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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不可失 第二章

水聲淅瀝嘩啦響著,蓮蓬頭下,精壯結實的身軀正沐浴在泉涌不止的冷水中,仰起頭,大量的水毫不客氣的沖洗著面容,洗去一路奔波的疲憊。

揚手關上開關,水聲驟歇,身軀沾染的水漬筆直的墜落,發梢亦匯聚水滴持續滴著,串串水珠在腳下濺開漣漪。

關傳雍抓起毛巾,隨意的擦拭頭發,披上浴袍出了浴室,還沒來得及坐在客廳沙發上休息,門鈴已經響得不象話了。

門半開,藍祖蔚的身影就杵在門外。

「果然是你,連一分鐘的賴床時間都不肯給,可憐如我,好不容易凌晨才回到家,你就非得大清早的來蚤擾我嗎?」關傳雍語帶調侃的說。

微微側身,藍祖蔚無辜的聳聳肩走了進來,「我不這時間來,只怕再晚,又要找不到人了。」

「有什麼急事?」

「剛剛韓律師送到藝廊交給我的。」他遞上一封牛皮紙袋。

關傳雍挑高眉,伸手怞出紙袋里的文件,靜默的瀏覽一回,然後把疑惑的眼光睞向藍祖蔚--他的好友兼工作伙伴。

「誠如文件里所寫,娟動把所有遺產的裁量權全權委托給你,從子夜一點開始生效。」他簡單扼要的說︰「或許她是因為感到困擾,所以認為把裁量權交給你是最好的方法。」

「困擾?」關傳雍不解的望著文件。

「誰都知道伯父手中有很多收藏珍品,伯父一死,覬覦者定是蠢蠢欲動,偏偏伯父遺囑上又載明娟-是唯一遺產繼承人,想當然耳……」

「有人上門蚤擾娟-?」

「听過潘芭杜吧?那個熱中收購死人家具,再轉售販賣的詭異店家,昨天我去看娟-,剛好踫上了潘芭杜的業務員,正在游說娟-販賣家里的東西。」

關傳雍眉一擰,「真是盛名之累,他們哪懂風光下的辛苦,偏偏那才是最真實的。」

「我勸娟-暫時搬離葉家,可她卻執意繼續留在那里,因為主宅是案發現場,警方封鎖未撤,所以她就住到一旁的小屋去了。」

「罷了,就由她去吧,他兩從來就不喜歡人家改變她的生活。」他轉而又道︰「你把潘芭杜的地址給我,我找個時間去瞧瞧。」兩眼望穿藍祖蔚的疑惑,他遂解釋,「雖然我身處藝術界,見多了特立獨行、光怪陸離的藝術家行徑,可我依然好奇,為什麼會有人如此熱中于死者的物品收購販賣,就當作是先探探對方底細吧。」

「你是該去瞧瞧,那女子可刁蠻得很。」

「刁蠻?」他不覺莞爾。

「當然,翻臉跟翻書一樣快,十足的勢利。」

勢利?不錯!有喜愛的東西才會有弱點,關傳雍喜歡那個女子的勢利,只見他不以為意的笑著,起身回房準備更衣。

藍祖蔚朗聲問︰「你不去看看娟-嗎?我想這幾天也夠她折騰的了,她最近臉色很蒼白,整個人的精神似乎不是很好。」

「明天吧,今天先讓我把一些瑣碎的事情處理好。對了,負責命案的警官是誰?繼父的遺體什麼時候能領回?」

「華裔警官湯鎮權,至于遺體還放在太平間,得等警方通知才能動作。」他走了過去,倚在門邊,「我昨天在葉家看見劉爰。」

「他去做什麼?惹事?」關傳雍聞言哂笑。

「沒,只推說是去探望劉嫂的。」他語氣一轉,「娟-會很期待看到你的。」

「我沒告訴她我要回來。」

「我說了。」

關傳雍回頭望了藍祖蔚一眼,意涵在彼此眼中流動。

青天霹靂!打得派翠西亞是一陣暈眩。

原想二度上葉家游說葉娟-賣出那只下卷式琴幾,誰知,葉娟-竟突然把遺產裁量權全交給她的哥哥,這下好了,一切努力歸零,她又得重新開始了。

此際她埋首在電腦前,一手報紙一手滑鼠的忙得天昏地暗,連起身喝水的須臾時間都沒有,一切都只為了掌握葉家的來歷。

不懂,葉家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家庭?既然葉娟-是唯一的遺產繼承人,為什麼隔一晚又冒出個大哥來,而且還不姓葉,叫啥關傳雍的,什麼鬼玩意兒嘛!派翠西亞揪緊眉頭,不住的爬頭想要理清思緒。

「派翠西亞!」單璽喊。

「乖,等等喔。」她語帶敷衍。

半晌過後,「派翠西亞!」單璽懶懶的又喚。

她微一皺眉,「別吵,去找蘇菲雅玩去。」又再打發她。

「派翠西亞!」單璽執拗的又喊了一聲。

她耐性潰堤,「小璽,我不是叫-別吵了,沒看見我正在辛苦工作嗎?」

單璽沒好氣的翻了白眼,「我是要-挪一下-的大啦,-把我的書本坐住了,我怎麼看書寫作業?」她也不甘示弱的回以咆哮。

派翠西亞低頭往下一瞧,果然!撈出書本後,粗魯的塞進她懷里,「喏,拿去、拿去,別再來煩我了。」小兔崽子,竟敢說她大。

「誰想煩-,少往自己臉上貼金!」單璽咚咚的跑開了。

又半晌,派翠西亞幾乎要被螢幕上的資料鎮給淹沒了,單可薇喀喀作響的鞋跟聲突然有規律的靠近--

「怎麼一副焦頭爛額的樣子,在忙啥啊?」

「查葉家的來歷。」她頭抬也沒抬。

單可薇伸手柔亂了派翠西亞的褐色頭發,「真難得,這滿腦子美金的派翠西亞總算有一點求知欲了。」

「老板……」她沒好氣的自單可薇手中解救她的一頭褐發。

忽地,單可薇扔來一本雜志,「甭查了,這里頭寫得巨細靡遺,不過,全是中文,-趁機練練-拙劣的中文閱讀能力吧!」

怔愣的看了單可薇一眼,她沒好氣的說︰「早說嘛!」

「顧好潘芭杜,我出門一趟。」

「知道了,早去早回。」

啪地一聲,單可薇一掌擊上她的額頭,「我當然知道要早去早回,去醫院探病不早去早回,難不成要在那里扎營定居嗎?蠢!」

忙著了解葉家的來龍去脈、崛起殞落,派翠西亞沒多余時間跟老板抗議,默默的承受了那一掌,抓過雜志又是一陣苦讀。

「原來如此!這個經營『觀點藝廊』的關傳雍是葉春泉的繼子,無怪乎葉春泉的遺產沒他的份,嘖嘖,所以嚴格說來,他和葉娟-是同母異父的兄妹嘍!」她擺出偵探似的深思神態,左手不住的摩挲著下顎,恍然大悟的道。

門外一陣踏實的腳步聲緩緩傳來,派翠西亞歪著頭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想也不想的就叨念,「蘇菲雅,不會連-也來湊熱鬧吧?是不是-新婚的老公外遇,所以-想找我哈拉訴苦?咳,早跟-說男人都是一個樣,-還偏要嫁,這下好了吧!不過我現在真的很忙,沒空听-哭訴,所以馬上給我走開,讓我一個人清靜、清靜。」

對方沉吟須臾,「首創婚姻制度的山頂洞人平均壽命是二十五歲,生命中所謂的至死方休,不過是他們短短的四、五年人生,所以也別太責怪現代男人了。」

「哈,拿山頂洞人來頂罪,看來-的思想還停留在山頂洞人的時代嘛!」她不以為然的犀利回話。

對方似是無言以對,久久沒有吭聲。

沾沾自喜之余,驀然,派翠西亞整個人從椅子上回過神來。

不對,剛剛的聲音分明是個男人,不是蘇菲雅!況且以她的智商來說,是不可能說出山頂洞人那番見解的,她的嘴巴除了會說對不起之外,還是對不起……心頭一驚,派翠西亞趕緊把視線從雜志上挪開--

偌高的身形塞滿門框,陽剛的臉龐似笑非笑,俐落整齊的頭發顯得精神抖擻,那身打扮活月兌月兌是個雅痞男子,雙眸中的自信還帶有那麼點驕傲自負的意味,即便只是站著,都彷佛一個大明星般散發著光芒。

冷不防的,低沉的嗓音自兩片唇瓣中吐出,「-好像很忙,看來,我來得似乎不是時候。」男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眉梢微挑。

看清對方的模樣、打扮,派翠西亞當下的直覺反應,就把這個男人跟大把鈔票畫上等號,「-!請留步--」她一古腦兒的起身迎上前,「抱歉、抱歉,不知貴客蒞臨,剛剛多有冒犯,請別在意。」拉住男人的胳膊,阻止他的離開。

「所以我可以進來了?」他揶揄的問。

「當然,」她趕緊挪開身子,讓出路來,「我叫派翠西亞,是潘芭杜的員工,剛剛把您誤當成一位朋友,真是失禮,這位先生怎麼稱呼?」笑嘻嘻的就朝對方面前伸出手去。

關傳雍選擇對那只手視而不見,「敝姓關。」長腿一邁,側身越過,就往里頭走,矍鑠的雙眸飛快的往四周掃了一回。

派翠西亞低頭望了自個空蕩蕩的手一眼,哼!不握就不握,反正沒損失。

她把手伸了回來,再接再厲的拿出親切臉孔尾隨其後,「關先生您好,這邊請坐。請問開先生今天想要挑些什麼樣的家具?我可以馬上透過電腦代您找尋。您也知道,放眼潘芭杜里的大小離宮,每一處都陳設不同的主題家具,數量多到逛上一整天都逛不完。」

又是安座,又是奉茶的,派翠西亞拿出業務員不屈不撓的精神,一個人忙得不亦樂乎。

「沒有特別想要什麼,只是听說潘芭杜的貨類繁多,更號稱是全美國的好東西都被搜括到此,所以慕名上門來瞧瞧。」他神態露出一絲睥睨,「當然,我是有點質疑這樣的說法,所以,我不介意-把潘芭杜最好的東西拿出來讓我瞧瞧。」

嗯?此人態度有點孤傲外加臭屁,派翠西亞微-著眼打量著陌生的新客人,心想,最好不是存心來拆招牌的,要不然這場戰爭鐵定有得打了。

不過,就算是來找碴的也沒啥關系,以她八面玲瓏的手腕,她深信,待會自己這金牌業務員鐵定會讓對方心服口服。

她揚起爽朗的笑聲,「哈哈,您真是有眼光,沒錯!不是我夸口,潘芭杜什麼沒有,好東西最多,不論是古今中外,大至床櫃,小至燈椅,要啥有啥,走一趟潘芭杜是應有盡有。」鼓動著三寸不爛之舌,她不斷的游說︰「您可以先看看這目錄,這些可都是昨天才剛從全美各地送抵的新貨,平常只有VIP客戶才有優先選購權,不過今天就當是跟關先生交個朋友,讓您優先挑選。」不著痕跡的收攏對方的心。

「那就多謝了。」他順手接過。

優先挑選?好大一碗甜湯!關傳雍淺淺一笑,徑自翻閱起手中的目錄。

不可否認,就連這目錄都是精心特制過的,排版、攝影絕對是在水準之上,他鎮定的面容隱含著贊賞。

半晌,目錄翻到了最後一頁,信心十足的派翠西亞拿著訂單湊上前,隨時準備大寫特寫,「是不是看到喜歡的了?」

未料,他卻眉頭一皺,表情嚴肅的搖搖頭,「有點失望,這里頭的東西沒有讓我一見就非要不可的沖動。」

失望?!這種說法不但嚴重侮辱到潘芭杜,也是對她派翠西亞能力的一種質疑。想要非要不可的沖動?好,她就給他這種沖動。

「沒問題,我馬上安排游園車領關先生前往每個離宮看看,相信琳瑯滿目的種類,一定會讓關先生找到喜愛的東西。」她信誓旦旦保證。

二話不說立刻抓起電話安排游園車,蠻橫如她,硬是把一組十天前預約游園的客戶給擠掉。

關傳雍望著她的背影,心想,這女子並沒有藍祖蔚說的那麼刁蠻,反而是賣力、率直得可愛,雖然看似精明勢利,但,沖動有余、沉穩不足的她應該不難蒙騙,至少逗逗她,也是挺有趣的。

兩分鐘後,效率十足的派翠西亞拉著潛力大戶關先生,急驚風似的跳上游園車,奔馳在分布遼闊草皮上的大小離宮。

從古典大床到中式臥榻,再由百年圓桌到精致小椅,大小廚櫃、中西燈具、屏風、花器、餐具……乃至小不隆咚的筷架,她可是介紹得巨細靡遺,說得更是口沫橫飛。

「關先生,您覺得如何?」她笑容發僵略顯疲態。

雙眉糾結,痛定思痛的沉吟許久,再抬起頭來,關傳雍仍是殘忍的搖頭,「很抱歉,還是沒有令我滿意的東西,我看,我下回再來好了。」他作勢就要離開。

可惡,讓顧客空手離開潘芭杜向來不是她派翠西亞的風格,何況送上門的財神更是沒道理不讓他從口袋里拿點錢出來。

她橫身一擋,「別走、別走,關先生果然是眼光極高,這樣好了,我還有一件東西,原本是熟客秘密預約的,但是以您超凡的品味來看,我想那東西更適合關先生您,就當作是交您這個朋友、我決定冒著偌大的違約風險,忍痛割愛了。」她還故意露出內心十分掙扎的模樣。

不可否認,她的演技一流,關傳雍的興致被挑了起來,「什麼東西這麼神秘?」

她左顧右盼,神秘兮兮地上前附耳壓低嗓音,「下卷式琴幾,漢朝貨,價值連城。」尾音刻意拉長放緩,頗有放長線釣大魚的意味。

「漢朝的琴幾?!」他既是驚訝又是質疑。

「沒錯,此珍品目前我還在積極跟賣家交涉中,但是可以保證是件難得的古董。想必您也知道潘芭杜從事二手商品的收購販賣已達多時,平常只要稱得上精致就是不錯的商品了,要不就是找到名品的復刻,那也是很幸運的事,但是那個琴幾很不一樣,可是貨真價實的古董-,仔細數數,從中國漢朝到現在,那是多悠久的歷史啊,我親眼見過那商品,光是木紋皮光,就絕對讓您嘖嘖稱奇。」

「真的是漢朝文物?」

「當然,好的東西即使蒙上一層灰,都難掩它的價值連城,而且那琴幾別致,上頭的鐵環有著沉潛的古意,紋路雖略有斑駁,但不減其珍貴。如何?關先生您有興趣嗎?」

「嗯,乍听之下的確很叫人心動,畢竟是古董,讓我也忍不住想要看上一回。」

「好,既然您喜歡,我也不-唆,這東西就給關先生您了。」她表現得一派瀟灑。

「等等,-不是說還在交涉當中嗎?」關傳雍覺得莞爾,給?!她拿什麼給?

「沒錯,但只要我派翠西亞出馬,沒有什麼東西是我買不到的,這一點,關先生可以百分之百的信任我。」她以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氣勢拍胸保證。

「賣家是誰?」她的信誓旦旦讓他覺得極有趣。

「听過葉春泉吧!一個來自台灣的書畫家。」

「嗯,可他不是死了嗎?」

「沒錯啊,就因為他往生了,潘芭杜才會找上門,也才會發現葉家有這麼好的東西,我跟遺產唯一繼承人葉小姐談過了,她很有意願賣給我們。」

「這麼肯定?」他深邃的眼神里有著強烈的質疑。

「當然,身為金牌業務員,我辦事,您放心,我一定會把下卷式琴幾送到您手中的。」她這次可是拿金牌業務員的名聲下賭注了,「那麼訂金的部分,關先生是不是要先預付個兩萬美金?」兩根貪婪的手指在他面前瞎晃。

沒看見東西就敢索價兩萬美金,這潘芭杜是搶錢的土匪不成?

關傳雍低低的冷笑,忽地抬起頭,「耳聞葉小姐性情冷淡,不愛與人交涉,何以見得葉家會把下卷式琴幾賣給潘芭杜?」

等等,他是在質疑她的能耐嗎?哈,那他真是太小看她派翠西亞了。

「關先生不信任我?」受傷的自尊心被挑起戰斗的沖勁。

「的確是不信任。」他斬釘截鐵地答。

很好,敢激怒她!這家伙顯然沒有打听過她派翠西亞是什麼樣的角色。

仰起下顎,她提高聲調說︰「關先生,潘芭杜的名聲可不是一天兩天而已,辦不到的事情,我絕不敢跟您夸下海口,況且好東西稍縱即逝,動作不快點是會錯過的。」她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

關傳雍的目光從容的與派翠西亞視線交會。

嗯,她有一雙挺精神的眼楮,還有張不錯的臉蛋,他低頭一哂,隨即說︰「保守一點好了,我不會付-任何訂金,但如果-真能從葉小姐手中買到東西,價錢高低任由-開,我絕不殺價。」他一諾千金地說。

話落,他擺高姿態的轉身離開,舉手投足間盡是從容自信的神采,叫人無法從他的背影挪開目光須臾。

派翠西亞愣了半晌,「唉……」先是錯愕,旋即無力的癱在地上。

可惡!枉她費盡氣力的介紹游說,竟然一個子兒也沒得到,更氣人的是,這個關先生似乎很質疑她的能耐。

拜托!她是派翠西亞-,潘芭杜最精打細算的金牌業務員-,多少人恨不得跟她做買賣,天底下有什麼是她買不到的?

等著吧!到時候琴幾落到她的手上,她派翠西亞一定狠狠敲他十倍金額,看他還有沒有能耐要自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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