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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女爭夫 第十三章

第五章

石鍋單調的聲音在寂靜的屋內回響。

夜是如此黑,如此暗,可都比不上秋霞內心的陰暗。

乍然失去患難相交的朋友,她覺得異常孤獨和傷心。

早就過了收工的時間,但她無法走進工房,走進廚房。無法面對不再有朋友笑語的場所,因此,她唯一能去的地方只有這里一一作坊。

只有在這里,把心思全部傾注在玉石上,她才能感覺到自己的存在,才能忘掉其他的事,振作起來。

本來按照規矩,收工後工匠不得私留作坊內,可今天她沒有走,借口手中的活沒做完,要護衛允許她留下。

令她詫異的是,不久後總管來了,卻沒有強迫她離開,只是吩咐護衛不要干涉她,隨後邊關出來了,不僅為她送來火盆,還給她送來了晚飯。

看著不再嚴厲的總管和笑嘻嘻的邊關,她暗自感慨,雖然命運多舛,可身邊還是有很多好人,她希望穆懷遠不要因此而責怪總管和邊關。

拿起手中做了一半的玉石,她繼續打磨,這是塊戈壁料,經過她精心的洗磨切割,現在厚厚的璞已經變得很薄很淡,表面不再粗糙,從內透出一種黃色光芒。

忽然,台面上的燈火閃了閃,她知道有人來了,忙直起腰,轉過身來。

令她吃驚的是,進來的人是穆懷遠。

「我很幸運,你果真還在這兒。」他面帶微笑地走來,將雙手捧著的大石頭放在台上,說︰「這是我剛得到的一塊玉石,正想找你看看,看是否真如我所想,是塊上等岫玉。」

他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秋霞心中暗自松了口氣,但沒有回答他,只是盯著那塊石頭看。因為他讓燕兒和玉蟬被人公然從這里帶走,她很難原諒他。

「我知道你累了,可這塊玉石很重要,如果我的判斷沒錯,它會是我們的主要玉材。所以,你願不願多辛苦點,幫我洗磨一下,看看它質地如何?」

秋霞抬起眼看了看他,被他懇求的目光撼動。

她確實氣他,他不僅縱容他的朋友從這里搶人,還將她撞暈一一呃,雖然是她自己撞上了他,可他不該在那個時候忽然擋住她的路,讓她連最後跟朋友道別、問明真相的機會都沒有!

可現在,他拿了塊玉石來,還用謙卑的語氣請求她幫忙,她怎麼能夠拒絕他?

說到底,他是她的主人,而她,喜愛玉石!

放下手中的戈壁料,她走過來把燈挪開。

穆懷遠立刻說道︰「對對對,‘燈下莫看玉’。」

秋霞知道他是故意忽略這條相玉法則,把玉石放在燈下吸引她的,而她把燈挪開,只不過是多年相玉養成的習慣。

不過燈既然已經拿開了,她也就不客氣地審視起玉石來。

粗略一看,這塊璞玉色澤過暗,缺乏溫潤度,可是憑觸模後的感覺,她判斷它是塊好玉。便對他說︰「這塊山料多有蛇紋,確實是岫玉,但它的質地品相,得讓我洗磨後才能告訴你。」

見她盡管因她的朋友而生他的氣,卻沒使性子,還認可了他的看法,願意幫他加工,穆懷遠英俊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看了眼她剛停下不久的石鍋,說︰「可岫玉硬度差,你這里的黑沙得換成紅沙才能洗磨。」

他的笑容讓秋霞的心沒來由的亂跳起來。

夜深人靜之時,與他獨處,她感到不妥,可見他神情坦蕩,言笑自然,一心只在玉石上,不由暗笑自己胡思亂想。當即拋棄雜念,只想著這塊體積不小的玉石。

在她取來合適的沙漿時,看到他已經換了較大的石鍋,還調整了固定石鍋的麻繩,動作老練而專業,顯然非常熟悉這一切。

可是,技一日不練則生。她來「五仙堂」這麼久,從來沒听說他在作坊里干過活,也不見他動過鍋,他是從何處練就了這套本領的?

「堂主也親自洗磨切割璞玉嗎?」當她坐下踩動踏板,讓石鍋轉動起來時,禁不住問他。

他笑答︰「當然。堂主首先必須是個好玉工,才能掌握全局,你說是不是?」

「那倒是。」秋霞承認,心里的疑問並未得到解答,卻也不好再問了。

進入開玉這道工序的玉料尚未經雕琢,被稱為「璞玉」,璞玉外表大都包裹著其他石料,必須透過石鍋把這些雜質洗磨干淨。可因石鍋本身的硬度不足以磨掉玉石外的附加物,因此得加入挑選好的沙漿,借助沙的硬度,一點一點地洗磨掉那些多余的部分。這個過程可以說是單調而辛苦的。

室內充滿石鍋與沙、石攪動的聲音,穆懷遠坐在台子旁看著她洗磨。而她的雙眼注視著在石鍋和細沙間轉動的璞玉,仿佛忘記了他的存在。

看她做事是種享受。只見她左手控制著璞玉,右手從容地舀沙澆玉,靈巧的雙手互相配合,優雅的坐姿顯現出自信,令他想起在「冷香玉」看她相玉時的情景,視線不由自主的從她熟練的手,轉到了她的臉上。

昨天回來後,听邊關說她的風寒咳嗽已痊愈,人也比過去更漂亮時,他就想見見她。可還沒來得及安排,她就出現在庭院中,並引起一片混亂。

視線停留在她秀麗的面頰上,那里原先凸起扭曲的疤痕已看不見了,嘴唇上的傷也消失了,盡管還缺少血色,但已經恢復柔軟清晰的唇線。而她的眼楮,那雙緊盯著璞玉的明眸,充滿了令他欣喜的靈氣!

邊關說得沒錯,她確實康復了,也更美麗了。

可是,她對他太過冷淡,他不喜歡她只把他當作主人看待。

「秋霞,我必須跟你談談昨天的事。」他開口,醇厚的嗓音壓住了石鍋聲。

手中的璞玉差點兒滑落,秋霞趕緊握住它,讓它與沙、鍋更緊密地接觸,然後略帶氣惱地說︰「堂主不該那樣叫我。」

「那我該如何稱呼你?」他聲音低沉,有種蠱惑人心的力量。

她雙耳發燙,盯著璞玉道︰「像叫其他人那樣。」

他發出輕嗤。「你想要我稱呼你‘冷氏’?假裝我們沒有任何關系?」

「我們本來就沒關系,再說我現在是盧兒,堂主那樣喊我不合規矩。」

「規矩是人定的,在我的地盤,規矩由我定。」他自負地說︰「我以後就這樣喊你,而你必須回應。」

她沉默了。既然她是他的盧兒,他是她的主人,那麼他要怎麼做,皆由他去。

見她不再說話,他注視著她小巧的鼻子,決定把話題引回他要說的事情上來。

「你生我的氣,認為是我讓人搶走了你的朋友,是不是?」他問。

她沒說話,但點了點頭。

「你錯了!」

我錯了嗎?她在心里問,依然沉默。

「昨天帶走羅玉蟬的人,你也見過。」

真的嗎?是我認識的人帶走了玉蟬?

石鍋忽然停止了轉動,她驚訝地抬起頭來問︰「他是誰?」

他看著她陡然張大的眼楮,又密又長的睫毛半掩著深潭般的明眸,那眸光似乎穿透了他的胸膛,令他一陣心悸。他深深吐了口氣。「我的朋友古淮南,他也是當初受我之托,去你家提親的人。」

她微微一震,那人是個好人,怎會來此地抓人?

「我確實認識他,可他為何要帶走玉蟬?」她問,雙眸仍凝著他。

他轉開眼,定了定神,再轉向她,說︰「因為她是淮南正在追查的一件事情的重要知情人,他必須帶走她,不僅為了案子,也是為了保護她。」

秋霞看著他的眼楮,想了想,認為應該相信他的解釋。他的目光坦蕩,而且當初她和燕兒遇見玉蟬時,她正被幾個凶悍的男人捆在馬車上,要帶去什麼地方。因此她問︰「是與玉蟬的爹爹被土匪所殺有關嗎?」

「是的,正是那樣。」

見他無意再多說,秋霞又問︰「燕兒呢?難道她也陷入了什麼命案?」

听出她語氣中的不滿,穆懷遠舒眉一笑。「她沒有,可你不能留下她。」

「為什麼?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是的。」他目光溫潤地看著她,嘴角隱隱帶著笑意。「晏燕兒是你的朋友,可申屠鴻是她的夫君,你怎麼能把她從她夫君手中搶走?」

「夫君?」秋霞愣了下,震驚的目光盯在他臉上,腦海里出現那個騎在馬背上,擁著燕兒的粗獷男人。

「那個粗魯的風流鬼拋棄她、背叛她,逼得她無路可走,現在竟敢來抓走她,他還算是個男人嗎?」她憤怒地說︰「燕兒跟他走,只會再受他欺負!」

見她如此生氣,穆懷遠勸道︰「不會的,我了解申屠鴻。他雖然風流,但都是女人找上他。再說那是人家夫妻間的家務事,你何必介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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