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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的新娘 第三章

聶少虎微微一愣,對于傳來的不是他精銳秘書的聲音,他有點意外。

「抱歉,我認識妳嗎?」對方的來電透著詭異,他的黑眸變得黝黯深沉,提防線自動升高。

「不、不認識。」朱幸兒說得結結巴巴。「但是我、我不小心撿到了你的皮夾。」

他立即想到他遺失的那只深具意義的黑皮夾。

半個月前,他在一間飯店和幾個朋友聚餐後,有人搶著買單,他回家才發現皮夾搞丟了。

他曾致電飯店,但沒有下文,直到現在他還在登報尋找皮夾的下落,卻遲遲沒有回音,他以為永遠找不到那只皮夾了,沒想到事隔半個月會傳來消息。

「對不起,是不是我打錯了?」她小心翼翼地問,對方的沉默讓她有點手足無措。

「沒有。」他連忙道︰「妳沒有打錯,我確實遺失了一個皮夾。」

他總算可以放下心頭大石了。

雖然皮夾里的證件已經全部重新申請過了,皮夾里的現金也不重要,但那只皮夾是他父親的遺物,從父親過世後,他一直用到現在,他誓言一定要找回來。

「那就好。」她拍拍胸口,放心的吁了口氣。「那那、你明天有空嗎?我把皮夾還給你。」

「目前沒辦法,我人在韓國,星期二才會回台灣。」他簡單告知對方。

「韓國?!」她不假掩飾的驚呼了一聲。

因為深深著迷于淒美韓劇的關系,韓國是她極為向往的地方,她好想去韓國看看,只是目前的她根本沒那能力。

「那里……美嗎?」她忍不住問起彼端的陌生人。

這突兀的一問倒問倒了聶少虎。

他從來不太注意周遭的美景,四季的變化對他而言只是衣物的增加減少而已,楓葉或者綠芽,對他沒有影響。

而她問他這里美不美?他想起剛剛夜間的雪景……

「很美。」這算是他由衷的感覺。

「真的啊!」她羨慕無比的贊嘆一聲。「那你有去華克山莊嗎?」

那是她超喜歡的一部韓劇的背景,描寫大飯店的故事和愛情。

「華克山莊?」聶少虎忽然覺得自己是否有點孤陋寡聞,那是很有名的地方嗎?「沒有。」

「喔……那真可惜。」她的喔聲拉得長長的,不知道是在替自己可惜還是替他可惜。「那你有去濟洲島看看嗎?」

許多韓劇都有拍到濟洲島的美景,那里靠海,有著純淨的自然景觀與文化,某部韓劇還在那里搭景拍攝哩。

「沒有,我沒有去濟洲島,我只在漢城滑雪。」回答的同時,他的心里起了微妙的變化。

可以和他這個陌生人就這麼聊開了,但聲音听起來又如此羞澀,他有點好奇,對方是個什麼樣的女孩。

通常主動接近他的異性都會約他在高級餐廳見面,大家一定是門當戶對,那些名媛都跟他聊些很時尚的話題,沒有一個女人像電話里這個女孩一樣,問他這麼奇怪的問題。

「哦哦,對不起!」朱幸兒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一時好奇──你你、你別放在心上……」說著說著,她又結巴了。

「沒關系。」隔著電話,雖然聶少虎一樣話不多,但他覺得這樣和異談容易多了,如果面對面,他又只能擺酷了。

忽然之間,他看了專心在玩猜字游戲的小赫一眼,驀然覺得自己怎麼和小佷子這麼像?

他們都只會用酷勁掩飾內心的情緒,然而小赫認祖歸宗後,已經恢復了小孩子應有的爛漫天性,他呢?什麼時候他才能坦然的面對異性,找到人生中相知相惜的伴侶?

想到前兩次戀愛挫敗的陰影……一個是他的大學學姊,一個是他進入沐天集團之後結識的某公司女主管,明明彼此都有意,卻在上了床之後,證明她們不是他命定的真愛──也就是說,在彼此攀升到最高點時,他軟掉了。

他的性無能令她們想都不想就放棄了他,還從此把他當怪物看待,讓他心里很受傷。

他當然怪過她們,也恨過自己的與眾不同,但最後他釋然了,既然這是聶家老祖宗賦予他的異能,他也只能承受。

只是,這種難堪的挫敗經驗讓他對異性更加沒有信心,原本他在面對異性時就寡言,現在除非必要,他根本不跟異性說話。

他怕了,他實在很怕再談第三次戀愛,他怕萬一又將真心給了對方,到頭來發現對方不是他命定的真愛怎麼辦?這不但會傷了對方,也會讓他將感情之事看得更淡……

「那……我不打擾你了,等你回來,我再把皮夾還你,晚、晚安!」

她局促的掛了電話。

這廂,聶少虎看著已斷線的手機,唇角淡笑地勾起,而他的兄和弟都研判性的盯看著他,想找尋一點蛛絲馬跡,尤其是聶少鷹,他夸張到身軀整個對老三靠了過去,就巴望從老三嘴里听到跟女人有關的訊息。

「是什麼人啊?」聶少龍好奇地問,沒看過老三講話這麼文藝的,居然還出現了「美」這個字。

聶少虎拿起酒杯啜了一口,淡笑。「一個陌生人。」

一個除了家人以外,第一個令他覺得自在、沒有壓迫感的陌生女孩。

沐天集團──

朱幸兒仰望這棟現代化的大樓,彷佛要穿透雲霄般的高聳,驚嘆于這里和她之前工作的大樓簡直是雲泥之別。

她真的能在這里工作嗎?

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她搭電梯來到二十一樓,按照錢思渝給她的訊息,來到一間寫著「秘書室」的辦公室前。

透過沒有拉上百葉窗的玻璃窗,她看到一名身著淡藍色套裝、短發利落的女子在整理檔案。

她輕叩沒有關上的門扉,猶豫著要怎麼開口。

思渝說,直接找她堂姊就可以了,里面那名女子是思渝的堂姊嗎?她沒有把握耶……

「妳是朱幸兒吧?進來吧。」听到叩門聲,錢芸抬頭看了一眼,不等呆立在門邊的人兒開口就先道︰「我是思渝的堂姊,我叫錢芸,妳今天先去辦報到手續,明天開始妳跟我一樣,在這間辦公室里工作,這樣清楚了嗎?」

朱幸兒連忙走進去,米色系的辦公室有種明亮的氣息。「清、清楚……我、我一定會好好學習的。」

說完,她的臉頰微微燙紅,感覺渾身都不自在,這麼好的環境和眼前這麼干練的人都讓她手足無措。

「放輕松一點。」錢芸走到她身邊,輕拍了拍她僵硬的雙肩。「思渝說妳內向又害羞,要我好好照顧,不過,我認為妳應該學著自己堅強起來,那麼將來到任何地方工作都不成問題。」

朱幸兒的心一暖,不過她還是很害羞。「我……我知道。」

她對自己失敗的表現真的好絕望,昨晚她已經對著鏡子練習了好幾十遍,就希望給思渝的堂姊留下一個好的第一印象,可是,她還是做不到。

究竟什麼時候,她才會看到陌生人不膽怯呢?

什麼時候,她才能大大方方的與人交談而不臉紅呢?

如果有流星在她面前飛過,她想許的就是這兩個願望,讓她改變性格、走進人群的願望……

「走吧,我帶妳去報到,接著認識環境。」

錢芸領著她搭電梯下到人事部,填完數據後,又帶她看了各部門,粗略的為她介紹。

「這些部門,以後妳要用心記住,將來送文件的時候才不會跑錯樓層、浪費時間。」

朱幸兒連忙用力點頭,剛剛跟在錢芸的身後,看她對每個部門的人事了如指掌,心里實在感到很佩服,卻又感到憂心忡忡,自己可以做到像她一樣嗎?

「還有,我們的上司在度假,明天才會進公司。」看到她澄澈眼里一閃而過的隱憂,錢芸很了解她在擔心什麼。「妳不必擔心,我們的上司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只要妳把分內工作做好,他絕不會刁難妳。」

朱幸兒將錢芸的話牢牢記在心底,她知道自己有幸能夠進來這麼大的集團工作全是靠思渝的幫忙,她會好好做的,不會丟了思渝的臉!

第一天上班,一切都很順利,下班之後,朱幸兒連忙趕到和皮夾失主約好的地點──一間五星級飯店的中庭咖啡座。

今天,又是一個雨天,幸好沐天大樓離這里很近,她只走五分鐘就到了。

對方還沒有到,她對前來詢問的服務生點了杯咖啡,緊張的坐在優美的咖啡座里等待。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和異性約會,雖然約會的目的只是為了歸還皮夾,但她還是掩不住內心的緊張。

所以,她沒心情欣賞旁邊的棕櫚樹盆栽有多美,南加州氣氛的咖啡座有多悠閑,只頻頻借著喝咖啡的動作讓自己不要那麼緊張。

于是在短短的三分鐘之內,她喝掉一杯熱咖啡,在服務生又來詢問時,她本能的又點了一杯。

她看了看表,時間已經超過二十分鐘了,他會不會不來了?

然後,她不知不覺又喝掉了咖啡,而且又在服務生走過來收拾空杯時,點了第三杯咖啡。

「抱歉,我來遲了,臨時有事耽擱。」

一道渾厚的男性嗓音從頭頂上方傳來,朱幸兒手忙腳亂的擱下咖啡杯,連忙抬起頭,仰著頸子,怔怔的看著桌邊那名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

是他沒錯,聶少虎,和身分證上的照片很像,但多了份沉穩和干練,發型也和照片里不相同,面前的他,留著一頭利落但不失帥氣的短發,有雙精湛逼人的雙眼和卓爾不群的氣勢。

對方簡直像個電影明星,讓她又亂了手腳。

「請、請坐……」她聲音小得像蚊子,臉頰還要命的微微燙紅起來。

「謝謝。」高大的身軀落坐,長腿頓時讓座位變得窄小。

坐定後,他看著對面那張白皙清秀但不安的小臉。

說實在的,每次和異性有約,不安的都是他,因為他跟女人之間根本沒有話題可言。

有時看著約會對象,甚至只要一個「她是不是我命定真愛」的問題不自覺的從心里冒出來,就可以困住他老半天,但沒想到今天角色居然可以換過來,她比他更加緊張。

「先生,請問要點餐嗎?」服務生很快地過來詢問。

他看了一眼她的咖啡杯。「給我一杯熱咖啡。」

服務生走開了,他的視線又落回她臉上。

她披肩的黑發很柔順,像是從未經過燙染,她的臉上脂粉未施,但有種自然的晶瑩粉女敕,那是青春的象征。

會讀心的他,讀不出她心里的想法,可見得她心里一點想法都沒有,就真的只是緊張而已。

見她整張小臉快要埋進咖啡杯里,聶少虎開口了。

「朱小姐,我的皮夾──」

她眨了眨長睫,表情像大夢初醒。

「哦,對對!這是你、你的皮夾……」她很沒用,連看也不敢看他,忙著從包包里找出皮夾來還他。

咦?沒有?

怎麼會沒有呢?今天早上上班之前,她明明放進包包里了啊。

她找得滿頭大汗,越翻越急,越急臉就越紅。

幸好服務生端來咖啡緩沖了點時間,也幸好最後她終于找到了,不是她沒放進包包里,而是她太緊張才會找不到。

「我都沒有動,你看一下。」說完,她連忙低頭啜了口咖啡,掩飾臉上的嫣紅。

幸好有找到,不然就糗大了,特地約人家來,沒帶出來簡直就像在耍人。

「不必看了,我相信妳。」聶少虎將皮夾收進西裝上衣的內袋里。

普通的一句話,卻叫她心跳加速,她又猛喝了兩口咖啡,不知道要接什麼話才好。

這樣不說話只猛喝咖啡很沒禮貌吧?

可是,她不知道要跟他說些什麼啊,他們又不熟,她只是撿到他的皮夾而已,現在還給他了,她是不是應該起來告辭了?

「天哪──朱幸兒?妳是朱幸兒嗎?」

一個高八度的女聲傳進朱幸兒耳里,嚇得她差點打翻咖啡杯。

一抬眼,她看到一個年輕貴氣的女人,無論臉上的妝或身上的名牌冬裝都無懈可擊,還拎著一個看起來貴極了的皮包。

她完全說不出話來,這是她的高中同學林紀香,有著和思渝一樣的美貌和家世,但個性和講義氣的思渝完全不同,她很勢利,只和家世相當的同學做朋友,同窗的時候,從來不用正眼看她。

「這是妳的男朋友嗎?」林紀香一雙美目打量著俊偉的聶少虎,不相信平凡到像小草的朱幸兒會被這麼優質的男人看上。

「不、不是,妳別誤會。」朱幸兒連忙撇清。

「我才不會誤會,因為啊,憑妳的條件根本就交不到男朋友,我只是奇怪,像妳這種人居然會來這麼高級的飯店喝咖啡,真的是太不配了。」林紀香像是故意說給誰听似的,提高了音量。「對了,妳還在那間小旅行社上班嗎?我們班上就只有妳沒念大學耶,連那個家境清寒的吳曉莉都念了大學,妳不會覺得矮人一截嗎?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同學會妳都不來?」

朱幸兒垂著頭沒辯解。

她沒參加同學會有兩個原因,一個是如林紀香所說的,她自慚形穢,所以不想去;一個是她沒有錢,每個月她只有三千塊的零用錢,根本沒有余錢參加總是在高級餐廳舉辦的同學會。

但這兩個原因她都不想在聶少虎面前說,雖然今天過後,他們不會再有交集,但她就是不想讓他知道她這麼不堪的一面。

連家境清寒的同學都可以念大學,她的家境並不清寒,但只因為她是不被母親疼愛的孩子,所以她沒辦法念大學。這理由多麼殘酷又多麼悲哀,她不想讓萍水相逢的他知道。

她黯然的神色全落入了聶少虎的眼里。

只要她有思想,看著她,他就能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看著她純潔而明澈的眼楮,他從她心里所讀到的訊息是……

「朱幸兒,既然難得遇到了,我就順便告訴妳。」林紀香洋洋得意的說︰「畢業之後,我準備到維也納去進修,妳也知道我是修音樂的,將來是音樂家,前途不可限量,妳大概一輩子只能待在那間小旅行社工作吧,將來如果我想旅行,有需要的時候再找妳替我服務。」

然後,她瞄了眼百萬名表,美眸居高臨下的掃過垂頭喪氣的朱幸兒,連句再見也不說就趾高氣昂的走了。

聶少虎沉靜的看著朱幸兒,她垂著長睫,呆呆的看著快見底的咖啡杯。

在剛剛那一瞬間,他深深感覺到一個女人徒有美貌但性格刻薄是多麼不可愛的一件事。

或許那個年輕女人的學歷很好、家世很好,也擁有美貌,但卻叫人望而生厭,她那高高在上的嘴角和不可一世的神情,全部都讓他不想再多看第二眼。

「朱幸兒──」她臉上落寞的神情讓聶少虎于心不忍,他叫喚她的聲音有著不自覺的溫度。

溫柔的男性語氣陡然讓朱幸兒回到現實世界,她眨著水眸,下意識的抬起了頭。

他眼底的溫柔讓她的心漏跳了一拍,但是同時間,那怦然心動的感覺也刺痛了她的心髒。

她憑什麼對他心動呢?

她既沒有學歷,也沒有家世,連美貌都沒有……甚至,她母親警告過她,在弟妹成家立業以前,她不可以談戀愛、不可以交男朋友,更遑論要組織一個小家庭了。

「抱歉,我該走了!」她咽了一口口水,艱澀而困難的拋下這句話,很快的起身離開咖啡座,從背影看來,有點像落荒而逃。

林紀香說的那些話讓她在他面前抬不起頭來,雖然他並不是她的什麼人,可是她好想在他面前保留一點點尊嚴……

聶少虎倏地皺起眉頭,拿起她忘了帶走的傘,迅速丟下千元大鈔,邁開步伐追上去。

他在飯店大門口追到表情苦惱的她,外頭正下著傾盆大雨,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想走也走不了。

「你……」忽然看到聶少虎挺拔而現的身影,朱幸兒嚇了一跳,她沒想到他會追上來。

他看著她的眼楮。「妳的傘忘了拿。」

原來如此。「謝謝……」她正伸手想要接,但他卻沒將傘還給她。

她微微一怔,不明白他為何不把傘交給她。

他撇撇唇,輕描淡寫的說︰「雨太大了,我送妳回去。」

她愣愣的看著他,還不明白他的話中之意,不過泊車人員已經將他的車開到大門口了。

她從來沒看過那麼漂亮的一部銀灰色房車,大雨依然在下,面帶微笑的飯店服務生替她將副駕駛座的車門打開,她被動的坐了進去,車里淡淡的香氣像另一個世界。

她連出租車都沒坐過,更別說是這麼豪華的進口房車了,車里的液晶屏幕里有衛星導航系統,座椅的質感很好,車里很干爽,連半點多余的裝飾品都沒有。

看著他上了駕駛座,她感覺好不真實,真的會有一個這麼出色的男人開車送她回家?

這一切像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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