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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魚小女官 第二十三章

第十二章

美食須得趁熱吃才是王道,其他都是浮雲。

「我是宮女,伺候陛下是奴婢的工作。」錦羨魚抬頭瞪他一眼,卻不知道她那盈盈的目光在燭火下有多吸引人,燭光灑在她臉上,她微微垂著頭,濃密的睫毛輕顫,眼睫下方投射出淡淡的影子,無限美好。

臨淵皺起了眉。「都說了不許再一口一個奴婢,還有你非要叫我陛下,不能喊我子嬰嗎?」他不高興施放威壓的時候很懾人的。

他不喜歡,可錦羨魚以為自己的身分擺在那,「這樣公私不分,不妥,會被人笑話的。」

那也就是說私下可以的。「現在四下無人。」這暗示夠明白了吧。「另外,只要朕發話,誰敢嘰嘰歪歪,再不識相,朕就奪了他的官職,讓他回老家吃自己!」

這就是統治者的權柄,生殺予奪,她能不敬畏嗎?

可她的心更擰成一團,覺得自己再繼續這麼不清不楚的下去,都要混亂了,但錦羨魚心里十分清楚,臨淵這是在袒護她,一心一意的維護,她心生無邊的暖意。

被愛的感覺就好像她是無價珍寶一般。

臨淵很想反駁她說自己就是那等不分是非的人,這天下的財寶他可以棄如敝屣,親緣涼薄,他這一生唯一不想放棄的就只有她。

當年他沒有沖冠一怒為紅顏,現在有了機會能將心愛的女子圈進自己的羽翼,她這輩子只能屬于他一人!

她幾度鼓起勇氣,她已經讓他住進自己的心里,要是自己也把這男人放在心尖上,將來的一切她有勇氣去承擔面對嗎?他的世界對現在的錦羨魚來說根本不是她想就能要的。「我不想介入陛下您的生活。」

「這樣啊,」被戳了一刀,他卻沒頭沒腦的說了三個字,「可我的生活要是再度失去你,這回我會撐不下去。」

那怎麼辦?他這話坦白直言叫人抵擋不住,錦羨魚心軟成一灘水,甚至想沖動的去擁住、安慰他。

她知道他這些年有多自苦。

「你知道的,老天爺讓我回來了,所以,你真的不用再對我抱著任何歉疚感,我也不怪你。」她知道他想彌補當年親手殺了她的沉重愧疚,但是這麼些年的歷練讓她看開了,他想用婚姻補償她,真的不必。

她對他已經能做到不怨和釋懷。

用她多得來的一輩子去怨恨一個人,沒那個必要!

「婉兒……不,羨魚,你難道不明白我除了這些還有對你深深的愛慕和喜歡?要是我能為你放棄我的身分,和你一起做個平頭老百姓呢?也許我身上有數不清的缺點,你可否願意包容,願意和我共度一生,共享歲月的美好?」

「陛下!」錦羨魚忍無可忍,吼了一聲。

臨淵的眼漆黑如深淵,幾乎要將錦羨魚吞沒,他看著她良久,久到錦羨魚以為他知道要適可而止了。

「陛下是昭國江山之主,您有您的責任,您的朝臣,您的部下,您的子民……我一個無舉足輕重的女子,我的身分會讓您變成天下人的笑柄的!」她從未想過要他為她放棄什麼,只要兩人公平對等就好,可封建社會,尊卑貴賤讓她像一只落入網中的蝴蝶,想掙扎卻被纏束得更緊。

「我請人去向錦老太太提親,你覺得如何?」臨淵忽然開口道。

似有火光燃起,錦羨魚的心怦然炸開。「沒有人會答應這種事的。」

「我是認真的,而且經過深思熟慮的,老太太一定會應允的。」他的笑就像春天流淌的溪水溫柔清雋,殺得錦羨魚毫無還手之力。

不是,這事,你認真的嗎?

隨後她很快明白,臨淵是認真的,何況,身為皇帝的他想納哪家女子進宮,只要放出風聲,一道手諭,甚至賜婚詔書下來,沒有人會拒絕這樣榮耀,他多此一舉的請冰人去向祖母提親,為的是提升錦家的地位,尊重在京里沒有絲毫根基的錦家,也讓那些個眼楮長在頭頂的權貴豪族把眼珠子擦亮。

「所以,你答應了嗎?」臨淵卻只問她這一句,只要她答應,沒有過不去的難關。

錦羨魚怔住了,要答應嗎?她做好準備了嗎?

或許她還沒有做好萬全的準備,但是她與他這輩子是撇不清了,一個對視就是天荒地老,一個對視就是愛恨交織,不管她是付婉兒那一世,抑或是錦羨魚這一世,錯過他,此生不會再有讓她如此心動的男人了。

她緩慢卻鄭重的頷首了。

☆☆☆

三天後,臨淵把皇室宗親中地位最高的延平王,也就是先帝最小的弟弟,給請到了他的私宅,如今的錦府充一回冰人。

延平王年事已高,早就不管世事,和老王妃過著閑雲野鶴般的生活,今日被抓來當冰人,身邊還陪同著昭國第一侯的羊侯和萬大將軍向汪氏提親。

一出手便是昭國舉足輕重的人物,何況臨淵早就想過了,錦羨魚出身低又如何,皇家可是頂尖了,立她為後成為國母,誰還敢小看她?

納采禮的禮品就裝了六十箱,金銀玉珠,兩只活蹦亂跳的大雁,器皿錦緞,還有一座六進的大宅子,這還不算什麼,虎骨、野蔘、熊膽各種珍稀之物,加上象牙、寶石、駿馬、兩只藏獒,不勝枚舉……全用大紅綢帶系著,送到錦家。

汪氏在老媼的幫助下換上了一身嶄新的衣物,由烏嫂扶著,攜同錦潤一同迎接天使。

除了提親,還有太監來傳旨賜婚。

不是說宮里頭最注重規矩的嗎?怎麼賜婚和提親是反轉的?

羊侯和萬大將軍私下嘀咕過這皇上是有多急迫啊,要不是不想別人詬病,六禮也想同一日給一起辦了。

「你這是飽漢不知餓漢饑,幾月前你不才剛納了第十一美姬,皇上的後宮,一個巴掌都填不滿,難得鐵樹開花了,看上錦家女,咱們要把這事給辦妥,皇上龍心大悅,少不了你我好處的。」萬大將軍數落羊侯。

至于汪氏意下如何?

知道皇帝要派人來提親時,老媼就把前前後後的事給說了一遍,汪氏這時也才知道自己和孫子住的府邸竟然是皇帝的私宅,還有,只要她點了頭,錦羨魚就要嫁給他了,皇帝可不是一般的平頭百姓,也不是什麼富豪權貴,是國家的主子,萬人之上,那那那……羨魚那孩子不就是皇後了?

感覺自己無法跟上節奏的錦老太太滿心呆滯,身體僵硬,這種雲泥之別的家世,怎麼嫁?

汪氏根本不敢相信這事真的。

只是見到那堆積如山的彩禮,汪氏除了眼花撩亂,這才有那麼點回到現實的感覺。

至于清點禮物的烏嫂手酸嘴干,除了晃花了眼還是晃花了眼。

其實汪氏擔心的還更多,羨魚那孩子是自願嫁的,還是被逼的?往後她嫁入皇家要是被欺負了,他們這娘家也幫不上她。

盡管看起來花團錦簇,她卻難過了起來。

臨淵原先是不肯放錦羨魚回家的,但是冰人上門去提親,姑娘卻不在,實在不成體統,只好讓一頂瓖金嵌翠華蓋,騷包至極的轎子由山茶還有兩個替錦家張羅婚事的尚宮陪同,送她回家。

汪氏看著從宮里回家的孫女,不禁要問她是否是真的願意嫁給皇帝,一家人久別重逢沒多久,孫女卻馬上要嫁人了,汪氏眼淚不禁掉下來。

錦羨魚好生安慰汪氏和弟弟,她笑著告訴祖母她是自願的,只是臨淵和她商量過,她待嫁的時候得住到付國公府去,她也委婉的把這件事告知了汪氏。

這點汪氏能明白,她雖然對京城的事兩眼一抹黑,但是孫女從一個高品階的國公府出嫁和由她這泥腿子出身的祖母弟弟送嫁給人不一樣的觀感,就算不能親眼見孫女披嫁衣,但是只要她能幸福,這有什麼重要?!

至于讓錦羨魚從付府出嫁是臨淵原先就計劃好的,他計劃讓付國公收錦羨魚為義女,那麼對錦羨魚來說意義上便有著根本的不同。

實質上,他以為這也算是間接的安慰了付家之前的失女之痛,至于付陶能不能領會,這不在他的思考範圍內了。

隨後的問名、納吉都只走個過場,納征這天全京城都轟動了,長長的送禮隊伍簡直就像沒有盡頭似的綿延了整條街。

如此大張旗鼓,京里上自皇家宗室權臣下至販夫走卒都激動到不行,目光齊齊對準了錦家,酒樓、茶館、食肆都議論得熱火朝天——

有的老人還感嘆,本以為有生之年都見不到皇帝立後誕生皇子了,不料居然出現了曙光。

然而,納征下聘不足六個時辰,錦家那點家底,就被起底了個精光,這下傳言更如脅生雙翅的飛滿了整座的京城,誰能想過一只麻雀飛上枝頭成了鳳凰啊!

外面紛紛擾擾,也有那等自恃皇帝不會拿他怎樣的老臣直諫皇上不可這般行事,卻被更多老臣給勸住了︰皇上登基九年,膝下猶虛,諸位大人還真想眼睜睜看著皇上子嗣凋零?昭國後繼無人?

這種大帽子扣上去,那些個成天想把嫡女送進宮謀求潑天富貴的有心人都閉上了嘴。

可也有垂死掙扎的——

「一個宮女,皇上隨便給個位分也就是了,立之為後,難以服眾!要如何杜悠悠眾口!」

「大人好氣節,您敢和皇上蠻干,您上,要是能說服皇上,我等給您拍拍手,要不能,我等可能就必須到城郊十里亭外去給您送別了。」

「是啊,皇上是什麼人,令出如山,反駁的人要不落得灰頭土臉,要不觸了他的逆鱗,流放拔官,你要敢拿自己的前程去拼命,你去。」

「皇上現在正在興頭上,誰敢阻止不就當頭潑一盆冷水嗎?說到底這是皇上的家事。更何況當年的付家女殷監不遠,皇上頂著臣工壓力九年不立後的堅持,滿朝文武百官哪個敢不識相說個不字,再來個九年,那後果你自己枕頭墊高點,自己想吧!」

前朝和後宮詭異的氣氛紛紛擾擾,臨淵卻依舊該干什麼就干什麼,他唯一有微詞的是關于請期這件事。

禮部尚書和司天監這些天幾乎跑細了腿,司天監把婚期吉日看在三月,臨淵的本意要往前挪,最好半個月內就能成親。

司天監汗都要滴下來了,帝後大婚是半個月能籌辦出來的嗎?那是過家家吧。

沒有人知道臨淵心底那點糾結,上回他和付婉兒的親事也就差迎娶那麼一禮,就和一心要娶的女孩天人永隔,他不想舊事重演。

兩位臣工費盡口舌,把冬日如何不宜嫁娶,各地附屬國、兄弟邦來慶賀致意的使臣團在冬日如何跋山涉水到昭國來的不易,掰碎來了說給臨淵听。

臨淵何嘗不知道自己強人所難,他也希望可以給錦羨魚一個永生難忘的盛大婚禮,半個月的確是草率了。

皇帝定下錦家女,六禮已經走了一半的消息長了翅膀似的傳進了每一個高高豎起的耳朵里,這也包括遠在皇覺寺禮佛參禪,一年半載都難得回宮的太後蕭氏耳中。

「這個豎子,太過目中無人了!」她勃然大怒,她可是後宮當家作主的人,臨淵甚至連知會她一聲都沒有,甚至那個蠢笨的淑妃也不知道要派人來通報,臨淵在婚事上擅自作主,著實可惡透頂,他眼里到底還有沒有她這個母後?都是一群飯桶!

她下令擺駕回宮。

京城這邊,臨淵覺得既然已經過了明禮,推開了所有的公務奏章,就如同尋常人家未來女婿般,在聘後的第二天便去了錦府拜訪。

他這回到來不似頭一遭以房東的名義進門,汪氏這些天為了操持錦羨魚的事情,看似大好,但精神頭還是頗為虛弱的,听到皇帝孫女婿要上門拜訪,一夜輾轉睡不好,第二天人就有點不好了,只能臥病在床。

于是整個錦府又回到第一次的待客模式,由著錦潤全程招待未來的姊夫,熱情的一同用了晚膳。

一回生,二回熟,錦潤已經有模有樣了。

要送走臨淵時,兩人走到了半道,他忽然道︰「近日我得去一趟滄州,要是可以,你進宮來幫我張羅收拾一些出行的行李吧。」

原來,皇宮里的宮人都是擺設,錦羨魚能說什麼,她現在算是待嫁之身,可以出去拋頭露面嗎?說到底是臨淵想她了,時時刻刻都不想她離自己太遠,再說這一去滄州不知要耗費多少時日,不趁著能見的時候把她烙在心底,到時候想瘋了她可怎麼辦?

「滄州?」需要皇帝親自出巡,絕不可能是小事一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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