贖愛小妾 第五章
苗千月感覺他變得粗嗄深沉的呼吸,看不出他藏在面具下的神情是喜或怒。
她輕嘆了口氣淡淡地說︰「算了,逼你也沒用。」
「坐下。」緩下吐息,厲炎剛峻的冷唇微掀。
苗千月輕斂眉,遲疑了一會兒,雖不明白他的用意,還是順從地在他身旁坐下。
由石室出來後她的決心益發堅定。
她要以愛救贖眼前的男人,以熱切的情意溫暖彼此獨留在人間的孤寂淒冷。
厲炎揚了揚眉,為她柔順的模樣感到意外。
「這麼听話?」他語氣徐緩地揚了揚劍眉。
苗千月低幽地笑了笑,一見到厲炎,心底為他興起的憐憫更加濃烈,低聲喃道︰「往後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
她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同,但又教他看不分明。
「這麼快就想通了?」
沒理會他語氣里的調侃,苗千月悲哀幽涼地開口︰「對,已經想通了。」
除此之外,她心里更是滿腔沉郁地為他的遭遇心酸過千百萬回。
「就算你刻意討好,我也不可能放你走。」
對她驟轉的態度,厲炎揚眉冷覷了她一眼,刻意以冰冷的語氣掩去眸底為她漫起的柔情。
「不!你不用放我走,讓我跟著你。」她怡然寧靜地開口,深怕厲炎會冷血無情地把她攆走。
這轉變來得太突然,太教人難以置信,而苗千月臉上那著急的神情更是讓他不得不戒備。
厲炎靜沉地微勾唇,啞嗓柔著不置可否的笑︰「人人都知道苗家姑娘擅下蠱,你——更是個中翹楚……」
听出他語氣中濃濃的質疑,苗千月只是靜謐地漾出一個苦澀的笑弧︰「我只是想留在你身邊……」
驀然間,厲炎似要將她看穿般地,以著沉靜且專注的眼神,瞅著她異常柔順的反應。
「這麼做是為了日後可以輕而易舉殺了我,為你妹妹報仇是吧!」這是唯一可解釋她心緒驟變的原因。
苗千月清雅的幽嗓緩緩逸出心疼的柔軟,凝視著他許久才道︰「你真要這麼想也無妨。」
他把心事與沉痛的過往埋藏在銀色鬼面具之下,長久下來,是不是連想法也在鬼面的覆蓋下,變得灰暗而消極?
思及此,喉間好似哽著無形的硬塊,讓她沉窒地無法呼吸。
沉默半晌,他的雙眸一黯,唇邊勾起了抹詭譎難辨的淡弧︰「你說得很真心,可惜,我不信任何人。」
他握住她的縴腕,拉開她的袖口,露出一片美好的軟女敕雪膚。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讓苗千月怔了怔︰「你……做什麼?」
感覺到他覆著厚繭的大掌親密地貼著她的腕,紅潮迅速染紅她清雅的美麗臉龐。
「你說呢?」
毫無預警地,他朝她傾貼靠近,灼人的呼吸落在她手腕內側,眼神邪佞而不羈。
看著他薄佞的冷唇有力地貼抵住她雪白的膚上,一寸一寸吮沒入口中,苗千月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無助地打著顫。
「這麼完美無瑕的美麗,不該留下疤痕。」他低下頭,繼續他極具侵略性的動作。
剛毅的薄唇瓣輕輕覆住苗千月手臂內側的擦傷,溫熱靈活的軟舌恬去了傷口上的血漬。
傷口被他的唇舌恬吻的又麻又熱又濕又痛,隨著他的動作,苗千月耳中嗡嗡作響,腦中一片空白地噤了聲。
「你——」
這近乎野獸處理傷口的方式讓她羞惱得全身顫栗。
「我說過,你連血都是甜的。」他抬起眼瞅著她,微勾的冷唇與低沉的嗓音加深了銀色鬼面具上的妖魅氣息。
在他深邃且復雜的眸光注視下,苗千月感到喉頭莫名的干澀︰「你不可以用這樣的方式……」
「你怕了。」厲炎挑高濃眉,炯炯雙目落在她紅撲撲的臉龐上,露出一抹玩世不恭地笑︰「誰說不能以這樣的方式療傷?」
心驀地一凜,她早該明白,眼前男人的言行舉止,早巳跳月兌輪理道德的規範之外。
片刻,她瞬也不瞬地瞪住男子似笑非笑的銀色鬼面具,挺直脊梁,無畏無懼地開口。
「要做什麼之前,拿下面具——」
話未盡,厲炎帶著懲罰意味地俯首吮吻住她的嘴。
當那屬于他粗獷卻陰冷的氣息竄進鼻息的瞬間,苗千月的心不自覺地起了蚤動。
「只有我自己才可以決定何時取下面具。」他離開她的唇,氣息微亂地開口。
她微頷首,臉上的赧紅未褪,氣息與厲炎同等紊亂。
厲炎雙眉略挑,大手探向內襟取出一個銀匣,不疾不徐地以指尖沾了藥膏,輕輕抹在她的傷口之上。
厲炎皮粗肉厚的指帶著安撫的魔力,撫在她軟女敕膚上的酥癢,柔著泛著涼意的藥膏,直直撞入她的心扉,讓她的心跳不爭氣地亂了節拍。
沒料到他也會有如此溫柔體貼的一刻,苗千月雙頰浮現赧色,嘴角不自覺懸著抹羞怯地輕語︰「謝謝!」
小小一個舉動讓她有被寵愛的錯覺。
似沒料到兩人會有如此平靜相處的時刻,他微乎其微地揚了揚唇。
雖然他唇角微勾起的淡笑,猶如海市蜃樓般在轉瞬間便杳無蹤影,但她看到了。
因為他無意中透露的情緒,苗千月心底多了一分勇氣擁抱眼前這一個內心充滿傷痕的男人。
這一刻的氣氛有些詭異……
姑娘清澈明亮的眼神有著微笑的痕跡,美得讓人無法移視,而他隱隱覺得心里某些部分,被苗千月給悄悄偷走了。
「笑什麼?」
他微顫的聲音泄漏了內心的不安。
「笑愛與恨僅在一線之間。」
當寬恕的心執意要強駐他冰冷的心頭時,苗千月發現,自己竟也變得和雪蝶兒一樣,心里會泛著絲絲的甜意。
厲炎渾身一震地怔愣住,不敢揣測她話里的涵義。
在他仍拙劣地無力參透時,苗千月的手輕輕落在他的銀色鬼面具之上︰「讓我看你的疤。」
或許她可以為他調些淡疤的藥粉,讓他不必成天戴著面具。
他別過臉去,深邃迷離的墨眸布上陰鷙︰「不準踫我!」
頓時,平靜的表象崩裂,兩人看似拉近的距離瞬間又隔了道鴻溝。
「我只是想……」苗千月震顫地望向他,心底倏地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
「你只是一個俘虜,沒有想的權利。」他語調冰冷地開口,用沉厲的眼神打擊她的自以為是。
當她眼底落入厲炎那一雙沒有溫度的眸,耳底听到他冰冷的語調時,苗千月懊惱地輕嘆了口氣。
她似乎太過急著想看清厲炎的心了。
苗千月深吸了口氣,努力不因他凜人的語氣感到受傷。
只可惜幽然而無奈的語氣一吐出,她的眼眶便不爭氣地紅了。「我……我只是想幫你,如果你不給幫,那就算了。」
她眸底來不及遮掩的狼狽,全落在厲炎心頭,燙傷了他的心。
厲炎痛苦地握拳,克制著心底想抱她、吻她的強烈欲念,冷冷地道︰「我不要你的同情!」
「這不是同情!」苗千月詫異地揚眸瞠著他,像是要透過視線,描繪、揣測他的心。
他大笑,渾厚的嗓音自喉間逸出,似要掩飾心中的寂寥與狠狠地劃清兩人的界限。
待笑意褪去,充滿仇恨的剛毅線條重新回到他的臉上,落在銀色鬼面具之上。
苗千月霍地明白,銀色鬼面具像是一道符,成為保護他的盔甲。
他的殘忍、邪佞只會出現在覆著銀色鬼面具的臉上,拿下面具後,他的本性便無所遁形。
千百種思緒掠過苗千月水般的澈眸。
原以為他感受到她的真心,所以接受她的臣服,卻沒想到,她似乎把一切想得太簡單了。
「記住,你只是一個俘虜,別妄想由我身上得到更多。」他撂下話,幾近狼狽地逃出苗千月的視線範圍。
苗千月心緒消沉地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微微一笑,恍惚之間,心里有了另一番不同的體認。
在她決定走進他的心里時,她知道要開始學習,如何用溫柔與堅持,觸踫眼前像刺蝟的男子。
「再給他一些時間吧!」
苗千月用極輕極輕的嗓音,對著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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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著蛙鳴蟲吟,交織出一股靜謐祥和的氛圍。
厲炎停下腳步,蹙眉,擇了顆小石子,踢往吵雜聲的源頭。
小石子正中目標,蛙鳴蟲吟一聲終了,但僅片刻,那天然樂音又奏得放肆。
一股莫名的躁意悶在體內無形地燃熾著,教他怎麼也無法平靜。
重重吐了口氣,厲炎頎長身形靜靜停佇在橋上,低下頭看著銀色鬼面具倒映在湖面上,輕輕顫顫隨著湖水擺動著。
厲炎撫了撫臉上的面具,眉眼微沉地往後退了一步。
這張臉,連自己看了也覺得恐怖。
而讓他心煩氣躁的罪魁禍首,卻說要拿下他的面具,看他猙獰丑陋的臉?
可笑!
他忽地揚眉,抬起頭雙目望向隱在黑幕中的遠處山林,藉以平息胸口郁抑的情緒。
他不懂,苗千月對他的態度為何起了那麼大的轉變,原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眼眸,竟少了驚慌失措、戒慎懼怕。
反而……多了點水般的柔情。
為何?
而他見鬼地,竟忘不了她水亮澈眸里那一股動人的堅定。
厲炎整了整思緒,不願多想,接下來還有太多、太多的事等著他做,他不該讓苗千月影響他的一切。
他的腳步一落,守在一口小山前的守衛一見著他,精神為之一振地一揖︰「二爺。」
「可以開始了?」
「大爺在西室選蠍,待您晚些時刻取血過去。」
厲炎微頷首,進入小山入口,再沿著石階到達地牢。
壁上的火炬在一陣陣寒氣下,火光搖晃不明,驅不走寒氣,反而加深了幽闃空間里腐濕的氣息。
「該醒了。」
看著蜷曲在角落的縴柔身影,厲炎猶如鬼魅般的身影直挺地立在女子身前。
「殺了我吧!」
女子痛苦地挪了挪身子,沉啞的嗓音幽幽地回在空氣中。
「放心,待你身上至陰至寒的毒血干涸,沒辦法養蠍,制蠍蠱毒針,我自然就會殺了你。」
他與喀尚日有共同的目地——滅苗寨。
在喀尚日救了他之後,他把良知給了惡鬼,讓靈魂墮落,應許了替喀尚日取天下的承諾。
「你比鬼更可怕,比禽獸更不如!沒有人會拿血養蠍的!」艷美的眸失去往日的燦黠,雪蝶兒拿起衣飾上的銀片,一個箭步沖過去地朝他的頸項落下一勁。
溫熱的血透過劃開的肌膚緩緩沁出,厲炎面不改色微勾唇道︰「這是你最後的武器了。」
雪蝶兒虛弱地伏倒在地,以著憎恨的眸光瞪著他。
「只要有恨,你就會永不死。」厲炎邪佞的黑眸深處聚著駭人光芒,以著極冷的語氣意味深長地開口。
唉!可憐的姑娘呀!他曾听苗千月說,雪蝶兒有個未婚夫在苗寨等她回去,可惜,依她現在的情況,遲早會香消玉殞。
雪蝶兒領略到他話里的意思,不解地蹙起眉,看不透炎鬼藏在銀色鬼面具下的真面目。
他稍頓,收斂心神地拔掉嵌在膚上的銀片後,倏地捉起她縴瘦的手腕,眉眼瞬間轉熾地漫著地獄之火。
「我們要的……就是你的永不死。」
「唔!」
腕上傳來肌膚被劃開的痛覺,雪蝶兒氣息一促,幾乎要暈厥,緊接著,她感覺熱騰騰的血一滴一滴地落進碗里。
她想掙扎,卻擺月兌不了束縛,直到碗里盛滿一碗她身體里滿是毒液的黑血,他才撤手。
「你們……會有報應的……」
雪蝶兒顫著毫無血色的唇,砰地一聲倒地。
「養血蠍……這是漫無止盡的過程,希望你能助我們完成大業。」
厲炎不以為意地冷冷暗笑,那笑柔著地牢里的寒氣,教人猶如處在嚴冬徹骨的冷風之中,足以讓人的血液在瞬間凍結,似乎連魂魄都要顫抖起來。
她無力地闔上眼,不讓他的冷血奪去她僅存的意志地哼起歌。
倏地,虛軟的語調從雪蝶兒口中逸出,模糊呈現幾不可辨的低吟在炎鬼耳邊響起,回蕩在幽冶的空間,加深了駭人的陰森。
厲炎打量著雪蝶兒可憐兮兮的模樣,心一凜,端著毒血直直地步出牢房,拾階而上。
因為雪蝶兒生在雪家,生在苗寨、生來具有神奇的養蝶能力。
淪落到此地步是她的命,怨不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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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地牢已過巳時近午時,厲炎知道自己在今晚,不該再折回湖畔小屋去看苗千月。
但雙腳卻受蠱惑似地,自有意識地往伊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夜深人靜,熠熠星光伴在緩緩升起的銀月盤邊,在湖面上灑落醉人的粼粼柔光。
月映湖心,圓潤月盤在墨藍的黑夜蒼穹散發著讓人心悸的聖潔光芒。
只要一眼就好……深怕驚動了屋里頭的人,厲炎的步伐輕緩,如一抹移動的魅影,靜靜地來到她的身邊。
忽地一聲輕咽讓他凜然地定住腳步。
「不要……」
「蝶兒……桐桐……大哥……」
她斷斷續續地反復喃著,在朦朧縹緲的思緒當中,親人、朋友在苗千月的腦海中紊亂掠過。
他們的表情似痛苦、似無奈又似恐懼。
苗千月縴雅的眉隨著起落的夢境時而輕蹙時而放松,密而細長的眉睫下沁出濕意。
厲炎掀開白紗帳,看著月光灑落在她清雅的臉龐,沾染了光暈的小臉瞧來模模糊糊的。
做惡夢了嗎?
自然而然地低身坐在白紗帳邊,他柔柔地拂開她的濕發後,又輕輕拭去她潔額上沁出的冷汗,心里有著一絲絲不舍。
原本他只想看她一眼就走,卻沒想到,這一眼竟教他心生眷戀,無由得讓心起了漣漪,讓他舍不得離開。
「厲炎……」感覺到他略冷的掌溫撫在臉龐,苗千月側過臉抵在他的掌上,幽幽的囁嚅出聲。
苗千月囈語般的輕喚讓他猛地一滯,他此刻出現在她的夢里嗎?在她夢里的自己,是惡是善?
他不敢多想,看了看時辰,他稍稍拉開彼此的距離,起身準備離開。
「不要走。」
突地伸手握住男子的腕,她睜開眼,瑩白若玉的慘淡容顏有著楚楚憐人的幽然。
早些時候,他雖然憤恨地離開,但他終究還是放不下她,偷偷來看她。
他的神色淡漠疏離,心思卻柔軟如斯,為此,她心里有說不出的動容。
她知道,他是在乎她的!
「那只是夢,醒來後就不怕了。」他壓低著嗓,出聲安撫。
「我夢見蝶兒了……她被關在一個又黑又暗的地方,好痛苦……」斂著眼眉,她淒楚地喃著︰「那感覺好真實,就像是她在離我不遠的地方一樣。」
她的話讓厲炎微微一怔,透過銀色鬼面具投射出的眼神像兩潭幽闃深井,隱幽中隱藏探不清的情緒。
他注視著她,沒有開口,薄唇抿著緊繃的線條。
見他抿唇不語,苗千月幽幽開口︰「知道嗎?在這孤寂的大屋子里,我最喜歡這一盞盞的高腳燈燭,仿佛一點燃燭火後,那煢煢的燭光便可在為屋子里多綴上一分分的暖意。
這光雖然很溫暖,但……別留下我一個人,好嗎?」
她很努力想撕開他被仇恨與過去包裹的外殼,想與他毫無距離地貼近擁抱,但厲炎卻識破了她的意圖,站得離她好遠。
「不好。」
感覺到身體里隱隱作祟的蠱毒,他迅速在她面前築出一面拒絕靠近的高牆。
「為什麼……」她受傷地喃著,卻發現厲炎的反應似乎有些詭異。
他的面色死白,似乎用盡全身的力量在強忍著某種撕心裂肺的疼痛。
「你好好歇著。」再也無力與她周旋,厲炎幾近狼狽地奪門而出。
早知道一面對苗千月,他的心便壓抑不了地隨著她的情緒起伏波動。
尤其是在此刻,怕是連銀色鬼面具也遮掩不了他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