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誰買單 第十章
星野御人只對秘書交代要休息幾天,便關掉所有對外的通訊。
他需要時間,一個人想一想該怎麼做。
對于辜婕心,她是為了繼承權而來到日本……這原本沒有什麼不對,可是紅悅破壞他家庭的陰影,卻讓他將怒氣轉移到她身上;尤其是當父親居然同意將公司的所有權,讓與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拿公司的前途來做賭注,這一定是出自紅悅的意見,她不會去想這會造成什麼樣的困擾。
商場上的競爭太激烈,公司里的幕僚總是一再要他小心處理辜婕心的事……剛開始,他一見到她就想起紅悅的所為,直到他發現她對他的靠近有特別的反應之後,他便利用她對自己的好感,控制她不再接受競爭對手的邀約。
他承認,剛開始,他自私的以為這會是一個好辦法。
雖然年紀尚輕就承繼了龐大的企業,但他付出的心力也是不容質疑的,再加上商業天分,公司才能自他接手後迅速的再成長。他向來自豪他對「人」的敏銳度,他很少看走眼。
但是對辜婕心每一次的接近,都讓他疑惑自己該不該繼續……她對弟弟親切的關心,以及相處時純真自然的態度,都仿佛說明了他的錯誤,他矛盾的認為自己該停止,卻又無法控制接近她的,那天下午在石窟發生的一切,更證明了她守身如玉的事實。
知道了這些,他反而退卻了,這些不在他的計劃之內,她嬌柔與脆弱的模樣,讓他不忍心再繼續。他害怕內心世界會因而改變,他不想受制于一個原本敵對的女人,簡單的說,他害怕承認也害怕承諾。
然而有些事,愈是在心里抗拒,愈是提醒自己它的存在。他的忽冷忽熱、他的矛盾與失控、他的逃避……
當辜婕心說出愛他時,他知道這是女人慣用的伎倆,目的是想取得他的承諾,也許他不能否認他喜歡她,但還不到許下承諾的地步,是的,只是喜歡,一定只是喜歡罷了!他總是能妥善的控制自己的情感。
為了怕情況愈來愈復雜,他故意讓亞曼達到家中去等他,他知道辜婕心一定會生氣,他只是想讓她知道別再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其實而亞曼達只是個朋友,他們是曾經有過一小段,但因為彼此都深諳「游戲規則」,所以誰也不會干涉誰的自由,她和辜婕心是不同的,不,辜婕心和他認識的每一個女人都不同。
他不能接受她,但至少,他會答應她開出的條件。他會給她一大筆錢,但他必須讓她了解,他們是不可能的……不知道為什麼,想到這里,他反而覺得心痛。
三天的沉思,星野御人終于再度回到現實世界,他坐上汽車,打開車內的行動電話……不到幾秒鐘的時間,電話便響了起來。
「星野先生,我終于找到你了!我打了好多通電話,公司、住家、別墅……就是怎麼也沒有你的消息!」
「安達律師找我有事?」
可能是有關財產繼承的問題……他每次到律師事務所,都好像有簽不完的文件。
「是的,你目前是所有財產的繼承人,包括你弟弟在結婚之前信托財產的監管,也是由你負責的。我有一些文件……」
「怎麼可能?辜婕心不也是……」
「辜小姐已經在昨天簽字放棄繼承了。」
「什麼?!你再說一遍!」
「是的,星野先生,昨天辜小姐到律師事務所來,她親自簽名放棄繼承,連授權書都已經簽妥完畢。所以,我們需要你的書面同意,星野先生,星野先生?」
星野御人摔開電話,將汽車的油門猛踩到底,往家里的方向疾駛而去。
等他回到家後,他終于知道他失去的是什麼。
拓人正不听話的哭鬧,整個房子呈現前所未有的冷清,即使在父親過世後都沒有的空虛與心痛,不斷的撕扯著他的內心。
她什麼也沒帶走,除了她帶來的簡單行李,他為她準備的淡紫色禮服,被遺留在衣櫃的角落——失去了女主人,衣服本身的光彩也暗淡了。整個房間就像她住進來之前一樣,仿佛她不曾出現過,除了桌上的一封短箋,提醒了他為何心疼……
「御人,希望你快樂,一直是支持我待在這里的原因,但我已經沒有任何再留下來的理由。我知道我的出現,造成你很多的不便與困擾,我也不希望如此……我不會再打擾你了,對于這些日予以來你的悉心照顧,我非常感謝。請多保重。」
紙條在他的手中被捏成一團,這是他自成長以來,第一次感到害怕與無助。
整個屋內充滿了太多的回憶,很容易就會被激起。明明她已經不在這個屋內,但是他在任何一個房間、任何一個角落、任何一個樓梯間,甚至在任何空氣能到達的地方,仿佛還可以聞到她輕雅的發香,看見她翩然轉身的輕笑,她時而羞怯、時而活潑的表情,她在他懷里的模樣,以及她說愛他時的深情。
他到底還在堅持什麼?是尊嚴?還是恐懼?事實明明如此的清楚,他比任何一個人都還想念她的存在……
他臉色黯淡的走下樓,雙眼紅腫的星野拓人正坐在他的收藏室哭泣,此時,星野御人真羨慕他,痛苦的時候想哭就哭,直接真誠的表達情緒。
「拓人,你不要難過,時間過了就沒事了……」
他是在安慰拓人,還是在安慰自己?
「不要,我要表姐回來,她一定是討厭我了,她甚至沒有向我說再見,你告訴她,我會听話的,你要地回來好不好?」
「拓人,她不是因為討厭你,她一直很喜歡你……」
「不是討厭我,那她為什麼要離開……」
「那是因為……哥哥做了某些事,惹婕心不高興了。」
「你?」
「拓人,時間久了,你就不會再這麼難過了,你忘了上次……」
「如果是你的錯,你就要負責把她找回來!我不管,我不要忘記,我要表姐再回到這里來,是你把她趕走的,你要把她還給我。」
「她不想留下,我怎麼能……」
「我不相信,表姐她喜歡你,大家都看得出來,是你把她弄哭的,你為什麼不喜歡她?」
這句話再次刺痛了星野御人的心,為什麼不喜歡她?他明明喜歡她,而且不止是喜歡她,他為什麼要傷害她?
「我沒有不喜歡她……」他只能心虛的解釋。
「如果你愛她,她就不會不快樂了!無論如何,我一定要表姐回來,如果你不答應,那我就自己去找她!」
「你根本……」
他發現拓人堅定的眼神,有著和以往大不相同的決心,他在這時懂了,自己不需要再逞強,連拓人都能輕易發現的事實,自己居然沒有自我承認的勇氣……
他愛婕心。從他見到她開始,從她出現在他的生活中,他就已經深深受到她善良的吸引,他愛她,這是毋庸置疑的答案。
「我答應你,我一定會讓婕心回來。」
回到台灣的辜婕心,只得暫時住在好友萱婷的家中。
因為擔心日漸消瘦的辜婕心,萱婷每天下班後,不敢耽擱的就往家里跑,她怕好友會因為失戀的打擊,而做出什麼糊涂事來。
監督辜婕心的進食,也是她每天的工作之一,一遇休假時間,她便會半強迫性的要她陪同出外走走。
「婕心,你再這樣折磨你自己,我可不管你了。」
她知道萱婷是出于好意的關懷,無奈她就是無法偽裝自己的傷悲,來讓朋友放心。
「我會沒事的,真不好意思,我知道為了我的事,給你帶來許多麻煩。」
「我們是好朋友,你說這些干什麼?」
「我也不能就這樣一直依賴著你,我會想辦法讓自己振作起來的。」
「很好,這才是我的好朋友婕心該有的模樣!不過,說真的,你放棄了那麼一大筆財產,難道不覺得有些可惜?」
她虛弱的笑了笑,「金錢對我來說向來是夠用就好,如果我擁有了房子,卻讓御人討厭我,那我又何必留下?況且,那些金錢原本就不屬于我。」
「如果你這樣想,我會支持你的。放心吧!以你現在的食量,我再養你一陣子都沒有問題的!」
「謝謝……」
她們在公園里閑逛,有時聊聊天,有時也會談起一些彼此的往事,但辜婕心總顯得心不在焉。
突然,一個在沙坑內和父親玩耍的小男孩,吸引了她的目光,讓她想起拓人,想起她的不告而別,一定會傷害了他的心。他就像一個小男孩,總是依賴著她的關愛,而她也享受照顧他人的快樂。
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乖乖上課,是不是還專心在他的拼圖游戲上,有人會念故事給他听嗎?辜婕心無法想象亞曼達說故事的模樣,不過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哥哥喜歡的是誰,時間一久,拓人自然會接受新的對象的。
想到這里,她的眼眶不禁又泛紅了起來……
她關心拓人,但是她最關心的人,卻一點都不在乎她的感受。
她曾經想象她的離開,也許會讓御人明白她的重要性,但現實終歸是現實,過多的期望,只是換來更多的失落與沮喪而已。愛情不是單方面的付出,更需要雙方面的意願與協調,御人不愛她,她無法勉強他接受自己。
「辜婕心,你怎麼了?」
看著潸然淚下的好友,萱婷也為她心疼。
「沒事……我沒事。」
她用手背很快的拭去兩頰上的淚痕,她不能再讓別人為她躁心,她應該要堅強起來,于是她勉強的扯出一個微笑……
「我的肚子好餓,我們一起去吃魚丸湯好不好?」
萱婷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就像在鼓勵她的堅強。
「我早就餓昏頭了!」說完,兩人便走進小吃店,大快朵頤一番。
「婕心,你快看看今天的報紙!」
「什麼?」
正在上班的萱婷突然打電話回家,沒頭沒尾的就要她去買一份報紙。
「隨便哪一家的都行,你看看頭版下的廣告內容……」
「看廣告做什麼?」
「是有關你的消息喔!這樣吧,你把傳真機打開,我先把它傳回家讓你看看,再打電話給你。就這樣了!」
她掛斷電話,有些莫名其妙的辜婕心,還是順從的將話機調整到傳真的功能,什麼樣的廣告內容會和她有關?萱婷為什麼會這麼激動?
收到的傳真內容,讓她驚訝不已。
「辜婕心!對不起,我錯了,現在我才知道我是如何愛你的,請再給我一次證明的機會,回到我的身邊來。」
沒有署名,但留有一支台灣的電話號碼,她不能確定……電話鈴聲很快又響了起來,她趕緊將它轉回電話功能。
「婕心,你看到沒有?」
萱婷的聲音充滿興奮的情緒,但是太多的失望,教會辜婕心不要心存太多的期望。
「我看到了……也許是同名同姓,況且,他並沒有署名。」
「你在說什麼呀?這可是各大報都有的廣告耶!除了他,還會有誰有這樣的經濟實力?」
「也許,是別人幫他登的也說不定!」
她就是不敢期望會是他……
「婕心,你到底在害怕什麼?難道你不希望你們能在一起嗎?」
她害怕的是什麼?她害怕的是期望落空後的恐懼,她害怕的是再次的相信,卻換來更傷痛的結局。
「還不一定是他登的,只是名字和我相同罷了……」她還是如此堅持。
其實,萱婷也能理解她的退縮,知道她害怕再次受到傷害。
在這樣的時候,需要一位好朋友出馬!萱婷很清楚自己該怎麼做。
幾個小時之後,萱婷又打電話回家。
「我今天忘了帶鑰匙,剛剛還請假去看了牙醫,等會兒我回家的時候按電鈴,記住幫我開門就是了,我不方便說話。」
听著萱婷別別扭扭的講話聲音,辜婕心馬上關心的詢問她的情況。
「你沒事吧?怎麼都沒听你提過……」
「不說了,我的牙齒好痛,不要亂跑,就這樣了。」
辜婕心放下話筒,其實,自從萱婷打電話告知她廣告的消息後,她的心沒有片刻安寧過。它不按節奏的跳動,時快時慢的優著她的情緒,她想相信,卻又害怕相信的結果,一整個下午,她只能望著電話發呆,猶豫著該不該撥廣告上的電話號碼。
還是不要吧!如果不是,她會更難過的;可是不試怎麼知道呢?萬一御人真的到台灣來找她怎麼辦?兩方面情感的拔河,無論做怎樣的決定,好像都很為難……
忽然響起的門鈴聲,讓她嚇得跳了起來,應該是萱婷回來了,她趕忙收拾起紛亂的情緒,很快的按下開關,並打開樓上的大門……
她走到廚房,想為牙疼的萱婷倒杯溫開水,但等她走出廚房,見到進門的人時,她手中的水杯因為無力支撐,而捧得粉碎……
但兩人注意的卻不是這樁小意外。
「你,你怎麼……」
她張口結舌,不敢相信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就這樣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雖然星野御人刻意的修飾過自己,卻仍然掩飾不住他疲倦而憔悴的面容,筆挺的西裝,九十九朵鮮紅玫瑰,以及他十足的誠意。
「婕心,對不起,請原諒我對你造成的傷害,這次,我是真心誠意希望能得到你的諒解。」
她想象這一幕有多久了?但當此刻真的發生,她卻完全失去了方寸,她只是默然不語。
「我知道也許這樣做還不夠,我真的太笨了,我不敢承認自己真實的情感,我害怕受傷害,卻沒有顧及到你的感受。從我見到你的第一面開始,我就不由自主的被你吸引,我愈是想抗拒,得到的反效果就愈大……」
「我不敢正視,我擔心生活會有很大的改變,我一直逃避承諾,直到你的離開,所有的事都不對勁了,我才知道原來生活早就已經不同,只是我不敢承認罷了!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證明我的誠意。」
他解釋了許多,惟獨辜婕心最在意的那句話,始終沒有說出口……
「你還願意接受我嗎?或者,你已經有了別的決定?」
「對不起……」
她想听的不止是這些,但她哽咽的說不下去,而「對不起」這三個字,听在星野御人的耳朵里卻以為是拒絕的意思……
「我知道了,我會尊重你的決定。」
他該轉身離開,但內心與雙腳的相抗衡,卻將他撕扯得好痛好痛,他忍不住擁抱她,擁住讓他備受煎熬的女人……
「我是真的愛你的,任何事都不可能抹煞這個事實。」
他終于說出她最想听的話,這時,淚水不听話的滾落在雙頰……
「我也愛你,御人,我怕我已經太愛太愛你了……」
「真的?」
剛跌入地獄的心,一下子又上升到了天堂,就像經歷了一場愛情的三溫暖,星野御人沒有放過她臉龐的每一寸細女敕肌膚,印下無數無數的吻……
「我愛你,婕心,請你一定要接受我的請求。」
「什麼請求?」
他拿出準備好的戒指,將它戴入她修長的手指中……
「當我的新娘,和我一起回到我們的家!」
她無限嬌羞的以吻替代了回答。
一全書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