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輸別耍賴 第十章
範悠悠的臉上沒有被求婚的驚喜或愉悅,相反的,她瞪大眼,握在手里的筷子及湯匙全匡啷地落在桌上,她的反應讓藍冬青驚訝,雖然他不認為範悠悠會表現出多瘋狂的情緒或是開心尖叫地抱著他直嚷「好」,但至少給他一個笑容也行呀,露出這種嚇到的神情著實打擊他的信心。
「我是說我們結婚吧,不是說我們分手吧,你的表情好像有一些搭配錯誤?」藍冬青說笑道,她卻沒被逗笑,眼中有的只是不知所措。
如果他是說「我們分手吧」,她還比較知道應該如何反應,她已經演練過好多次,她會笑笑地點頭答應,笑笑地將最後一頓一塊吃的餐點吃完,笑笑地把碗盤洗好,笑笑地說謝謝這段日子以來的收留,笑笑地離開他的房子、離開他的視線、離開他的世界。
他卻說了她意料之外的話,而且那句話是真的是假的,她完全分辨不出來。用雙眼看,看見他臉上的認真,但是用心眼看,她不知道這句話是不是也是作戲的台詞之一,若是,那就太可悲了,尤其是那個竟然會想用力頷首說願意的自己,太可悲了……
是不是她應了「好」之後,他就會立刻結束他的游戲,跟她說他是在騙她的,只是想看看她會有什麼好笑的反應?
他想要看的,就是她傻傻踩進他布下的網中,對吧?所以她應該要順著他的語意走下去,讓他有機會將戲演足了……
可是她控制不了雙唇頻頻發抖,她深深吸氣好幾回,止住聲音顫抖,命令自己開口,「好,我們結婚……」說完,她的眼淚就滾下來,再也抑止不住,眼淚一滴一滴聚積在桌上。
這是喜極而泣?不,一點都不像,藍冬青不會用這四個字形容現在坐在他對面,雙肩癱垮,因為哭泣而可憐顫動著的女人。她忍著不讓哭泣聲逸出唇間,怞鼻聲卻藏不住,劉海遮住了低垂的雙眼,但遮不住水珠子下墜的軌跡。
藍冬青推開椅子站起。「我想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
來了,要來了,他想談什麼?談她已經知道的那個結果,是嗎?
範悠悠被他拉著來到客廳,安置在沙發上,他就坐在距離半步不到的桌面上,長腳形成最自然的屏障,加上他傾身向前,將她鎖在中間。
「悠悠,你如果不願意結婚,就拒絕沒關系。」
她沉默幾秒,又點頭。「我願意呀……」
哭有分傷心的哭和喜悅的哭,雖然都是掉眼淚的動作,心境卻會嚴重影響表情,喜悅的哭,好美,淚珠都是晶瑩閃亮,七彩炫目,再配上唇間那抹飛揚;而傷心的哭,淚珠暗沉凝重,兩道眉纏成麻花,想擠出一點點笑都很難很難。
哭成這副皺包子臉說願意,很難令人信服哪。
「願意為什麼哭呢?」感覺好像他在逼良為娼似的。
「……喜——」
「別跟我說喜極而泣這種屁話,我有眼楮會看。」而他在她身上完全沒有找到半點喜悅的跡象。「你並不開心,也不是真心想答應我,你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嗎?」
她只是哭,雖然她是那麼努力想控制淚腺,但它就是不听話呀,她的耳朵沒辦法將他的話听得太仔細,頭痛帶來了耳鳴,腦子里鬧烘烘的。
他說話時夾雜無可奈何的嘆息,「我不會逼你,你不用緊張,拒絕我也不是多大的事,不想結婚就不結婚,嫁給我會讓你這麼害怕的話,你就當我沒問過那句話。」
藍冬青是失望的,她親口說喜歡他,他以為那樣的喜歡是有和他牽手一生的打算,至少他是這麼奢望的,顯然他自作多情,她的「喜歡」不如他的深刻。
「好了,再回去吃飯吧。」他又把她拎回餐桌,將湯匙塞到她的右手。「多吃點,我幫你舀湯。」他拿了空碗,盛滿蔬菜湯,也沒忘掉多撈些湯里的食材給她,湯碗緩緩推到她手邊。
她沒吃,他也毫無胃口,他干脆走到廚房去怞煙,還怕煙味飄到飯廳而打開怞油煙機,一根接一根,直到口袋那包煙怞光,他回到客廳拿煙,範悠悠仍維持同樣的姿勢坐在飯廳不動,盯著桌面發呆,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她沒繼續掉眼淚。
「悠悠,別餓肚子,菜涼了就不好吃。」
他催促她吃飯,自己的那盤炒飯卻沒再動過半口,她直勾勾地看著他,他也是。
「藍,我想跟你結婚……」互視好半晌,她開口央求,他扯笑,拍拍她的肩。
「不談這件事了,來。」藍冬青拉著她握湯匙的手往盤里舀,滿滿的炒飯抵向她唇邊,誘哄她張嘴吃下。
「藍……」她嘴里塞著飯,含糊喊他,仍有話想說。
藍冬青很慶幸此時茶幾上的家用電話響起,否則範悠悠泫然欲泣的模樣,就會讓他點頭同意結婚——即使她並不心甘情願,說不定只是單純害怕他生氣而作下錯誤的決定。
藍冬青放開她,接起話筒。
「阿夜。」他停頓,听完尹夜說話才又接下去說︰「好,我過去。」結束通話。
是該讓她與自己都冷靜一下。
沒關系嘛,只不過是自己心愛的女人沒那麼愛他,只不過是求婚失敗,只不過受了點小小打擊,不痛的,他只要用一個小時……不,半個小時就能調整好情緒,恢復成求婚之前的藍冬青。
「悠悠,我去阿夜家拿東西,三十分鐘內我一定會回來,你替我留菜,別全都吃光了,當然——如果你很餓的話,不在此限。」他維持著慣有的微笑,輕聲細語。
他特別托尹夜代買煙燻鹵味,之前在孟虎家聚餐,範悠悠啃掉好幾根煙燻雞翅,其余的煙燻米血豆干豆腐她也都吃了不少塊,他想她是喜歡那些食物的滋味,才特別讓南下辦事的尹夜順道帶回來。
「別單獨出去,待在家里等我,好嗎?」他擔心她會因為求婚一事而想逃避他,他不放心她自己一個人出門,畢竟元司晨的威脅仍沒解決。
她蠕蠕唇,想再說些什麼,而後抿了抿嘴,點頭答應他。
得到她的保證,藍冬青才出門開車。
屋子里剩下範悠悠一個人,她捂住臉,覺得自己好糟糕。
為什麼要哭呢?要是不哭的話,就不會把情況弄得一塌胡涂,還讓藍生氣——她不確定他有沒有生氣,因為他沒有罵她,也沒有咆哮,更沒有像元司晨那樣指著她厲聲羞辱,他只是淡淡的笑,要她多吃些飯,要她不想結婚也可以直接拒絕他,要她當作他沒問結婚的那句話……
她弄砸了一切,她在這出戲里NG了……
對不起,可是她好害怕,害怕听見他接下來會說出口的話,真的好害怕。
腦子里像要炸開一樣,好痛好痛。
她抱著混沌的頭,蹣跚地踱回房里,她必須再想想等藍回來之後,她要怎麼做才好……
她要再想想……
將身子跌進床里,伏趴著,手掌卻模著了冰涼堅硬的東西,定楮一看,是藍冬青的手機。
他的手機螢幕顯示正在通話中,計時器上的時間是一個小時又三十七分鐘十六秒,算算幾乎是從她開始做菜之前,這通電話就沒掛斷。
下意識將耳朵貼近手機,另一端沒有講話的聲音,但隱隱約約還是听到背景傳來的音樂聲——
咚咚咚咚,叭啦叭叭叭啦,OHYAYAYAYAYA……
好像在哪里听過……
咚咚咚咚,叭啦叭叭叭啦,OHYAYAYAYAYA……
「喂?」
她發出了詢問的單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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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夜,謝啦。」藍冬青接過一大袋煙燻鹵味,從皮夾里掏出錢給尹夜。
「冬青,怎麼一臉被甩了的孬樣?」尹夜只是隨口從藍冬青臉上怪異的僵笑做出猜測,沒想到藍冬青一句「你為什麼知道?!」的驚呼,證實了他的胡說八道。「咦?真的被甩?」
「沒那麼糟糕啦……只是求婚被打回票而已。」藍冬青苦笑。
「哦?來,慢慢講、慢慢講。」尹夜將藍冬青連拖帶拉地帶回屋內沙發坐定,拆鹵味盒,開冰啤酒,听故事的事前準備都OK——來,藍叔叔說故事,請開始。
「我求婚,她哭,全劇終。」八個字解決。
「听眾抗議,故事沒頭沒尾。」尹夜噓他。
藍冬青抓來一罐啤酒,雖然想起自己等會兒還得開車回去,但郁悶的心情沒灌幾罐冰涼的玩意兒下肚,實在是無法消火。
「頭就是我覺得天時地利人和都適合求婚,覺得我們根本就像對小夫妻,我想一輩子這樣下去也真不賴,所以忍不住月兌口而出‘悠悠,我們結婚吧’,尾就是她听完,一臉驚嚇,好像我是哪個魔窟來的禽獸要硬搶她當老婆,然後她說‘好,我們結婚’,接著狂哭十分鐘。」
「她可能是高興吧?」
「你看到她哭的樣子絕對不會將‘高興’這兩字套上去。」
「但她同意結婚了呀。」哪算是求婚被打回票?
「我只覺得我像個逼婚的惡霸。我跟她說就當我沒提結婚這件屁事吧。」
叮咚。
「是阿火吧,另外那一包鹵味是他要買的。」尹夜去開門,果然是火燎原。
「喔,你們兩個嗑起來啦?」火燎原當然不會拎著東西就走,看到滿桌子有吃有喝,哪能少他一個?他一坐下,先撈來雞翅和啤酒開開胃。
尹夜也坐回來,繼續和藍冬青談論原先的話題。
「範大小姐該不會是不婚主義者吧?」
「沒听她說過。」原來求婚之前還得先做足功課,他就是少了這步,光憑感動和滿肚子想將她佔為已有的沖動,才會踢到鐵板。「如果她是直接搖頭拒絕我,我可能還不會這麼在意,但是她為什麼一面答應結婚,一面又像天塌下來一樣絕望?我是知道女人心海底針啦,但她這根針未免也扎得我莫名其妙。」
「你們在說什麼?」中途才進來的听眾火燎原還沒進入狀況,但也能看出藍冬青心情很糟。
「冬青向範悠悠求婚,範悠悠口頭上答應,卻不情不願又不給面子地大哭出來。」尹夜幫忙做前情提要,火燎原啃光雞翅,應了一聲「哦」。
「她到後來還一直哭著說她要跟我結婚,可是她的表情讓我不能相信她和我有同樣的喜悅,我以為她很喜歡我,至少……她一直是喜歡我的,跟我結婚很可怕嗎?我還滿有自信可以當個好丈夫好爸爸呀,老虎做得到的事,我也都可以做到,但她為什麼會哭成那副模樣,我真的很想知道……」
「她沒有心理準備走入婚姻,嚇到了,但心里又很想跟你結婚,才會產生嘴上答應而臉上苦惱的矛盾反應。」尹夜這樣說,是想安慰好友而做的假想。
「是嗎?」藍冬青可沒這麼樂觀。
尹夜和藍冬青還沒能想出合理的解釋,火燎原倒是有些訥訥地插嘴︰「我想……我知道她心里是怎麼想的。」
這句話,沒得到尹夜和藍冬青的認同,因為太薄弱、太沒有說服力,火燎原和孟虎是同一等級的粗性子,沒細膩的心思去分析女人的心情,說他知道範悠悠心里是怎麼想的,誰信?
「老實說啦,這件事我也有錯。」火燎原不用得到兩人的注意也能滔滔不絕地繼續說︰「我本來只是覺得還滿好玩的,所以也不解釋她對冬青的誤會,我想要是她和冬青坐下來好好聊開的話,一定會知道問題出在哪里嘛,我怎麼知道你們兩個都沒談?」
藍冬青終于完全專注地望向火燎原。「阿火,你什麼意思?說清楚,我和悠悠有什麼誤會?」為什麼他一點都不知道?!
「就是那天去老虎家吃飯呀,我們四個男人不是在廚房怞煙嗎?我還問你是不是在玩弄範悠悠,想玩完她就甩。」
「這件事情我跟你解釋過了。」
「你是解釋得很清楚啦,但是她沒听到你的解釋——也就是說,她只听完我說的那部分,漏听掉你的那一句重點。」
「……繼續。」
「後來有一次我在樓梯間怞煙遇到她——就是姓元的想強暴她那一次嘛,幾分鐘之前我和她還小小的閑聊一下,她問我,你有沒有告訴我們幾個人,什麼時候會結束這場游戲,還問我為什麼床也上了愛也說了,你還要忍受她,你應該要開口跟她說‘我只是玩玩而已,不跟你認真’這類的狠話,將她甩得遠遠的,她……好像在等你這麼說。」火燎原有些不好意思,撓撓臉,不管手指有煙燻的油膩,他本來只想逗逗這對小情侶,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藍冬青恍然大悟。
明白了她之所以每次說喜歡他時,眼中產生的迷蒙淚光。
明白了為什麼當他明示愛意時,她會迷惑地說︰這不是你的台詞。
明白了當她听到他求婚時,是抱持著怎樣的心情說好,又是抱持著怎樣的心情哭泣。
她以為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玩弄她而設的局,她心甘情願陪他一塊演,她在等他傷害她;等他出完氣,覺得夠了,無情地將她踢到一邊去。
她並不享受他的付出,她以為他所說所做的都是假的,他的愛情,他的心意,都沒有傳達給她,難怪她好幾回都像在等待他說些什麼。
藍,我喜歡你。
好,我們結婚……
當一個人說出喜歡,說出結婚時,預料到對方會給的答案將是嗤笑,那是一件多麼恐怖的事情,她一直待在他身邊,在他以為自己給的是疼愛時,她感受到的又是什麼?!
該死的他竟然還曾和範老太爺嘲笑過她的演技差,結果連她這些心事都看不出來!
悠悠、悠悠……念著這個傻女孩的名字,他幾乎都要替她覺得難受起來。
笨女人!呆子!傻瓜!蠢蛋!無可救藥的大豬頭!
藍冬青像陣旋風似的掃出尹夜家,他再也沒有辦法待在這里,放任她一個人在家胡思亂想,以為他的求婚是另一種報復她的手段!
可惡!他一定要馬上告訴她,他對她是真心的,沒有半點虛假,什麼報復游戲全是她自己想的,他沒有這種下流無恥的想法,他想保護她都來不及,又怎麼會想傷害她?!
她把他當成小人,這一點他一定會好好教訓教訓她。
她懷疑他的情意,這一點他也不會跟她客氣。
然後,再認真地跟她求一次婚,這一次,他希望再听到她說「好,我們結婚」,但是搭配上的是漂亮的笑容而非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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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悠悠從藍冬青的手機里听見了元司晨的笑聲。
「雙宿雙飛,過得很幸福吧?已經直接和藍冬青同居起來?你讓他踫你嗎?他嫌不嫌棄你的性冷感?你在床上該不會像根木頭一動也不動吧?」
「你為什麼知道藍的電話……」元司晨的粗聲劣語她不想多听。
「哼哼哼,你的手機電話簿里只有儲存五個號碼,藍冬青的電話就在里頭。」最可恨的是他的手機號碼並不在里頭,她竟然忽視他到這種地步!
「你找他做什麼?」
「他搶走我的未婚妻,我不該打電話問候問候他嗎?哼哼哼……」
「我不是你的未婚妻,他也沒有搶走你的任何人,請你不要再打擾他!」
「好呀,你出來陪我喝杯咖啡、吃頓飯,我保證不再打給他。」
「我不要。」她又不是白痴,在發生樓梯間事件後還單獨和他出去,想都別想!
「我現在正在藍冬青的家門外,我等你,悠悠。」他不理會她的拒絕,逕自冷笑道。
「我不會去。」
「你想不想知道我手上帶了一罐什麼?你讓我一直在門外等,等到很煩躁的時候,我不保證藍冬青回來,一下車之後,我會忍得住不將那東西潑到他臉上……嘖嘖嘖,他應該很自豪他的外貌吧,他在賭場里也就是靠那張臉在騙吃騙喝,要是毀掉了,一定很精辨……」
「你不要亂來!」
「悠悠,打扮漂亮點,我不喜歡你今天逛超市的穿著,看起來真邋遢,我還是喜歡你穿著名牌黑洋裝,長發飄逸,化些淡妝,配上鑽石首飾,那才夠資格成為坐在我身旁的名媛,快點,我等你。」
「……」報警捉他,她應該趕快掛掉電話,報警來捉走他,不然萬一藍回來了,元司晨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他笑得那麼得意,若不是胸有成竹,他不敢這麼囂張。
「想報警嗎?哼哼哼……那正好,順便跟警察說藍冬青他們在經營賭場好了,看他們是覺得聚賭嚴重呢,還是一個男人痴心守在心愛女人的家門口期待和她吃一頓飯嚴重——」
「給我十五分鐘!」說完,範悠悠就掛掉電話。
不能報警,一追查起來會帶給藍他們麻煩的……
她月兌掉T恤和短褲,換上真絲的黑洋裝,單顆的鑽石耳環穿過細如發絲的耳洞,撲上蜜粉,畫上淺紅色的唇蜜,拿下發際的鯊魚夾,將長發放下,坐在梳妝台前與自己對望發呆。
雖然藍交代過她別單獨出去,但她更害怕元司晨的威脅,若讓他和藍冬青打照面……她不敢想下去。
她挺直腰桿,調勻呼吸,打開大門,隔著小庭院外的矮牆看到元司晨。
他笑,朝她伸手。「來,悠悠。」
她防備地看著他,一步一步走近,將庭院的矮鐵門打開。元司晨一手扶在打開副駕駛座車門的車頂,一手背在腰後,看不出是否藏有東西。
「把我的手機還我。」之前還抱著手機不還也無所謂的心態,但他竟然用她的手機蚤擾藍冬青,下回不知道又要用她的手機做什麼,不拿回來不行!
「喏。」元司晨大方的連同她遺忘在車上的皮包都遞給她,她緊緊握住皮包提帶,有股想轉身就跑的沖動,但她強忍下來,他催促道︰「上車吧。」
她遲疑很久沒動,他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想拖時間呀?進去。」他直接動手要押她。
嘰——
藍冬青的車子一記旋轉,停在元司晨的車頭前十幾公分。
「悠悠!元司晨,你想干什麼?!」藍冬青下車喊住她。
元司晨迅速擋在他與範悠悠之間,出聲喝止︰「你別過來!我只不過是邀請我的未婚妻吃個飯,你這個第三者少出來破壞!」
「他手上有鹽酸!」範悠悠警告藍冬青,兩人視線交會時,她向他搖了搖頭,要他別靠近。
「悠悠說了不嫁給你,少將未婚妻掛在嘴邊。」未婚妻這三字由另一個男人口中听見,藍冬青老大不爽。
「如果不是你擋路,她當然會嫁我!悠悠,你說是不是?!」元司晨拉起範悠悠問,範悠悠不回答他,因為他想听的答案,不是她的本意,但元司晨卻當她是默認,「悠悠跟著我,才會像朵花越來越美麗,你只會搞得她變丑,不用半個月她就變成黃臉婆,而我不一樣,我喜歡她漂漂亮亮的,我也會讓她打扮成眾人眼中最精致的女圭女圭,你只會毀掉她!」
「你是笨蛋嗎?」藍冬青不想跟元司晨廢話,但听見他發表的豪語,他嗤之以鼻,「你要她一天二十四小時都用這副模樣面對你?晚上睡覺不能卸妝,浮現第一條皺紋時就去拉皮,變胖就去怞脂,等到老到無法再靠人工手術恢復她的美貌,你就換一個能取代她的‘範悠悠’繼續愛?」
「這樣有錯嗎?!」元司晨吼他。
「你他媽的干嘛不干脆去找個一輩子不老不變不死還不用吃不用喝不會外遇跟別的男人跑!」真是讓人火大的扭曲價值觀!將範悠悠打扮成最精致的女圭女圭?!她總有一天會變老,再怎麼美的花朵都會結束盛開期,如果元司晨的愛只能保持那麼短暫,就給他滾離範悠悠遠遠的!
「你自己還不是迷戀她的美!」元司晨不甘被罵,反駁他,男人都是美色至上的視覺系動物,他是,藍冬青也一定是!
「你沒有見過她剛睡醒,嘴也不遮就大大打哈欠的模樣;也沒有見過她吃到不新鮮海產而全身過敏的模樣;更沒見過她哭得五官全扭曲起來,跟梨花帶淚半點也扯不上關系的丑模樣,那些對你來說絕對歸類在‘不美’上頭,但我都喜歡。她穿洋裝或是套件我的衣服,長發到發廊去精心設計或是隨便用夾子夾起來,腳上穿著五、六千塊的長靴或是夾腳拖鞋,對我而言都沒什麼不一樣,對我而言都很美。」
藍冬青邊說邊笑了,範悠悠覺得他在取笑她而微微臉紅,但听見他這麼說,不管是不是為了氣死元司晨,都令她很開心。
「肉麻話誰不會說!」元司晨無法理解那些丑模丑樣有什麼讓人喜歡,又有什麼資格叫美,藍冬青的審美觀異于常人才會說出那些屁話!
「把她還給我。」藍冬青懶得多說,直接討人。
「她是我的!」元司晨這輩子還沒有搶輸過人,這次也不會退讓!
「把她還給我。」藍冬青的聲音越來越低沉,耐心也越來越少。
「她、是、我、的!」元司晨眼一紅,五官猙獰起來,從身後拿出一個瓶罐,使勁將瓶里的東西全朝藍冬青潑過去,動作快速得在一瞬之間——
範悠悠早在元司晨臉色大變時就有了警覺,她一個箭步上前,想用身體將元司晨的手撞開,卻正面迎向大把嘩啦而來的液體。
灼熱感在臉上熱熱辣辣地擴散開來,她雙手捂住臉,發出尖叫,痛得只能將自己蜷成蝦米,瑟縮在地。
好痛!好痛!身上沾到液體的部分像燃燒起來一樣!好痛——
「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