闇海紅妝 第二章
在台灣,雖然名流巨賈建造豪宅的風氣不如香港鼎盛,但仍有不企業家以此作為身分財富的象征,例如盛威集團的主事者之一——季風揚。
除了在市區擁有的幾幢物業外,季風揚名下最為人津津樂道的,是一幢位于天母,仿西班牙式建築的華宅。這幢豪邸約在十年前落成,其中主屋佔地約七百多坪,其余的部分則包括廣大的庭園,三座室外泳池,甚至還有一座高爾夫果嶺。主屋前的大草皮是戶外宴會的絕佳場所,草地上一頂白色帳幕總被用來布置為舞池;由于季風揚的社交宴會向來以星光、月色、美人、醇酒聞名,所以這里總是衣香鬢影,紳士名媛川流不息。
桑逸琪穿梭在出席晚宴的名流之間,確認每一位賓客都得到最完善的服務與最禮貌的招呼,並隨時觀察賓客的反應,撤掉不被取用的、變質得快的點心,換上受歡迎的餐點。
沒有人看得出她的忙碌。他們只看到她穿著玫瑰紅晚裝,言笑晏晏,周遭圍繞著一群仰慕她的青年才俊。至于那個據說是她上司兼金主的季風揚,則挽著妻子周旋在前來道賀的賓客之間,正眼也不瞧上桑逸琪一眼,仿佛兩人形同陌路。
賓客們一面進行社交性的對話,一面在心中暗暗猜測他們兩人真正的關系。
桑逸琪當然知道絕大多數的人在轉些什麼念頭,但她不在意;她唯一在意的是今晚最重要的貴客尚未光臨。
向琉璃。
為了她的表演,桑逸琪特地請來樂界著名的室內樂團。當悠揚的D大調卡農自帳幕內傳出時,晚宴也逐漸進入高潮。微醺的賓客們如痴如醉,情緒亦跟著高昂。
桑逸琪欠欠身,對圍住她的男人們表達歉意後,悄悄來到宴會入場處。
「看見向小姐了嗎?」她問今晚負責迎賓的服務生。
「還沒。」
她蹙眉,說不清心中是何滋味。三小時前她就已經派司機去接向琉璃,她至今未到莫非是向海玄從中作梗?
一念及向海玄,桑逸琪心中立即升上一股莫名的焦躁。多日來她極力克制自己不去想他,尤其他們在雨中的那一吻。那是個錯誤,而錯誤不值得一再懷想。
她有種明確的感覺——她必須忘了向海玄,並且還遠地離開他。這感覺如此強烈,以至于當她發現向琉璃可能缺席時,竟有種莫名的解月兌感。雖然向琉璃不克前來是一種遺憾,但如果能就此不見向海玄的話……
「在等我嗎?桑小姐。」
桑逸琪全身一僵,緩緩地旋過身子。
「我等的人是令妹。」她一字一字地強調,眼眸定定迎向他。
兩人的視線交纏數秒,他終于瞥向一旁,「看來我不受歡迎啊,琉璃。」
「哥哥本來就是陪客嘛。」向琉璃清雅的聲音響應。
桑逸琪一怔,暗自驚異自己竟未察覺向琉璃的存在。照理說,向琉璃才是她一心期待的人,但……她竟現在才注意到她就站在向海玄身邊。
「向小姐,我們恭候多時了。歡迎光臨。」
「抱歉讓你久等了,因為我花了一點時間重新調弦。」
桑逸琪瞥向她右手提著的黑色琴盒,一看即知是上好真皮所制。
「季先生在那邊,他還不曉得你會大駕光臨,一定會十分驚喜的。」
向琉璃順著她的眸光,看向會場另一頭被賓客包圍的老人,「這麼說來,我的出現算是桑小姐送給老板的禮物-?」
「最珍貴的禮物。」向海玄忽然開口,「價值連城。」
桑逸琪不理會他語氣中的嘲諷,「請向先生一起來吧。季先生一定很高興認識你。」
「不必了。」向海玄干脆地回絕,「我可沒榮幸認識這麼有財有勢的人。」
他的語氣除了單純的嘲諷之外,似乎還有些什麼。桑逸琪好奇地瞥向他,然而他的眼眸卻幽深依舊,讓人模不著一絲感情波瀾。
桑逸琪沒有料錯,向琉璃的出現確實令季風揚心情大好。他幾乎是完全-下了其他賓客,只顧著與向琉璃交談,不時迸出的爽朗笑聲傳遍了會場。
與會的賓客都忍不住好奇,是什麼緣故讓季風揚龍心大悅?待得知向琉璃的來歷之後,立刻將兩人團團圍住,疑問此起彼落。
好不容易,群眾讓出一條路讓向琉璃加入帳幕內的樂團,屏息等待這位天才小提琴家的樂音。
一身白色長禮服的她,輕輕柔柔地漾開一抹微笑,優雅地拉弓起音,一曲輕快曼妙的溜冰圓舞曲為晚宴掀起高潮。
季風揚理所當然地牽起妻子的手開舞,其他賓客也成雙成對地加入舞池。
桑逸琪遠遠地觀望一切,唇邊泛起欣慰的微笑。
她很高興,向琉璃的出席果真取悅了季風揚,她的苦心安排總算有了代價。
「看樣子他確實很欣賞我妹妹。」不知何時,向海玄又來到她身邊。
桑逸琪瞪著他,頗為他的神出鬼沒感到惱怒與無奈。
他在她的怒視下挑眉,「這麼討厭見到我?」
她沒回答,重新將視線調往領導樂隊的向琉璃,以及在池中翩翩起舞的季風揚夫婦。
他隨著她調轉視線,「你的老板雖然很高興見到琉璃,卻似乎沒有嘉許你的意思。他連看都不看你一眼。」
「我知道他喜歡這個安排。」
「可是卻吝于給你一個贊賞的微笑。」
桑逸琪驀然轉頭,眼眸定定凝向他,「這與你有什麼關系?」
他沒有回避她挑戰似的眸光,「只是為你抱不平。」
「做屬下的替老板辦好事是應該的。」
「但這件事並不是他交代你辦的,而是你特意想討他歡心,不是嗎?」
「我身為季先生的私人助理,原就該照顧他每一項需要。」
「你的意思是,這樣的服務是應該的?」
「是。」
「我很好奇,你對他的服務可以到什麼樣的程度?」他淡淡地說道,狀似不經心卻充滿挑釁之意。
桑逸琪倒怞一口氣。
不可以失態,她告誡自己。今晚是重要場合-她決不能失去理智。
「對不起。如果向先生找不出有建設性的問題,請容我先行告退。」說著,她就要轉身離開。
向海玄拉住她的手臂,「陪我跳一支舞。」
她凍在原地,「什麼?」
「桑小姐該不會小氣到連一支舞也吝惜吧?」他邪邪地挑起唇角,「畢竟我也是你下請帖邀來的客人。」
「我……」桑逸琪一時失措了。她不自覺將眸光調向舞池,溜冰圓舞曲已然結束,而向琉璃亦已停止演奏,重新被群眾包圍。「你不去看看你妹妹嗎?」她試圖找借口月兌身。
「跳完舞後,我自會去找她。」
「我認為這不是——」
「走吧。」他不容地遲疑,半強迫地將她拖進舞池。
兩人在極富異國情調的白色篷幕下站定,靜靜地凝望彼此。
向海玄輕揚眉梢,「你要一輩子這樣看著我,還是願意把你的玉手交給我?」
桑逸琪一時被他低啞的語音所迷惑,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朝他伸出一只手。
他迅速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則緊緊地、佔有性地攙住她的縴腰。
她心髒漏跳一拍,「雖然這是華爾茲,但有必要抱得這麼緊嗎?」
「你不喜歡?」他一面從容起舞,一面俯在她耳邊輕輕地吹氣。
她呼吸一緊,他有意的挑逗正逐步奪去她的理智。
為什麼?他總是一方面對她顯露出超乎尋常的興趣,另一方面又不時以各種難堪的言語挑釁她他只是純粹想捉弄她嗎?
她必須扳回一城。桑逸琪暗自決定。她是小辣椒,豈能容一名男子輕易玩弄于股掌之間!
「如果我承認喜歡,你打算怎麼做?就這樣勾引我上床嗎?」她問得直率,「既然你對我的評價不高,我是否可以假設你的行為不是想追求我,而是為了一夜貪歡?為什麼你要委屈自己去引誘一個你瞧不起的女人?我的對你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嗎?我從不曉得自己是那種讓男人心猿意馬的女人!」
她捕捉到他眼眸掠過的一絲異彩,雖然只是不到一秒的時間,但她知道,她不避諱的質問擊中了他。
他以一個旋轉的動作爭取緩沖的時間,然後,他低低地開口︰「你不曉得自己的魅力,小辣椒。我原不想與你這種女人牽扯太多,但——事與願違。」他以一絲淡淡的苦笑作為結束。
「我這種女人?什麼意思?」
「拜金女郎。」
「拜金女郎?」她蹙眉,「那是你對我的看法?」
「我明知如此,卻無法抗拒你的魅力。」他注視著她,湛黑的眸子第一次閃現感情,「我的理智要我遠離你,我的心卻尖叫著想接近你。」
桑逸琪怔住了,這番突如其來的告白迷惑了她。她原以為他對她憎恨至極,原以為他只是在捉弄她,但他卻……他卻忽然吐出這樣一段話,並用那種召喚靈魂的眼神囚住她。
向海玄驀然停下腳步,專注的眼神鎖住她,「我要你,桑逸琪。」
她第二次凍在原地。
這太過分了!他有什麼權利用兩、三句話就攪亂她所有的思緒?他以為他可以在那樣羞辱她、嘲弄她之後,再輕易地誘哄她上床嗎?
「讓我追求你。」他左手撫上她臉頰,沙啞的嗓音低訴著任何女人听了都會生氣的宣言,「我要將你據為己有。」
「你把我當成什麼東西了?」
「一個值得費盡心思追求的女人。」他語調堅定,「只要能博卿一粲,我願意為你摘下天上星斗。」
「哈!」她喘著氣,呼吸奇特地不勻,「我是不是听錯了?向大先生對我一向只有侮辱,幾時會說出這樣浪漫的台詞?」
他眸光一閃,「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能夠毫不在意地繼續侮辱你。」
「你!」她氣絕,差點動手甩他一巴掌,憤怒的眼神足以灼傷任何人。
「你還沒抓到重點嗎?」他奇特地微笑,「我想忽略你、羞辱你,但我做不到!我只想將你這個拜金女郎緊緊擁在懷里,不許其他男人向你瞧上一眼。」
她無法呼吸,只能怔怔地凝睇他,「我不相信。」
「要我當眾吻你表明心跡嗎?」他開玩笑地說著,眼神卻流露出認真。
「不要!」她真的嚇著了,「不能在這種地方。」
「那就是可以在其他地方-?」向海玄唇邊的微笑教人心慌意亂,「跟我來吧。」他牽著她離開舞池,完全無視于周遭充滿好奇的眼光。
好不容易擺月兌圍繞她的人群,向琉璃舉目搜尋著向海玄的身影,卻意外地瞧見哥哥拉著桑逸琪匆匆離去。
她怔在原地,陷入沉思中,直到一個吊兒郎當的聲音驚醒她。「你認識他們?」
她旋過身,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身材修長的男人。男人身著時髦的凡賽斯西裝,英挺俊秀的臉龐上漾著世家子弟獨有的氣息,一手插在西褲口袋的閑逸姿勢更為他增添幾分玩世不恭的瀟灑。
「你是?」
「季海奇。」他伸出未插在口袋的那只手,「季風揚是我叔叔。」
向琉璃蹙起蛾眉。雖然她不清楚台灣的社交禮節,但在波士頓,沒有一位紳士會以這樣的姿勢去握一名初識女子的手。
季海奇注意到她的遲疑,「是我失禮了嗎?」他聳聳肩,放棄與她握手的客套,「請原諒,我一向不怎麼理會這些繁文縟節,我是季家的黑羊。」
「黑羊?」
「你不曉得嗎?我是季家子弟中唯一令家族蒙羞的一個。」
他的自我貶低激起了向琉璃的好奇心,「為什麼要這樣說你自己?」
「我不認為如此。」她溫柔地凝視他,語氣溫婉,「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優點,不該看輕自己。」
「這是事實。」
季海奇猛然盯著她,「天啊!你認真了?一般女人听到這句話都會順著我的語氣開始打情罵俏-你卻認真了,還想鼓勵我?我的天!我從沒料到……」他驀地縱聲朗笑起來。
向琉璃粉女敕的臉頰勻上一層薔薇色澤,「對不起,是我誤解你的意思了。」
季海奇止住笑,望向她的眼神多了幾分異樣。「不,你很特別。我是第一次遇見像你這樣的女人。」他向經過身旁的侍者要了兩杯香檳,一杯遞給她,「告訴我,波士頓的女孩都像你這樣純情嗎?」
她低垂眼簾,「我不懂你的意思。」
「或許是因為你年紀還輕吧。據說你今年剛滿二十?」
「是的。」
「這麼年輕,小提琴的造詣就那麼高?」
「我很小就開始學了。」
「听說你十二歲那年就得到國際大獎?」
「嗯。」
「怪不得他們稱你為天才!」
「還好。」她謙遜地響應。
「是因為學音樂的關系,才讓你這麼含蓄嗎?我認識幾個美國女孩,雖然年紀不比你大,可是個個都比你豪放大方。」
向琉璃再怎麼無知,也懂得他所謂「豪放大方」的意思-她美目流盼,希望尋著哥哥替她解圍。
「你在找剛剛那對男女嗎?」季海奇一眼看穿她的意圖-「希望有人解救你月兌離魔掌?」
「不是這樣的。」她有點尷尬。
「恐怕你要失望了。跟他在一起的女人可是盛威集團的小辣椒,男人很難抗拒她的魅力。」
「小辣椒?為什麼要這樣叫桑小姐?」
「你認識她?」季海奇有點訝異。
「是她邀我來的。」
季海奇恍然大悟,「我早該料到的。」他點點頭,唇角忽地勾起一絲若有深意的淺笑,「除了她,還有誰能模透我叔叔的心思?你的出席想必是我叔叔今晚收到最好的禮物了。」
「不敢當,我也很榮幸能受到令叔如此賞識。」
「這麼謙遜!」季海奇啜著香檳,熾熱的眼眸卻一刻也未稍離她,「向小姐琴藝出眾,相貌又如此楚楚動人,裙下之臣想必可以從波士頓排到紐約了。」
向琉璃的臉頰更加灼燙了。的確有不少男人全心仰慕她,有些人的愛慕之詞至比季海奇還要大膽,然而只有他的眼神有辦法灼燙她。
是因為陌生的環境令她的心脆弱嗎?否則,為何從前听慣的言語由他口中道出,便仿佛擁有完全不一樣的意義?這種感覺就像她第一次完整演奏出帕格尼尼時,那股飄飄欲仙的暢然歡愉。
誰來救救她吧!哥哥究竟上哪兒去了?
「他們已經失蹤好一會兒了。」季海奇悠閑地開口,「要不是我對桑逸琪的個性還有一點了解,我會認為他們是去做那碼子事了。」
她震驚地揚起眼簾,「你是指……」
「我的暗示還不夠清楚嗎?」
「你是說哥哥和桑小姐……」她幾乎口吃,「他們……他們……」
「哥哥?」他劍眉一揚,「那男人是你哥哥?」
「是啊。我和哥哥一起來台灣的。」
「原來他是你的哥哥,不是護花使者。」季海奇忽然笑了,笑容帶著幾分調皮,「那就好辦了。」
「什麼意思?」
「還不明白嗎?純情的小女孩。」他似乎有意逗弄她,「我想推薦自己做你的護花使者啊。」
「可是我是和哥哥一起來的。」
「我說,你哥哥搞不好已經忘了你的存在。」
「可是……」她囁嚅著,失措地望著他愈來愈貼近的面孔。
「喝掉香檳。」他俯在她耳邊低聲說道。
她慌然不知所措。
「喝掉它。」他將香檳杯緣推到她唇邊,看著她一口口喝下;一直到水晶酒杯空了,他才滿意地一笑。
「來,跟我跳舞。」
「我們不該這樣做的。」
她重重地喘息,在深吻與深吻之間幾乎遺忘了呼吸。她掙扎著,勉力想平復紊亂的氣息。
「我們要這樣做。」
他同樣重重地喘息,一只手將她更貼向自己,另一只手粗魯地將她的玫瑰紅禮服推落過肩,熾熱的唇瓣隨之熨上在星光掩映下更顯晶瑩的胸脯。他低下頭,仔細地、一寸寸地烙印,直到饑渴的唇被精致的蕾絲花邊阻斷去路。
「求求你,會有人看見。」她輕聲懇求,「拜托。」
「不會有人經過。」他啞聲響應,卸下她銀扣,雙唇沒有浪費一分一秒地立即跟上。
「哦,天……」她禁不住嬌軟聲吟。
他在黑暗中勾起唇角,趁她神魂顛倒時迅速月兌下西裝外套鋪在草地,然後將她輕輕推倒。
「不可以,我們不可以……」
「可以。」他堅定地應道,右手撫上她瑩膩細致的大腿,「我們可以。」他再次強調,雙唇沒有忘記繼續挑起她的熱情。
「天,求求你,」她無助地轉動頸項,「求求你。」
「求我什麼?」
「別戲弄我,」她宛轉嬌吟,「你明知道的。」
「叫我的名字,」他利用自己身體的每一處燃起她心中的火苗,「我要你叫我的名字。」
「海玄,海玄,海玄……」她輕聲低喚,嗓音像新生貓咪一般細微,一聲比一聲更加嬌柔,更加嫵媚,更加誘人,「海玄。」
他終于真正的微笑了,「我就來了,寶貝。」
「你的哥哥叫向海玄?」
「是的。」
「真有意思。」季海奇沉吟著,「這像是季家人會有的名字,中間同樣是個「海」字。」
「海——有什麼特殊意義嗎?」向琉璃問道。
「沒什麼,只是季家排輩分的一種方式。聖經上說,大自然中有四大元素火、氣、水、土,分別由四大天使掌管。」他微微一笑,「日、風、海、石,就代表這四大元素,而我這一代的季家人恰好輪到「海」。」
「日、風、海、石,代表自然界四大元素?」她忍不住好奇,「莫非季家人以天使自許?」
「你可以這麼說。」他半戲謔地回答。
「所以,你的兄弟姊妹,每一個人的名字中都有這個字?」
「嗯。」季海奇點點頭,雙眉微微一緊,「說也奇怪,我仿佛听過海玄這個名字。」
「或許吧。我哥哥是一名攝影師,在波士頓辦過幾次個展。」
「我對藝術可沒多大與趣。」他聳聳肩。
「那季先生的嗜好是什麼?」
「你終于注意到我了。」季海奇輕聲一笑,熠熠生輝的眼眸像爭寵的小男孩,「整整十五分鐘,你的話題都黏在你哥哥身上,我差點要以為你有戀兄情結了。」
她再度被他惹得滿面紅暈,「我才沒有!」
季海奇心一動,「這麼容易臉紅。在這樣的社會很容易吃虧的。」
「那是因為剛才喝多了香檳——」她試圖辯解。
他伸出食指抵住她的唇,柔聲說道:「不用解釋,這樣沒什麼不好。」
她因他當眾親昵的舉動一驚,「季先生!」
他微微一笑,重新將手環上她的柳腰,「我平常也沒什麼特別的興趣,差不多你能想到敗家子會做的事我都參了一腳。尋花問柳、賭博買醉……」
「你不工作?」
季海奇眼神一黯,「我是有幾個頭餃,可惜沒人敢放膽讓我做事。尤其是我那個不可一世的老爸……」他自嘲一笑,「生出我這個兒子算是讓他丟盡顏面了。」
「別這樣說!」她沖口而出,「你絕不是那種敗家子。」
他以充滿新奇的眸光瞥向她,「你怎麼知道?」
「我知道。」她沒有回避他的眼眸,「季先生不是那種無可救藥的浪蕩子。」
季海奇呼吸一窒,這女孩凝睇他的眸中有著單純的信任,教他幾乎喘不過氣來。為什麼?她今晚才認識他,她為什麼對他有如許信心?還是她善良的不願傷害任何一個人,即便是一個浪蕩成性的公子哥兒?
「很高興還有人對我有信心。」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這兩年來,連一向最疼我的哥哥都想放棄我了。」
「為什麼你不願意振作?」她溫柔地問,「你沒有自己想做的事嗎?」
他一怔,「想做的事?」
「如果有一心想達成的目標就不會如此虛度光陰。季先生的夢想是什麼?」
他瞪著她,默然不語。
「對不起。」她猛然察覺自己的多管閑事,「我問太多了嗎?我們才剛認識,我不該問你這些的。」
「沒關系,是我自己想說的。」他靜靜地望著她,眸中卻不自覺地掠過一絲疑問,「很奇怪,我從不跟女人說這些的。」
「對不起……」
「我帶你去兜風吧。」他驀地打斷她的道歉,「明天是星期天,我去接你。」
她一愣,對他突如其來的邀約感到茫然。
「台灣有不少好地方哦,你不想去見識見識嗎?」他笑得迷人,「別的我不敢保證,吃喝玩樂我可是最在行的,跟我去準沒錯。」
向琉璃默默地凝睇他,星眸映著朦朧的月色,仿佛訴說著什麼。
季海奇心跳加速,無法自制地用拇指緩緩擦過她的紅唇,「答應我,琉璃。」
「好。」她輕應一聲,再沒任何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