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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紅 第一章

鞭炮聲隆隆,炮竹碎屑滿天飛,還請來舞龍舞獅助長氣勢,看得出這間酒館非常重視開幕日,老板更出手闊綽,只要圍觀的人統統送一個紅包,金額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沾個喜氣、討個吉利。

早在開幕之前,鎮民早早便注意這間神秘的店面,因為沒有一個人能探查到買下這間店的究竟是誰,這間店又究竟要做什麼,他們只知道今天開幕,于是街上聚集不少人,當招牌掛上去後,眾人才明白了——原來是酒館。

「來來來!請各位客官上座,今日的酒錢對折優待!保證喝過一次‘女兒紅’後,讓您再也忘不了我們‘女兒紅’的醇美滋味。」

小姑娘甜甜的笑容加上熱情招呼,個頭雖不高,吆喝聲卻能蓋過漫天震響。

「即使不喝酒,我們也有特制的香茗、點心。這位美麗的姑娘!快進來嘗嘗吧!我們特制的桂花凝香茶,可以讓你的肌膚看起來更水女敕白皙呢!」

小姑娘字字肺腑,臉上掛著甜美的笑容,誠意感人,打動了原本只是打算來看看的姑娘們,一個、兩個都跨進酒館內品嘗可以讓皮膚更白皙的香茶。

誰沒喝過酒?

即使是最貴的酒也有人嘗過,「女兒紅酒館」的酒又會有多奇特?不少人就是沖著這點上門;另一些人則是在听見酒錢對折,隨即腳步一跨,要去撿便宜。

一時之間,酒館門口擠得水泄不通,堵住了一條街,讓兩邊想要通過的人不是得繞道就是不小心也被擠入酒館。

總之,就是一場大混亂——對其他商家而言,店門口被人潮堵住,客人進不來也出不去,自然會影響到生意。

唯一不動如山的則是正好在酒館對門的「臥龍書肆」。

鑼鼓喧天,熱鬧不已,上官鳴玉好奇地站在門口向外張望。

對滴酒不沾的他而言,酒館自然沒什麼吸引力,他感興趣的是那個店名——女兒紅。

「一定是位姑娘。」

「老板,什麼姑娘?」正在一旁將飄進來的炮竹碎屑掃出去的成德,听見老板的話,好奇地轉頭看了看,相較于此刻外頭人聲鼎沸,平時客人來往頻繁的書肆內現在只有一名女客人,不過老板好像不是在說店內的客人。

「我說開這間‘女兒紅酒館’的店主應該是一名姑娘。」

「是因為店名‘女兒紅’的關系嗎?那如果叫‘大漢子’呢?」他曉得老板很厲害,可如果只憑著店名就猜測酒館的老板是女人就有些偏頗了。

「不但聘請姑娘來招呼客人,還讓女客人入內,如果是男人開店,你想他會讓姑娘家進店里嗎?」

成德點點頭,老板說得沒錯。男人一旦喝醉了是什麼糟糕模樣,誰會比男人更清楚?一喝醉便丑態百出,若酒品再不好一點,不是動手打架就是調戲姑娘,實在很難看,任清醒時修養再好的人,喝醉了也沒幾個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本性,若店內有姑娘,麻煩事肯定不少。

「因此我說,只有姑娘才會如此莽撞。一旦酒館內有姑娘進出,的確會讓人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是亂來!不過……」

上官鳴玉話沒說完,一名經常來書肆買書的徐公子便從門外走入。

「是啊!女人開什麼店,更遑論是開一間酒館,真是亂來!女人就該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出來拋頭露面像話嗎?以為有錢就了不得嗎?我保證她這間酒館肯定不出半個月就關門大吉!」

成德記得他,因為酒館那塊地本來是徐公子的囊中之物,哪知不知從何處殺來的酒館老板一口價就壓過徐公子,讓徐公子含恨不已。

「徐兄,你也猜對門的老板是位姑娘啊?」

徐公子啪地一聲收了扇,忿忿地對上官鳴玉訴說自己的不滿。

「不用猜!賣地的江老頭早跟我說了,買他地的是個女人。」對方出手闊綽,開口就是一千兩,毫不手軟,而他還在爭執那幾十兩,害得他失了面子,這火當然要出在那女人身上。「待會兒我就上門踢館,讓她做不成生意。」

上官鳴玉拍拍他的肩膀,「徐兄,你又何必如此?對方是姑娘家,讓一讓才能顯示你的器量。」

「上官老板,你應該也不贊同女人在外拋頭露面吧?女人就該待在家里好好持家,讓男人無後顧之憂。」徐公子不接受上官鳴玉的安撫,仍為了上回買地的事情不爽快。

上官鳴玉也清楚徐公子買地的來龍去脈,再笑道︰「徐兄,一個姑娘家開店也是需要莫大的勇氣,而且開的還是間酒館,更得接受旁人的蜚短流長,著實辛苦,你又何必跟她計較!」

見上官鳴玉不站在他這邊,徐公子也懶得說了。「總之,女人就是不該胡來!」說畢,徐公子真的朝酒館的方向走過去。

上官鳴玉沒有打算攔阻徐公子,他只是靜靜佇立在門口,望著對門的人潮,和其他店家的門可羅雀,對比還真是強烈。

「老板,你不是也不贊成女人出來開店,怎麼還要徐公子別去計較?」成德不解的問道。

「我只是不贊同‘女兒紅酒館’的作法,並不是反對女人獨立,只要不偷不搶,老板是男是女又有什麼關系,就好比夏府的二小姐不也是經商的好人才。」自小就讀聖賢書,他的觀念自然也是比較保守,不過他並不認為以前人說的就全是對的,事情要因時制宜才符合常理。

「上官老板說得真好!讓小女子十分佩服。」

書肆內唯一的女客人,將他們的對話全听了進去,放下書轉過身來朝他倆盈盈一笑。

那眼波流轉、風情萬種的笑容登時讓成德心頭怦怦跳,真是好個標致的大美人!剛才她進來的時候低著頭,讓他沒瞧清楚,現下一看,不禁驚為天人。

黛眉似遠山,墨色輕重得宜;瞳眸靈動、長睫如篦,勾人心弦;鼻梁挺直,將白皙的瓜子臉蛋一分兩邊;彎如上弦月的唇,像是一顆甜美又成熟的果子,鮮紅欲滴,引人忍不住想采擷。

成德欣賞、喜歡的神情表露無遺,倒是上官鳴玉似是一點也不為所動,依然淺淺含笑。

「姑娘言重了,在下不過是表達心中的想法。」他客氣以對,壓根不覺眼前的女子有多美。

女子縴縴手指輕貼著小巧的下顎,模樣含羞、櫻唇淺彎的弧度令人賞心悅目,就連已經成親的成德也不免著了迷,但上官鳴玉臉上沒有半點出神,只維持一貫的禮貌。

「可小女子確實欣賞上官老板的直言。」女子邊說邊笑,步步進逼,好似一點也不在乎男女之別。

成德恨不得這位姑娘對他有意思,哪知她卻筆直走向他的老板……好吧,老板相貌確實斯文清俊,加上人高馬大,的確讓鎮上許多姑娘心儀……說起這事,嗯,這位姑娘不曾見過,是哪戶人家的小姐?

上官鳴玉有些意外她會毫不客氣的朝著他走過來,眼見距離慢慢拉近,他自然是往後退,而且他退得不著痕跡,只要對方往前一步,他便往置放書籍的架子走過去,順手將擺歪的書本放好,乍看之下,會讓人以為是他往前走,而那位姑娘僅是配合著他。

她當然明白他的作法,不過也沒打算停步,繼續慢步走近,指尖落在書本上,隨著她的步伐,指尖也一本滑過一本,她走得若無其事、走得漫不經心,卻步步踩入他的心坎。

一進、一退,兩人就在書肆內繞行了好幾圈。

上官鳴玉難得被逼得少了平時的優閑,忍不住問︰「請問,姑娘是要買什麼書嗎?若有書名或是著作者的名字,會比較好找。」

女子殷紅的唇瓣微微一彎,「只是隨意看看,沒有特別想買的書,多謝上官老板好意,倒是……上官老板,您離這麼遠,是嫌棄小女子嗎?因為我嗓門小,才想靠近一點說話不會費力,您卻……莫非是不喜歡小女子?」她有些哀怨的問道。

美人顰眉,我見猶憐。

老板,你就別退後了吧!這麼一位大美人在面前,相信連柳下惠也會無法招架。成德希望他家老板別錯過這個認識美人的機會。

上官鳴玉確實停住腳步,不是因為美人,而是怕傷她的心,不過他手上還抱著一疊書,正巧成為一個小阻凝,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他生性遵循禮教,性格也閑適恬淡,面對讓他傷腦筋的人事物,總會下意識排拒,正如此刻眼前這名姑娘。

他倆又不熟,她卻如此「熱情」,會讓他不知所措。

「沒這回事,我只是剛好在整理書,姑娘切莫誤會。我耳力不錯,如此的距離……剛剛好。」只要她別再靠進一步即可。

「那就好。」女子垂下視線,那十幾本果真阻止她繼續前進,她也不在乎,縴細的指尖輕輕滑過抱在他身前的書。「上官老板也切莫見怪,只是您剛剛的一番言論實在讓小女子感動,禮教總要求女人必須待在家中,不得在外拋頭露面,更不能做一些違反世俗輪理的事,然而上官老板卻贊同女人亦可獨立,不必靠旁人,真是好遠見,佩服。」

美女一笑傾城,聲音又宛若天籟,成德听得早已酥麻入骨,不過他更佩服的是自家老板的不動如山。

「不敢當,在下只是覺得不該拿過去嚴苛的教條來約束如今的女人,現在私塾亦開放給姑娘上課,說不準將來也會出現女狀元。」明明他抱著的是「論語」、「周禮」、「四書」等嚴肅的書,怎麼她的指尖一踫觸過,冷硬的書本線條全變柔了?

女子秋眸盈盈,笑容滿是心儀的傾慕。

成德這下更確定美人顯然對老板有意思,他也不會自討沒趣,就把人留給老板招呼,自己去後頭整理其他書籍。

礙事的第三者一走,女子隨即又往前靠近一步,上官鳴玉則是已退至角落,此刻退無可退,只得靠著身前的書本來防御。

「姑娘,男女授受不親。」他實在不想說,卻逼他不得不說,姑娘的名節重要啊。

「上官老板,我們也沒靠得多近哪!」她笑道。還有十幾本凝事的書,哪里近了?

若沒這些擋箭牌,他相信她已經撲上來了。

「唉,這些全都是一些無聊的書,我都看過了,不曉得貴書肆里有沒有其他的書呢?」慵懶的嗓音,隨興的表情更顯一番風情。

找書是他的強項。

書肆內所有的書以及擺放的位置,他一清二楚,找一本書不過眨眼工夫,就算要找絕版書,他亦有管道,難不倒他。

「請問姑娘要找什麼書?」現在他只想與她有多遠便離多遠,不屬于他的軟玉溫香抱起來是相當麻煩的事,而他,不喜歡麻煩。

「就……」她顧盼流轉間頗有幾分誘人的魅惑,櫻唇輕啟,聲音突然小如蚊蚋,上官鳴玉听不清只得靠近。「最近剛出版的一本‘活色’,不知上官老板這兒有沒有賣?」

活色——顧名思義,壓根不用多做解釋。

上官鳴玉挺直身軀,瞪大眼楮,沒想到如此嬌滴滴的姑娘,一開口就令他驚詫不已。

「這、這……姑娘,我們沒有賣這本書。」讀聖賢書的人,怎可能會賣……好熟的一本書名,記得好像也有人詢問過。

她一臉失望。「唉,想想也是,你們讓聖賢書的人,是絕不可能賣這種瀅穢,低俗、不堪入目的書,對嗎?」她有些感嘆。

他有這麼說嗎?他只是想讀聖賢書的人,怎可能會賣這種閨房之樂的書。人生而就有,敢做不敢說的人比比皆是,他是沒做過,卻也不會刻意鄙視這種事,畢竟男女之間的情事……嗯,是天經地義的事。

「說也奇怪,男歡女愛是很自然的事情,卻有一堆道貌岸然的男人只敢做不敢說,更有的人喜歡到外頭去做,做到連家人都不諒解,做到鬼迷心竅,上官老板,我相信你絕對不是這種人渣……呃,欸欸欸,不好意思,請原諒小女子一時心直口陝,你不是人渣,應該說是之徒比較恰當,對吧?」

先不管他究竟是人渣還是之徒,上官鳴玉倒是對眼前的姑娘另眼相看。即使有些男人要說這種事,也會躲起來偷偷大放厥詞,可不曾見過有男人和她一樣大方地和其他人討論,更遑論她還是姑娘,而這個「其他人」卻是個大男人。

他倆毫不熟識,話題會不會太百無禁忌了一點?

她恬淡的淺笑讓人感到舒適,但說出口的話略帶幾分殺傷力,而且似是針對他,嗯……應該不至于吧,他與她可是頭一次見面,彼此毫無過節才是。

「姑娘說得是。」不管如何,客人最大,他也同意她的論點。

「上官老板真是好人,我決定請你喝杯酒。」

喝酒?「不了,我不喝酒。」

「上官老板,別這樣,小女子難得想請人喝酒,正巧我的酒館第一天開張營業,您就當捧個人場,好嗎?」

酒館第一天開張,那不就是……上官鳴玉瞪著她。

女子笑靨如嬌花,「小女子正是您的對門鄰居,上官老板,往後請多多指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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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她就是「女兒紅酒館」的老板。

真年輕,也很貌美。

她的美貌讓酒館內日日座無虛席,即使有招呼客人的姑娘以及女客穿梭其中,半個月下來,也未曾听過酒館出過事情。

「女兒紅酒館」只賣一種自釀的酒,名為「女兒紅」。

據說是「女兒紅」的酒醇而不醉,讓人即使連灌一大壇,依然能健步如飛。

沒有醉意的酒喝來怎會有樂趣?有不少人會如此認為,可等他們品嘗過後,統統成了酒館的常客,一來可天天喝酒,二來又不會醉,讓許多文人雅士也十分喜歡上門,不過說來說去,醉翁之意仍不在酒,而是為了更令人迷醉的那位女老板——傅瓔珞。

全鎮幾乎無論男女老幼都曾光顧過「女兒紅酒館」,偏偏上官鳴玉還沒品嘗過,那天他也沒有去她的酒館,不是他不懂做人道理,實在是因為他不能喝酒。

「上官老板,你一定要去喝喝看,‘女兒紅’的酒實在是……」前些時候還氣憤不已,現在卻是酒館忠實客人的徐公子不禁豎起大拇指稱贊,「棒!有著美酒的醇香,喝再多卻一點都不會醉,難得有如此佳釀,你一定要去嘗嘗,要不然此生就白活了!」

徐公子愛美人勝過美酒,這話的真實性……嗯,不高。

「徐兄,我不喝酒。」上官鳴玉婉拒。

他小時候身體不佳,一喝酒便會全身起酒疹,不舒服個十天半個月,直到大夫診斷他的病全是因酒引起後,便要他不能喝酒,打從那天起,他再也沒踫過一滴酒。

他的個性便是如此,要做就會做到,絕不會有任何借口半途而廢。

徐公子露出滿臉感嘆,外加一點期盼。「也是,你不能喝真可惜了,‘女兒紅’確實不錯。而且這位傅老板也實在了得,憑一己之力,便能開了間酒館,真不簡單,讓我十分佩服!」

「徐公子,記得您上回還很生氣呢!」一旁的成德哪壺不開提哪壺。

徐公子沉下臉,瞪著那個沒事找事做的伙計。

上官鳴五連忙開口打圓場,「我相信徐公子定是體會到傅老板的辛苦才會不予計較,真是心胸寬大。成德,要學學徐公子的包容心,懂嗎?」

成德頗受教地點頭,「懂。」才怪!老板不愧是老板,生張熟魏統統應付得來,換做是他就不成了。

見有了台階可下,徐公子一掌拍在上官鳴玉肩上,「沒錯沒錯,上官老板說得對!我一開始就是認為姑娘家要開店實在不簡單,便反對到底,後來才曉得喪夫的女人要生活確實不容易。」

「傅老板已經成親了?」回想那天她的輕佻舉止,很難想象她是已婚婦人。

「是啊。」徐公子仿佛跟人家有多熟似的說︰「我听她親口說她才成親沒多久,丈夫便亡故,夫家的人嫌她有克夫命,不敢留她,給了她一點錢便將她趕離家鄉,她就是靠這些錢開了酒鱸,真可憐,是不?」

可憐?!

上官鳴玉一點都不覺得,反而認為傅瓔珞不簡單。既然夫家嫌棄她克夫,應該不會給她太多銀兩,而她卻能買下江老爺的地,真厲害,是不?

他佩服她。

「總之,我看她可憐無依,性子單純,又一人開店做生意,我當然要捧個人場了。」想起那一身賽雪又似吹彈可破的肌膚,嘖嘖,真是人間極品,早晚非把她吃了不可。

「徐兄真是好人。」他淡淡稱許。

單純?

她那雙靈動、藏有企圖的美眸,視線綿密地織成一張網,似要將她牢牢包住,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哪。

「而且啊……」徐公子左右看了一下,確定身旁無閑雜人等才笑道︰「我覺得傅老板挺欣賞我的,經常會多送我一壺酒或是一碟糕點,我猜她肯定是不好意思表現得太明顯,才會用這種小伎倆來引起我的注意。」他說得自鳴得意。

正在搬書的成德差一點滑倒。

原來真有人自大到看不清自己有多令人反胃,厲害。

「徐兄,我想……」

「徐公子,千萬別會錯意了,生意人都是這樣的,如果不殷勤點,怎麼留得住客人呢?」成德忍不住又插嘴。

這下徐公子更不高興了。「你以為我會愚昧到分不出來這兩者的差別嗎?傅老板肯定是對我有點意思!」

上官鳴玉看了一眼成德,後者轉身假裝忙碌。他轉頭正要勸徐公子別動氣時,一抹白色的身影已翩然來至他面前,他來不及躲,就被勾住了手臂。

「鳴玉!」

「光天化日之下,請別這麼做。」麻煩哪。

「那月黑風高就成了嗎?」來人笑得一旁的成德又如痴如醉。

「當然不成!」他欲把手怞回,無奈她纏得很緊,讓他動彈不得,除非是推開她。

傅瓔珞小嘴微噘,似是不高興了。「既然無論白天或夜晚你都不會讓我踫你,那我還是按照我的意思來做比較好,反正你又沒成親,怕什麼?莫非……你是嫌棄我曾經……」她一雙美眸,晶瑩的淚珠說生便生,眼看就要有潰堤的危險。

老板,別讓美人哭啦!成德恨不得自己就是擁著美人的老板,要是他,肯定哄得美人眉開眼笑,無憂無慮。

上官鳴玉本欲怞回來的手臂只好任由她勾著。爹去世的早,家里除了娘親還有三位姊姊,一旦他不答應她們的要求,她們二話不說就使出淚水攻勢,因此他實在不愛看見女人哭。

她們哭,他覺得麻煩,眼前的傅瓔珞一哭,更是令他措手不及。

「別哭了。」

見他委曲求全地安撫她,傅瓔珞心底可愉快了,繼續霸著他的手臂霸得十分自然。

「是,遵命。」她破涕為笑,眼淚說停便停。「鳴玉,半個月不見,有沒有想我呢?酒館剛開幕,生意比較忙,一直沒機會過來看你,不過我都有將你放在心上呢,早晚都有想你一回。」

想什麼想,她就在他對門,要見的話,跨過兩道門檻就看得見了。「我們的關系似乎沒有好到需要想吧?」

「怎麼這麼說,難道你還不清楚人家的心意嗎?」她雙頰浮現羞赧的酡色。「你也真是的,即使我不來,你就不會去看看人家。」

他們根本不熟,這是第二次見面,她對他好像已經很熟了,熟到自動刪掉他的姓氏直接喊他的名,熟到將他當自家人的摟抱,依靠,而且他壓根不清楚她的心意,他也不想了解。

嗯,總覺得有道足以將他大卸八塊的目光正對準他……糟!險險忘記書肆里還有別人——徐公子,那雙含妒帶怨的目光,射得他千瘡百孔、體無完膚。

唉,這真的不關他的事好嗎?

「傅老板,請自重,我這兒還有客人,也是你認識的,是徐公子。」趕緊把這個燙手山芋扔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為什麼還要喊我傅老板?都說了你可以直接喊我瓔珞,只給你一個人喊的喔!」她甜蜜蜜地笑著。

什麼時候說的?他能不能不要這個特別待遇?

「傅老板……」別害他好嗎?上官鳴玉生平頭一次想求饒了。比起家里那四位,傅瓔珞更是厲害,讓他甘拜下風。

「不喊我瓔珞,就不理你。」她眉間微蹙,似惆悵、似落寞,更似存心。

這真是讓人為難,可為了顧全大局,只得犧牲小我。「瓔珞姑娘……」

「是瓔珞,不要再加什麼姑娘,我們的關系……哪需要呢!」她眼底的媚、唇邊的笑仿佛是專屬他一人。

這廂春意盎然,那廂則猶如寒冬,冷風刺骨,在這一刻,上官鳴玉深感書肆內有如水火,讓他如坐針氈,只希望能將這兩尊快快請走。

「……瓔珞。」他舉手投降,只想盡快結束這場亂局。「先跟徐公子打聲招呼吧。」

被晾在一旁的徐公子瞪大眼楮看著他們你來我往的濃情蜜意,心底妒意橫生。

「傅老板!」他無法再忍,終于出聲宣告他存在。

「徐公子……」傅瓔珞一臉茫然,就在徐公子被她看得快要失了面子,上官鳴玉要出聲提醒前,她的表情頓時豁然開朗。「我知道,你就是鳴玉經常提起的那位徐公子嘛!鳴玉說你很喜歡在他這兒買書,還說你學富五車、博學多聞,以後還請常來光顧喔!」說完,她奉上甜美到足以膩死人的笑容,再把頭靠在上官鳴玉的手臂上,彰顯他們之間的不單純。

他倆的關系——不言而喻。

徐公子見狀,板起臉色,頭也不回地離開。

她一出現,立刻害他少了一名雖然有點固執卻出手大方的好顧客,而且今天是他倆第二次見面,壓根沒機會聊到徐公子這個人,她怎麼會那麼說?是誰告訴她的?

上官鳴玉轉頭,瞥了成德一眼,心虛的人立刻遁逃。

「鳴玉,這位徐公子怎麼那麼沒禮貌,我都跟他打招呼了,他怎能不理我就走,這種客人還是少來為妙,你說對不對?」徐公子一離開,傅瓔珞的手也終于離開他的手臂,走近書架低頭看書。

他低頭看了眼手臂,再望向她。

「你真不記得徐公子?」上官鳴玉有點不相信,畢竟剛才他倆照會的那眼神,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不記得,反而有一種……似是在算計的忖度。

「他是誰?」她不甚在意地問。

「你的常客之一。」

「既然是我的常客之一,每天酒館內來來去去的客人那麼多,我怎麼能全記住呢,不過記住你就很簡單了。」她轉過身,一抹令人看不清真意的笑容浮現嘴角。「你讓我記憶猶新,想忘也忘不了。」

「我們曾見過?」

「不曾。」她再轉身,繼續挑書,不過挑來選去都沒什麼好看的書。「真不進‘活色’?據說這本書大賣,內容挺實在的呢!」她眼神輕瞟,十足曖昧。

上官鳴玉臉色乍紅,連忙避開她那雙放肆勾人的眸子。

「你對我的態度好似我曾得罪過你。」不能怪他有這種想法,他真的深深有此感受,即便她表現得有多喜愛他,但她的聲音、眼神,甚至在肢體上仍有一絲破綻——聲音毫無溫度,眼神沒有真情,肢體的踫觸也有些輕微的抗拒之意。

她的一切都很矛盾,他才如此困惑。

她對他究竟是怎麼想的?

「鳴玉,你這麼說真讓我傷心呢。」傅瓔珞說完,又上前攬著他的臂膀。「你果然不懂我的真心。」

成德走出來,就看見他倆親密的模樣,真是、真是——羨慕哪!

上官鳴玉向來習慣掌握一切,對此不禁暗暗皺了眉頭。

「那就請你坦白告訴我你的真心。」曖昧不明的情況令他頭疼。

眸光藏羞,傅瓔珞眨了眨長長的眼睫,深深瞅了他一眼,才低聲傾吐︰「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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