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相公與美娘子 第四章
三月三日的上巳節,春意正濃,人們都扶老攜幼,成群結隊的聚集在曲江池畔,享受春天初臨的氣息。
往年的這一天,曲江池附近總是擠滿了游春的人潮,而今年更是熱鬧非凡,原來是因為皇上還準備舉行一場前所未有的打波羅比賽。不僅參與者都是赫赫有名之士,而還開放給百姓們觀賽,這根本是破天荒頭一遭,無怪乎才一大早,賽場的四周便已擠滿了躬逢其會的人潮。
裴冷簫他們一行人也在曲江池畔,靜靜的等待李隆基的出現。
「大哥,這個李隆基也未免太過分了,他竟然挾大嫂來威脅我們,擺明了我們若是不來,他也不準備放人。」冷笙忿忿的捶了一下賽場的木柱,使力的程度讓大柱上還出現了一個凹痕。
「冷笙,別說了,最重要的是大嫂沒事就好。」
冷箏扯了一下冷笙的衣袖,她希望冷笙不要再火上加油,因為大哥自從接到李隆基捎來的訊息之後,直到今天仍未開過口。
而冷築二哥只是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讓人根本看不出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麼。
「本來就是嘛!而且他還故意讓我們在這兒等,吃定了我們不會不來赴約,真是氣死人了。」冷笙愈說愈氣。李隆基這個人真是太得寸進尺了,他以為他可以輕易的把冷竹島玩弄在手心嗎?
「姊!-別擔心,大不了我們接回大嫂之後殺出重圍,管那狗屁皇帝的鬼命令,抗命又怎樣,大不了再當個欽犯嘛!他又能奈我們何?」
「冷笙!」冷箏急急的制止冷笙的大放厥詞。
他們裴家人冷靜的程度是由上至下排過來的,雖然他做不到大哥和二哥那種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變的自制功夫,但是比起她這個一向毛躁的小弟,她的思慮卻周全得多。
她心中明白,雖然以他們冷竹島的勢力,或許可以不把李隆基放在眼里,因為除非到最後關頭,否則李隆基絕不可能輕易和他們決裂,畢竟冷竹島對他來說,可是個非常強而有力的後盾。
所以,假若今天他們是在冷竹島上,抗不抗命一點都不堪慮,但是這里可是天子腳下的長安城,若被冠上個抗命之名,然後再想從長安城全身而退,可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皇上出宮!皇上出宮!」
四周突然起了一陣蚤動,原來是李隆基從大明宮經夾道,浩浩蕩蕩的來到了曲江池邊,白守謙和李傲天更一左一右的陪在他身邊。
「別來無恙?裴駙馬?」
李隆基的口氣是得意的,因為他和裴冷簫的幾次對陣,總是輸多贏少,這一次雖然是靠他人之助,但是能左右裴冷簫的意志就夠他龍心大悅了。
「廢話少說!我大嫂呢?」冷笙怒氣沖沖的問話,他可沒把這撈什子皇上看在眼里。
「放肆!」
李傲天大聲一喝,區區一個尋常百姓竟敢對天子如此無禮!
「冷笙!」
裴冷簫也狀似不悅的看了他這個莽撞的小弟一眼。
「家弟年紀尚小,一向直性子,有話就說,若冒犯了皇上,尚請見諒。」他的話表面上是請罪的,但是大家心中都明白這話有多諷刺。
「好說!好說!」李隆基揮了揮手,他現在可沒和冷竹島的人扯破臉的意思。
「今天是上巳節,趁著春光正好,我們來賽一場波羅助興吧!-兒也在太後身邊看著呢!可別掃了大伙的興。」
李隆基這話說得倒也漂亮,字面上是完全軟性的,可是實際上卻擺明了是警告裴冷簫,-兒可還在他的手上呢!
大家都是明白人,當下裴冷簫也不多廢話的點了個頭,示意冷築、冷笙翻身上馬,接下了李隆基的這場挑戰。
打波羅是一場馬技、球技和體力的競賽,李隆基一向是打波羅的好手,而白守謙和李傲天的功夫更是不在話下;不過,裴家三兄弟可不是泛泛之輩,若真要比起來,誰輸誰贏可都還是個未知數,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將是一場精采萬分的比賽。
會場四周以五色的彩旗點綴得氣派非凡,待雙方選定了位置,面對面相互致意,來個先禮後兵以示君子之風後,隨即戰鼓齊響、號角大作,這一場精采的波羅比賽就此展開了序幕。
首先由李隆基將硬木所制,約有拳頭大的紅色小球打了出去,憋了一肚子氣的冷笙也不留情的驅馬飛快的截走了這個球,在連續過了兩個人之後,他得意的扮了一個鬼臉.
哼!想跟他比,等下輩子吧!
不過,裴冷笙究竟是年輕,場上的經驗不足,安思昊看準了這點,立刻策馬直直的沖向他,冷笙未料他會有這麼一招,看著安思昊連人帶馬的朝他而來,他的反應是下意識的一閃,這一停頓,便出現了一個防守上的漏洞,安思昊球杖一揮,便將本來在冷笙控制下的小球給擊向了-一邊的李傲天。
「你怎麼可以耍詐!」冷笙大聲出口抗議。
安思昊對他的反應是得意昂起了頭,「小子,你沒听過兵不厭詐嗎?你還太女敕,回家修行幾年再出來吧!」然後得意的哈哈大笑。
李傲天輕松的閃過了幾個人的阻擋之後,將球傳給了白守謙,這時,裴冷築也趕到了白守謙的面前。
裴冷築和白守謙都是屬于智能型的角色,打從一照面,兩個人都在評量對方眼中蘊含的心思,所以,他們之間沒有出現你爭我奪的搶球鏡頭,只是由白守謙穩著球,和裴冷築對峙著。
「听說閣下素有『笑面諸葛』的美稱?」白守謙恭維的說。
「那是一些朋友不嫌棄,在下倒是久仰您『智公子』大名。」裴冷築仍是他那一臉的招脾笑容。
看來,這回他們打波羅倒打得互相吹捧起來了。
「既然如此,你這個『笑面諸葛』和我這個『智公子』今天有幸能會上一會,我們就別為了個球爭得面紅耳赤了,不如來個君子之爭吧!」
「你的意思是文斗?」
聰明如裴冷築,當下就明白了白守謙的意思。
「既是上巳節,就對個對子來附庸風雅一番,別出心裁的比一比,也挺好?」
裴冷築當下一頷首,「听起來倒也新鮮,既然球在你手上,就勞你出個句子。」他雙一拱,擺出了放馬過來的姿態。
敢情他們不只吹捧得上了癮,連打波羅也打成了對聯比賽了?
白守謙環顧一下四周,「看此情此景,我就出個『馬蹄紛踏舞凌波』好了。」
對于白守謙一出口就能作出如此的佳句,裴冷築不禁心中佩服,這個「智公子」果真是名副其實,不是一個可以小看的人物。
「好個『馬蹄紛踏舞凌波』,白兄真不愧人稱『智公子』,這句話簡直點活了此刻的景象,看來我也只能勉強用『羅袖交錯拔頭籌』來應對了。」
裴冷築此話一出,白守謙在微微一愣後不禁拍手大笑︰「笑面諸葛不愧是笑面諸葛,一句羅袖交錯拔頭籌更是用『羅』合上了我句中的『波』,點出今天的主題,我不過是『舞凌波』,你卻要『拔頭籌』,真是教在下佩服不已、自嘆不如。」
「只是僥幸,承讓了!」
裴冷築對白守謙一抱拳,然後伸手用球杖將球往裴冷簫的方向一擊,這如拳頭大的球便穩穩的飛向了裴冷簫,這一手顯示了他不僅文才極高,就連這種需要技術和體力的游戲他也能玩得輕松愉快。
白守謙在心中暗暗為裴冷築的豐采佩服至極,冷竹島不愧是冷竹島,其中真是臥虎藏龍,幾乎個個都是一等一的人才,要不是冷竹島的人一向不喜歡和朝廷的人有所牽扯,以他們的能力,大唐王朝不知會比現今擴大多少。
球一路飛到裴冷簫的面前,只見他冷冷牽了一下嘴角,暗凝了幾分內勁,對準目標就是一擊,然後球便直直的向前飛了過去,李隆基想要截往飛往球門的球,但是其力道之強勁,讓李隆基頓覺虎口一麻,球便截不住的向球門直飛了過去.
眼看裴簫他們就要進球得分,李傲天這時調馬回身,漂亮的一個下腰低攔,硬是截停了這個對著球門直飛而去的球,然後對準對方的球門準備來個「長距離射門」。
就在他全力一擊的同時,裴冷簫也來到李傲天面前再次朝球奮力一擊。
裴冷簫和李傲天可都是練家子出身的,這一出手,力量自是不可小覷,一時間,這個由硬木制成的球受到來自兩個方向的大力沖擊,幾乎在他們兩人的球杖間動彈不得。
就在僵持不下的頃刻間,一個堅硬木球竟然承受不了他們兩個人的手勁而爆了開來!全場一下子都安靜了下來,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深怕看漏了接下來的發展。
突然一掌聲響起,所有的人都看向聲音的來源。你道會是誰?不是別人,正是咱們冷竹島的當家夫人──江杏兒是也!
「精采!真是一場太精采的比賽,相信大家都看過癮極了,既然球也爆了,那不如就此打平,兩方都是勝利者,如何?」
她這一席話一時之間打破了場上的沉默,而且讓兩方面都有台階可下,在場所有的人,包括圍觀的群眾全都響起了一片贊同叫好的喝采聲。
「果真是皇上身邊最強的高手,教裴某人甚是佩服。」
裴冷簫基于惺惺相惜的好感,下了馬,整過裝之後,對迎面而立的李傲天點頭示意。
「彼此!彼此!」對于裴冷簫的身手,李傲天也同樣的折服。
趁著裴冷簫和李傲天正彼此客套的同時,白守謙對李隆基使了一個眼色,李隆基點點頭,來到了他們兩人的身邊。
「你們兩個都是好漢,英雄對英雄,相惜本是天經地義的事,既然我這二弟仍未娶妻,不如,我今天就作主成了裴姑娘和我二弟的親事,如何?」
這話表面上是疑問,但是他的意思擺明了就是──
你敢有意見嗎?
「大哥!」一聲驚呼出自李傲天的口中。
李傲天頓時皺起了眉頭,他沒料到他大哥根本沒死心,這場比賽最終的目的還是要他迎娶那個裴家的姑娘。
「你休想!我姊姊才不嫁!」冷笙當下就爆發了出來。
「你們想抗命?」
李隆基這時挑起了一邊眉頭,臉色有些不悅,反正現在他們是在他的地盤上,想不听他的都不行。
「冷笙,別說了!」
冷箏急急的制止冷笙再說些大不敬的話,她低著頭對李隆基說︰「冷箏謝過皇上,能嫁給大將軍是冷箏之幸。」
她知道現在的局面若真的惹惱了李隆基,那對他們冷竹島來說可是很危險的,不管他們冷竹島的勢力有多大,這兒可是長安城,只要李隆基一聲令下,要殺出重圍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若只有大哥、二哥和冷笙,這條路或許還可行,但是這會兒他們還要分身照顧她、大嫂、小奇、小棠棠他們這些人,殺出重圍這事是萬萬不可行的了。
「冷箏,-如果不喜歡,大哥是不會讓-出嫁的。」裴冷簫仍是一臉冷漠,但是他的語氣明白的顯露出他對這唯一妹妹的關愛之心。
其實冷箏也有幾分遲疑,雖然她對李傲天似乎有些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的情愫,可是看他的樣子,像是對這件婚事也是一無所知,人道是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如果他不能好好待她,以他這樣剽悍的男人,哪是她可以消受得起的呢?
想到這里,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冷顫。
可是現在也容不得她再多想了,這事是好是壞,全看上天的安排吧!她牙一咬,心一橫,說道︰「這是冷箏自願的,大哥您放心吧!」
「那就這麼說定了!」李隆基大笑的說,一切都照他的計劃進行著,怎能不讓他感到得意洋洋呢!
「皇上,我不想……」
李傲天出口想駁回這件決定,誰都看得出來這擺明了就是逼婚,更何況,他自己也不想要一個妻子。
「傲天二哥,連裴姑娘都這麼說了,你若不答應,可就太不給裴姑娘面子了。」白守謙出口打斷李傲天的話,他可不能讓這門親事功虧一簣。
白守謙的話教李傲天皺起了眉頭,現在在眾目睽睽之下,他要是當場回絕這門親事,以後要教這姑娘怎麼見人?
他看向低著頭好似承受了莫大壓力的裴冷箏,她那單薄的肩膀,使他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憐惜,他真的懷疑,像這樣一個嬌弱的女子在漫天風沙的關外能活得下去嗎?
可是當裴冷箏微微將頭一抬,當下讓李傲天差點站不住腳。天!竟然是她,那個他僅僅只見兩面就將她的影子刻在他心底的女孩!
他看向站在她身後的裴冷築,突然認出他就是昨天抱著裴冷箏的那個男人,原來他是兄妹!
這個領悟不知為什麼竟讓他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旋即他又皺起了眉頭。
這樣的女孩對他來說是只能遠觀,她一點也不適合他。
「我還是……」
「傲天!這是喜事一件、佳話一椿,你可別掃興!」李隆基雖是笑著說,但是所有的人可都明白,他話中對這件婚事勢在必行的味道。
李傲天的話在冷箏盈盈的秋水和楚楚可憐的神情中散去,看來,這門親事他是不可答應,卻又不答應也不行了。
「太好了!有道是『擇日不如撞日』,今天是三月初三上巳節,本就是個大好的日子,不如就趁著良辰吉日讓他們完婚吧!」
白守謙深怕夜長夢多,時間拖長了容易橫生枝節,于是決定還是早一點促成這門親事才是上上之策。
「這正合朕的意思。這樣吧!朕就命你們今日完婚。」李隆基也同意白守謙的看法。就這樣,李傲天和裴冷箏在開元二年的三月初三,奉李隆基之命成婚。
○○○○○○○○○○
冷箏愣愣的坐在李傲天位于長安平西王府東苑的新房中。
天!這一切快得令她根本來不及去想這件婚事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直到像旋風似象征性的拜完了堂,所有人都退到大廳祝賀,冷箏一個人坐在新房內等她夫婿的此刻,她才開始有了感覺,這就像一個剛剛從夢中醒過來的人,卻發現這一切都不夢!
只是,這會是一個幸福的美夢,亦或是一個無止盡的夢魘呢?
望著房中的大紅花燭,還有婚嫁用的合歡、嘉禾、阿膠、九子蒲、朱葦、雙石、長命縷、干漆等納采,這些東西都是別有深意的。人道是︰「膠、漆取其固;綿絮取其調柔;蒲、葦為心,可屈可伸也;嘉禾意分福,而雙石義在兩固。」這處處都取吉利,象征夫妻愛情永固,歡樂幸福。
冷箏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一般的女兒家望著這些東西,想必是心中暗暗欣喜,不住的編織對未來的幻夢;如果她也是正常的出嫁,或許也會有相同的想法吧!
可是現在的她卻只有滿心不安,畢竟她無法確定她將一輩子倚靠的那個男人,到底有沒有一絲喜歡她?
雖然這件婚事不是她一手造成的,可是他終究是被逼完婚的,他的不情願並不少于她啊!
門外的一個動靜讓冷箏趕緊放下鳳冠上的紅罩巾,一個心撲通、撲通不規則的跳了起來。
會是他來了嗎?
「冷箏,是我!」
杏兒的聲音傳了過來,讓冷箏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松一口氣好,還是該感到失望。
「大嫂,-怎麼來了?」冷箏將頭巾掀了開來,疑問的望著杏兒,這時候大家不是在大廳宴客嗎?
「唉呀!看他們吃吃喝喝,然後再講一些千篇一律的賀辭,再不然就是一些無聊的雙關笑話,一點意思都沒有!」杏兒從桌上的糖盒里拿起一塊冬瓜糖,很不淑女的咬了一口。
「只有那個姓白的,講的才有點意思,他在大廳上當場大聲吟唱什麼『綢繆』,搞得那個猩猩……哦!抱歉,我忘了他現在是-老公了,可不能再叫他什麼猩猩、狒狒的了。」杏兒對冷箏吐吐舌頭。「不過,-沒看到-老公的臉實在太可惜了,他差點一點沒把那個姓白的丟到酒壇里淹死,否則這世上又少了一個長舌的男人了。」
冷箏的臉一下紅了起來,整個人的心思全飛到杏兒剛剛提到的那篇文章上了。
她暗暗低吟──
綢繆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則此良人!子兮子兮,如何良人何?
綢繆束芻,三星在隅,今夕何夕,則此邂逅!子兮子兮,如何邂逅何?
綢繆束楚,三星在戶,今夕何夕,則此粲者!子兮子兮,如何粲者何?
這是詩經「唐風」中的文章,是人們在婚禮中揶揄新郎的話,換句話說,就是類似在鬧洞房的話語,如果那時候有鬧洞房這件事的話。
這三段話其實都是同樣的意思,大意就是洞房燭夜,春宵一刻值千金的大好花月夜,客人拉著新郎不放的問︰「今天是什麼日子,你娶這樣好的女子。你呀!你呀!竟然讓你娶得這樣好的女子。」
此時時候尚早,新郎倒也任客人鬧場了。
可是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夜空的星星已由天際漸漸西斜,客人們仍是拉著新郎問東問西,一點也不管新郎心中焦急的想回房去過他的旖旎春宵,擺明了就是要來鬧洞房的,不是嗎?
而那個白守謙在大廳中吟詠這篇文章,他的用意也不可說不明顯了。
「他生氣了嗎?」冷箏輕輕的問。
她心中有些忐忑不安,這樣的玩笑或許在一般的婚禮上無傷大雅,可是對一點也不想要娶她的他來說,這些話听起來一定很刺耳。
杏兒一點也沒有發現冷箏臉上不對的神色。「是啊!他氣得臉都紅了,我長這麼大,第一次看到那種身材的人也會臉紅,真是太好笑……」
似乎發現了冷箏稍嫌蒼白的臉色,杏兒倏地打住了話,改口問道︰「冷箏,-還好吧?」
「我沒事!」她搖搖頭。「看來,他是真的很生氣。」
她一點也沒有發現自己把心中的話全說了出來。
「天!我只是開玩笑的,-不會當真了吧?」杏兒急急的說,「能娶到像-這樣的女孩子,可是他三生修來的福氣,他沒有偷笑到內傷就很不錯了,還會生哪門子的氣!」
「大嫂,-別安慰我了,當時的情況-也看到了,他根本就沒有娶我的意思。」冷箏拚命想裝出一個笑容,可是那-笑容幾乎是破碎的掛在她臉上的。
「開玩笑,我可不是沒有見過他看-的樣子,打-還是男裝打扮的時候,他看-的樣子讓我懷疑他是不是有斷袖的嗜好;一旦知道-是女的,他只差沒把兩個眼珠子往-身上貼上去而已,要不是我覺得-對他也有那麼一點意思,而且他這個人似乎也勉強還過得去,我為什麼要……」杏兒將話猛然煞住。
「大嫂,-的意思是……」冷箏不明白杏兒為什麼只把話說了一半。
「沒事!沒事!」杏兒急急否認,心中暗叫好險。
還好!差一點泄了底!
她急急忙忙轉開話題,拉正了冷箏的身子,就這樣直直的看著她,「冷箏,我要-老實的回答我一件事。」
「什麼事?」看著一向很少這麼認真的大嫂突然如此說,冷箏義無反顧的點點頭。
「你是喜歡那個李傲天的吧?」
冷箏沒料到杏兒會問出這樣的問題,而且還是這麼露骨的問法,當下一陣火紅就燒上了她的粉頰。
這種問題教她怎麼回答呢?她從小幾乎是在冷竹山莊中長大,所接觸的男人除了哥哥弟弟之外,就是那些下人們,她如何知道怎麼樣才算是喜歡一個男人?
「我不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呢?至少-看到他一定會有什麼感覺呢?」杏兒的話似乎說得有些急,好像冷箏的回答對她很重要似的。
「我……我每次一看到他,甚至想到他,心就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我有點懷疑我是不是病了?」
冷箏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什麼,不過,杏兒看起來好松了一口氣,現在的她又是一臉的促狹。
「心撲通、撲通的跳呀?」
杏兒站起來來回慢慢的走了幾步,裝出了副相當慎重的樣子,但是臉上卻滿是好玩的表情。
「根據我這個大夫的診斷,-真的是病了,這種心撲通、撲通跳的毛病在我們那兒就叫做心律不整,可是-的心髒一向很好嘛!這唯一的可能……」
「什麼可能?」冷箏急急的問。
「-還是病了!」
杏兒的話讓冷箏差一點去撞壁,她大嫂這種回答真會讓人想要口吐白-、猛翻白眼。
「什麼病?」她大嫂對醫術一向頗為拿手,連她都說她病了,難道她真的得了什麼奇怪的病?
杏兒像是賣關子似的裝模作樣了好半天,然後才慢慢的宣布。
「戀愛病!」
杏兒的話讓冷箏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她沒有听錯吧?
她得的是戀愛病?!
她一臉不敢相信的瞪著她大嫂。
「-是不是一想到他就覺得臉紅心跳,有時候還覺得莫名其妙的發熱,而且眼楮和他一對上,就心慌得連手腳都不知道放哪里好?」
冷箏老實的點點頭,原來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而她是真的喜歡那個看來有些嚇人的男人了!
「這就對了,以前剛遇著-大哥的時候,我也就是這個樣子,本來我也以為我大概是不適應這兒的生活,可是後來我才知道,唉!那就是戀愛!」杏兒拍拍冷箏的手。「別一臉死了人的樣子,戀愛這種事很正常的,每個人一輩子至少要踫上一次的,-就當是出疹子吧!」
「可是他似乎並沒有和我有相同的感覺。」
「拜托!我剛剛講了這麼多,-是一點也沒有听進去是不是?能有-做他的老婆,他若是不偷笑到得內傷,我也要打他打得內出血。有點自信嘛!」
「可是……」雖然杏兒說得這麼肯定,可是冷箏還是一點信心也沒有,他真的對她也有那麼一點點的感覺嗎?
「好吧!就算-不肯定他是不是喜歡-,但-喜歡他可是事實吧!既然喜歡,-就去追呀!-沒听過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嗎?」杏兒可是二十世紀新時代的女性,這種事平常得很,只要我喜歡,有什麼不可以,
可是冷箏可是舊時代的大家閨秀,這種駭人听聞的事她听都沒听過,更別說要她身體力行了,當下,只見她瞪大眼楮張著嘴,連手都忘了舉起來將口遮住。
「追他?!」
「有什麼不可以?」杏兒對她做了一個少見多怪的鬼臉。「而且-現在和他也成了親,這事做起來更是容易得多。」
「怎麼做?」
冷箏的話讓杏兒翻了一個大白眼。「唉!真枉費我和-大哥天天在你們面前演免費的戲給你們看,-一點都沒學到嗎?」她一臉受不了的表情。
可是,這又怎麼能夠怪冷箏呢?雖然眼看大哥、大嫂之間不時總會出現一些令人臉紅心跳的鏡頭,可是像他這樣的大家閨秀,才一敢像冷笙那樣邊看還邊流口水,她就算不小心看到了,也一向都非禮勿視的。
「算了!反正我難得像一個大嫂,就讓我教-幾招吧!」
「幾招?」
冷箏覺得自己就像只九官鳥,幾乎從剛剛她就一直重復杏兒的話,可是這也沒辦法,誰教杏兒講的都是一些她想都沒有想過的事。
「像是沒事就親親他呀!」
「親他?!」
「別一副好像我叫-去殺人放火的樣子,雖然對他來說結果可能差不多,親自己的老公是很正常的事呀!『親卿愛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誰復卿卿?』懂嗎?這樣如果他還不解風情的話,像這種木頭老公,-也可以早早把他作廢了,省得看了煩心。」杏兒揮揮手做了一個不屑的手勢,然後才再繼續說下去︰「還有一本御夫必讀的書,我相信-一定看過,要好好的活用,這可是先人的心血結晶,別浪費了。」
「御夫必讀的書?」有這種書嗎?她怎麼不記得自己曾經看過?
「書名我就寫在這紙條上了,記得要活用啊!」
杏兒說著將一張紙條塞進冷箏的手中,看來,她是早就有準備的了。
「這……」
「別這呀那呀的!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千萬別讓他把-一個人丟在一邊,說什麼也要纏在他身邊,丈夫、丈夫,十丈之內的才是丈夫,知道嗎?」
「是嗎?」冷箏心中疑問得很,這是哪門子的解釋呀?
「Trustme!youcanmakeit!」杏兒得意的套上一句二十世紀的流行話。
「什麼?」冷箏又是听得一頭霧水。
「沒什麼,只是一句爛笑話,反正-听我的準沒錯!」她再一次拍拍冷箏的肩,給她一個鼓勵的微笑之後,就一蹦一跳的離開了冷箏的新房。
冷箏看著她大嫂離去的背影嘆了一口氣,有時候她真的好羨慕她大嫂的個性,好像什麼事都沒什麼大不了似的,能這樣活著一定很好吧!
搖搖頭,她握了握拳,這時才想起手中的紙條。她張開手心,拿出她大嫂塞給她的字條,有些好奇的想知道,到底她大嫂說的那本以先人的心血結晶所著成御夫必讀的書是哪一本書?
她輕輕的打開字條,入眼的是四個赫然的大字──
孫子兵法?!
○○○○○○○○○○
李傲天靜靜的坐在東苑新房前花園涼亭的石椅上,今天是他成親的大好日子,他不到大廳和眾人飲酒慶賀,也不回房和佳人共度良宵,卻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院子里,任那花月良宵、佳辰美景在夜色中流逝。
「大哥,你怎麼一個人坐那里?」
安思昊在前廳找不著李傲天,原以為他可能陪新娘去了,正想去揶揄他兩句,沒有想到一來到後花園,卻發現他大哥竟然一個人坐在亭中發呆。
「思昊,剛剛有飛鴿傳信,都擔的舉動是愈來愈明顯了,我看不久他定會反叛,所以我想快馬趕回庭州,你回去準備一下,我們明天一早就出發。」
「明天!」安思昊驚叫。
「可是大哥,你今天才成親,明天就要趕回關外,那大嫂怎麼辦?」
這也是李傲天心中最大的結,他原就明白自己的生命是系在那一片風沙塞外的,可是那兒卻不像冷箏這樣的女子能夠存的地方。
「這你就不要管那麼多了,這事我已先請示過皇上,皇上也應允了。」
對李傲天的話安思昊只是搖搖頭,這件事皇上當然應允了,皇上這次傳回傲天大哥,就是要他成了這門親事,既然堂都拜過了,大哥要回關外,皇上哪有不應允的道理?
大哥說回關外就回關外,只是可憐了他那個嫂子,看她那樣一個弱質女子,就這樣被犧牲在這種政策婚姻之下,真是可嘆!
「大哥,你不再多考慮一下嗎?」想到他那楚楚可憐的大嫂,安思昊忍不住又勸了勸他大哥。
「廢話少說,回關外駐守是我們的責任。」
「可是也不必急在這一時呀!」
「若是都擔反叛,這事誰來負責?」李傲天不高興的皺起了眉頭,這個理由是冠冕堂皇,但是其中到底有幾分事實,可就耐人尋味了。
「那你要怎麼跟大嫂說?」
「沒你的事,要嘛!你就回大廳喝酒,要嘛!你就去準備行李,少來煩我!」李傲天幾乎是用吼的了。
安思昊聳聳肩,看來,他還是少管閑事,乖乖的回大廳喝酒才是。
李傲天等安思昊轉回了大廳,才起身走到新房門口,不管怎麼說,這事終究是要解決的,他總不能一聲不響的就回關外吧!
他推開了新房的大門,牆上的紅燭已燒去了大半,而他的新娘還直直的坐在床上,面罩著紅巾;一時之間,李傲天的心中生出一股憐惜之意。
今天對他這個大男來說,都不是一個容易的日子,更何況是她?
他輕輕的掀開了冷箏頭上的紅頭巾,一張美麗絕俗的臉蛋露了出來,李傲天相信他永遠都不會習慣于她的美麗,而這讓他即將要說出口的話更難上了好幾倍。
「你……」冷箏張口。
「我……」李傲天出聲。
一時之間,他們全都愣了一下。
「你(-)先說。」又是不約而同的說。
冷箏首先低下了頭,「我沒什麼重要的話,還是你先說吧!」說著,一個粉頰已是染滿了紅暈。
李傲天幾乎要看呆了,好半晌,他才有些恍惚的回過神。他清了清喉嚨暗暗的訓了自己一頓,他可沒時間搞這種會讓英雄氣短的兒女情事!
早些開口,也好早些把問題解決!
「我明天要回庭州。」
「這麼快?可是我東西都還沒有收拾。」冷箏沒有想到李傲天這麼急著要離開京城。
「-沒有必要收拾東西,-可以住在這里,至于生活費,我會留下來的。」
李傲天的話像是打了冷箏一巴掌,沒想到他竟然要把她放在長安城,然後自己一個人去關外!
也許是看到冷箏受傷的臉色,李傲天連忙開口解釋︰「關外了風沙之外還是風沙,那兒不是-能住得慣的地方。」
「我要去!」冷箏不知道從哪兒找來的勇氣突然說。
「別傻了,那種地方-住不下去的。」
「沒有試過你怎麼知道!」她堅持不肯放棄的直直瞪著李傲天。
她想起剛剛杏兒說得話,丈夫、丈夫,大丈之內的才是丈夫,她無論如何也不讓他就這麼把她丟在一邊。
「-……」
李傲天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是在冷箏堅定的眼神下,他反而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了。甩甩頭他只是粗魯的說了句︰「明天一大早就走,我不等人!」然後,大步的轉身離開了房間。
李傲天一離開房間,冷箏的勇氣便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像是一個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的癱了下來。
天!她怎麼會說出這種話?
她方才竟然明白的反駁她丈夫的話,硬是要跟在他的身邊!
難不成她大嫂剛剛的話在她心中生了根?亦或是她原本就有一顆不受禮教束縛的心?只是此刻,在一連串的事故中,漸漸的露出本來的面目?
這到底是好還是壞呢?
不過,至少他願意帶她同行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