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折心 第八章
張芷潔就站在入口處，接近十一月的晚上，天氣已有初冬的涼意，她低頭看著手表，十點多了，還沒見到伊集院楓的蹤影。
林淑玲跑了過來。「芷潔，你男朋友還沒有來啊？」
「嗯！」她不斷向涌進來的人群張望。
「他會不會已經進來了，可是找不到你？」
「不會吧！」
「進去找找。」
張芷潔拿出皮包里的手機，想打開電源，但是她答應過他不開手機的，於是，她又把手機放回皮包里，跟著同事往擁擠的會場里走去。
☆☆☆
伊集院楓坐在一輛停在青翼商場外的賓士車內，他打開手機，撥著張芷潔的手機號碼。
「這個傻瓜……」她沒開機。
坐在他身旁的秦素素瞅著他笑道︰「是不是很後悔玩那個關手機找人的蠢游戲啊？」
「素素！！」他不悅的瞪了她一眼。他的心情已經夠糟了！青翼商場被放炸彈，張芷潔又在河濱公園痴痴的等候，他現在根本分身乏術，素素居然還開他玩笑。
「炸彈又不是我放的，游戲也不是我提議的，別把氣出在我身上。」秦素素擺擺手。
「我們最近跟太平會有什麼重大過節嗎？」伊集院楓凝眉思索問道。
「你懷疑是太平會的人？」
「當然，不是他們還有誰？我想不透除了太平會外，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敢這麼大膽，在太歲爺頭上動土。」
「你這麼篤定？」秦素素笑望著他。
「太平會絕對是最大的嫌疑。」他覺得素素的話問得有點奇怪，神翼跟太平會水火不容是不爭的事實，他會把這筆帳算在他們頭上也是理所當然，只要是身為神翼的人應該都會這麼想，何況素素又身為長老會的神算，她的問法似乎讓人有點難以理解。
「青，我們不能只把敵人設定在太平會，也許就是有人利用太平會和神翼的對立制造爭端，想來個漁翁得利。」
「你說得有理。」听了她的話，伊集院楓自覺理虧。「我會派人詳細調查，不論是誰干的，我都會奉送炸彈以作回禮。」
秦素素抿唇一笑，低頭瞄了一眼手表。「青，快十一點了耶！張芷潔那邊的活動快結束了吧！」
「我想差不多了，可是，」他望了望窗外。「青翼門發生這麼大的事，我這個首領怎麼可以中途離開？」
「青，」她伸出一根細致的手指，刷了一下他濃密的眉毛。「我第一次看你為一個女孩子深情款款的皺眉。」
「不可能吧！」听了她的話，他心髒狂跳了一下。「我也被那個火母雞氣得眉頭刻出一條又一條的皺紋。」他伸手向後一指琳達坐著的車子上。
「那不同，琳達你是巴不得快點甩掉，可是那個張芷潔才是你又疼又愛的女人啊！」秦素素把臉湊近他，巧笑倩兮的說。
看著她美麗無瑕的瞼蛋，伊集院楓不禁拿她跟張芷潔比較，張芷潔絕對稱不上是個美女，甚至連琳達也比不上，眼前漂亮的素素更不用說，但是他就是喜歡看她的笑顏，那彎著的眼楮，是全世界的女人都比不上的，也是他最喜歡的表情。
「青，你是不是想吻我？」秦素素玩笑的問。
「素素，」他受不了的翻了個大白眼。「你不要以為每個男人都逃不過你的魅力好不好？」
「我是這麼以為的啊！」她毫不臉紅的說。
「大多數的男人是有可能被你迷倒，但我是少數里對你沒有任何感覺的人。」這他一向很自豪，神翼七騎士已經有兩個敗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兩個出類拔萃的男人也因為她反目成仇，素素的魅力是不容小覷，但是他覺得自己的自制力更厲害，他從來沒對她心動過。
看著他驕傲的笑容，秦素素不大舒服的道︰「別太得意，那是當初我根本沒把你這個毛頭小子看在眼里，所以沒誘惑你，不然你早就是第三個黑或藍。」
「毛頭小子？素素，你還比我小三歲。」他再怎麼年輕都比她成熟。
「但是跟其他四個男人相比，你是最小最幼稚的！所以我對你一點興趣也沒有。」
看著她氣呼呼咬唇的樣子，伊集院楓笑道︰「素素，你不能因為我沒像黑跟藍一樣為你著迷就對我生氣。」
是又怎麼樣！「我是生氣。」
「好吧！我坦自告訴你，你的美麗無庸置疑，但是，我不喜歡太漂亮的女人。」這麼說她總該氣消了吧！
「是嗎？可是我看你交過的女人是一個比一個還漂亮。」她懷疑的斜挑著眉。
他就知道不能得罪素素，她是個心機很重的女人，聰明得不能讓人隨便哈拉過去！而且發起火來比男人還恐怖，他要是想活命就乖乖的說實話會比較好。
「那不是喜歡！」他暗暗挪了一下位子，盡量坐得離她遠點。
「哦……你是說你心里真正喜歡的是像張芷潔那種貌不驚人的女人？」
「素素，我知道她算不上是美女，但是在我眼里，她卻有全世界女人都比不上的燦爛笑容。」伊集院楓向她坦承道。
「你真的愛她？」她從沒有听過青這樣形容一個女人，而且是用如此認真的表情，秦素素注視著他的眼楮，她明白，張芷潔已經住在他心里。
愛這個字，他不敢輕易說出口。「放心，我會娶琳達。」他以為她怕自己改變主意。
「你還是這麼理智，可見你還不夠愛張芷潔，因為愛情是瘋狂的。」
「我從來沒說我愛她。」
「那你是不愛嘍？」他今晚的坐立不安以為她看不出來嗎？
「但也不是完全沒感覺。」他不能抹滅自己內心真正的感覺，他的確是為張芷潔心動。
「青，原來你處理愛情的態度是拖拖拉拉、模糊不清，愛就愛，不愛就不愛，這是多麼鮮明的感覺，誰能讓你心動你自己會不知道？你可以騙得了任何人，但是卻騙不了你自己，而你非得把這段關系形容得這麼曖昧不可？你知道嗎，曖昧是愛情的開始！」
「我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我喜歡她的笑容，喜歡跟她在一起，這就是愛情？」
「不然你告訴我，這是什麼？」秦素素反問他。
伊集院楓沉默了。是啊！不由自主的被一個女人吸引，喜歡看她笑，喜歡跟她在一起，這不是愛情是什麼？
「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什麼打算怎麼辦？」伊集院楓嘲笑的說。「一切按原定計畫，假期一結束，就飛回香港跟琳達結婚，你說除此之外我還能怎麼辦？」
「你這個壞蛋想逼我說什麼？」秦素素看著他了然的笑道。
「黑跟藍怎麼受得了你這個女人這麼聰明？」他咬著唇，眉宇間懊惱得刻出深痕。
「我就是美貌與智慧並存，他們才愛我愛得要死啊！」她在夥伴面前是從來不會假裝謙虛的。
「你唯一的缺點就是不懂得謙虛。」他真的被她打敗，這種話虧她說得出口，還臉不紅氣不喘。
「我還以為是三心兩意呢！」她對著他眨眨眼楮。
伊集院楓輕捶她的肩頭，笑出聲音來。素素就是素素，難怪能讓兩個優秀的男人同時為她傾心。他今晚心情沉重得很，但是她的一兩句話，就讓他胸懷為之一暢。
秦素素也回敬的往他肩頭捶了一拳，笑道︰「今晚琳達的表現令青翼門的人很失望，而她對你跟青翼門也很失望，這個突發事件也許會改變她嫁給你的意願。」
「那麼我該感謝放炸彈的人！」伊集院楓毫不掩飾的揚高嘴角。
是啊！謝她吧！秦素素在心里偷偷的說。「別那麼得意，長老會發瘋的。」
「發瘋是他家的事，是琳達不嫁我，又不是我不娶她。」
「其實長老剛開始就不該挑你，應該挑紅才對。」
「紅的色魔形象太壞，中外皆知、遠近馳名，女人肯，岳父岳母還不肯。」
「呵……奇怪，他們怎麼不會把腦筋動到藍跟黑頭上？」她就這麼跟他閑聊了起來。
「還用說嗎？」伊集院楓看著她。
「長老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他們會怕藍跟黑抓狂？」
「他們是怕你，」
「我有這麼厲害？」她笑問。
「長老對你的卜卦言听計從，要是得罪你，你故意算錯卦唬他們怎麼辦？」
「那你想不想知道我對你跟琳達卜的卦？」秦素素輕輕的說。
「怎樣？」望著她，見她笑得有點詭異，但他喜歡。
「琳達絕對不會成為青翼門未來的女主人，至於張芷潔會不會……沒算過我可不知道。」
☆☆☆
「芷潔，晚會結束了，還沒看到你男朋友，我看你還是把手機打開來吧！」林淑玲繞了大半個會場，坐在公園的石椅上，捶著發酸的雙腿。
「不行！這是我跟他的約定。」張芷潔握著手機，搖搖頭。
「哎唷，真不曉得你在堅持什麼，人那麼多怎麼找，而且他有沒有來都不知道。」
「他一定會來的。」她相信，他不會失約，他說會來就一定會來。
「芷潔，請你認清事實，這是實際的人生，不是電視上的偶像劇，你還是打手機找他吧！」
「浪漫不是只出現在電視電影上，真實人生也有羅曼蒂克的事發生。」張芷潔一點也不氣餒，眼光還是一直在來來往往的人群里梭巡。
「是哦！」林淑玲看著手表。「芷潔，十一點多了，明天還要上班耶！」
「你先回家。」她還沒有放棄。
「你也回家吧，這麼晚了！」林淑玲從石椅上站起來，摟著她的手臂，往出口的方向緩緩移動。
「不要！我想我還是站在出口等他，這樣就不會錯失掉。」
「你都二十四歲了還這麼愛作夢。」
「因為他就像是從夢里走出來的王子。」張芷潔甜甜的笑道，她至今還有點不敢相信，她居然會跟神翼的青翼騎士交往，這一切都像是在作夢。
林淑玲說不動她，只好自己先回家了。很快的，十二點了，人群已經慢慢散去，只剩下小吃的攤位在收拾。
張芷潔站在出口，倚著路燈，看著自己的影子，她覺得路燈和自己的影子默默相對上樣孤單。
灰姑娘的魔法在十二點的時候消失，那他們的呢？
她嘆了一口氣，從來沒這樣重重的嘆過氣。
張芷潔打開手機電源凝視著，沒有多久，有一滴水珠悄悄滴落在螢幕上。
她流著淚，撥著他的手機號碼。
☆☆☆
炸彈順利拆除了！
伊集院楓在第一時間跨上重型機車，往河濱公園飆去。
該死！真的該死！活動結束後，從河濱公園涌出來的人潮車潮，再度把台北的交通搞得一團亂。
最衰的是，他想打手機給張芷潔，但是手機居然沒電。
這是什麼世界！伊集院楓終於了解什麼叫禍不單行了！
他的手機沒有回應。
另一方面，張芷潔一手擦著眼淚，一手把手機放回皮包。
他來過了嗎？還是他根本就沒有來？
汪嗚……有一只小狗走近她的腳邊，步伐很吃力的倚在她垂地的長裙邊，它像是剛出生不久的小狗，冷風吹得它顫抖不已。
「你也很孤單嗎？」張芷潔模著它，發覺小狗抖得厲害，她把小狗抱在懷里。
小狗直往她胸口里鑽，嗚嗚的叫個不停。
「東京愛情故事」的手機鈴聲這時響了起來，張芷潔一手抱著小狗，一手趕忙從皮包里拿出手機，從螢幕上看知道是家里打來的。
一定又是爸爸打來催她回家。她沒有接，直接關掉手機電源，不論是誰打來，就算是伊楓，她也不接了！
然後她突然想起「東京愛情故事」里的劇情，完治也常讓莉香等待，而莉香等到最後，完治還是屬於另一個女人的。
伊楓他會不會像完治跟明宇一樣，背著她跟別的女人約會？
她不相心再等了！張芷潔心情沉重的走出河濱公園，中正路上大塞車，她招不到計乘車，獨自一人抱著小狗，走在路上。
此時，伊楓正騎著車在擁擠的車陣中東鑽西鑽。
不行！他還是下來打公共電話給張芷潔，吩咐她不要一個人在河濱公園里等他，出來找個定點等他比較好。
伊楓好不容易才把車鑽到外車道，接著把機車停在紅磚道上，沖進一旁的便利商店買了一張電話卡，又跑出來打公共電話。
他撥了好幾次張芷潔的手機，但是都沒有回應，他在語音信箱里留了言，緊張得不得了。
他從來沒有這麼六神無主過，只因為找不到一個女人，這份感情在他心里已經不再曖昧，他漸漸意識到張芷潔對他而言有多重要了！
張芷潔一人在街道上獨行，有一輛空的計乘車慢慢駛近她，按了下喇叭。
「小姐，要不要坐車？」司機降下車窗，探出頭來問。
張芷潔拉開車門，坐上車。
「小姐要去哪里？」
她猶豫了一下，說︰「青翼商場。」
☆☆☆
伊集院楓把機車騎進河濱公園，繞了一圈又一圈，除了收拾的攤販外，他看不到張芷潔的身影。
看看手表，凌晨一點多，她等不到自己應該會回家吧！偏偏他又沒有她家里的電話號碼，真是急死人了，她到底有沒有回家也不知道。
伊集院楓喪氣的騎回青翼商場，本想去她家看看，但是天殺的，他每次送她回家只到巷口，知道她住哪一棟卻不曉得是哪一層樓，總不能三更半夜擾人清夢的大按門鈴一間一間的找吧！
可是才把車騎進青翼商場親愛大廣場，他就看到一群青翼門的人，還有秦素素，圍在金發碧眼的琳達身邊。
又在搞什麼鬼？伊集院楓緊急煞車的停在他們周圍，一聲劃破天際的尖銳聲刺穿他們的耳膜。
「青，」秦素素從人群里走出來，秀眉輕蹙。「快來勸勸琳達，她使性子要走。」
伊集院楓月兌下安全帽，瞪了正看向他的金發美女一眼，然後對秦素素說︰「要走就讓她走，你們攔著她干麼？」
「如果你用這種方法甩她就太不高明了！」秦素素在他耳邊低語。
「你要我攔她？」他現在可沒那個心情演戲。
「想讓長老會心服口服的辦法，就是她嫌你，不是你嫌她，要她不想嫁給你，不是你不想娶她。」秦素素瞪著他，這麼簡單的道理他還不明白？
「素素，你不是來幫長老提醒我非娶她不可的嗎？」伊集院楓好笑的問她。
「經過今晚，我覺得她不配做神翼的一份子，不只我這麼認為，你底下所有的人都這麼認為。」秦素素不耐煩的往後瞄了還在觀望他們的琳達一眼。
「那你是站在我這邊了？」
「但你也要甩得漂亮一點啊！」
「知道了！我去挽留她就是。」伊集院楓跨下機車，走入人群。
琳達看他逐漸朝自己走來，揚高聲音道︰「讓開，我要走！」
「你干麼？這麼晚你要到哪里去？」看到她他就沒好氣的開口。
「你還會理我嗎？我還以為伊集院楓先生根本不認識我呢！」琳達心里高興，認為自已偶爾耍一次脾氣還真有效，表現出來的姿態更＊局揚。
拷！挖苦他。他轉過身望向秦素素，而她則向他擺擺手，示意他去安撫琳達，他翻著白眼朝她點點頭，然後又回過頭來看著這傲慢的女人。
「你又怎麼了？無緣無故干麼要走？」
「哦！你還會關心我怎麼了？」趁著現在有青翼門的人在場，她就來好好的撒撒潑，讓他們知道她的地位有多與眾不同。「今天被放炸彈的時候，你在乎我的死活了嗎？」
「我要是不在乎，何必叫你跟我們一起離開大樓，就讓你一個人待在頂樓自生自滅啊！」雖然他原本也想這麼做，但是被素素識破了他的奸計。
哼！他總算當著許多人的面承認在乎她了！「可是你對我那麼凶。」
「有人在青翼商場放炸彈，你想我的心情會好嗎？」伊集院楓冷冷的說。這女人在說什麼蠢話，長老竟然挑這種白痴來當他老婆！
「是啊！琳達，你就快是青的妻子，你應該多多體諒他的心情才是，身為青翼騎士壓力很大的。」秦素素插進話來做和事佬。
听到「你就快是青的妻子」這句話，琳達悶了一整晚的心情，總算稍稍舒坦了些。「青！」她抱住他，倚在他強健的胸膛上撒嬌。「你不知道人家今晚好害怕哦！」
伊集院楓臉朝天咬了咬唇，他盡量克制自己不要推開她。
秦素素站在一旁低頭暗笑，當她抬起頭時，她看到一個女孩子的身影，寂寞的站在不遠處的街燈下。
他在心里從一數到十，然後推開她，交代身旁的人。「送琳達回飯店。」
「不要……今晚我想跟你在一起。」她握住他的手，手指挑逗的悄悄在他手心里畫圈圈。
狗屎！「今晚我還要處理一些事情，可能沒有辦法陪你，」伊集院楓盡量控制力道的甩開她的手，轉頭吩咐身邊的人盡快送她回飯店，他不理她的叫喚，舉步欲行。
「青！」秦素素拍拍他的肩膀。
伊集院楓回過頭來看她。「我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他不想再演下去，如果素素認為這還不夠，那他也沒辦法。
「不是，是……」她回頭一看，但是街燈下的那抹身影早已離開。
伊集院楓不解的順著她的眼光望去。「你在看什麼？」
「沒……」秦素素回過頭來。「沒有。」她只是個路人吧！
找不到張芷潔他的心情夠糟了，伊集院楓沒有心思去演戲或管任何閑事，他匆匆走進青翼商場的大樓，生怕琳達又不死心的追過來，迅速進到電梯。
☆☆☆
「狗狗，這就是真實的人生吧！」張芷潔走在深夜的台北街頭，抱緊懷里的小狗，淚流不止。
伊集院楓抱著金發女郎的那一幕，狠狠的刻在她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