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娘日日開小灶 第八章 開小灶好滋味
食材是季宅準備,用的也是季宅的廚房,所以池婉夏可以不用再提著食盒外出,一來免得再被二房找麻煩,二來也沒人知道她已經可以洗手做羹湯了。
季嘉平雖然好吃,但向來是君子遠庖廚的,可听說了池婉夏人過來了,又直接往廚房一頭栽進去時,他也立刻往廚房去了。
徐皓良跟在他身後一起去廚房時想著,主子這到底是為了那道菜去的,還是為了池姑娘去的?
池婉夏做菜很講究,所有的食材都要先處理好,配料也得準備好,這才開始做菜。
所幸季嘉平交代了人給池婉夏顧著灶火,讓她松了口氣,沒有瓦斯爐的古代她實在很難掌控火候,如今有人差遣她輕松了不少。
這種大戶人家的灶肯定不會小,鍋子也是很大一口,所以池婉夏是無法展現她的甩鍋技巧,不過她今天做的這道菜也用不著那些技巧,她要做的就是上回沒能給季嘉平送過來的水煮魚片。
季嘉平來的時候就見灶台上已經擺了不少小碟子,里頭裝著各種配料,一只最大的碟子里放著魚片,他很好奇,難道一道菜上桌之前都得用這麼多配料?直到看見自家廚娘一臉驚奇,他才知道原來池婉夏的料理方法是特別的。
池婉夏這人也的確不藏私,她讓季家的廚娘在一旁打下手,其實就是希望她能把這道菜學會,到時季嘉平若再想吃她就可以自己做。
池婉夏見季嘉平來了也沒招呼他,知道他是好奇想看,便也讓他看了。
她先做的是醬汁,首先在鍋中加入了少許的油及麻油,對池婉夏來說是少許,但對廚娘來說可不是,畢竟這個年代的油矜貴,誰也不會在做菜的時候放這麼多油的,更何況麻油也不是便宜的油。
加完了油便是辣椒,辣椒一放入熱油中,散發出來的氣味就讓在場的人忍不住嗆得咳了出來,就只有池婉夏一臉稀松平常,池婉夏讓負責灶火的小丫頭把灶火弄小一些,便拿著鏟子炒起鍋中的辣椒來。
水煮魚片要香,這個步驟煸出的香氣是十分重要的一環,直到把鍋里的油煸成了紅色,池婉夏又加入了干辣椒及花椒。
之前听池婉夏說過花椒能入菜,所以季嘉平並不意外,倒是廚娘在知道池婉夏讓她備的料里有花椒時她還不明白準備這種藥材做什麼,如今她才知道也是要一起放到鍋里煸的。
池婉夏做菜的手法很漂亮,而且也不是埋頭苦做,這個時候她又加入了蒜碎及姜碎,才開口道︰「這個時候的火不能大,不然這種調料很快就會燒焦,入口便會有了焦味。」
接著便加了些白酒進去,池婉夏嘗過,這白酒的酒精濃度比米酒要高,所以並沒有加太多,就是加了些許而已。
「加白酒是為了去腥,最後再加些醬油,炒到整個香氣都出來時就可以加入清水了。」
說完就見池婉夏加了一大碗的水,本來還以為她是要用這一大碗的水來煮魚片,沒想到池婉夏只是繼績用小火翻炒著,這麼一翻炒竟煮了近一刻鐘。
廚房的溫度定是高的,雖然是站在通風處,但季嘉平這謙謙貴公子整個額頭及脖頸還是布滿了一層細密的汗珠,更別提站在灶前的池婉夏了,她用襟膊固定著袖子,但懷中卻放著一條布巾,流汗了就拿出布巾壓在肌膚上,把汗水吸干。
這是池婉夏的習慣,她的汗水從不用擦的而是用吸的,一來听說擦的動作比較容易讓肌膚松弛,二來也是這樣的動作看起來比較優雅,她是一個會上鏡頭的美食主播,所有儀態自然都經過一番計算。
除了儀態,因為汗水是用吸的,就多了一分從容不迫的樣子,整個看起來十分賞心悅目,季嘉平除了一開始是看著菜,後來竟都盯著池婉夏看了。
小火熬煮了一刻鐘左右,鍋中的湯汁變得十分濃稠,池婉夏拿湯匙舀起了一小口湯汁嘗了嘗味道,覺得滿意了,這才又拿起另一把湯匙舀了些給季嘉平。
廚娘也拿了湯匙來,嘗了之後卻被嗆得咳了出來,她連忙拿碗舀了碗水灌了下去,一回頭卻見嘗了味道的公子一臉很滿足的表情,廚娘這才知道原來公子竟如此嗜辣。
「池姑娘,這湯汁十分夠味!」
「我本身也愛吃辣,所以辣口的料理我會很多,水煮魚片是我最喜歡的一種,我就想著應該你也會喜歡。」
說完池婉夏的手沒停,將魚片裹了蛋清後就放到剛才做好的高湯里,如此的魚片吃起來比較滑女敕,也可以避免魚肉在煮的時候松散開。
在煮魚片的過程中池婉夏又用一個小爐子汆燙了一些黃豆芽,加上黃豆芽是她一時興起,季宅的廚房中養了一缸的綠豆芽及一缸的黃豆芽,池婉夏很喜吃豆類,所以也很常在她的菜色中添加一些豆類。
不同于吃綠豆芽菜時總會把豆瓣去掉,因為黃豆芽的豆瓣較大,所以池婉夏在煮的時候都會將豆瓣給保留,簡單汆燙之後把黃豆芽放在盤底鋪底,池婉夏便接著把煮熟的魚肉及還未收干的湯汁全倒進了盤子里。
最後,畫龍點楮般,池婉夏用熱油爆炒了一些干辣椒,把這滾燙的熱油澆在了魚片上,再灑了點香菜末,一道水煮魚片就做好了。
當池婉夏把水煮魚片推得離他近一些時,季嘉平彷佛還能看見湯汁沸騰得冒泡,難怪上回經過池冠威的一番折騰,魚片的湯汁灑在池婉夏的手上仍給她造成了燙傷。
不一會兒,季嘉平的午膳便在他院落里的明間桌上擺開了。
他一個人的午膳擺了五、六個碟子,倒不是季嘉平浪費,而是季嘉平的食量本就大,而像他這樣的公子哥是不可能一頓飯只吃一道菜的,所以廚娘向來會準備好幾道,每一道菜都取最好吃的部分給他盛盤端上來,剩下的才分給他的侍衛們。
但那道水煮魚片不同,那是池婉夏特地給季嘉平做的,可沒人敢跟季嘉平分。
季嘉平迫不及待的拿起了筷子夾了一片魚肉,入口之後,那湯汁是香辣爽口,那魚肉是鮮彈女敕滑,對季嘉平來說這道菜簡直可以用驚為天人來形容。
池婉夏連「好吃嗎」三個字都不用問,看季嘉平的表情就知道了,她很滿意,見季嘉平又吃了第二口,她托腮看著他,笑得兩眼像月牙一樣彎。
季嘉平有些不好意思,他鮮少這麼失態,就算是遇到美食也一樣,但池婉夏做出來的東西實在太特別,是他以前都沒有吃過的,一個激動便失了儀。「對不住,讓池姑娘看笑話了。」
「別這麼說,一個廚師最開心的就是看見別人吃自己做的菜那開心滿足的樣子。」
「一起吃吧!」
「不了,我家午膳吃得晚,等會兒我還要回去陪我爹娘一起用膳。」
若是一個普通人,可能讓人看著他吃東西還會有些不適應,不過像季嘉平這種出身,從小身邊就少不了布菜的奴僕,自然也沒有什麼只有他一個人動筷會吃不下去的情況。
池婉夏知道他這種出身的人都是食不言的,便沒有打擾他,只是站起身隨意瀏覽著,這里雖然是明間,但主座的羅漢椅旁小幾上還是擺了幾本書,平日里季嘉平看書只會在書房,今天是因為在廳里等著池婉夏,便將書拿到了廳里看,卻沒想到池婉夏一來就鑽進了廚房里,季嘉平才會把書隨手一放也跟著去了廚房。
池婉夏不是想窺探什麼,只是書就擺在那里,她一低頭就看見了,那是一些水利相關的書籍及一本地方志,她想到了前不久康新決堤的事。
見季嘉平放下了筷子,池婉夏才走了回來,問道︰「季公子對水利工程有研究?」
季嘉平來此是密旨,除非必要自然是不會明說的,「我的確對這方面有興趣,正在研究的是堤防的修築,康新城外的堤防先前決了堤,如今正在修築,我是來研究築堤工程的。」
「原來如此,那地方志也是為了研究?」
「地方志記載了地方大小事,堤防何時修築何時補強都有記載。」
池婉夏還以為那本地方志是閑書呢!听了季嘉平的解釋便不奇怪了,至于對季嘉平來說,地方志除了他方才說的記錄,也記載了錯綜復雜的地方派系,這才是季嘉平看地方志的原因。
池婉夏來到這世界的時候河堤就已經決堤了,或許是這里離京城不遠,賑災及修堤的款項很快就撥了下來,康新基本上沒有經歷太長的陣痛期,所幸年的雨水不多,要不然造成的傷害怕是生靈涂炭。
可池婉夏有時也會想,既然雨水不大,那又為什麼會決堤?
不過會這樣懷疑的一定不止她一個人,既然人家上面的人都不提了,她一個小老百姓自然也不會太關注這事,只是如今見季嘉平在研究河堤,她便忍不住好奇心問了。「季公子覺得……這次的決堤是天災還是人禍?」
季嘉平被池婉夏問得一愣。天災或是人禍?他相信有這疑問的人不少,但縣衙既然了說是天災,百姓也自然認定了是天災,而且朝廷的賑災款也來得及時,百姓們沒受損失的自然事不關己,受了損失的也得到了補償,就沒人再去關心什麼天災人禍了。
但池婉夏的好奇心顯然沒被官府給壓抑下來。
季嘉平的臉色突然凝重起來,這一點他也沒打算瞞池婉夏,「我朝水利做得不錯,雖然國土遼闊總有朝廷力有未逮的地方,但總不可能是這鄰近京城兩百里的縣城沒能做好水利設施,再加上沒有重大天災,我怎麼想都是人禍。」
自從認識了季嘉平,這是池婉夏第一次看見他露出這樣的表情,這樣的他給池婉夏一種真實的感覺,不同于吃到她做的菜的那種開心、滿足,現在的他眸中帶著些許的憤怒、些許的憂思,好像在為可能存在的貪贓枉法生氣、為生計受了影響的農民憂慮。
季嘉平真的只是一個正在研究水利工程的學子嗎?池婉夏心中雖疑惑,但有些事她並不一定要了解得太透澈,她便沒再多說,向他告辭,「那我就不打擾季公子用餐,先回去了。」
季嘉平讓徐皓良派人跟著她,自然知曉池婉夏在市集上被人刁難的事,他好奇問了一句,「之前池姑娘說想擺個攤子賣吃食的事,進行得怎麼樣了?」
「我已經決定好要賣什麼了,在這之前我得先解決一件事。」
「上繳公中的事?」季嘉平接口說道,看見了池婉夏很意外的表情。
「我表現得這麼明顯嗎?那豈不是輕易就讓我祖父及繼祖母看透了?」池婉夏很苦惱,她還有一計要糊弄她那個偏心的繼祖母呢!被看透了怎麼行?
季嘉平當然不會說是徐皓良听壁腳听到的,「上回听你說不想為池家做牛做馬卻什麼也拿不到,我猜測你對于上繳公中一事並不樂意。」
池婉夏重重一嘆,她也不想讓人覺得她不孝,便道︰「其實如果我祖父母做人公平,沒有分家之前上繳公中又如何?我們兩家住得近,如果季公子你沒見過二房的人,我想徐哥應該是見過的,光是在穿著打扮上,我想就能看得出來我們大房與二房過的是兩種日子。」
「這我倒是見過,本來還有疑慮,只是方才听你說了『繼祖母』,我想了想便大概了解了你們大房一家的難處了。」
「其實還是分家最好,不過這個目前還辦不到,只能徐徐圖之,可改善我家生計卻是等不得,我鋪陳許久,是該動手去做了。」
要分家,以池婉夏目前的做法顯然還是不夠的,池家老爺不肯分,大房想要分就必須有個把柄在手,才能逼得池老爺同意。
只是這個把柄……是要去挖還是制造一個,就看各人本事了。
若是季嘉平遇上了同樣的事,必會掘地三尺的找出這個把柄,沒有也會制造出一個,可池家大房只是普通百姓,要想制造一個把柄當然是不可能的。「要分家,得等一個『意外』。」
池婉夏听了季嘉平的話點了點頭,她當然明白,只是這個意外得耐心等待,「所幸二房那一家子老愛作死,我想我應該不用等太久。」
「我可以幫忙,由那個紈褲子身上開始找起。」季嘉平對于那個害池婉夏受傷的池冠威相當沒有好感,除了害池婉夏受傷一事,就是他平日里對酒樓工作並不上心,整日里只知道斗雞走狗的樣子讓他看不起他。
在季嘉平的眼中,就算做不到報效朝廷,至少也該做到撐起家計,然而不只是池冠威,就連整個池家好似都只靠著剝削池家大房而生存,偏偏這最辛苦的一家子還半點福都享受不到。
听到季嘉平這麼說,池婉夏一開始是有些發愣的,池婉夏看季嘉平身後的徐皓良,知道他是侍衛之流,也知道這宅子里有不少像徐皓良這樣的人物,她推斷季嘉平手下有一支類似侍衛隊的人手,而徐皓良是頭子,身邊有這種編制的人,要調查一家子的底細應也是不難的,可人家有能力不代表人家就願意管閑事啊!
看見池婉夏發愣,季嘉平這才察覺自己失言,雖然這段時間的來往與池婉夏已經算得上是朋友,但朋友到底也是有分交情深的跟交情淺的,他如此冒然的就想插手人家家里的事,的確是失禮了。
「對不住池姑娘,我本是好意,若是冒犯了你,我收回我方才的話。」季嘉平知道人家即便明白他是好意,但若拒絕了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心頭會因為被池婉夏拒絕而覺得有些失落。
倒是池婉夏被季嘉平臉上那份失落給揪住了心,她其實只是意外季嘉平竟願意幫她這麼多,並不是想拒絕的,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知道不想看見季嘉平那不開心的表情,所以急忙拉住了他的袖子。「不是這樣的,我很開心季公子願意幫我。」
季嘉平的臉上有了笑意,像是一抹光亮染遍了他的面容一樣,「你願意讓我幫忙?」
或許是季嘉平看不過二房而表現出的義憤填膺讓她覺得心里熨貼,也或許是她苦惱的事終于有了解決的辦法讓她覺得壓在心頭的大石已被搬開,更或許她只是喜歡看季嘉平這樣開心的笑容也讓她覺得開心,總之,她覺得答應季嘉平幫她這個忙,對她來說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既然季公子開口了,我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季嘉平一愣,雖然這小姑娘說得一點也不客氣,但看見她臉上帶著慧黠的笑,季嘉平是心甘情願的。「那你便放心把這些事交給我,你專心準備開業的事便是。」
「多謝你季公子。」
季嘉平看著自己被池婉夏拉著的袖子,也不知想著什麼,竟是微微收起手,在袖中隔著衣袖托住了她的手,「我看不慣這種不公平的事,本還怕這是你池家的私事,不願讓我介入太多。」
「季公子想幫我,我怎麼會不識好歹,至于我家那點破事我也不怕人知道,反正我們大房是受委屈的一方,更沒那種高門大戶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的顧忌,這事傳開了丟臉的也不是我們。」
「既然如此,池姑娘便等我的好消息吧!」
池婉夏並沒有發現自己還揪著人家的袖子,只是隨著心中所想發出了邀請,「確定開業的日子後,我會發帖子給季公子,你……會來吧?」
「那是自然。」季嘉平隔著衣袖托住了池婉夏的手,模不出她的手是細致還是粗糙,但卻能感覺她的手並不像一般閨閣小姐一樣柔若無骨,相反的,季嘉平可以感覺到池婉夏手上的力道以及充滿彈性的肌膚。
季嘉平不是登徒子,但卻也忍不住以拇指摩挲了幾回池婉夏的手背,一股類似于電流的感覺竄遍了他全身。
池婉夏也發現季嘉平的動作了,她吃了一驚想收回手,第一次並沒能收回,第二次是因為季嘉平發現池婉夏想收手,也回神立刻放開了她,池婉夏才能如願的收回自己的手。
「池姑娘,是在下孟浪了。」
池婉夏倒也不是惱了,只是想著季嘉平這麼托著她的手,難道是他心里對她有了什麼想法?
但很快的她便搖搖頭甩開了這種想法。
不,一定是她多想了,方才是她主動拉住季嘉平袖子的,季嘉平或許只是順勢地托住了她的手,兩人多談了幾句,他一時忘了放開她,但終究在這個時代這樣的接觸是不合適的,所以季嘉平才會道歉,季嘉平對她……應是沒有什麼邪念的。
池婉夏好似忘了方才的插曲,只是對季嘉平說道︰「這菜涼了就不好吃了,我便不打擾季公子用膳了。」
見池婉夏恢復了平常的樣子,臉上微紅但並沒有憎惡他的意思,季嘉平忐忑的心才平靜下來,暗自告誡自己可不能再這麼失態了,他立刻應道︰「好,我讓人送池姑娘。」
「另外,我有一件事想拜托季公子。」
「你說。」
「我既然有心搗鼓生意的事,便不想讓我祖父母及二房的人知道,可池家的宅子就那麼大,難免香味會飄散在整個宅子里。」
季嘉平听到這里便明白了她是想借廚房,便道︰「我這院落里有個小廚房,平常沒有使用,爐灶也比大廚房的小巧一些,我讓人整理整理,明日起那廚房就專門讓你用。」
「那真是太好了,多謝季公子了。」
「這只是小事,不足掛齒,更何況……能第一時間嘗到你做的新吃食,這還是我佔了便宜。」
池婉夏想起了季嘉平那吃貨本性,的確他並不吃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