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連美人膝 第二章
在涂上淺咖啡紅的口紅之後，雲蘿的腦子里仍是那個男人的影像。
無法解釋那究竟是什麼情緒在作祟，可是自從八年前封閉了自己的心房之後，她便再也沒有像此刻這般的感覺。
望著鏡子里的自己，她的思緒無由地成了一大片的空白，仍是沒有辦法理解究竟是怎麼樣的男人，竟在她的腦海里植下如此深刻的影子……
「離離！」
從鏡子里望見雪姨倉促地走進更衣室里，雲蘿立刻放下手中的口紅，因為雪姨臉上的惶恐情緒讓她感到一絲好奇，從進來大富豪到現在，她還沒有見過雪姨這般模樣……
「快點，」不等她開口，雪姨走到錢台前拉起她的手便說道︰「有人指名找你，你趕快給我起來出去招呼客人！」
有人點名？
這更是讓她覺得奇怪，讓人點名的事這不是第一次，但通常只要一有人點她名，雪姨總要她再拖一點時間，好吊客人的胃口。
怎麼這回，反而是這般急躁的模樣？
「需要這麼急嗎？」她忍不住問了一句，畢竟，能讓雪姨這麼緊張的，世界上沒有幾個。
「別問那麼多，」雪姨一點也不敢怠慢，技著雲蘿的手便直直地往更衣室門外的方向走了出去，「只要記得，今天晚上好好地給我照顧這個客人就是！」
這樣的回答只讓她感到更加的好奇，究竟是怎樣的大人物，竟讓雪姨沒了往常招呼客人的油腔滑調，反而變得這般嚴肅？
走上大廳，她的視線不由自主地朝廳里面的男男女女做了一番洗禮，仿佛試著找出點她名的那個人。可是當雪姨慢慢地將她拉近一個男人的面前時，她一雙美麗的黑眸不由自主地睜大了……
是他？
筆挺的西裝將他高大的身材襯托得更加的修長，英俊的臉上雖沒有任何表情，卻隱約地可以讓人感受到那股笑意。
「龍哥。」一來到龍颯的面前，雪姨隨即給了一抹微笑。
第一次，雲蘿從雪姨的臉上看到這麼牽強的微笑。
她握著雲蘿的肩，又將她推前了幾步，像是在交代似的，「你要的人我幫你找來了，她叫離離，可是咱們店里挺紅的小姐喔！」
雪姨連說話的語氣里都抑不住那麼一絲絲的顫抖，面對眼前的龍颯，她就是沒有辦法像白姨那般鎮定。
他——龍颯，可以算是大富豪里的重要人物，別說他本身黑幫老大的地位，連酒店的大老板都對他敬怕三分，還老是提醒下人要好好伺候，她雪姨只是一個小小的領班，又怎麼敢怠慢？
只不過，這龍颯以往來大富豪，都是白姨在負責招呼的，怎麼這次竟然親自找上她來了？再加上他指名的，還是她手下最會鬧事的夢雲蘿，這叫她怎麼能不緊張呢？
挺紅？
听雪姨這麼介紹她，雲蘿一雙柳眉輕蹙了起來……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在大富豪工作近八年，雪姨可是從來沒有這麼介紹過她，只要來過大富豪的人都知道，當紅的小姐們全都是場子里另一個白姨在帶人的。雪姨今天究竟是吃錯了什麼藥，怎麼反應這麼不正常？
還有，怎麼她的手也不像往常一樣左攀右附的呢？
她轉頭望向眼前的龍颯，帶著一絲逗趣，也帶著一點好奇，「你來這里干什麼？」他之于她，並沒有任何特別的意義，所以她開口問話沒像雪姨那般惟惟諾諾。
「離離！」
看她這種不尊敬的問話方式，雪姨立刻一聲斥吼，但不等她再開口說下一句，男人的視線便剎然地打斷她所有未出口的話。
只見龍颯朝雪姨瞪視了一眼，便讓她在瞬間像個斷了舌的啞巴，只不過，他的視線並沒有在雪姨身上逗留太久，便又回到眼前的雲蘿身上。
「你可以下去了。」雖然是望著雲蘿，但他的話是對著雪姨說的。還是跟昨天一樣，他開口的每一句話都顯得格外的精簡有力。
「可是……」
雪姨就是放不下心，她非常害怕這一走之後，離離又為她惹了什麼事！以前招惹的客人，個個她都應付得起。但今天這名貴客，可是她一條老命都賠不起的！
但他只是一個眼神，就讓雪姨嚇得不敢再開口說一字半句，雲蘿逗趣地望著一旁的雪姨，就見她的頭連抬都不敢抬，只是點點頭後道︰「那我就先下去了，如果有什麼需要的地方，盡量吩咐……」說著，便轉身朝更衣室的方向走去。
在這里工作八年，這還是她第一次大開眼界！
哈！雲蘿滿臉興奮地轉頭望向眼前的龍颯，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你是怎麼做到的？」她真的好想知道。「我從來都沒有看過雪姨這樣！」呵，光是看她這副蹣跚消沉的模樣，就讓她覺得大快人心！
怎麼做到的？
龍颯微挑了眉頭，因她的反應而還以一抹覺得有趣的笑意；這也是他第一次，看見一個女人這麼不怕他的權力……
「……可能是我看起來嚇人吧！」難得他也有開玩笑的心情。
他嚇人？
雲蘿睜大了眼，這可能是她所听過最好笑的笑話了。她不否認他身上有種很權威的氣勢，但配上那麼英俊的臉龐，真要嚇人可能還不太容易……
「你才不嚇人呢。」她老實地說。
事實上，說是非常的誘人倒是真的！為此，她在心里偷偷地吐個舌頭。
不知道是什麼因素，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無由地挑起他的興趣。他直直朝她凝望了一眼，低沉的語調才略帶疑惑地開口，「你不怕我？」
「怕你？」雲蘿反射性地搖頭，「沒什麼好怕的，你又不嚇人。」只不過，一想到昨天的事，她不自覺地感到一陣尷尬，她咬咬下唇，掙扎了好一會之後才又開口，「听著……關于昨天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那樣認為的……我真的不知道……」他那樣握著她的手，只為了要問她的名字。或許美女的道歉總是比較容易得到原諒，雲蘿的話都還沒有說完，就听見他淺笑地道︰「過了就算了，沒有必要記在心上。」
雖說如此，還是花了她好一陣子才敢再抬起頭面對他；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雲蘿很快地轉移話題，「對了！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為什麼會來這里呢？」
龍颯對她的話又是一個挑眉，在巡望了整個燈紅酒綠的大廳之後，隨即又將視線凝聚在她美麗的容顏之上。
他笑了。
第一次，他臉上的笑容那麼明顯……
「大富豪既然是個賣酒陪笑的地方，」他過分專注的凝視，很容易叫人看了臉紅，「我想，跟你買個笑容，應該不算是個太過分的要求吧!」
他的話讓她一怔，這是第一次，有人專程來跟她買笑。
心弦在瞬間像是讓人觸動，對眼前這個男人，她的心里莫名多了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感動。
很快的，她還給他一抹蜜般的迷人笑意，這也是工作以來的第一次，她覺得笑容底下沒有任何的偽裝……
「如果真的只是買笑，」她開玩笑地開口，「我想，我可以免費送給你……」
「為什麼會來做這一行？」
龍颯突然這麼一句問句，讓雲蘿臉上微笑的表情在瞬間變成僵愕，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再重提往事，所以在听見他這麼問之後，她竟頓時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這間包廂是酒店里最高級的包廂，除了招呼客人之外，平常也是酒店的股東用來開會的地方。而他從進門之後，對她一直沒有任何蹈矩的動作，就這麼坐在沙發被端，天南地北地與她閑聊。
在她的眼里，他真的只是單純的來這里買她的笑容，因為從頭到尾都是她一個人在自說自話，而他一點也沒有任何厭倦的表情。
他非常地尊敬她，沒有強吻她，也沒有試圖要踫她，在這酒店工作八年來，這是她第一次感覺可以放心地交談任何的事情。
可是現在，他開口問這樣的話，不知道為什麼，仍是讓她的心頭一陣緊澀。
因為那段往事，她從來不允許自己再去踫觸。「哪有為什麼？」她自嘲似的一笑，「反正遲早都是做舞女的命。哪需要什麼理由？」她揚了揚嘴角，一口飲盡那濃烈的馬丁尼，試圖借此來安撫心里的不平。
而龍颯那雙如墨般的黑眸始終沒有從她的身上離開過，似乎是伺機探進她的心靈一般，她的每一個反應，每一個小動作，都讓他一一地收進眼底……
「準備一輩子做舞女？」他在沉默了一會之後才淡淡的一句。
一輩子？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話一傳到她的耳里便顯得格外地刺耳。
如果她真的那麼想一輩子當舞女，那她會每天倒數記時嗎？
她笑了，美麗又誘人的臉上出現一絲難掩的喜悅，「我不打算一輩子當舞女。還剩下一個月又七天……之後，我就跟大富豪一點關系也沒有了。」她一直相信那天，是她自由的來臨。
「一個月又七天？」因為時間太過于明確而讓他不得不產生質疑，「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
「沒什麼特別的意義。」不過是到了那個時候，她所有的債務就能還清了。
「嗯……一個月又七天……」龍颯低頭思索了一會，再抬頭望向她的時候，眼里含帶了一絲淺淺的笑意，「那麼，剩下的這一個月又七天，我全都包下來。直到你離開的那天……」
為什麼？他這麼簡單的一句話，竟然又叫那股感動的情緒在她心上隱隱作祟？她知道來這里的許多客人，總是喜歡說一些好听的話讓女人擁有片刻的幻想，但為什麼從他嘴里所說出來的話，總叫人覺得真實的難以否認？
他是說笑的吧？
潛意識里她還是努力推翻他剛出口的話；怎麼有可能真的包下她一個月又七天呢？真要是這樣，酒店鐵定會乘機跟他敲上一筆的！
這個瘋男人，竟然說出這麼不負責任的話！
可是為什麼，她的眼眶里竟然會有種酸酸的感覺呢？而心里頭那股暖暖的情緒，究竟又是怎麼一回事？
她低頭順手為自己倒了一杯酒，試著掩飾眼里的感動，當她再度舉起酒杯，她敷衍道︰「到時候再說吧。」
因為，她很害怕再受傷。
而有所期待，就會導致傷痛。所以，她告訴自己不要抱有任何的期待……
至少，暫時維持現在這個樣子就很好了。
如往常一樣，雲蘿一走出酒店的大門，便習慣性地月兌下那雙五寸高跟鞋，踏一踏地，感受著腳踏實地的那種平穩感。
通常，她只要一離開酒店，就會恨不得趕快回家，可是今天不知道怎麼搞的，一踏出大富豪的門口，似乎開始有那麼一丁點的期待。
她睜大雙眼，在空蕩蕩的街道上左顧右盼，期待自己能再看到他的身影。
只不過，期待並沒有在她的心里停留多久便落了空，等了幾分鐘都看不到那輛昂貴的勞斯萊斯，她輕嘆了一口氣之後，便拎起過長的裙擺，轉身朝家里的方向開始步行……
唉!
這到底是怎麼搞的？
怎麼才見了他幾次面，心里頭就開始產生期待？
為什麼只要他一出現，她就有種怦然心動的情緒？難道說，這八年來努力築起的心牆，這麼容易就在俊男的凝視下瓦解？還是她的意志力真的太過于薄弱？
要不然，為什麼心里好期待他所說的話會是真的？為什麼，才剛跟他分手不到一個小時，她竟然希望再見到他一面？
好傻……
她一聲自嘲的笑！，可能就是因為自己容易動心，所以第一次的戀愛才會傻乎乎地讓人賣來這里做為抵債的工具吧？
而這一回，他們認識才幾天，她便心神蕩漾，滿腦子都是他那誘人的影像……
「叭！叭！」
一道喇叭的聲音，就像昨天一樣唐突地打斷她所有的思緒，她猛回頭，在望見他那輛黑色的勞斯萊斯時，心花霎時在她胸口怒放，漸漸地漾化成笑容，在她美麗的臉上慢慢地擴散開來。
她就知道他一定會出現……
「上來吧。」坐在後座的他緩緩地拉下車窗，輕柔地說道。
雲蘿蜜般的笑容毫不掩飾地表露出她內心的喜悅，卻半賭氣地說︰「這可是你堅持叫我上車的喔！」說著，便拉開車門，欠身坐了進去。
其實，內心的某個角落，老早就期待他能夠早早出現了……
「謝謝。」
雲蘿站在自己的家門口，遲疑好一會，才有些依依不舍地道了聲謝。
今天的他，沒有像昨天一樣依舊坐在車上，在她開了車門之後，也順勢跟著下車。不知道怎麼搞的，沒有酒店里的音樂吵雜聲做為掩護，她竟然覺得自己的心跳聲像是咚咚作響的鼓聲一般，讓她感到有些難堪。
他真的有一副非常好的身材，虎背熊腰的體魄，在筆挺的西裝之下，隱約現出，更別提那合身的西裝褲下那雙修長的腿。
最主要的是，他身上有種非常濃厚的男性氣味，像是CD的Frahrenhe
it古龍水味混合在男人體味所散發出來的特有氣息，好似要將她整個人完完全全地淹沒似的，連呼吸都不自覺地加速……
他，是個叫女人很容易失措的男人。
「謝謝。」為了掩飾心里羞赧的情緒，雲蘿只好又謝了一次，就這麼站在自己公寓的大門前，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要說些什麼。
其實，她真的不希望他就這麼走了……
「你……」看他一直都不說話，雲蘿掙扎了好一會之後，才恬恬干澀的嘴唇開口，「要不要上來坐坐，喝杯咖啡？」
好老掉牙的說法。她在心里頭一聲低咒；可是除此之外，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還能說些什麼，似乎只要能夠留住他，要做什麼都可以似的……
突然，她覺得自己好像是被著羊皮的大野狼，正準備將他這個一點都不像小紅帽的大帥哥誘拐入室！
龍颯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抬頭朝她身後的公寓望了一眼，視線很快地又回到她略微羞紅的臉上。
他無法理解究竟是什麼原因，好像只要跟她在一起，他的視線便很難自她的身上轉移開太久的時間。
「不了。」他沉默了好久，才淡淡的拒絕，「時間也不早了，你還是早點回去睡吧。」
天啊！
現在要是有地洞，她鐵定第一個鑽進去！生平第一次主動邀約一個男人到自己的家里坐，竟然立刻慘遭滑鐵盧，這叫她以後怎麼還有勇氣開口？
「是嗎？」她低了頭，刻意讓自己的語調听起來平淡無奇，但不管她再怎麼努力，仍掩飾不住心里那抹淺淺的黯然，「既然是這樣，那……我就先進去了……」
她從皮包里拿出鑰匙，如敗兵之勢般地轉身要開啟身後的鐵門，但他隨後覆上她手的動作卻讓她頓時停下所有的動作。
她反射性地轉了頭，看見龍颯就這麼握著她的手，盈著那抹淡淡的微笑上前跨進一步，牢牢地將她整個人局限在鐵門前與他高大的身體之間。
雲蘿只感覺自己身體里的所有神經都在這個時候緊繃了起來，然後，她瞧見他的嘴角因此而上揚了半寸。
「我想……」
他粗糙的掌心在她細滑的臉上掠過一陣陣令人酥麻的接觸，他慢慢地傾身，在天色還未泛白之際，他高大的身影如黑夜般覆上她縴細的身軀，任由他低沉的話語，如烈酒般地醉醺她僅有的感官神經。
他在笑，
那抹笑意叫人看了更加情不自禁……
「如果要求你貸個吻，應該不算太過分吧？」
他根本沒有給她任何回答的時間，語句剛落，他厚實慍熱的飽滿唇瓣早已壓覆在她半張的柔軟紅唇。
她醉了。
即使再多再濃的烈酒，她也從未有過此刻這般感覺，在他的手輕觸向她的臉頰之際，她整個人全都不由自主地跟著醉了。
他的舌，靈活地敲開她的唇瓣，如征服卻又柔情地探進她的口中，吸吮、恬舐著她口中的芬芳。結實的臂膀只是微微縮緊，便將她削瘦的身子緊緊地攬進他懷里，這究竟是什麼樣的感覺？竟叫她的心里不斷地竄起一陣又一陣的醉意？
她根本無力反抗，只能任著他不斷探索，若不是此時有他的臂膀作為身體的支柱，她一定會因為這太過強烈的感受，而在他的面前丑態百出。
她無法計算時間的流逝，但當他再抬起頭時，她听見自己急促嬌喘的聲音，竟成了寧靜的空氣中惟一的聲音。
他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她，深沉的黑眸依舊讓人猜不出他的思緒，只見他凝視著她好一會之後，松開了臂膀的力道，很自然地與她拉開一點距離。
他過分的鎮定讓她為自己的反應而感到丟臉，但他只是伸手輕撫了下她的臉頰，「明天見。」
說完，他回了抹淺淺的微笑，轉身走回司機已為他開好們的車子里，在車窗內與她交換一抹凝視之後，司機便啟動車子，在窄小的街道里再度揚長而去。
老天……
那情緒就這麼隨著他車子遠去的蹤影，花了好久一段時間才終于化成一道長嘆，自她的口中慢慢地呼出。
她靠著身後的鐵門，仰望著台北市的天空開始染上一層灰白，只怕她再怎麼理智，也無法理解方才突然激起的波濤洶涌，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