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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餅遇上黑咖啡 第六局

保時捷車廂里,空氣微微窒悶。

麥哲輪目光直視前方,靜靜開著車,線條嚴苛的臉孔看不出什麼特別的表情。

鄰座的女人明眸流轉,瞥了他一眼,「你什麼時候開始戴眼鏡了?為什麼不戴隱形眼鏡?」

他沒有回答。

「Aaron!」她嬌聲膩喊,大大的眼楮嫵媚地眨了眨,「人家在跟你說話耶。」

「我覺得戴眼鏡很好,很方便。」

「打棒球時也戴?」她問,若有深意地。

他嚴厲地瞥她一眼,抿唇不語。

她卻若無其事,嬌笑地開口,「听說你已經不打棒球了──是因為我嗎?」

他冷冷一撇唇角。

「是為了我吧?」女人眸中閃過一絲得意,傾過身,蔥白的手指刮上他臉頰,「看到沒?」

「看什麼?」他一動不動。

「看我的手。」她放低音量,性感地在他耳畔挑逗,「沒有戒指。」

「……」

「我離婚了。」

「我听說了。」他語氣平淡,「不然你也不會從溫哥華回來。」

「原來你一直在打听我。」她甜甜一笑,低下唇,拂過他敏感的頸畔。

他推開她,「坐好!」

嚴厲的嗓音讓她嚇了一跳,卻不害怕,紅唇淺淺勾起,「你還在生氣嗎?」

「氣什麼?」

「氣我當年離開你。」

「那是你的選擇,不關我的事。」他冷淡地回應。

可她卻清楚地察覺到他肩膀一陣僵硬。

他果然還是在乎自己的。當年她琵琶別抱,果然深深刺傷了他,而這傷口,很可能還未平復,否則他也不會特別注意她離婚歸台的消息了,不是嗎?

只要他還在乎她,她就有辦法讓他重新迷戀上自己。等著瞧吧!

明眸熠熠生光,玉手一落,擱上他大腿,柔柔地、滿帶歉意地撫觸,「對不起,Aaron,我向你道歉。」

他腿部肌肉一繃,數秒後,冷峭的眼光朝她投去一瞥,「可以拿開你的手嗎?吳香麗小姐。」刻意喚她全名。

「干嘛連名帶姓地叫啊?」吳香麗不依地嘟起俏唇,「你從前都叫我香香的。」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人家想听你這麼叫我嘛。」她偏過頭,柔順的長發撩撥他耳際,「你知道嗎?這幾年我經常夢見你,在夢里,你總是溫柔地叫我,香香,香香,香香……」放輕嗓音,她迷蒙沙啞地喚著。

一聲一聲,仿佛來自過去的魔音,執意召他回到那曾經執著,曾經單純,曾經拿整個人、整顆心深深愛上一個女人的年輕時代。

那傻氣的、難堪的、教人不悅的青春時代啊。

他不想回顧!

煞車一踩,迅如捷豹的跑車硬生生停下放縱的奔馳,吳香麗後背狠狠撞上椅背,尖喊一聲。

「下車。」他淡然望她,曾經滿蘊愛戀的眼眸,如今只留下清沉森冷,冷得教她脊髓一顫。

「Aaron?」

「下車!」

她咬唇,雖害怕他這樣的眼神,卻不願認輸。眸光一轉,在觸及車窗外的一家日本料理店時,臉龐瞬間一亮。「是那家店!記得嗎?我們以前常來這里吃的。」她拉住他的手,「我們第一次約會,你就是帶我來這家店,因為知道我喜歡吃豆腐鍋,所以你特意帶我來品嘗他們的招牌料理。」說著,墨睫緩緩一斂,既柔媚又羞澀,「我想,我大概就是在這里愛上了你吧。」

他面無表情。

「陪我進去好嗎?我好想再跟你在這家餐廳吃頓飯。」她低聲央求,「就當是老朋友對你的最後請求,好嗎?」

他不置可否,表情依舊淡漠。

「Aaron。」

來自過去的呼喚震蕩他心弦,麥哲輪牙一咬,視線越過令他憎惡的女人,望向曾經讓年輕的他流連忘返的餐廳。

在這里,他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女人,為了她,他甚至連帶恨上了曾經最鐘情的棒球。

這里,殘留著他不想記起的回憶,那不堪回首的過往。

「最後一次,好嗎?」嬌柔的嗓音再度輕輕揚起。

也許,真正擺月兌過去的最好方法,便是勇敢面對它……

「Aaron,求你。」

「走吧。」他頷首,終于答應了。

在餐廳旁的專用停車場停好車後,他邁開修長的雙腿走向餐廳,吳香麗在後頭緊跟著。

「喂!別走那麼快,等等我啊!」高跟鞋在地上敲出焦急聲響。

他不理會,依然快步前進。

她哀怨地瞪了他挺拔的背影一眼,猛一跺腳,才匆匆奔上前,不顧一切地挽住他臂膀,強迫他配合自己的步伐。

兩人走進餐廳,一身和服打扮的女服務生趕忙前來招呼,在等候帶位時,麥哲輪冷著一雙眼打量四周。

經過這許多年,這家餐廳的擺設竟還是跟當年相仿,唯有玄關處多擺了幾尊精致可愛的日本女圭女圭,臨窗的窗台邊也放上一整排。

窗邊的餐桌,一個女人拿起其中一尊,好奇地把玩著。

真蠢!女人就愛這些玩意兒。不屑的想法才剛掠過腦海,下一秒,他面色陡變,收攏眉,瞪著將女圭女圭放回窗台、揚起臉龐盈盈淺笑的女人。

是溫紅!她在這里做什麼?他僵著身子,看她唇畔漾開笑痕,玉手托著小巧的容顏,以一種十足愛嬌的神態凝睇坐她對面的男人。

她看那男人的眼神好溫柔,滿是依戀。

他握緊拳,胸口撞擊出雷鳴般的鼓聲,瞪著她拿起筷子,一口口喂那男人吃東西。

怎麼?那男人是手斷了,還是天生軟骨頭?連吃個東西都要女人來喂?

更可惡的是,她似乎還伺候得很高興!該死!

「……怎麼啦?Aaron,你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

疑惑的嗓音拉回麥哲輪憤慨的心思,卻沒緩和他陰沉的臉色。

「沒什麼。」他淡應一聲,目光仍膠著在溫紅身上。

吳香麗察覺不對勁,跟著找尋他視線焦點所在。

「那女人你認識嗎?」

「認識。」

「不會是你的新歡吧?」是長得挺清秀的,不過也不怎麼樣嘛。會是這幾年浪蕩情場的他看中的對象嗎?

「不是。」麥哲輪磨著牙,「她是我們球團新任的經理。」

「啊!她就是那個經理!」吳香麗吃了一驚,眸光再度調回溫紅身上,好奇不已,「原來就是她啊。我在電視上看過她幾次,個子好像挺矮的。」夾在一群高頭大馬的球員間,顯得有些可笑。「說實在的,Aaron,你到底為什麼要聘她當經理?該不會真跟她有什麼──」未完的嗓音猛然打住,她張口結舌地瞪著身畔的男人。

她從沒看過他這樣的表情,鐵青著臉,下頷緊凜,深幽的眸迸射出令人難以逼視的火焰。

是憤怒嗎?不像。那樣激烈的火苗遠比憤怒更狂野,更霸道,更深沉,更讓人喘不過氣。

那幾乎……像是一種獨佔……

她身子一顫。是的,這樣的眼神正是獨佔,他瞪著那兩人的神態,就好像最珍貴的寶貝遭人侵犯。

想通這一點後,吳香麗突地恐慌起來。

他怎能用這樣的眼神看那個女孩?他甚至從不曾這樣看過自己……

「Aaron,走吧,服務生準備好包廂了。」她緊緊挽住他臂膀,慌亂地想拉回他的注意力。

可他卻甩開了她,徑自邁開步履朝溫紅走去。

☆☆☆

落定桌邊的身影驀地侵入溫紅視界,她莫名其妙地揚起容顏,認清來人是誰後,眼眸立即一亮。

「哲輪!」

听聞她驚喜的呼喚,溫泉皺起了眉,麥哲輪則繃緊下頷。

「怎麼那麼巧遇見你?」她笑容燦爛,「你也喜歡這家餐廳的日本料理嗎?」

「-呢?」麥哲輪不答反問,「我不知道你喜歡日本料理。」

「嗯,從小就喜歡。我們鄰居家有個日本老女乃女乃,她做的日本料理好好吃,我就是那時候愛上的。」她興高采烈地,笑彎了眉眼。

真這麼開心嗎?

麥哲輪瞪視她清甜的笑顏,眸底倏地掠過一抹難以形容的恨意。

這陣子他為了她心神不寧,整個步調都亂了,為了看她一眼,甚至像白痴似的來回開上三個小時的車子,誤了開會時間也在所不惜。

結果,她居然跟別的男人約會,還一副快樂幸福的模樣!

「你好像很高興。」一字字自齒間迸落。

「我是很高興啊。」她甜笑,渾然未覺他的惱怒。

「你──」他咬牙切齒,還來不及說什麼,一道柔膩的嗓音急急插入──

「這位就是溫紅溫經理吧。」吳香麗趕上來,重新挽住麥哲輪臂膀,芙蓉般的清艷臉頰親昵地貼住他頸窩。

溫紅唇畔笑痕一斂,好一會兒,才找回說話的聲音。「請問你是?」

「吳香麗。」她主動伸出玉手,「你應該听過吧?我爸爸是雙城集團的總裁。」

雙城集團?那她是吳清發的女兒了?原來他跟吳清發的女兒認識?

溫紅訝然,瞥了麥哲輪一眼,後者面無表情。

「既然-也是Aaron的朋友,」吳香麗繼續道,語氣刻意甜膩,「我不介意你跟他一樣叫我香香。」

「香香?」溫紅跟她握了握手,神情木然地咀嚼這個昵稱,「香香公主嗎?」

「是啊。」吳香麗嫣然一笑,「你怎麼知道以前Aaron都是這麼叫我的?他老說我就是他的香香公主,迷得他不可自拔。」明眸睇向麥哲輪,又嬌又媚地,「他這人啊,其實滿會說甜言蜜語的。」

「是嗎?」溫紅揚起頭,望向一語不發的麥哲輪。

她不確定自己在期待些什麼,也許,是在期待他的否認。

可他卻不否認,只是抿著唇,定定站著。

她喉間一梗,胸臆間漫開一股連自己也捉模不清的酸楚。

「你們……很久以前就認識了嗎?」她問吳香麗。

「我們是初戀情人啊。」

初戀?溫紅一震,迷蒙的眼迎向吳香麗笑意盎然的眸。

那麼,就是她了。她就是Bruce口中促使麥哲輪放棄棒球、甚至厭惡棒球的女人。

Bruce說,他兒子很愛很愛那個女人,甚至懷疑他從來不曾遺忘過她。

她怔怔望著面前身高相稱、五官也同樣出色的一對璧人。

所以,他們現在重逢了;所以,舊情要復燃了……

「所以,Bruce說的,就是她了。」

怔傻的呢喃低低自溫紅唇間流逸,她渾然不覺,可麥哲輪卻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他眯起眼,眸中卷起冰風暴。

「他說了什麼?」他硬聲逼問。

「他說,你很愛她,還為了她放棄棒球──」

「住口!不許再說了!」怒咆截去她酸澀的低語,他狠狠瞪她,凶惡的模樣像是恨不得當場掐死她。「原來你一直在騙我。」

她身子一晃。「我?騙你?」

「我父親告訴你這麼多事,你卻說不知道他的真實身分,怎麼可能?」他俯近她,白牙亮著森森冷芒,「你老實說!這一切是不是你們早就計畫好的?」

「不,不是的!」她急切地搖頭,「我是真的不曉得Bruce就是星宇集團的老總裁,我一直以為……以為他是──」

「果農?」他挑眉,嘲諷地提供她答案。

溫紅不語,為他冰冽不屑的臉色而震撼。

她老是惹惱他啊。不論她說什麼、做什麼,似乎總是令他生氣。

他真那麼討厭她嗎?「你不相信我嗎?」

「我憑什麼相信?」他冷哼。

他不相信,他真的不相信,他以為她和Bruce設下圈套騙他。

他不相信她,他討厭她……

「小紅豆!」

是溫泉在叫她,他扯住她衣袖。

她楞楞回首,「什麼事?」

「你、你怎麼了?」他驚愕地瞪她。

「我怎麼了?」

「-……哭了!」

她哭了?小手直覺撫向頰畔,沾取不知何時滑落的淚珠。

奇怪,為什麼會哭呢?有什麼好哭的呢?她不明所以地想,眼淚卻一顆接一顆,不停自眼眶奔逸,而心口,一陣一陣地揪疼。

「小紅豆,你……你──」溫泉攫住她輕顫的雙肩,嗓音跟著緊張起來,「你別、別哭了啊,你知道我和爸最怕你掉眼淚了,為什麼……有什麼事說出來啊!你說出來啊!」他焦慮地吼。

「對、對不起,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她迷蒙地望著為她著急、為她擔憂的兄長,苦澀的委屈在胸口泛濫成災。「我太……我簡直莫名其妙……」她揚起唇,傻傻地笑,然後轉過頭,望向麥哲輪。

他同樣驚駭無比地瞪著她。

那樣的表情更加傷了她,心頭如遭雷殛,悶悶一痛。他也奇怪她為什麼哭嗎?也對,她的淚水的確來得莫名,連她自己也措手不及。

好丟臉!嚶嚀一聲,她掩住臉,倉皇往餐廳門口奔去,逃開這令她難堪的一切。

兩個男人驚愕地瞪著她縴細的背影,接著,溫泉轉向麥哲輪,握拳便狠狠朝他送去一擊。

麥哲輪一個不穩,搖搖晃晃撞上另一張餐桌,伴隨著吳香麗驚慌的尖叫,立即吸引了餐廳里其他客人的注意。

可溫泉不管,他上前一步,抓住麥哲輪衣領,「你這家伙!我真想殺了你!」

「殺人可是要坐牢的。」麥哲輪冷冷回應,伸指一抹唇畔的紅腫,目光深沉,「你是誰?」

「溫泉。」

「北投還是陽明山?」他譏誚反問。

溫泉氣得臉色鐵青,握起拳,眼看又要往他身上招呼一記──

麥哲輪眼明手快地接住,神志也立刻恢復清明,「你是溫紅的……哥哥?」

「沒錯!我是她哥哥!」溫泉甩開他的手,狠狠瞪他。

他倒怞一口氣,霎時領悟自己犯了什麼錯,深眸掠過一絲狼狽。

「我問你,你當我妹妹是什麼人?你把她當成你身邊那些鶯鶯燕燕嗎?你以為她玩得起這種愛情游戲嗎?」

「我──」

「你居然弄哭她了!從小到大,她一直是我們家的寶貝,連重話也舍不得對她說上一句,而你居然有膽弄哭她──」溫泉愈說愈氣,緊繃的嗓音既是對妹妹的不舍,更是對眼前男人的狂怒。他咬牙,凜冽的眼神射向臉色蒼白的麥哲輪,「我警告你,以後離我妹妹遠一點!否則我一定打得你滿地找牙!」拋下最後的警告,他轉身就走。

麥哲輪連忙拉住他,「等等!」

「你還想做什麼?」溫泉咆哮,火樣雙眸迸射出殺意。

麥哲輪苦笑,「讓我去。」

「去哪里?」

「去追你妹妹。」

溫泉臉色一凝。

好半晌,兩個男人只是定立原地,場面僵持,溫泉滿臉嫌惡,麥哲輪則神態堅決。

沒人注意到不遠處,一台相機正悄悄對準兩人,鎂光燈如一道閃電,快速劈過。

☆☆☆

她是個傻瓜,一個莫名其妙、淚灑公眾場合的白痴女人──她甚至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哭什麼。

只是,當她掉淚的時候,心口好疼好疼,像有人拿刀重重劃了一道,而她只能無助地看著傷口汩汩流出鮮紅的血。

從小到大,溫紅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得知自己不能打棒球時,她也曾失望得心痛;父親過世時,她更難過得幾乎無法呼吸,可都不像剛才那樣的感覺。

那是極度的迷惘,極度的茫然,就好像忽然找不到前進的方向,只能呆呆望著眼前一片茫茫大霧哭泣。

對了,就是這樣的感覺。

溫紅恍然大悟,迷蒙著眼望住面前車水馬龍的大馬路。

城市的霓虹,在黑夜里迷人地閃耀著,每一道七彩光芒,都魅惑得像要把人引入最曖昧不明的境地。

那是哪里?她不曉得,只隱隱約約明白,稍稍任性走錯一步,或許就會萬劫不復。

或許他對她而言,就像一盞致命的霓虹。

「因為迷路,所以我才哭了嗎?還是因為我已經走錯了路?」她仰頭望天,傻傻自問。

蒼天,暗沉深邃;蒼天,無月無星;蒼天,像他線條剛硬的臉……

「哲輪!」

她嚇了一跳,身子猛然往後一退,避開突然出現在面前的男人。

「你、你怎麼會在這兒?」她顫聲問,察覺自己的嗓音仍有些哽咽,急忙展袖拭去頰畔殘留的淚痕。

他不說話,握住她冰涼的小手,望著她的眸似關切,又似心疼。

她的心跳狂亂起來。

「你、你擔心我嗎?我沒……怎樣,剛剛只是……意外。瞧,」她勉力揚唇,試圖說服他,「我現在已經沒事了。」

他仍然不語,抬起拇指輕輕劃過她濕潤的頰,「是因為我嗎?」

「什麼?」

「是我惹你哭的嗎?」他重復,深幽的眸懊惱地睇她。

她一顆心幾乎跳出胸口。「不,不!不是的!我只是……只是──不是這樣的!」實在不知該如何解釋,她只能傻傻地強調。

他低下臉龐,更深、更專注地瞧她。「你喜歡我嗎?小紅豆。」

「啊。」她倒怞一口氣,腦中一陣暈眩。

他已經發現了嗎?可她都還沒表白啊!

「沒、沒關系,我知道你只是……只是開玩笑。」溫紅細細喘氣,「那個……那個吻就像外國人打招呼那樣,只是表示禮貌而已,我、我明白的。」她急切地,連自己都不明白在說什麼。

她只知道,他跟初戀情人重逢了,她不想讓他還得為了拒絕自己而為難。

而且,他討厭她啊。她心傷地想。

「誰說那只是表示禮貌的吻?」他似乎對她的說法很不滿,蹙起眉,「沒有人打招呼是那樣吻的。」

「不、不會嗎?」她勉強揚起的笑容,既無助又慌亂,「可你就是那個意思不是嗎?否則為什麼──」為什麼要吻她?為什麼要招惹得她毫無招架之力?為什麼要讓她誤會他對她有什麼異樣的情愫?

淚水,不知不覺又滑落了。

他瞪著她,許久,逸出長聲嘆息,展臂將她攬入懷里,「怎麼又哭了?你真愛哭。」

「我不是……故意要哭的。」她怞噎著,「我也、也不想惹你心煩。」

「小紅豆……」他柔聲喚她。

那樣的溫柔令她心悸,她急忙掙月兌他的懷抱,強迫自己後退一步,遠離他溫柔的誘惑。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她深吸一口氣,淒楚地望著他,「你放心,我不會再自作多情,我會……我保證不再繼續喜歡你了。」

他沉默不語,可她看得出他相當震驚。

她唇畔的微笑更苦,「我不會再喜歡你的。以後見到你,我會……會只把你當老板。」她舉起手,立誓般的低語,「你只是我的老板,我以後會盡量離你遠一點。」

「……」

「我不會再想你,不會傻傻看著你笑,我也……也不會夢見你。我做得到,」她閉上眸,不知在說服他或自己,「我一定可以做得到。」

望著她蒼白卻堅決的小臉,一股難以形容的驚慌攫住了他。

「你在說什麼?!」他怒斥,「不許你這麼說!」猿臂一展,強迫她跌入自己懷里。「誰說你可以不喜歡我的?誰說你可以躲開我的?我不準!」

「哲、哲輪?」她顫然望他。

「不許你收回對我的感情,不許你只把我當老板!」他臉色慘白,好似被她方才的保證給驚著了,慌亂失措地搖晃著她肩膀,「我說不許!听懂了嗎?我不準!」

「你為什麼……這麼生氣?」她透過迷蒙淚眼睇他,「我只是不想讓你困擾啊。」

「我不困擾!一點也不!」如雷的咆哮震動了她心弦,也驚動了街道上匆匆經過的行人。

路人好奇地打量這對當街爭論的男女,指指點點。

發現自己成為好事群眾的目光焦點,麥哲輪更惱怒,憤慨、挫敗、難堪、自嘲,雜亂的滋味漫開心頭。

「-走!」他難抑煩躁,陡然推開輕易讓自己失去冷靜的女人。

她又惹他生氣了。她真不明白,他究竟在氣什麼?

委屈的苦澀滋味梗在喉間,溫紅白著臉旋過身,踉蹌離開。

可不過幾秒,他又展臂抓住她臂膀。「回來!」

她生氣了,生平第一次感覺胸口像有把火在燒,熾熱異常。

溫紅扭頭瞪他,「一下要我走,一下又要我回來!你當我是什麼?我不是一條狗!你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欺負我?」講到傷心處,眼淚又如流水般傾瀉。她跺了跺腳,恨自己如此愛哭。

「我討厭你!」用盡力氣朝他擲落滿腔怨怒後,她轉身就走。

一雙有力的手臂自身後箝住她縴柔的腰。

「放開我!放開我!」她銳喊,拚命想掙月兌那雙手,可他力氣好大、好蠻橫,她怎麼也逃不了。她既害怕又難過,「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對不起。」沉啞的嗓音拂過她耳畔。

她身子一僵。她沒听錯吧?他跟她道歉?

「對不起,是我太過分了。」他繼續道,「你別生氣,別走好嗎?」懇求的低語蘊著濃濃自責,也隱隱藏著某種驚慌。

她鼻間一酸,「你欺負我,我不要理你,不要理你……」她哽咽著,撒嬌般的抗議令麥哲輪胸口悶疼。

他轉過她的身子,再次慎重道歉,「對不起。」

她聞言,哭得更凶了,掄起粉拳,一記一記捶向他的胸膛,「你欺負我,你好過分,好討厭,我不要理你,我討厭你,討厭你!」

雖然她口口聲聲說著討厭,可任誰都看得出那激動的粉顏寫的是絕望的愛意,那蒙-的淚眼訴說的是身陷情網的仿徨。

麥哲輪心一扯,更加擁緊她。「是我不好。別生氣了,小紅豆,別哭了。」他溫柔地誘哄她。

她卻憤然別過頭。

他澀澀苦笑,揚手捧回她容顏,「我不是故意對你吼的,我只是……有點害怕。」

害怕?她楞然,「怕什麼?」

他不語,嘴角緩緩牽起一抹自嘲。

「你說話啊!」她跺腳。

他深深望她,唇間吐出壓抑許久的言語,「我怕你。」

她驚愕地瞪大眼,「你怕……我?」

他點頭。

「為什麼?」她不敢相信,「我對你很凶嗎?我很壞嗎?還是因為我剛剛打了你?」她聲調一顫,眼眸掠過驚慌,「對、對不起,我是不是打得太用力了?你很痛嗎?不會受傷了吧?」她焦急起來,小手猶豫地撫過他胸膛,「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

望著她憂心忡忡的模樣,麥哲輪心弦一扯,又是無奈,又是心疼。

她把他當成什麼樣的男人了?那樣輕輕打幾下就會受傷嗎?還是她以為自己是女金剛,力冠群輪?

他嘆息,拉下那令他心跳加速的柔荑,「我沒受傷,你打人根本一點也不痛。」完全比不上她哥哥隨隨便便揮出的一拳。

「可是你的嘴……好像有些腫。」她猶豫地瞥向他端正的唇,「我剛剛有打你的臉嗎?」

「當然沒有。」他禁不住低低一笑,「這是你哥賞我的。」

「我哥?」她困惑地眨眨眼,兩秒後,明眸掠過了然之色,「我懂了,你是因為我哥才怕我的。是不是他對你說了什麼?你不要介意,他從小就是這樣,對我過度保護,可他不是壞人,真的!」急切地為兄長辯護。

她這番發自內心濃郁親情的言語,令麥哲輪有些不是滋味,他搖搖頭,推開心頭莫名的感慨。「我看得出他很疼。」他淡淡微笑,「我不是怕他。」

「那就……還是我-?」她以手掩唇,花容失色,「我到底做了什麼?」

他沒回答,湛幽的眸如最古老的深潭,靜靜囚住她,教她無法動彈。

「我帶你去看星星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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