁蓁努力的用眼神使勁戳錦羨魚。
錦羨魚真心不想理她,但還是把眼光收了回來。「有事?」
錦羨魚知道葉蓁蓁願意紆尊降貴的和她搭訕的原因,在于她那些個好姊妹主動出擊都沒能討得了什麼好,一個兩個都被攆出宮去了,她形只影單,又忍不住寂寞,再來,不管任何差事,她倆都被分發在一塊兒,這才不得不放下自尊,想來拉攏她了唄。
「這門到底有什麼好守的,大半天蚊蟲也不見一只飛過去。」葉蓁蓁心里在咆哮,「要是你能爭氣些,在馮嬤嬤面前多說幾句軟話賣個好,看在皇帝高看過你一眼的份上,也該給我們一份比較稱頭的活計。」
葉蓁蓁也是看清楚了,錦羨魚不冒頭不表現,人家叫干嘛就干嘛,老老實實,心大到沒邊了,偏偏這樣的人卻得了皇帝的青眼,這是什麼好狗運?為什麼她沒有?
錦羨魚乜她一瞥,心里吐槽,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皇帝「高看」她一眼她就往前湊,那不是找死的節奏嗎?
錦羨魚眼皮連抬一下都沒有。「一會兒下值,一起打飯去不?」想想今天飯堂有什麼好吃的比較實在。
「你除了睡和吃還會什麼?」葉蓁蓁氣結。
錦羨魚兩手一攤,國家大事用不著她操心,把自己顧好吃飽求平安,有什麼不對。
「有什麼不對嗎?米粒之珠如何與皓月爭輝,宮里頭像你這般如皓月的宮女可多了,我便是把自己打扮成一朵花,也不會有人多看我一眼的,倒不如安安分分當差,時候到了放出宮去比較實際,出宮就是我的夢想。」
沒有針鋒相對的心,錦羨魚明明白白的把自己對將來的展望說了。
「只要是人都會想往上爬,低到塵埃去誰都能踩你一腳不難受嗎?」葉蓁蓁對錦羨魚的混吃等死又有新境界的認識。
「不難受,我一沒偷,二沒搶,身分低微本就是事實,藏著掖著也不會變高貴,知道自己斤兩,日子該怎麼過就怎麼過,好過每天想一些不切實際的事情。」
葉蓁蓁還沒來得及吐槽錦羨魚的胸無大志,只配永遠當個人下人,一道身影和分辨不出情緒的聲音響起︰「你這樣的人應該趕緊出宮去,宮里不養廢人。」
無意間听了兩個宮女對話的臨淵腰系金銙蹀躞帶,掛著鎏金香囊和玉墜,身穿玄色寬袖大袍,玉冠束發,風華正茂的年紀,如松濤清風,五官分明的輪廓,渾身散發著久居上位者的玉質金相,更讓人覺得天威難測。
他的身邊一如既往跟著白胖富態的總管太監張起霖。
兩個小宮女抬頭一看,撲通跪了下去。「叩見陛下!陛下萬福金安。」
臨淵既沒叫起,也沒別的話,目光卻往錦羨魚那里掃了一下,那低著的頭顱挽著雙丫髻,青絲上連朵珠花也沒有,慫巴巴的跪在那,連動都沒敢動一下,然後他又往葉蓁蓁的頭撇了一眼,這個倒是不一樣,發上除了兩朵絹花還有一根亮晃晃的釵子,是個會打扮的。
臨淵很快抹去心底那一絲異常的悸動,這不是她,不是那個美如高原之花的付婉兒。
理智是這樣告訴自己,步履也一如既往的往寢殿走去,但是他的嘴卻自有意志——
「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