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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戀也要格調 第一章

失戀的時候,最想找誰傾訴?

如果你問童羽裳這個問題,她會歪著頭,很認真地去想,最後,心不甘情不願地給你這個答案——

歐陽太閑。

失戀的時候,最不想見到的人是誰?

如果你再問童羽裳這個問題,她會很鴕鳥地整個人蜷縮在沙發上,嘆氣又嘆氣,然後細聲細氣地回答——

歐陽太閑。

沒錯,還是同一個人。

在愛情的戰場上被砍得遍體鱗傷後,最想見的跟最怕見的竟是同一個人,這簡直可以說是童羽裳將近半輩子的人生中最大的悲哀。

深深的、沉到馬里亞納海溝的悲哀。

對童羽裳來說,這樣的矛盾比失戀本身更悲哀。

悲哀到極點,到無窮無盡,到宇宙膨脹又膨脹、空間終于包不住即將沖出黑洞的時間,到……

「你悲哀夠了沒?」冷冷的問候打斷童羽裳自憐自傷的聯想。

「什麼?」她愣了愣,還沒從悲劇女主角的幻夢中完全回神,眨眨眼,迷蒙地看著眼前一張男人的臉。

俊俏無輪的臉。

這張臉,從她見到第一天,到現在,從來不曾有一天摔下她所見過世界最俊美男子的寶座。

她還是個國際線空姐呢,每天在空中飛來飛去,見過無數本國異國男子,竟然找不到一個比他更帥的男人。

這是什麼道理?

這世界是怎麼了?

男人有必要長得比女人還漂亮嗎?

「瞧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與男人精致五官很不配的,是他過分粗率的質問。「又失戀了?」

童羽裳抿緊唇。

抱歉,這個問題實在無聊到她不想也不屑回答。

「我看是不敢回答吧?」男人冷笑,完全看透了她腦袋瓜里自我安慰的念頭。

「哈,被你看出來了。」她尷尬地苦笑。「你真厲害啊,歐陽,我什麼事都瞞不過你。」

他白她一眼。「這還不簡單?你每回開始躲我,我就知道你一定又失戀了。今天要不是過中秋節,還不曉得你打算躲我躲到什麼時候。」

「哈。」她繼續苦笑。

他-起眼,忽地蹲,也不曉得從哪里變出一個指南針,煞有其事地輕觸她臉頰。

「你干麼?」她莫名其妙地瞪他。

「我看你身上是不是裝了什麼奇怪的雷達,怎麼老是吸引到一些爛男人?」他一本正經地響應,指南針虛貼著她側身的曲線,一路往下偵測。

「你神經病啊!」童羽裳懊惱,一把推開他的手,想到他居然覺得她身上裝了雷達,又忍不住嗤聲一笑。「你白痴啊?我又不是生化人,還裝雷達哩。」

「那可難說,你這女人一直就是奇奇怪怪的。」見她笑了,男人紅潤的唇似乎也隱隱牽動,可惜那牽動實在太細微,細微到童羽裳以為自己看錯了。

她怔望著他。「歐陽。」

「嗯?」他站起身,變魔術似的將指南針不知藏回哪里去了,換來的是一杯香濃的熱可可。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蠢?」童羽裳很自然地接過熱可可,粉唇輕觸杯緣。

「你是指什麼?你老是看上不怎麼樣的男人?還是老是被男人甩?」語言如短刃,無情地戳刺童羽裳心內的痛處。

但她早已習慣了。歐陽對她說話,從來不曉得溫柔,不管她得意也好,失落也罷,他都是同樣的口氣。

也許正因為如此,失戀的時候她才會最想見到他,因為他不會同情她,不會任她沉淪在無盡的自憐中;也最怕見到他,因為他一張嘴,就是一擊直中,才不管她是否痛得唉唉叫。

「說不定你是對的,說不定我身上真的裝了某種吸引爛男人的雷達。」童羽裳自嘲地彎彎唇。「也說不定是我有什麼問題,所以男人最後都會離開我,嗚嗚∼∼」低頭枕臂,擺出痛哭姿態。

歐陽太閑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裝可憐,足足等了五秒,才一把扯住她松松結著的辮子,強迫她抬起頭。

「喂!痛啊!」她抗議。

「還曉得痛,很好。」他揚眉,似笑非笑。

「當然痛啦!」

「怎樣?可可好喝嗎?」

「咦?」什麼跟什麼?這人話題也轉得太快了吧?童羽裳在心里碎碎念,卻還是點頭。「很好喝啊。」也不知他比例是怎麼調的,沖出來的熱可可就是特別好喝。

「這就對了。」歐陽松開手,讓那柔軟的發辮從指間調皮地溜下。

「哪里對了?」她不明白。

「你還感覺得到痛,還喝得出可可的滋味,失戀又怎樣?失戀了你就失去感官了嗎?失戀了你就沒法感覺這世界有多美好了嗎?失戀了你就不是童羽裳了嗎?你還不一樣是以前那個你,一點也沒變。」

「可是」

「可是什麼?」他打斷她,繼續念。「失戀了你就變丑了嗎?就什麼事也做不好,一無是處了嗎?那些男人離開你,是因為他們總算還有點腦袋,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所以才早早識相閃人你就不能這麼想嗎?我不是早告訴過你了嗎?失戀沒什麼了不起,用不著一副世界末日的樣子,就算是失戀,也要有」

「格調。」她靜靜地接口。

見她臉泛霞光,一掃之前的陰霾,他一怔。「什麼?」

「失戀也要格調,這不是你教我的嗎?」她輕聲道,一斛笑意止不住要從眼眸溢出。

歐陽太閑先生,生平最恨人家對他說教的男人,安慰起人來,竟如此頭頭是道。

「是又怎樣?」察覺到她凝定在他身上的溫柔眼波,他皺眉。

「沒有,只是覺得你好厲害。」她眸光不移,鎖定他,好甜好甜地微笑著。

甜到他一陣莫名地窘迫,冷酷的面具裂開一道縫。

「啊!」童羽裳發現了,整個人跳起來,跪在沙發上。「歐陽,你該不會是臉紅了吧?」

他一震,惱怒的火焰從眼中直噴出去。「你胡說什麼?」

「耶,臉紅了,真的臉紅了!」童羽裳開心地喊,藕臂一伸,不由分說地攬下他肩頸,擁在胸前。「好可愛,歐陽,你真的好可愛,姊姊好喜歡你!」她笑,玉手胡亂柔他的頭,將歐陽有型有款的墨發給柔成了一團雜草。

堂堂男子漢,豈能任她當絨毛玩偶戲弄,沒兩秒,歐陽太閑便掙月兌了她,臉色鐵青,深眸-起。

「童、羽、裳!」

啊,糟糕,休火山又要讓她給惹爆了。

自知不妙,童羽裳連忙端正身子,玉手乖乖放在雙膝上,眼眸低斂,成正坐姿態。

「對不起。」她很規矩地道歉,祈禱對方能听出自己的真心誠意。

「……」

「你真的生氣啦?」羽睫偷偷翹起,眸光往上窺視他。

他站定不動,姿態僵硬如一尊雕像。

「別生氣了,我開玩笑的嘛。」她討饒。

「……」

「歐陽?」

沉默,像一尺長長的白綾,圈住童羽裳頸子。

她頓時慌了,揚起臉。「喂,你說話啦。」

他凝定她,許久,慢條斯理地開口︰「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改名叫『太閑』嗎?」

「為什麼?」

「我就是『太閑』,才會跟你這種女人耗。早知道」頓住。

「早知道怎樣?」她猜測著他話里未盡的余韻。「早知道那時候就別理我,現在也不會這麼麻煩,對嗎?」

他沒答腔,給了她一記「你知道就好」的眼神。

「哎,怎麼這樣嘛!」她拉他衣袖。「你不覺得那是緣分嗎?就因為那時候上天安排讓我們相遇,今天我們才會成為一對好姊弟啊!你說對不?」

「跟你說過幾百遍了,我不是你弟。」他冷淡地駁回她親昵的示好。

她自顧自地微笑著,毫不介意他急著撇清與她的關系,正想說什麼時,手機輕輕地唱出一段美妙的音樂。

「糟糕,來催魂了!」童羽裳忙接起電話,果不其然,耳畔傳來好姊妹莊曉夢略顯不滿的聲波。

「童童,你們倆還不上來,是在蘑菇什麼啊?我們這邊都已經生好火了,快把飲料拿上來啦,渴死了!」

「好啦好啦,別急嘛,馬上就上去了。」掛了手機後,童羽裳揚起眸,眼波才瞟過去,歐陽太閑便會意地點頭。

「知道了,我不會把你又失戀的消息泄漏出去的。」

果真是知她者歐陽也。

童羽裳唇一彎,跳下沙發。「那你幫我把冰箱里的雞尾酒跟沙拉拿出來吧,我們該到樓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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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夜,團圓夜。

對童羽裳來說,今夜在樓頂上一同烤肉的好友等于就是她的家人。

就算泰山崩于前,也是一派不疾不徐的沉靜,最近談戀愛談得神經兮兮的莊曉夢,讓曉夢又哭又笑的大男人墨未濃,以及對她而言,最最重要的、比真正的親人還親的干弟弟,歐陽太閑。

沉靜和莊曉夢是她在大學畢業那年,搬進淡水這棟公寓時認識的好姊妹兼好鄰居,墨未濃是托姊妹之福,才勉強打進她親友圈;至于歐陽嘛,從好久以前,就是她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中秋夜,烤肉夜。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中秋節對台灣人的意義不再是賞月吃月餅,而是家家戶戶圍著炭烤爐,在琳瑯滿目的肉片及蔬菜上刷上烤肉醬,讓那令人食指大動的好味道隨風飄送,萬家香。

這晚,一群人偷偷溜上這棟號稱台北風景最贊的單身公寓樓頂,遠望月色掩映下的觀音山,近看流光璀璨的淡水河,享受宜人景色之余,更不忘大快朵頤。

大快朵頤也就罷了,有人自己的東西還吃不夠,偏要去搶人家手上香噴噴、熱騰騰的食物

「童童!你幾歲啦?」莊曉夢痛罵搶食的童羽裳。「都快三十歲的女人了,還搶人家的東西吃!你簡直比靜那些安親班的小鬼還幼稚!」

「哎,只不過是一根玉米嘛,我們這麼多年的交情還比不上那麼一點小東西嗎?」

「沒錯!」

「咦?好冷淡!靜,你來評評理,曉夢居然說我們的友情比不上玉米。」

照例,兩個女人吵架時,總要八風吹不動的沉靜來說句公道話。

照例,沉靜只是在一旁抿著嘴笑,聰明地不介入紛爭。

「喂,歐陽。」見沈靜保持中立,莊曉夢無法,只得轉向正慢條斯理替鐵架上的肉片刷烤肉醬的男人,試圖把他拖下水。「你不覺得你這個姊姊很幼稚嗎?」

歐陽不語,自顧自烤他的肉。

反倒是墨未濃忍不住插嘴。「說實在我一直很好奇,怎麼你會認童童當干姊姊的?」

「不是我認她,是她認我。」歐陽答得簡單。

墨未濃一愣,幾秒後,領會過歐陽話中涵義,不禁迸出朗笑。

「你這意思是說她自己纏上你的嗎?我想也是,不然你們倆個性真的差挺多的,很難想象你受得了她。」

「嘿!你說這話什麼意思?」童羽裳不高興了,俏唇嘟起。「曉夢,你的男人說話很欠揍喔!」朝好姊妹橫去一眼,意思要她好好管教自己的男人。

莊曉夢假裝沒看到,暗自竊笑。

「抱歉,我只是實話實說。」墨未濃嘴上是道歉,听起來卻毫無誠意。「我是真的覺得很詭異。」

童羽裳還來不及出聲抗議,歐陽已閑閑地揚聲,為她辯解。「其實她以前不是這麼瘋癲的。」

「你的意思是?」墨未濃很有興致地追問。

「她以前挺正經的。」

「正經?童羽裳?」墨未濃表示懷疑。

「是真的,未濃。」莊曉夢總算良心發現,笑吟吟地替好姊妹掛保證。「我跟靜剛認識童童的時候,也被她端莊的外表給騙了呢,還以為她是個淑女。」

「人家本來就是淑女啊!」童羽裳在一旁插嘴。

沒人理她。

歐陽繼續說︰「以前童童讀教會女中,學校管得嚴,所以她那時候挺規矩的,性情也很文靜。」

「文靜?」墨未濃更驚愕了。

這兩個字跟他印象中的童羽裳實在太八竿子打不著邊。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還教我唱聖歌。」

聖歌墨未濃啞口無言。

見他一副彷佛遭到雷劈,震驚不已的模樣,童羽裳不怒反笑。「曉夢,沒想到你的男人也有表情這麼呆的時候耶。」

「嘿嘿,不能怪他啦,我第一次听到的時候還不是嚇了一跳?」莊曉夢為自己的男友辯解。「對吧?靜。」

沉靜微笑點頭,非常之同意

「那她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副德行?」不愧是大男人墨未濃,超沒神經,居然不怕惹惱如狼似虎的女人,繼續追問。

不給他點教訓不行了。

童羽裳雙手環胸,擺出女王的架勢。「你愈說愈過分了喔,姓墨的,什麼叫『這副德行』?」

「我說錯了嗎?」還不知死活。

「你——」

「好了好了。」搶在好友發飆前,莊曉夢趕忙跳出來。「未濃也沒說錯啊,比起高中時代,你的性格確實是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這女人是來滅火,還是火上加油的?童羽裳沒好氣地瞪她。

「是因為一再失戀的緣故嗎?」某大男人神經持續失蹤中。

童羽裳宣告耐性用罄,明眸噴出火來。「誰告訴你的?」除了她還會有誰?「莊曉夢!」朝罪魁禍首怒吼。

「嘿,別怪我!」莊曉夢忙舉手投降。「你老是失戀,這件事全世界都知道啊。」

「那不能叫失戀啦,頂多是男女關系的一點小挫敗。」童羽裳咬牙切齒地辯解,眼見墨未濃劍眉挑起,一副好笑的表情,胸口怒火一飆,差點沒沸騰太平洋。她一左一右,將兩個好姊妹拖到一旁,私下解決。

「靜,你看曉夢啦,她怎麼能這麼沒有同情心啊?」居然拿她失戀的事四處宣揚。

「冤枉啊,童童,我當然很同情啊!人家只是實話實說嘛。」這莊曉夢大概是被墨未濃給影響了,說話一般地欠扁。「說正經的,最近怎麼都沒听你提起那個G先生?」

G先生是童羽裳三個月前在高爾夫球場認識的某名律師,是個狂熱的高爾夫球迷,莊曉夢于是拿Golf這個英文字的開首字母為他取了這個代號。

「該不會又跟人家分了吧?」

一箭中的!

童羽裳已經麻木到不覺得痛,只感到懊惱。「是又怎樣?」

「你啊!」莊曉夢搖頭,狡黠的眼神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關懷。「你還好吧?」

「放心,死不了。」童羽裳橫好友一眼。

這回,莊曉夢不跟她斗嘴了,輕輕握住她的手。

沉靜也把手臂探過來,摟了摟童羽裳的肩膀。

「哎,我真的沒事啦。」感受到姊妹們誠心的安慰,童羽裳胸口一融,語氣也軟了。「我才認識他三個月,你們以為我能對他放多少感情啊?」

「那倒也是。」莊曉夢若有所思地沉吟。「不過童童,自從我認識你以後,好象從沒見過你跟哪個人交往超過半年,差不多都是幾個月就分了,你有沒有想過這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你的戀愛總是這麼短命?」

「不知道,無解。」童羽裳聳聳肩,這問題她問過自己也不下幾百遍了。

「是不是因為沒遇上正確的那個人,所以沒辦法深入交往?」沉靜柔聲問。

「我同意。」莊曉夢頷首,明眸閃過一絲狡黠。「不過我一直在想,那個正確的人會不會其實近在咫尺呢?」

童羽裳不吭聲。她很明白好友言外之意為何,只是故意裝傻。

莊曉夢卻不肯放過她。「童童,你倒是發表一下意見啊!」

「發表什麼意見?」

「關于你的Mr.Right啊!會不會就是」

「別胡說!」搶在好友道出那個禁忌的人名前,童羽裳端凝神色,一改平日的嘻笑。「我說過了,我跟他不可能。」

「可是我跟靜也研究過了,你們倆明明就很配。」莊曉夢挑釁地回話,不輕易退縮。

「我們不可能。」

「誰說不可能?」

「他已經有女朋友了。」

「你說你上回看到的那個洋女圭女圭?」莊曉夢微笑挑眉。「我問過他了,他說他們只是朋友而已。」

真的只是朋友嗎?童羽裳不信,腦海浮起一張粉妝玉琢的絕色容顏,胸窩里一顆顆酸泡泡載浮載沉。

「他年紀比我小。」

「嘿!以前你勸我談戀愛的時候,不是說身高不是距離,年齡不是問題嗎?還說上下十年之間,都可以算是我們這些熟女的守備範圍你自己說過的話,不會忘了吧?」

童羽裳一窒。

沒錯,她是曾經那麼說過,年齡也的確不是她主要的考量,只是……

「總之我們不可能!」她橫眉豎目,比出一個拒絕再討論的手勢。「你們倆也別替我窮緊張了,我看我的白馬王子八成還在哪里練習騎馬吧,說不定正摔在泥淖里,爬不起來。」

「你說什麼?」沉靜和莊曉夢愕然交換一眼,接著都是把持不住,笑聲從唇間抖落。

「拜托你了!童童,跟你說正經的,你還有心情搞笑?」

「誰搞笑了?我認真的。」她神色不變。「我還常想,那家伙說不定正哭喊救命,等著我去救他呢。」

「哈哈,說得好、說得好啊!哈哈∼∼」莊曉夢柔肚子,盡失淑女形象,連沉靜也笑得芳頰緋紅,上氣難接下氣。

兩個男人見狀大為驚奇,圍過來。

「怎麼搞的?她們兩個干麼笑成那樣?」歐陽俯向童羽裳問。

童羽裳轉頭,卻差點與他鼻尖相吻,她連忙後退一步,芙頰不由自主地一暖。

「我哪曉得她們發什麼神經啊?」她撇撇嘴,一副君子不跟瘋子計較的模樣,躲到一邊去,拿起涼掉的玉米,慢慢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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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Mr.Right啊?曉夢跟靜真是胡說八道,明知道他們兩個不可能啊!

沒錯,她從來都主張戀愛至上,愛就不要怕受傷,但其實,她並不是真那麼喜歡在情場上盲目地沖鋒陷陣,受傷的時候也會覺得痛。

失戀太多回,她已學會保護自己,很清楚什麼樣的人絕對不能愛。

他,便是這世界上她最不可能談戀愛的男人,因為他對她而言,太重要。

若是因他而傷,那傷,怕是會痛得令自己無法承受。

所以,她絕不能把他當成Mr.Right……

「童姊,童姊!」滿懷興奮的聲嗓驚醒童羽裳陷溺的思緒。

她定定神,目光迎向一個剛走進備餐間的年輕學妹,後者眉眼彎彎,笑得像一朵花。

「今天晚上到布拉格,要參加聯誼嗎?」

「聯誼?」

「是商務艙的客人邀請的。」學妹眨眨眼,笑得燦爛。「他們是去分公司開會的,是科技新貴喔。」

科技新貴。童羽裳揶揄地在心頭咀嚼這個好听的名詞以前曾有個同期跟她說過,所謂科技新貴,就是整天抱著計算機,把屏幕上的2D美女當夢中情人的宅男替換詞。

「你們去就好,我想早點休息。」

「不要這樣嘛,童姊,如果你不去,人數就對不上了,去啦去啦!」學妹巴著她撒嬌。

「別這樣,現在正在工作中。」童羽裳試圖板起前輩臉孔,卻不成功,學妹依舊纏著她不放。

都怪她平常做人太隨和,又愛說笑,結果學妹們都不把她放在眼里,遇到別的學姊緊張兮兮,遇到她卻總是撒嬌耍賴。

「對啊,去啦,童姊。」另一個學妹不曉得什麼時候也跟進來,加入游說行列。「你不是已經跟男朋友分手了嗎?」

童羽裳一窒,大概料到這位學妹會說什麼了。

「童姊都快三十歲了,也該是結婚的時候了,多認識一些男人總是好的,對吧?」

果然!童羽裳翻白眼。

年近三十,不論是老的、小的、朋友、外人,見到她總要好奇地問上一句︰什麼時候結婚?不打算結婚嗎?

是啊!她知道自己該拉警報了,不年輕了,可也不代表她得四處參加相親聯誼,好把自己推銷出去吧?

「你們啊,真把我當成嫁不出去的老處女?」她開玩笑,雖然心里頗不是滋味。「這趟飛行我又收到幾張名片,你們知道嗎?」

幾乎每趟飛行,她都會收到不同男人送上的名片,以及各式各樣的邀請,偶爾興之所至,她也會答應跟對方約會。

只不過約會的結果通常讓她很後悔。男人在飛機上把空姐,幾乎千篇一律是為了滿足個人的征服欲,跟情愛無關。

而她,對成為男人的戰利品沒興趣。

「好啦好啦,我們知道童姊還是很有行情,你就當陪我們去玩玩嘛,好不?」

「可我真的不想……」

「去啦,童姊,拜托∼∼」

唉,她投降。

實在拗不過學妹們賴皮式的邀請,童羽裳無奈嘆息,正想松口時,緊急電話呼叫聲忽地響起。

她接起電話,還來不及報上名字,就听見對方激動的呼喊。「不好了!這邊有人昏倒了,快過來!」

她蹙眉,認出對方是剛結束實習沒多久的學妹。「冷靜一點,Frances,說清楚怎麼回事?」

「是,童姊,我剛剛……在廁所發現一個男的,他倒在地上,好象……好象已經停止呼吸了。」

呼吸停了?童羽裳神智一凜。「我馬上過去,你先讓客人在地上躺好。」掛電話後,她立刻轉向在一旁呆立的兩個學妹。「Sally,你通知駕駛艙,然後廣播問乘客中有沒有醫生或護士。Cindy,準備AED(自動外用心髒電擊器)跟氧氣筒,跟我來——還發呆做什麼?動作快啊!」

「喔,好!」

兩人听聞她下令,這才從呆滯的狀態中驚醒,一個趕去廣播,一個跟著她把儀器搬到急救現場。

到了現場,童羽裳立刻蹲,檢查躺在地上的男人。一見男人臉孔,她頓時大驚。

這男人不就是歐陽的父親,歐陽耀祖嗎?

她愕然,瞪著男人剛銳的五官,愈看愈像記憶中那張嚴厲的臉孔——雖然她只在十年前見過一次,卻是印象深刻。

她定定神,連忙將手指搭上他的頸動脈,探了探,確定脈搏已停止。「應該是心髒麻痹。」她轉頭問Cindy。「機上有醫生或護士嗎?」

「Sally剛剛問過了,好象沒有。」

「那我們只好靠自己了。打開AED。」

「可是,童姊……」知道將由她們幾個空姐負起拯救乘客的責任,Cindy臉色刷白,鬢邊冷汗涔涔。

「快啊!你們以前沒接受過急救訓練嗎?」

「有是有,可是……」從來沒實戰經驗啊!Cindy苦著臉,更別說一旁剛結束實習的小學妹了,簡直凍成一具冰人。

「沒時間了,動作快。」

童羽裳也發慌,當空姐那麼多年來,這還是她初次在沒有醫護人員的協助下對乘客施展急救,她也怕自己處理不來。

但事已至此,她不得不擔起責任,何況這人是歐陽的父親,她無論如何要救回他。

她暗暗調勻急促的呼吸,取出AED,松開歐陽耀祖的上衣,貼上電擊貼片。AED的程序開始運作,判斷他處于心室縴維顫動的情況。

「大家退開,準備電擊了。」

確定所有人都保持安全距離後,童羽裳按下電擊鍵。歐陽耀祖上半身隨之震動一下。

「有脈搏了嗎?」Cindy嗓音緊繃。

童羽裳檢查片刻,胸口一緊,搖頭。「還沒。我來做CPR,氧氣筒。」

「是。」

Cindy急忙蹲下,將氧氣面罩替歐陽耀祖戴上,童羽裳則將雙手疊放在他胸部,深吸一口氣,開始做心髒按摩。

連做十五下,暫停,再做十五下,暫停……

上主垂憐,快讓他恢復心跳吧,拜托,拜托!童羽裳一面做心髒按摩,一面暗自祈禱。

時間,在絕對的靜寂中流逝,歐陽耀祖卻還是毫無動靜,正當她鼻尖一酸,以為自己終究救不回他時,AED忽然以語音指示患者出現反應。

他,救回來了。

「沒事了!太好了,童姊,你太強了!」Cindy跳起身歡呼,另一個學妹也喜極而泣。

幾個好奇圍觀的乘客報以熱烈的掌聲。

對眾人的贊賞,童羽裳毫無所覺,她只是看著總算回復心跳的歐陽耀祖,恍惚地微笑。

太好了,歐陽,你爸爸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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