馴夫交響曲 第六章
莫嘉俞並沒有因此就對熊志祥緊迫盯人，這不是她的作風。
她也相信熊志祥有足夠的自制力，否則他和鐘荷從小就認識，要動心早就有所行動了，不必等到現在。
不過她倒是對熊志祥的處理態度頗有微詞。雖然他視鐘荷如妹妹般疼愛，但當這個妹妹對他予取予求，他卻來者不拒時，又置她這個女朋友于何地？
他人好、個性溫和，所以可以容忍鐘荷一次又一次過分的要求，可是她莫嘉俞可不像他能讓人隨意搓圓捏扁，她倒要看看，鐘荷可以無理到什麼程度。
在兩人難得一次的晚餐約會，她才剛吃下第一口熊志祥親手烹調的美味螃蟹羹時，他的手機又響了。
他拿出來看了一下來電顯示，還沒說話，莫嘉俞已沒好氣地酸到︰「鐘荷，對吧？才剛打烊，她就不能等你吃飽飯再打嗎？」
大熊尷尬又無奈的笑了笑，接起電話。「鐘荷……對，我還在店里，今晚煮螃蟹羹……什麼？你也要吃？可是……好吧！」
一掛掉電話，大熊正想跟莫嘉俞解釋，但她沒好氣地直接幫他把話說完，「鐘荷听到你煮了螃蟹羹，她想吃，所以要你送回去給她吃，而你答應了，沒錯吧？」
「是啊，鐘荷不太會照顧自己，身邊又沒錢，常常有一餐沒一餐的。」熊志祥也很無奈。「你在這里慢慢吃，我先送一份去給她好了……」
「不，我和你一起去。」若她這個正牌女友都現身了，鐘荷總會收斂一點吧？
「順便過去拿點東西，我上次忘在你家的包包，還放在你房間呢。」
于是兩人裝好螃蟹羹，隨即驅車回到熊志祥家。為了表示尊重，即便是自己的房子，大熊還是按了門鈴，然而當鐘荷前來開門時，她的裝扮讓兩個人都傻眼了。
她身上只穿著一件熊志祥的T恤，露出半邊香肩，領口大到侞溝盡現，而下半身是一條短到幾乎跑出半個的短褲，在T恤的遮蓋下若隱若現，引人邐思。
「她有事找你時，一向都穿成這樣嗎？」莫嘉俞忍住滿肚子怒氣問道。
熊志祥連忙搖頭。「沒有沒有，我也不知道她今天為什麼要穿成這樣……」
「那好。」她不再廢話，轉過頭對鐘荷正色道︰「鐘荷，可以麻煩你去換一件正常一點的衣服嗎？」
「人家的衣服又不多，而且都還沒洗嘛！借大熊哥的衣服來穿有什麼關系？」
鐘荷嬌嗔著不依。
「因為……」莫嘉俞凝起雙目，眼神銳利，「你穿的那件，剛好是我買給大熊的情侶裝，有特殊意義，所以可以請你換下來嗎？」
「大熊哥。」鐘荷轉向熊志祥撒嬌。
不過熊志祥並沒有蠢到沒發現女朋友已經火大了，而且鐘荷穿著那件衣服也確實令他不太舒服，于是他語氣和緩地勸道︰「你去換別件吧，這件不能給你穿。」
鐘荷不情願地嬌哼一聲，進房換衣服去，熊志祥則是走到廚房將螃蟹羹裝碗。
莫嘉俞跟在他後頭，看著他細心的動作，忍不住吃味道︰「你會不會對她太好了一點？」
「有嗎？」他以為他對每個人都這樣。「或許因為我把她當妹妹吧。」
「那我呢？」女朋友比不上妹妹嗎？
「你也想吃？對喔！剛才你好像也沒有吃多少，要不我也盛一碗給你……」
看他完全會錯意，她暗自翻了個白眼。「不用了，我不吃。」
兩人走回客廳，鐘荷終于換了一件正常一點的裋袖上衣和長一點的牛仔短褲。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莫嘉俞總覺得鐘荷看她的目光不太友善。
「你換好了？」不是說衣服還沒洗，怎麼現在就有得穿了？莫嘉俞雖然知道她只是在找借口卻沒有點破。「請問，我可以進大熊的房間找個東西嗎？」
畢竟現在是鐘荷在住，禮貌上還是要問一下。
「找什麼？」鐘荷提防地問，仿佛全身的刺都豎起來了。
「白色的香奈兒皮包。」莫嘉俞捺著性子道︰「上次我忘了帶走，大熊說幫我收在房間里。」要是換成別人，她早就開罵了。
「喔……那只皮包啊……」鐘荷回避她的視線，「你不用找了。」
「為什麼？」莫嘉俞覺得不太妙。
「就……擺在那里很久，我以為你不要了嘛，」鐘荷故意走到大熊身後，「我缺錢，所以就把它賣了換現金嘍！」
咱！莫嘉俞理智的線終于斷了。鐘荷把大熊耍著玩也就算了，現在竟大膽到玩到她頭上？是可忍，孰不可忍，她繃起臉厲聲道︰「你憑什麼賣了？我說過不能給你的！」
「誰教你自己不帶走。」鐘荷仗著大熊擋在她前面，毫無悔意的道︰「不過一個皮包而已，你不會那麼小氣吧？」
「這不是小氣的問題，你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擅自把我的東西拿走，這叫偷竊！」莫嘉俞氣壞了，根本顧不得大熊也在場，一點情面都不留的指責。
「大熊哥，你看她好凶喔！」鐘荷連忙找大熊求情，「一個皮包而已，她也要計較，你幫我賠給她不就好了？」
「你還不知錯？那我是不是也能把你的東西賣了抵債？還是我干脆直接找警察比較快？」莫嘉俞氣到拍桌，她是女人，沒有不打女人的顧慮。
「嘉俞，有話好說，你先不要激動。」熊志祥也覺得鐘荷這次做得太過分了，但他還是得阻止莫嘉俞報警，要不然沒辦法向故鄉的親友交代。「那個包包我幫她賠給你，你不要生氣了。」說完，熊志祥把鐘荷從自己身後揪了出來。「鐘荷，快跟嘉俞道歉。」
「大熊哥……」她不情願地撒嬌，不管怎樣，她就是不想向莫嘉俞低頭。
「這事是你不對，道歉！」熊志祥難得對她說重話，臉上的表情也顯示沒得商量。
鐘荷不甘願的撇撇嘴，態度隨便的道，「對不起。」
莫嘉俞當然不可能因為這樣的道歉而氣消，但熊志祥又在一旁緩頰，「嘉俞，是我沒有看好她，我也向你道歉。」
現在是怎樣？她成了咄咄逼人的大惡人就是了？莫嘉俞冷著一張臉道︰「鐘荷，這件事我暫時不跟你計較，不過最好不要有下一次！」
莫嘉俞現在連客氣話都懶得跟她多說，直接轉身離開，在她關上門走到一樓時，熊志祥剛好追上來。
「嘉俞，不要生氣了，我送你回去。」熊志祥至少還記得誰才是他的女朋友。
不過莫嘉俞還在氣頭上，皺著眉，口氣不太好地問道︰「即使她這樣，你還是站在她那邊？」
「不，我知道錯的是鐘荷，我只是不想讓場面太難看。」他無奈的解釋。要不然他能怎麼辦呢？把鐘荷吊起來打？還是幫莫嘉俞報警？眼下的處理方法，已經是他有限的大腦細胞所能想到最好的解決辦法了？
莫嘉俞直盯著他，有些心灰意冷的嘆了口氣，搖搖頭。「我不是不知道你的脾氣，但就這件事情上，我覺得你偏袒她讓我很不舒服。」
說完，她繼續往前走，擺明了拒絕讓他送她回家。她需要獨處一下，消化余怒，否則她怕等一下會忍不住沖回去揍人。
「我沒有偏袒她……」大熊跟在她身後急著解釋。
她腳步一頓，回頭看向他。「她闖的禍，你善後；她的生活費和住所，你負責；她犯錯卻是你道歉，這不叫偏袒叫什麼？」她很不滿他的回答。
「我對她有責任。」他也是迫不得已，人家把孩子交到他手上，他就有責任好好照顧她。
「大熊，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有能力自己承擔做錯事的後果！而且你不覺得鐘荷對你有……兄妹以外的情感嗎？」
「不可能！」他一口斷定。
這下沒什麼好說的了，莫嘉俞也不可能主動提醒他要注意鐘荷，因為他根本不這麼覺得，只不過她的委屈和擔憂，既然連男朋友都不能體諒，那她還能向誰傾訴呢？
「好，你對她有責任，所以你無條件的對她好……事實上，你對每個人都很好，但如果當你女朋友得到的待遇，還比不上當你的朋友或妹妹，那我為什麼要當你女朋友？」
「你還真能忍。」葛紳听莫嘉俞說完昨晚發生的事情後，忍不住大嘆愛情真偉大，能讓母老虎化成小乖貓。
「要不然怎麼辦？我還在熱戀期耶！再怎麼想揍人，也要顧一下形象吧。」莫嘉俞看了看眼前的草圖，像泄憤似的拿橡皮擦猛擦。
「熱戀期？熱戀期就遇到這麼大的阻礙，真是太倒楣了。」葛紳沒見過鐘荷，不過光听這些描述，再加上前幾天去大熊面店吃飯時，阿強也大概提了一下，他就覺得那個年經女孩的手段不簡單。
「不知道她要住多久，」她深深嘆氣，「幸好我放在大熊那里的東西不多，否則不被她搬空才怪，大熊又一直幫她。」
「不過站在大熊的立場，還真的很為難。」一邊是親如妹妹的鄰居，一邊是親親女友。可莫嘉俞性子又直又急，不像鐘荷彎彎腸子繞來繞去，久了一定吃虧。
「所以我才只有抱怨，沒有直接對他發火。」她也不禁稱贊自己的修養真是越來越好了。
葛紳雖然非常佩服，不過他也懷疑她還能忍多久。「我以為你只是憧憬婚姻，才會選擇那頭大……熊。」在她的瞪視下，他把笨字硬生生吞進肚子里。「但我現在發現，你是真的愛上他了。」
「本來就是真的！我還不至于盲目到不知道自己想什麼好嗎？」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其實她身邊知道她和大熊交往的人，都以為她只是一時被愛情沖昏了頭，甚至說不定連大熊自己都這麼想。
不過時間一久，她知道自己對大熊的愛有增無減，只不過大熊對她的愛，能勝過他對親朋好友的責任以及廣博的同情心嗎？
原來很有信心的她現在真的不敢肯定了。
「可是你們之間現在卡了個鐘荷……」葛紳直覺就不喜歡這個女孩，心機太重了。
「也只能順其自然啊！否則還能怎麼辦？」莫嘉俞故作瀟灑的聳聳肩，天知道她心里其實嘔死了。
「好吧，我們言歸正傳，你也該認真工作了。」再閑扯下去，正事都不用做了。「最近那個嚴軍演唱會的大案子，已經完工八成了，目前款項是由我們全數墊付，和贊助商那邊也確認好了，只等著他們撥款。」
「很好。」完成那個大案子之後，總可以讓她好好放人假，和大熊培養一下感情吧？
「不過，這之中發生了一點問題。」這也是葛紳最近很苦惱的事。
「什麼問題？」她不覺得事情會有多嚴重。當初她會用葛紳，就是因為他擁有她所沒有的溝通協調能力，處事圓滑，為人八面玲瓏又認真負責，所以案子幾乎都由他出面洽談，她只負責畫設計圖和監工驗收。
做事周延的他，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捅過什麼大爛子，所以這次應該也不會有什麼難以解決的問題。
葛紳沉吟了一下，才沉重地說︰「當初和我們接洽的那個嚴軍的經紀人，我一直聯絡不到他！」
接下來，莫嘉俞陷入無止境的忙碌當中。
經過上次莫嘉俞發脾氣走人後，熊志祥再也沒跟她見過面，他不知道她在忙什麼，有些擔心她是不是氣到不想理他了，幸好她還願意接他電話，讓他稍稍放下心來。
「你再這樣下去身體會受不了的。」電話中，熊志祥知道莫嘉俞又沒吃晚餐了。
「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我好想念你煮的菜喔。」她模模空虛的肚子，邊和電話那頭的他抱怨。
「不然我煮好，送過去給你吃？」听到她無力的聲音，他心疼極了。
「你有空嗎？」她光想就流口水，而且她也好一陣子沒見到他了。
「可以。我現在就開始煮，關店時剛好可以煮好。」
「那我等你。」突然覺得胃部一陣刺痛，莫嘉俞知道自己已經到極限了。「等你到了，順便載我去看個醫生吧，我覺得胃不太舒服。」
「我馬上送你去！」想都沒有多想，他馬上停下動作。
「不不不，沒那麼緊急啦！等你關店再說，我可以先吃胃侞片。」她胃痛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只是今晚比較嚴重。
听她說起來似乎沒有太嚴重，熊志祥松了口氣，但還是很擔心。「我今天可以提早打烊，你先休息一下，不要忙了，我會盡快趕過去。」
掛掉電話後，想起大熊的體貼，莫嘉俞覺得心里甜滋滋的，然而胃部的怞痛感越來越嚴重，她知道不太對勁了。
可她還撐得住，她想等到大熊來。
就在莫嘉俞覺得快要無法忍耐時，熊志祥剛好也到了，她忍住不適給了他一個微笑，不想讓他太擔心。
「我怕你餓太久，就直接煮了店里的面來給你。」他上下打量她，只覺得她的臉色差了一點，其余並沒有異樣，那種被扼住喉嚨的不安，終于可以稍微釋放。
「可能我餓太久了，現在沒什麼胃口。」其實她已經痛到快受不了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們先去醫院吧。」
「這樣也好。」熊志祥只關心她的身體，粗心的沒想到一向逞強的她，不是痛到不行不會輕易看醫生，而他煮的東西她居然不想吃，更是非比尋常。
關好工作室，熊志祥載莫嘉俞前往醫院，車子才開到半路，他的電話又響了。
不會吧！莫嘉俞在心里哀號，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來的，只有鐘荷，她就非得要選在她身體不舒服的時候胡鬧嗎？
熊志祥接起電話，「鐘荷……什麼？你怎麼了？好好好，你忍一忍，我馬上就到。」
听到大熊的回話，莫嘉俞的心涼了半截。
熊志祥掛斷電話後，馬上面帶歉意地轉向她。「嘉俞，你的身體還好嗎？還是很不舒服嗎？」
「你不要告訴我，鐘荷又要你回家煮東西給她吃之類的。」她已經痛到快抓狂了，他最好別來火上加油。
「不是，鐘荷說她受傷了，好像滿嚴重的。」真糟糕，兩人人居然同時不舒服，「你能忍一下嗎？我回去載一下鐘荷，再送你們兩個一起去醫院。」
莫嘉俞一听就知道這又是鐘荷耍的小手段，會中計的大概也只有他這個呆子了。
「大熊……」即使身體很不舒服，也已經滿腔怒火了，但她盡量不把怒氣表現出來。「我們距離醫院不遠了，再繞回去接她還要花不少時間，如果她真的很嚴重，我們可以幫她叫救護車。」
「但她在電話里說她痛得受不了，一定要我回去載……」熊志祥也被她盧得沒有辦法。
「大熊，我覺得她只是在裝模作樣，最好受傷很嚴重還能打電話給你，直接打110不是更快？你為什麼老是被她牽著鼻子走呢？這只會讓她越來越任性！」無法忍受的痛楚讓她的口氣開始變差，「老實說，我現在也很不舒服，胃痛到都快吐了，我想我沒辦法忍到回去接她，想直接去醫院，可、以、嗎？」
但她的說法听在熊志祥耳里，無疑只是在爭風吃醋，尤其他不可能冒著鐘荷是否裝模作樣的風險不管她，萬一是真的呢？「嘉俞，不要鬧脾氣了，我接她一下，很快的！」
這句話就像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莫嘉俞再也受不了的爆發了。
「熊、志、祥！我真是受夠了！」她氣得眼眶都紅了，臉色慘白地抱著肚子，「我就在你眼前，身體還這麼不舒服，你都可以視而不見，而她只是隨便打通電話裝可憐，你就緊張到不行，對你來說，我究竟算什麼！」
「嘉俞……」熊志祥再怎麼鈍也知道事情大條了，她雖然脾氣不好，但很少直接對他發火，而且她現在的樣子，看起來真的很不對勁。
這陣子以來，他都把莫嘉俞的體諒和包容當成理所當然，卻不知道脾氣火爆的她要做到這一切，是多麼不容易，難怪她現在再也受不了了。
何況，她還提醒過他要留意鐘荷，他卻完全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更沒有站在她的立場替她想過。
「你很不舒服嗎？那我先送你去，再打電話麻煩阿強去接鐘荷……」
「不用了！我莫嘉俞不需要裝可憐來博取你的同情，你親自去接你的鐘荷就好，不用管我了！」這算什麼？施舍嗎？非得搞到這種地步他才會正視她嗎？
莫嘉俞像個女王般坐挺身子，即使胃已經痛到不行，她也不願示弱。「既然在你心中，每個人都比我重要，當你的女朋友還要事事忍耐退讓，每次都要排在最後一個，那我不做了可以吧！我還沒有可憐到那個地步，需要和別人共享一個男朋友！」
此時車子下好因紅燈停下，莫嘉俞抓起皮包就沖下車，熊志祥著急地看著她腳步踉蹌的穿過車陣，他又不能把車子丟在馬路中間，只能無力的撾打著著方向盤。
「可惡，我又做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