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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狼心如鐵 第一章

密閉的偌大會議廳中,一名年逾古稀的老者坐在椅上,他面前立著一個峻酷挺拔的年輕男子。

「根據調查,沉寂了幾個世紀的‘獵人’,近來開始蠢蠢欲動。資料上這個男人是‘獵人’的族裔,似乎正在暗中籌畫著某種對狼族不利的計畫,至于是什麼計畫,我們握有的情報尚不明確。」

發言的是那名白發灰眸的老者,身穿繡有特殊狼形圖騰的灰袍,瞳心散發著沉穩與睿智,氣勢威嚴懾人,看起來仿佛古希臘時代的聖哲,對正在翻閱報告書的男子大致說明。

半晌後,打從進會議廳起都還未開口的男子說話了,不過,連正眼也沒抬。

「這就是交換條件?」即使是問句,他的語氣一樣波瀾不興,冷冷淡淡的。

老者輕抿一記無奈卻寵溺的微笑,頷首。「沒錯,只要任務成功,我與其他長老會答應你的要求。」

「你們都認同了?」凌徹深斂無波的黑眸,掃向會議廳前方的灰色布幕,沉冷的語氣飽含了「不要讓我問第二遍」的警告。

布幕的左右兩邊,登時從後方探出八顆老人的頭顱。

這八個也是身穿灰袍的男人,都是年過耳順的老者,八個人加起來超過五、六百歲,他們每個人都用雙手捂著臉,點頭如搗蒜,對凌徹的問話絲毫不敢怠慢。

由于這些狼族長老們,先前為了說服凌徹繼任「狼王」,三番兩次前去游說,天天「蚤擾」凌徹。向來連火也懶得發的凌徹不堪其擾,難得地撂下狠話——要是再讓他看見他們的臉,他就自盡給他們看!

萬萬使不得呀!

凌徹可是現任狼王之孫、下一任狼王的繼承人,可容不得有絲毫閃失。

沒辦法,他們在他面前只好一個個遮住臉,來個避不見「面」。

「不過在你決定接受任務與否前,長老有個附帶條件,你先听听。」灰眸老者道。

凌徹沒有答腔,一名老人捂著臉代表開口︰「據我們所知,央為誠及他的親信部屬對旁人的戒心都相當重,恐怕不容易直接從他們探知獵人的計畫。他有個疼愛的獨生女,他的部屬對那女孩也許比較沒有心防。我們一致認為,透過那女孩取得獵人的機密,較為可行。」

「要我去接近一個女人?」一記不耐的森然冷眼,掃過一干捂著臉的老人,老人們連忙左躲右閃,躲回布幕後方。

「長老們是為你好,這是將任務危險性減到最低的辦法。徹,你應該明白這個任務的危險性吧?」灰眸老者若有所思的目光定在面前的男子身上,老邁卻仍不失威凜桀傲的五官與輪廓,在年輕時,倒與對方有幾分相似。

與人類敵對,是狼族人也不願看見的事。

在時間的洪流下,人類確實遺忘了獸人,但狼族人與獵人之間的戰爭,在幾個世紀前仍舊在光明的背後持續著。

千年前,獵人出了個反對宿命殺戮的領導者,禁止族人對狼族的追蹤、殺戮;而今,有個獵人族裔似乎想違反祖先的禁令,正以強而有力的金錢後盾,暗中在世界各地察訪狼族人的蹤跡。

狼族人警覺性高,亦不輕易對外人泄露身分的秘密,因此獵人的舉動目前尚不至于對狼族人構成威脅。不過,狼族能在遠古時代的那場血腥殺戮中幸存,就是由于擁有強烈的危機意識。

狼,聰明、敏銳、狠絕,懂得反噬與它們作對的敵人,只要敵人稍有一丁點對它們不利的動靜,就別怪它們先下手為強。

不過,敵人終究是敵人,面對敵人沒有不危險的道理。

凌徹的視線回到手中的報告書,在捕捉到照片內一名笑得拘謹嫻雅的年輕女子時,精銳的黑眸微微眯起,修長的指尖,緩緩撫模過女子白皙無瑕的麗容。

好,既然這是老頭子們的附帶條件,他會從這個看起來純潔無垢的溫室小花下手。

她,將是他這場狩獵游戲中的鮮美獵物!

「任務,我接。」凌徹允諾。

「少狼主,看您需要多少人手,我們會從旁協——」布幕後,又一名老人捂著臉探出頭出聲,還沒說完就被凌徹打斷。

「不需要,我一個人就夠了。」凌徹面不改色,淡漠說道,剛堅如鐵的眼神迎視老者。

爺孫間無須言語的默契,讓老者清楚領會孫子無聲的要求。

徹這個孩子,就是太明白任務的危險性,所以寧願自己動手,也絕不讓族人涉險,他透過眼神告訴他——別讓族人知道這件事,尤其是他的朋友。

「我明白了。徹,凡事小心。」老者也向他允諾,身為保護族人的狼王亦身為凌徹的祖父,他正色叮囑道。「還有,盡量避免無辜的人受到傷害。」不求完全,但求盡量。

凌徹輕哼一聲,表示听進去了,便掉頭離開會議廳。

八個縮在布幕後的狼族長老,從指縫間看到凌徹走後,紛紛松了一口氣,才各自回到位子坐下喝喝水、壓壓驚,感覺原本寒氣逼人的會議廳總算暖和了起來。

「狼王,拿這個任務與少狼主條件交換,妥當嗎?」長老之一憂心地開口。

若是凌徹真的取得獵人的機密檔案,他們不就得一致認同凌徹放棄繼任狼王的要求?那麼,下一任狼王該由誰來擔當?而且,這項任務的危險性太高了,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被獵人盯住、落入獵人手中,實在不應該讓少狼主冒險。

「如果任務太無聊,他根本不屑一顧,難道要我看著他自盡給你們看?」狼王沒好氣道。

他這個孫子性情太淡漠,沒有一件事能讓他全心投入,淡漠到他有時都以為他是個無心之人,就算在歐洲創立了一間前景看好的手工家具公司「沃爾夫」,也僅是靠著頭腦,而不是用「心」在做,屆時若真繼任了狼王,付出的也不過是腦袋而已,這並非他樂見的事。

他相信,要讓徹找到願意用心以對的人事物,就該給他自由,而不是將他綁在狼王之位上。狼王繼任者的選擇權不單在他手中,還必須有長老們的認定,只要徹達成使命,長老們看在他立了大功的份上,就會願意妥協,答應他拒絕接任狼王的小小要求。

所以徹自己應該明白,這趟任務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你們還是準備在年輕一輩的孩子中,遴選個能勝任的人才吧!」狼王笑得自信,一腳把頭疼的事踢給和他一般高齡的老人家。

「唉……」八個老人家一致嘆氣。

這對老愛把難題踢給他們的祖孫,一樣難搞啦!

嘆完氣,老人家馬上又七嘴八舌起來——

「我覺得東方御野是個不錯的人才,雖然沉默寡言了點,不過我欣賞這男人,沉穩、內斂、又實在!」

「你老糊涂了呀!狼後必須是狼族人。東方那小子已經結婚了,而且還娶了個人類女子。想當初,那小子打不開心結去愛他老婆時,我還勸他放下心結、勇敢去愛,勸了好久咧!」

「對,我也記得。」

「那麼,你們覺得風巽怎麼樣?」

「他生在日本最大的黑道世家,不願繼承母方家族事業,寧可窩到一座小島東岸當個與世無爭、與小動物為伍的獸醫,你想他會願意接任狼王嗎!」

「風巽為人雖然親切善良,不過我听說,他滿臉和善微笑在他外公面前撂話,說只要打得過他,他再考慮繼承家族事業的事。不過,至今他仍窩在小島東岸,過著淡泊逍遙的日子。看來他外公派去‘游說’的人,都無功而返。」

「我們光撿個東西,不小心都會閃到腰,怎麼可能打得過年輕小伙子!」

「不然,與少狼主合伙成立‘沃爾夫’的南敬霆?」

「別指望那小子了。他早在八年前就揚言要娶一個人類小紅帽為妻,族內好多芳心暗許的女孩兒都心碎了,我可愛的小孫女也是其中之一,嗚。」

「小紅帽?什麼跟什麼呀?又不是童話故事,有女人叫這種名字嗎?」

「還是情人間某種惡心的匿稱?」

「大概是吧,年輕人總愛弄些有的沒有的名堂,把明明很簡單的事情搞得很復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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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巴黎歌劇院(L'OPERADEPARIS)

在歐洲領有重要藝術指標的歌劇院之一,十九世紀中,由建築師卡賀涅集合拿破侖三世之前所有的建築式樣,設計出折衷後的典型第二帝國式壯觀建築物,無論是浮雕、壁畫都令人嘆為觀止。全院可容納二千多名觀眾,還設有芭蕾舞學校及圖書館,縈繞著濃厚的藝術人文氣息。

此地亦是巴黎著名的觀光景點,不時可見來自世界各地的觀光客駐足參觀、拍照留念。

「小姐,你看完歌劇後,就要回到原地來,我會在這里等你,然後再一起叫車回飯店。」歌劇院大門口外,一個五十開外、東方臉孔的胖婦人,正殷切地叮囑面前一名年輕女子。

「我知道。」年輕女子輕點螓首,精致無瑕的芙顏掛著靦腆溫婉的淺笑。

她身材縴瘦勻稱,在胖婦人身邊更顯縴細嬌小,一看就惹人憐愛,是東方古典美人的典型。但由于擁有四分之一的英國血統,讓她精雕細琢的五官又比純正的東方人更為立體。

加上她如瀑的波浪長發柔軟飄逸,肌膚白淨剔透,明眸皓齒,氣質柔雅,一身細肩帶的白色雪紡紗及膝洋裝,外罩同款同色的小外套,純潔雅致得宛如墜入凡塵的天使,連經過的男女老幼都忍不住多看幾眼。

「小姐,你千萬別亂跑喔!」婦人又囑咐道。

「我知道。」

「小姐,歌劇的門票,你帶了沒?」

「帶了。」

「小姐,你要當心安全,別理陌生人搭訕。」

她們逛了一整天的巴黎市區,她家小姐讓外國男人驚為天人的容貌,無論到哪都招惹來一堆別有用心的蒼蠅蜜蜂,好險有她在場,只要胖胖的身軀往小姐面前一擋,那些還算有風度的男人就會立刻放棄。

可是,如果她不在小姐身邊、又有不識相的男人想對小姐來硬的話……

婦人愈想愈不放心。「不行,我還是陪小姐進去好了!」

「江媽,在歌劇院里打瞌睡,是很不禮貌的事情唷。」央筱筱微笑提醒。

「-……」婦人窘笑了下。老實說,她只看得懂歌仔戲啦,那種把嗓子吊得老高的「外國歌仔戲」,她听都听不懂,漫長的三個小時只剩打瞌睡能做了。

「而且,江媽陪我逛了一整天,你自己都沒有好好采購什麼。這附近有不少百貨公司,還有香水、衣服、皮包、化妝品的精品店,你可以利用這個空檔去逛逛。後天就要回台灣了,你不是很想買些禮物回去送給親人嗎?」

她今天挑選的景點不是名勝古跡、就是博物館,對于愛熱鬧的管家江媽來說,一定覺得枯燥乏味吧?

「呃,是呀。」小姐的提議她是很心動啦,但是……

「不必擔心我,歌劇院里有安全人員,我的座位又在特等席,不會有事的。」

「這樣……」婦人在心中的催促以及央筱筱的保證下,妥協了。「好吧,小姐,那你要記得——」

「是,我都記得。」央筱筱點頭苦笑,阻止管家的嘮叨。「看完歌劇就要回原地,千萬別亂跑,當心安全,別理會陌生人的搭訕。江媽,你放心去逛街吧!」

「小姐,你真是個善良體貼的好女孩,江媽好舍不得你嫁到美國……」胖婦人握住了筱筱的手,眼眶微微濕潤。

「江媽……」央筱筱未變的笑容里,多了一抹離情的苦澀。「我們還是可以常常聯絡呀。快去吧,別浪費時間了,你只有三個小時。」

「好。」婦人擦掉眼淚。哎呀,小姐再過兩個月就要出嫁了,況且小姐嫁的對象是年輕有為、成熟穩重的商業鉅子,這樁婚事郎才女貌,是天大的喜事,她怎麼可以哭呢,真是的!

央筱筱目送管家離去後,轉身走進歌劇院,一面從淑女提包里掏出門票,壓根沒有注意到自己落入暗處一雙心懷不軌的眸子中,成了待宰的小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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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門票呢?怎麼找不到?

央筱筱頓下腳步,仔細低頭翻找自己的包包。

突然,迎面有個人高馬大的棕發外國人,不小心擦身撞到她的肩膀。對方以法文向她說了句抱歉後便匆匆離開,她沒有多想,又低下頭找著門票。

找不到。

她索性放棄尋找,雖然門票是她遠在美國的未婚夫送給她的限量特等席票證,反正歌劇也不是非看不可。

這趟巴黎之行,其實主要目的並非旅游。

三個月前,父親特地以高價請來法國知名婚紗設計師,到台灣替她量身訂作婚紗。婚紗大致完成了,因此母親陪她專程來試婚紗,約好明天與設計師見面,確認最後需要修改的部分,等婚紗一切完工,就會由專人空運到紐約,讓她于結婚當天穿上,成為最令人稱羨的美麗新娘。

與她訂婚三年的未婚夫唐-,知道她要來法國試婚紗,因公事在輪敦短暫停留時,特地怞空飛來巴黎,陪她到處游覽待了一天,原本預定了門票邀請她與母親今晚一起觀賞歌劇,昨晚因為另有要事,先返回輪敦。

而母親預定了購物的行程,所以只剩她一人有空。管家江媽雖然陪同她前來歌劇院,但江媽對歌劇沒有興趣,她也不好勉強人家一起進去看。

「這是你的錢包嗎?」

一道低沉醇朗的男性嗓音在央筱筱頭頂響起。

她反射性抬起小臉,正巧對上一雙輕逸笑意的深邃黑眸,她的心兒陡地跳漏一拍——

這是一張極為好看的東方臉孔,宛如出自上帝的巧手,精心打造出能擄獲眾人目光的俊魅容顏,襯上高大挺拔的出色身型,那尊貴的氣勢、那桀傲的氣宇,就像是從天而降的神-般不容忽視,卓然而懾人!

「不是你的錢包?」

字正腔圓的英文再度響起,男人又問,濃黑的劍眉莞爾微挑,似乎對別人初次見到他的驚為天人早就習以為常,還干脆咧開嘴角,在小美人面前笑得自信、笑得魅惑。

央筱筱驀然理解令她心口失去常序的最大原因,是什麼——

他薄削唇瓣抿揚的笑意,帶著某種邪肆、狂恣的味道。

而他的眼神,也大方透露了對她的美麗的純男性欣賞,徐緩地、專注地、像是沒有遺漏她的任何一-,將她從頭到腳仔細看過一遍。

她二十四年來謹守規範的單純生活中,從來沒有遇過這種毫不掩飾放肆目光的男人。她的腦海漸漸浮現某個模糊的念頭,在尚未厘清那個念頭前,本能的警覺,已經教她要遠離這個男人!

「不是……」她的錢包怎麼可能在他手中!

央筱筱連忙以英文否認,連看也沒看他手中的東西,轉身邁開倉促的步伐,小跑步離開歌劇院。

男人的目光緊鎖著她倉皇逃逸的背影,嘴角仍舊上揚,而眼底的笑意則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輕蔑,以及勢在必得的宣示。

一段名為「狩獵」的序曲,正式揭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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