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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姬 第九章

幾日後——

「王爺,夫人的情況愈來愈差,得趕緊差人診治。」丁戒灝打開書房的門,急急地稟報。

「她還沒死嗎?」朱熹康放下手中的卷宗,冷冷地道。

他的大手緊握成拳,緊擁著坐于他身旁的楚瑩兒,心卻止不了地不停狂跳,像是擔憂著什麼。

他厭惡這種感覺,厭惡她可以隨心所欲地挑動他的情緒,更厭惡她對他的不忠和拂逆。

「王爺!」

丁戒灝不敢相信朱熹康竟會說出這種話來。

「她若是死了……便將尸首丟出城外隨處掩埋。」一說到她死……他的心竟像是月兌了韁似的馬兒般劇烈怦跳。一想到她可能會死,他更是驚懼得無以形容內心的恐慌和悚栗。

「王爺!」丁戒灝不死心地喊著。

「丁戒灝,你逾矩了!」他的嗓音低啞冷淡,帶著無頭緒的不耐煩。

丁戒灝一愣,朱熹康從不曾在別人面前喊出他的原名、原姓,這……是否代表著他心底也掛念著玉琬琰?

「該死的奴才,你沒听懂王爺的話嗎?」楚瑩兒恃寵而驕地嗔道。「不過是個小小賤妾,何以擾了王爺批閱的興致?」

像欲罷不能般,楚瑩兒絲毫沒留意朱熹康益發黯沉的俊顏,繼續說道︰「教那賤妾要死就早點死,別老死佔著清心閣不走!」

近日來,因為那賤妾老是無病聲吟,搞壞了王爺同她歡愉的興致,教她一想起來就有氣;況且,她一直處心積慮地想入主清心閣,卻無奈朱熹康不允,她也只能干瞪眼。若是那賤妾走了,王爺必會讓她入主清心閣,名正言順地成了陬王府的女主子。

她想得簡單,嘴上也罵得快活,卻沒發現朱熹康正冷冷地注視著她。

「你以為你是誰?」朱熹康倏地以雙手擒住她的細致頸項,雙眸詭邪仿似鬼魅般噬人。

「王爺?」他突來的舉動令楚瑩兒嚇得失魂,殷紅嘴唇說不出話來。

而一旁的丁戒灝更不懂得,眼前的一切是怎地一回事。

「誰準許你開口、閉口稱本王的侍妾為賤妾?」朱熹康沈著一張俊臉,吐息如魔。

確實,他是極心煩于玉琬琰,可這不代表他可以允許別人如此肆無忌憚地啐罵著她。

「我……」楚瑩兒沒料到他會如此翻臉不認人,竟為了一個賤妾如此地待她!她忽而發出狂笑,盯著朱熹康。

「笑什麼?」朱熹康眯起冷峻的黑眸盯著她。

「笑你的無知和愚蠢!」楚瑩兒忽而大罵。

好歹她也是關外一大美人,豈容得了自己如此委曲求全地蜷伏于他的腳下。

「過幾日你便會知曉了!」楚瑩兒洋洋得意地笑著。

朱熹康不禁加重手中的力道,淡淡地道︰「本王現下就要知道。」

若是他的猜測無誤,楚瑩兒必是車軔派來的探子,專門向車軔回報著他的周邊大事,好伺機而動鏟除他。

楚瑩兒呼吸困難地扭動著身子,最終吐出破碎的句子︰「你別得意,車軔大人已經決定將你日前寄給他的謀反書信呈給皇上審閱,一旦罪名成立,你便罪無可赦、難逃一死,到時,你就會知道自己是多麼的愚不可及,居然為了一個賤妾,而得罪了我……」

楚瑩兒話還未說完,便已氣絕于朱熹康的手下。

這一切大致都和他猜想的一樣,只是他一直不願意相信車軔會背叛他,進而千方百計想要鏟除他。

「王爺的心中還是掛念著夫人吧?」丁戒灝大膽地說著。

朱熹沈默不語地盯著他好半晌,撇了撇嘴,卻又無奈地合上,說不出一句話。

「丁戒灝對天發誓,絕對沒有毀了夫人的忠貞。」看他似有難言之隱,丁戒灝想更進一步地揣測他的心意。

「本王相信你,卻無法相信她和皇上之間實是無染。」一憶起此事,朱熹康不覺怒不可遏。

皇上習于縱情酒色,豈有讓到嘴的肉給跑了的道理;一想起這事兒,他的胸口總腫脹得難受。

「我相信小四。」丁戒灝驀地說。

「小四?」朱熹康一愣,不懂他何出此言,過了半晌,腦海中卻隱隱約約飛掠一道嬌俏的身影。「小女娃兒?」

「是。」丁戒灝笑答。

「你怎會突然提到她,本王記得……」朱熹康腦中不斷地回憶,突地腦中閃過各個畫面……

「當年玉茶莊被抄家,小四從此下落不明,小四她……」不會的,不會是真的,她……會是玉琬琰嗎?

「琬琰便是小四,小四便是琬琰。」丁戒灝挑明了講。

朱熹康滑落于紅木椅上,雙眼瞪大如銅鈴,驀地問︰「你是什麼時候知道她就是小四的?」

他早知道小四這女娃兒長大後,必當出落得姿容無雙、無儔,卻沒想到她可以出落得玉色惑人,讓他找不到小四的影子。

小四……那位嬌蠻矜傲的小女娃兒……

「瞧瞧本王對她做了什麼事?」他倏然起身,連忙快步走出書房。

丁戒灝緊跟在他的身後,穿過長廊,走過前院,一位奴僕迎面疾走而來。

「王爺,夫人不見了!」

朱熹康一听,勃然大怒,出聲喝斥著︰

「夫人病得那麼重,怎麼可能不見了!?」

丁戒灝也十分震驚地瞅了朱熹康一眼,心想她已病入膏肓,就連下床都得有人攙扶,怎麼可能一人走動……

除非……

朱熹康回眸望著丁戒灝,心里泛起一圈又一圈的驚懼。

「傳令下去,命府內所有侍從全出城府尋找,一片地、一片地給本王搜,若找不到人,就不用回來了!」

朱熹康異常驚慌地下令著,神色悸栗悚懼。

「仲秋,咱們也出府去找吧!」丁戒灝一時心急,喊出朱熹康的小名。

☆☆☆

風雪片片吹落在玉琬琰單薄僅著一件外衣的身子上,小步蹣跚地一步一趑趄;時節處于隆冬,風雪漫天,酷寒難耐,還不時下著雨,弄得滿地冰雪夾泥濘,走起來步步艱難。

玉琬琰抬起頭望著漫天風雪,天色灰暗難辨,令人分不清現下是什麼時辰,只能漫無目的地走,走回她夢中的杭州。

「小姑娘,怎會一個人在這兒走呢?」她的身後突傳瀅穢的男聲。

玉琬琰緩慢地轉過身,小臉上早已凍成一片青白,襯著一身白衣,更顯得楚楚可憐。

「小姑娘?」兩名大男人緩步地走向她。

玉琬琰直覺要閃身,可身子早已搖搖欲墜,豈還有余力讓她逃離。

她眯起清麗的水眸,卷翹的眼睫早已凍成冰狀,她只能艱辛地注視前方,免得讓漫天風雪,凍結了她的神智。

其中一名男人快步地走向王琬琰,她奮力地往旁邊一閃,原本打算蹬地一躍,卻突地意識到,她早已讓朱熹康給廢了功夫。

身子一軟,嬌軀跌入雪地里,那兩名男子便乘虛而入,壓著她的身子,正打算將她押到一邊去非禮她。

「不要……」玉琬琰用盡全身的力量嘶喊著,卻只能發出如蚊鳴般的聲音,嬌弱的身子就連掙扎……也無力……

眼看著自個兒被抬進一旁的民舍中,眼看著男人在撕扯著自個兒的衣裳而無能為力,眼看著自個兒的清白即將毀于一日而無力阻止……

她緊緊地閉上眼眸,在心中低喊著。

她寧可一死,也不願失去清白,她要朱熹康知道,她的男人只有他……再無其他人了……

腦中尚在轟轟作響,身上的重物霎時不見,她虛弱地睜開眼,才發覺自己已經淚流滿腮,模糊了眼前的事物,也模糊了自己的生命……

一片白霧朦朧中,她似乎又听到了朱熹康囂狂的怒吼聲,像是雷聲一般打在她的身側。

「我是清白的……」玉琬琰喃喃自語著,像是說給自己听,也像是告知眼前的男人一般……

意識逐漸模糊之際,玉琬琰感覺自個兒落在一個溫暖的懷抱里,一個會小心呵護她的懷抱里。

耳邊傳來朱熹康暴怒卻又帶著歉意的低啞嗓音,在她的耳際柔情地說著︰「是本王誤解你了。」

這一切似夢似真,讓玉琬琰搞不清楚,但是,這溫厚的胸懷溫暖了她的心頭,讓她緊緊地偎向他,偎向願意疼惜她的懷抱里。

這樣就夠,盡管還沒替爹報仇,這一生……已足夠……

看著玉琬琰方偎向他的身子驀地一軟,像是失去了意識,朱熹康顧不得一切高喊著︰「快,備馬!」

在陷雪連天的大地上,朱熹康第一次如此地厭惡自己……

☆☆☆

一連幾天下來,朱熹康已經無心再顧及謀反之事,只是靜靜地陪在玉琬琰的身邊,等待她蘇醒過來。

他的大手輕觸著她依舊蒼白的小臉,沿著她的眉眼滑向發紫的唇瓣,繾綣不舍地來回摩挲。

輕觸著她枯瘦如柴的身子,他不禁心酸,幽黑的眼瞳泄露出他不善表達的疼惜與憐愛。

猶記得她方到蘇州時,仍是一副生龍活虎、倔漠矜傲的模樣;怎地,仿佛才過了幾天,她便瘦成這副教人心疼的模樣,教他直責怪自己,怎會任由自己瀟灑慣了的性子傷得她這麼深?

他該怎麼辦?

大哥來函通知他,車軔已率領宮內十二支錦衣衛,外加城外武裝錦衣衛,準備將他一網打盡,無以逃出生天。

他該逃的,怎能還待在這里;若是真被逮著了,怕是十顆人頭都不及抵罪;這是他當初選擇的路,他從沒後悔,也不曾後悔,只是……

現下不同了,他的身邊多了一個累贅,多了一個甜蜜的累贅,他必須將所有的一切都以她為前提。

可是她還未醒來,他要如何對她說起?

若是一開頭便對她說,他是她的仲秋哥哥,那一個她願意以身相許的仲秋哥哥,她會有何反應呢?

朱熹康的大手停了下來,唇瓣不覺地迸出一抹莞爾的笑。

想不到當年一句無心的話,倒讓這一切都成了真,這多舛的命運,真教人費疑猜。

該留下她,還是該送她回杭州?

這問題讓他沉吟許久,卻依舊尋不到答案。

留下她,徒會讓她陪著他顛沛流離、吃苦受罪;送她走,卻會讓他心生不舍、寂寞無息。

況且,她還不一定願意陪著他呢!他又何苦想著這煩人的問題,煩得自己心力交瘁。

他望著她好半晌,突地發現手下的玉琬琰眼睫動了動,緩慢地睜開清亮的水眸,讓他忍不住屏息以待她的反應。

「身子還疼嗎?」

朱熹康柔柔地柔著她頂上的發絲,百般寵溺地說著,讓手下的玉琬琰不自然地動了一子。

玉琬琰不敢置信地睜著水漾眼眸盯著他,感覺這像是一場夢,一場她奢心渴望的夢。

「怎麼著,不會說話了嗎?」朱熹康笑出聲音,溫煦得像是燦陽。

「你是朱熹康?」玉琬琰疑惑地問著,小手微顫、忍不住地想觸模他長滿胡的臉龐。

「本王可準了你如此直呼本王名字?」朱熹康猛地板起臉孔,瞧玉琬琰像是受了驚怕之後,又突地笑了兩聲。

玉琬琰依舊搞不清楚情況,她應當是走出陬王府了,又怎會在這里?況且,朱熹康一直對她避之唯恐不及,怎可能這般與她談笑?

究竟是出了什麼事?

「小四,你這小腦袋瓜里,又再想著什麼?」

朱熹康驀地貼近她的小臉,帶著幾抹邪氣逗著一頭霧水的她。

「你……」他怎會喊她小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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