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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河英雄傳 野望篇 第六章 勇氣與忠誠

第六章勇氣與忠誠

(附言︰這勇氣和忠誠的頭上應加上「」號,即所謂的「勇氣」與「忠誠」,這兩個詞經常被人們曲解或濫用,在這里諷刺的正是這一類;D)

與菜因哈特分別後,一直指揮著佔全軍三分之一的其它機動艦隊,負責平定銀河帝國廣大邊境星域的齊格飛-吉爾菲艾斯再度接收到命令,大約是七月左右的事。

齊格飛-吉爾菲艾斯在用兵方面也好,在佔領地的行政治理方面也好,均得到萊因哈特充分的授權,出因此竟有人戲稱他是「邊境星域之王」,當然,這個稱呼並沒有人用來當面稱呼他。

這位紅發的年輕人獲得帝國元帥全面信賴之後,果然也不負所托地平定了一個一個的邊境星系。在這其間一共打了六十多場仗,場場皆勝,雖說並沒有什麼堪稱大規模的戰役,但要在這麼多戰斗中做到常勝不敗也是難能可貴的事。而在所平定的行星上,他除了將該星球交給本地的民眾自治外,還盡心盡力地維護星球間的治安,嚴禁欺凌擄掠,這不啻是將本軍和貴族之間的差異明白地公諸于世,因而普遍得到了人民的愛戴和擁護,獲得了相當大的政果,邊境的局勢也逐漸穩定下來,使得盤據在禿鷹之城的貴族聯合軍更形孤立了。

在這樣的時刻中,萊因哈特再度下達命令也是有其原因的。

宣讀命令書時,吉爾菲艾斯召來了瓦列與魯茲兩位副司令官。

這兩位副司令官均較吉爾菲艾斯年長,不過其實不管是在帝國軍或同盟軍內,都沒有任何一位提督比菜因哈特或吉爾菲艾斯來得更年輕。

「請問司令官有何吩咐?「

紅發年輕人的言行舉止表現出對年長者非常客氣和有禮。

「據報,敵方的副盟主立典亥姆侯爵與布朗胥百克公爵因小事發生了爭執,私自帶領了五萬艘的艦隊朝我們這方向來了。名義上說是要奪回邊境星域,但事實上可說是一種分派叛離,擁兵自立的行動。元帥希望我們作好準備,將之擊敗。」

魯茲與與瓦列听後緊張了起來,因為在此次的內戰中將首次遭遇上真正的大軍。

在快速的情報收集中,不久即獲得立典亥姆侯爵的軍隊開進奇霍伊薩星域的消息。該星域上有帝國軍的要塞格爾米遜,而該處亦成了立典亥姆侯爵的根據地。

「就讓決戰在奇霍伊薩星域進行,到時我將帶領本部大約八百艘戰艦迎擊敵人。「

「只帶八百艘戰艦?」

瓦列與魯茲驚訝得張大了眼楮。而吉爾菲艾斯則冷靜沉著地點了點頭。

雖說敵方艦隊總數有五萬艘之多,但並未依艦種性能有組織地配置,高速戰艦旁邊是炮艦,大型戰艦隔壁是宙雷艇,不管是在火力上或者是在機動性能上,所有的艦艇都毫無秩序地交雜在一起,這種情形正表示敵方的戰術構想與指揮系統缺乏一貫性。

「也就是說是一群烏合之眾,沒有任何值得我們畏懼的地方。「

吉爾菲艾斯作了上述的結論。

到時魯茲與瓦列的艦隊于敵方的正前方展開布陣,但並非成一橫向的直線。而是由魯茲突出于左翼,瓦列稍退于右翼,形成斜線陣的戰術構圖。而敵方如果一舉攻擊的話,魯茲艦隊將首先進入戰斗狀態。吉爾菲艾斯則利用瓦列與敵方接觸前的時間差,指揮八百艘的高速巡航艦包抄向敵方的右側面,等瓦列進入戰斗狀態之後,即一舉攻入敵方中樞地帶予以全面突破,進而直達敵方的左側面。趁敵方混亂之際,魯茲和瓦列全力配合攻擊。

「如此一來,就應該可以取得勝利了。而後要注意的就是『窮寇莫追』。」

兩位副司令于是見到紅發的年輕提督臉上泛起微微的笑容。瓦列與魯茲雖盡力隱藏內心的驚愕,但終究無法抑制。這位看似溫順忠厚的年輕人在向他們二人提出由司令官親自帶頭進行「一擊離月兌戰法」這種可怕用兵之計的同時,竟全無緊張畏懼之色而面露微笑。

二人心里暗自忖度,這年輕人不愧是羅嚴克拉姆侯爵的不二心月復,他之所以受到重用,並不是因為他是羅嚴克拉姆侯爵孩提時的同伴,而是確有其驚人的才干,至此二人對他更有一番新的認識並心生感佩。

事實上,吉爾菲艾斯的戰術應用就是將整個艦隊分成高速機動集團與後方支援集團,和楊威利的艦隊運用方式是一致的,並且以一種最為猛烈的戰術層次將之表現出來。

奇霍伊薩星域會戰就在立典亥姆軍主炮的齊射聲中拉開了序幕。當立典亥姆侯爵被部下問及應采取什麼戰術攻擊時,他不耐煩地道︰「怕什麼!我們人多勢眾,管他什麼戰術不戰術!蟻多咬死象,全部給我上!「

只見數萬條光線在黑暗的虛空中架起了一座戰橋,並且開始侵蝕吉爾菲艾斯艦隊上方所籠罩的能源中和磁場,粒子區蝕現象後所產生彩虹色的霧,包圍著吉爾菲艾斯軍的戰艦。

立于陣前的魯茲凝視著螢光幕,見狀不禁冷哼一聲道︰「還未到有效射程範圍之內就開炮,他們未免太心急了。」

吉爾菲艾斯軍的戰艦小心謹慎地保持斜線陣型前進。不久,突出的魯茲左翼艦隊于距離六百萬公里處開始了準確而猛烈的炮擊。

具壓倒性的能源射線如豪雨一樣降落在立典亥姆軍隊的戰艦上。艦艇爆炸時所產生的怪異模樣宛如彩色鑽石一般輝映在交叉的光線當中。不久,魯茲艦隊隨即與敵方戰線接觸,展開了一場王爾古雷戰斗艇的近距離格斗戰。

此時,瓦列的艦隊與敵方的距離尚遠,尚未進入真正的炮戰當中。

吉爾菲艾斯則站立在旗艦巴爾巴洛沙的指揮席上,適時地對八百艘直屬的高速艦隊下達攻擊命令。在持續前進的瓦列艦隊掩護下,利用時間差呈弧狀突入立典亥姆軍的側面。

立典亥姆艦隊此時正忙著與前方的敵方大艦隊交戰,卻又意外地受到來向不明的攻擊,全軍驚慌失措。應戰的指令四處紛飛,一些戰艦試圖將艦首調向這支突如其來的奇襲艦隊,但又在這個時候,來自前方的粒子光束和飛彈的攻擊更加猛烈了,因為瓦列艦隊在此時已進入射程距離,開始展開攻擊行動。

立典亥姆軍頓時一片混亂,不知應對付那一個方面的敵人。雖說是一時的混亂。但對吉爾菲艾斯而言,已經足夠了。

巴爾巴洛沙的主炮連續三次齊射,劍一般的光線將前面立典亥姆軍的艦列攔腰砍下,當一連串的爆炸火光消失後,因船艦之間存在著速度差異而使得敵方艦隊中央部分在一時之間產生了一個空洞,巴爾巴洛沙隨即利用那空洞突入敵方的核心地帶,八百只的艦艇亦立刻跟進。

立典亥姆軍的中心地帶被敵方宛如一只巨梭般打穿,而且那巨梭正以極高的速度移動著,立典亥姆軍的提督們亦曾試圖將入侵的敵人包圍,但無奈受限于速度與彈性上的不足而無法如願,結果只是徒增損失罷了,吉爾菲艾斯的旗艦接著深入到敵方的左側面,所施展的一擊離月兌戰法己完全成功。隨後整個艦隊又轉換方向,再度進入敵方的內部,吉爾菲艾斯的八百艘高速戰艦就好像旋風一般地橫掃敵方大軍的心髒部份,所向披麾。

看到敵方手忙腳亂的場面,瓦列不禁感嘆著︰「吉爾菲艾斯提督真是有有膽識,只用八百艘艦艇就完全打亂了敵方的陣腳!「

魯茲似乎也抱持著相同的想法。

「他早就看出敵方的編制是有問題,根本就是不堪一擊!」

當內部的混亂逐漸擴大而波及到艦隊的外緣時,魯茲和瓦列立即把握機傾全力攻進,內部的混亂又與外部的混亂相結合,立典亥姆軍立即就面臨敗北的命運了。這時,巴爾巴洛沙在非常近的距離內發現了敵方的旗艦奧斯托馬克。

「看著,那就是立典亥姆侯爵所乘坐的旗艦,立刻將那戰亂的元凶拿下!「

吉爾菲艾斯利用超光速通信下達捉拿的命令,全艦隊為達成全面的勝利,向著敵方的旗艦全速前進。

在一面倒的強大氣勢面前,立典亥姆侯爵恐懼畏縮了,透過屏幕看到己方的戰艦沭浴于集中炮火之中,白熱化而化成了雲,以致完全消滅。當他知道這一幕幕的景象就發生在旗艦的旁邊時,畏縮恐懼更化成了切身的淒厲恐怖,侯爵如哀嚎一般地發布命令,也不顧正在苦戰中的己方其它艦艇,奧斯托馬克旗艦瘋狂般地向著格爾米遜要塞的方向逃逸遠走,其它的艦艇見到主帥率先逃跑,也無心戀戰,一哄而散。

在與吉爾菲艾斯交戰之前,立典亥姆侯爵曾大言夸口說道-要和那些毛頭小孩作戰的話,寧可和那個金毛的交手。只和他那紅毛的走狗打實在不過癮,充其量只算是小菜一碟,不過這時候沒辦法也只好將就將就了。

但在作了如此豪言壯語之後的此刻,立典亥姆侯爵早已不知將這番話拋到戰場的那個角落了,此時的他只管逃命,但在逃走的前方卻出現了無數的光點群,使得如驚弓之鳥一般的他幾乎嚇破了膽。一查之下發現原來是屬于立典亥姆方的輸送艦隊,為使已方艦隊在長期作戰中能得到補給,一直默默地尾隨在主艦隊後方,但此時這支部隊對立典亥姆侯爵而言,無異是逃月兌時的障礙。

「炮擊!打沉它們!」

听到命令的炮術士官不禁懷疑自己的听覺。

「但是,侯爵大人,那是我方的輸送艦隊呀!為何要攻擊呢?「既然是我方的話為何要擋住我的去路,想阻礙我轉進嗎?別管那麼多,立刻給我打!听到沒有,我說給我打!「

就因為這樣,奇霍伊薩星域會戰中最為悲慘的一幕發生了。

非武裝的輸送艦隊因立典亥姆侯爵為確保逃亡的路線而慘遭己方炮火的襲擊。這一幕將戰爭本身的無情與冷酷表現得淋灕盡至。

事實上輸送艦隊已獲知己方即將敗走,正緩慢地在變更方向當中,但就在同時,傳來了駕駛員驚愕的叫聲。

「能源波,飛彈正急速接近中!無法回避!」

「是敵方嗎?「

士官們自然而然地叫了起來,本來一直以為自己是處于戰場後方,難道附近竟然有敵人隱匿著?「不,是自己人-」說時遲那時快,話還沒說完,那閃光已全部消失。最先犧牲在己方炮火底下的是帕塞伍3號,遭磁力炮發射出的中性子彈頭擊毀。

粗暴狂亂的中性子暴風瞬間充滿了艦內,所有的乘員皆應聲而倒。

幾乎全部人都是立即死亡。只有一名踫巧在船內中央的倉庫當中負責檢點貨物保管系統的克里昂士官,因當時受到厚寬內壁與貨物包圍,多活了數十秒的時間。

克里昂失去了站立的能力,跌落在台座上,他完全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在前方的不是我方的艦隊嗎?究竟受到誰的攻擊?還是說有其他事故發生了?「無論如何,我一定要站起來,到外頭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一定要活著回去,妻子與雙胞胎的孩子還在家里等著呢!」

但是,克里昂終究還是沒能站起來,士官那扶在牆壁上的手指甲逐漸生出紫色的斑點。並且逐浙擴大覆蓋了全身的皮膚,最後起泡,侵入了生命體組織。

輸送艦-德連8號的副艦長林查上尉,在爆炸發生的那一瞬間,被撞擊到牆壁上,接著右手臂感到一股銳利的的灼熱感,整個人失去了意識。

當再度恢復意識時,周遭充滿了煙霧與尸體。他焦慮地站了起來努力使自己的身體恢復平衡,當他往下看到自己的身體時,視線不由得固定在右手臂上,赫然發現他的右臂自手肘以下竟全部消失了,是爆炸發生時機器的碎片將手臂切斷的吧?只不過是因為速度太快,筋肉瞬間收縮,使得出血與疼痛意外地減少許多。

「還有沒有人在?「

林查上尉跌坐在台座上叫著,叫了三次之後,給于有了微弱的回音,一個小小的人影怯怯地走近過來。

林查揚起眉頭,看到一個一頭金黃色的亂發,滿臉血污和炭屑,但有著一張非常年輕臉龐的少年。

「你一個小孩怎麼會在這里呢!」

「……我是幼校學生。是正要配屬到格爾米遜要塞上的上等兵。「

「哦!是這樣啊!現在幾歲啦?」

「再過五天就十三歲。「

「真是世界末日到了,連孩子都得上戰場。」

上尉不禁大大地嘆了一口氣,但不管是不是世界末日,還是得先治療自己與少年身上的傷。于是他讓少年到放有急救用品的地方取得必須的藥物。

先用冷卻噴霧麻痹痛感神經然後消毒,再用得護濾網包扎起來。少年身上所受的僅有跌打撞傷,擦傷以及輕度的燒傷,命運對他真是庇護有加,少年從未受損壞的屏幕當中望去,忽然發出一聲叫喊「敵人好像接近了!「

「敵人?」

上尉的聲音中有著難以抑制的悲憤。

「敵人指的是誰?使我們陷入如此慘況之中的才是我們真正的敵人!」林查于是吃力地讓自己的身體平衡地站起來,啟動緊急信號彈發射系統,並押下綠色的按鈕。

「我們投降了,我們艦上有負傷者,請就人道立場加以援助!「

人道-上尉的嘴唇扭曲了,拯救敵人的行動如果稱之為人道的話,那麼殺害自己人的行為應稱之為什麼呢?「我們要投降嗎?」

「很不願意吧!小家伙!「

「請不要叫我小家伙,我叫肯拉特-馮-摩德爾。」

「哦!那真是太巧了。我也叫肯拉特,肯拉特-林查。那麼,年輕的肯拉特,如果你不願意投降的話,打算怎麼做呢?「

年長的肯拉特逗弄似的這麼一說,少年臉上浮現出困惑的神情。

「我也不知道,雖然不願意投降,但現在這種樣子也沒辦法再打下去了,應該怎麼做我真的不知道。」

「這樣的話,那就看我的吧!「

林查一面說,一面用左手笨拙地將消毒用的酒精瓶子拿了起來。

「我可比你長十四歲,多少也有些智慧。雖然那也只是連自己所追隨的司令官是什麼樣的一個真面目都無法看清的智慧……」上尉于是將消毒用的酒精當作是酒一般地喝了下去,此時,站立身旁的小肯拉特又驚訝又害怕地注視著上尉的動作。

「哎呀!你這是什麼表情,這酒精是藥用的喲,對人體不會產生壞處的。」

警報器的聲音在上尉說畢之後交互地響了起來。是救援到了!是「敵」方的救援到了*

立典亥姆候爵的艦隊逃到了球型人工行星格爾米遜要塞上時,幾乎已是漬不成軍。五萬艘艦艇當中,能隨著司令官逃到格爾米遜上的還不到三千艘,而約有五千艘的艦艇自月兌離戰場後,就毫無目的地不知逃竄到什麼地方去了,完全遭到破壞的有一萬八千艘,其余的則被俘擄或自願投降,顧著自己一人逃走而不惜攻擊自己人的立典亥姆侯爵的丑行無疑大大地削減了將官士兵們的作戰意願。

就在吉爾菲艾斯包圍了格爾米遜要塞,並進而準備進攻的同時,有一名俘虜求見。那是一名二十多歲的青年軍官,衣服的右方袖子因尚未裝上義肢而空蕩蕩的掛著。這人就是林查上尉。

「我想我或許能幫助閣下您作戰。「

上尉一開口便如此說道。

「怎麼幫呢?」

「立典亥姆侯爵為了自己一人的逃亡而殺害了很多的忠心的部下,我就是他這種行為的活證據。「

「原來如此,當時你是在輸送艦隊當中。」

「我這只手臂就是遭到我方的炮擊而喪失的,請讓我將這項事實傳達給在要塞中的伙伴們知道吧!「

「那是否意味著你對立典亥姆侯爵的忠誠心已經不存在了呢?」

「忠誠心?「

林查上尉慘笑著,聲音當中充滿了諷刺的味道。

「多麼美麗的字眼啊!這個詞在為求方便的時候被濫用了,這一次的內戰,給了大家一個重新評估忠誠心的價值究竟是什麼的機會,事實證明有些人根本就沒有資格要求部下的忠誠,立典亥姆侯爵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已經有幾萬人親眼目睹了。」

吉爾菲艾斯點點頭,認同了上尉這一番話,確實在這世上,忠誠並不是沒有條件就能夠隨便給予的。接受他人效忠的人當然也必須要有相等的資格才是。

「那麼就拜托你了。就利用超光速廣播對格爾米遜上的將兵們招降吧!「

「事實上……」上尉的眼中浮現著內心復雜思緒的影像。

「可能不必費這番功夫,如果要塞當中有五個以上與我有相同心情的人,那麼此刻立典亥姆可能早已身首異處了。」

格爾米遜要塞籠罩在一股令人窒息的氣氛當中,立典亥姆不僅被自己本身的恐懼與失敗感所打倒,再加上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產生的羞恥心,以及無顏以對布朗胥百克公爵等復雜心理因素,終致消靡逃避于醉酒之中。

在立典亥姆侯爵抵達格爾米遜大約過了半天之後,一艘自吉爾菲艾斯軍的進擊中月兌逃的戰艦,好不容易終于逃到要塞當中,艦中一名軍官要求面見侯爵。

這名軍官頭上包扎著被血浸濕的繃帶,右肩上扛著一具尸體,不,正確來說應該是半具尸體,自腰部以下全部被切除了。

在一片異樣的沉默中,這名身材高大的軍官沉著地走到衛兵的面前站住了。

「維杰爾狙擊兵大隊勞弟茲中校,要求親見立典亥姆侯爵。「

衛兵長不自然地咽了咽口水。

「如果您有什麼事的話,我會替您轉達給侯爵知道,可是這渾身血污骯髒的尸體是不是可以請您……」「骯髒?」

中校的眼中露出了兩道危險的凶光,在深吸一口氣後,他的聲音中充滿了憤怒。

「什麼叫骯髒!這可是一個為侯爵肝腦涂地的忠臣遺體啊,他為了侯爵賠上性命與敵人作戰,卻因司令官逃亡而喪失了寶貴的性命!「

中校大步地往前踏進,衛兵們立即閃躲到左右兩邊,中校臉上的表情與右肩上所扛的尸體令人寒悚不已。

當門打開時,可見到坐在桌子對面的立典亥姆侯爵的身影。

「你來做什麼,無禮的家伙……」只見桌上散置著酒瓶與酒杯,候爵的肌膚已失去了往日的彈性與光澤,呈現出灰黑的顏色,兩眼充滿了血絲,連斥責怒罵的聲音也欠缺生氣。

「帕爾斯一等兵……這個人就是你拼死效忠的立典亥姆侯爵。去跟侯爵大人要個感謝的親吻以作為忠誠的獎勵吧!」

中校嘶聲減著,隨即用力將他右肩上扛著的士兵尸體拋向他的司令官。

立典亥姆候爵走避不及,反射動作似地張開兩臂,接住了向自己飛來只剩下上半身的士兵尸體,宛如互相擁抱一般地。

「……!「

立典亥姆侯爵發出了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慘叫聲,連同那豪華的座椅一起滾落在地氈上,但即使跌落在地,都始終還抱著士兵的尸體.立典亥姆侯爵像突然察覺了什麼,又發出了怪異的叫聲,使勁推開那士兵的尸體,中校放聲大笑。

「殺死他!殺死這個無禮放肆的家伙。」

立典亥姆侯爵大聲喝斥著。

中校卻沒有試圖逃走,只是靜靜地佇立著,那布滿血漬與油污的臉上竟泛起一種怪異的笑容。好幾把的光束槍就在此時向他集中射過來……。

這時在吉爾菲艾斯的旗艦-巴爾巴洛沙的艦橋上,所有的成員都同時將視線集中到艦上的主屏幕上。在那畫面的中央,只見到格爾米遜要塞好像銀灰色的球體一般地浮著,但外壁上的一部分卻在發出了白色的閃光之後碎了、散了,接著又見到紅與黃交錯的氣體緩緩卻又極具壓迫感地升起飄蕩在空中。

躁作員將所發生的事實正確地報告出來,但在已看到屏幕影像的的情況下,令人感覺像是慢半拍了。

「好像是在要塞司令官室的附近發生猛烈的爆炸。「

林查上尉不知所以然地低聲解說著。

「是嗎?好!」

吉爾菲艾斯沒有讓這個天賜的良機跑掉,隨即號令全艦隊立即緊縮包圍網,在密集炮火的掩護下,派出登陸艦將裝甲兵送上要塞。

雖然也有遭遇到些許抵抗,但大部份斗志已盡失的士兵們,無視于軍官的喝罵,紛紛棄械投降。一些軍官也終于放棄了毫無益處的反抗.舉起了雙手。

吉爾菲艾斯順利佔領了要塞。正確地說,應該是佔領了要塞在大爆炸後幸免下來的其余四分之三的部分。立典亥姆候爵的尸體沒有被找到,據推測可能是在杰服粒子導火或人為的爆炸事故當中被炸得粉身碎骨了。

貴族聯合軍至此失去了一位副盟主與三成的兵力。

「貴族聯合軍的戰斗意志過高,但戰略思考過少。「

那位生有金銀妖瞳的奧斯卡-馮-羅嚴塔爾曾經作過這樣的評論。

其它甚至還有像「血氣旺盛而低能」這種極為辛辣刻薄的批評,但到目前為止的各場戰役似乎都像在一一證實羅嚴塔爾評論的正確性,頻頻為他和同僚們帶來許多戰功。

但是,當他勢如破竹地進逼到香陶星域與敵方大軍遭遇時,羅嚴塔爾看到了與以前截然不同的景象,使得他不得不修改過去的一貫的看法。

雖然還是一樣地血氣旺盛,但他察覺到敵軍的組織非常地有效率而且進退有據,控制得非常巧妙,雖然敵方接連三波的攻勢均被羅嚴塔爾擊退,但敵軍在攻擊時所表現出來的粘著性與整齊劃一的行動著實讓他大吃一驚,而所受到的損失也比預料中大得多,羅嚴塔爾應要好好地省思一番了。

敵軍的行動之所以變得如此有效的原因,羅嚴塔爾立刻已明白,因為敵軍的指揮官換人了。此時站在前線指揮作戰的八成是梅爾卡茲一級上將。除了他以外,貴族聯合軍內沒有一個人能如此地調兵遣將。

這樣一來,就兵力的差距上對羅嚴塔爾而言是不利的,他畢竟不是一個自我陶醉的幻想家,而是有理智兼且有能力地對敵方的實力作出適當的評估。

「放棄香陶星域就此撤退嗎?」

在應當撤退的時侯有當機立斷馬上撒退的能力,亦是之所以能成為名將的資質之一。

即使放棄香陶星域,對整個的戰略並沒有什麼影響,而且香陶星域並不是作戰計劃中不可或缺的部份。只是隨著勢力範圍的擴大而順理成章地要拿下的一個地方而已,在這個時候,即使把這個地方讓給敵人也無關緊要,羅嚴塔爾唯一猶豫的是這麼一來可能會給敵人帶來的心理上的效果。

保住了香陶星域,對開戰以來節節戰敗後退的貴族聯合軍而言是一個首度勝利的象征,無疑是給敵人打了一支強心針,敵方的士氣可能因而大振,並且乘勝前進。在歷史上以乘勝追擊的氣勢去壓倒敵方致密的作戰而得到最終勝利的例子也是不勝枚舉的。

想到這里,陷入思考中的羅嚴塔爾,那黑與藍的眼珠里不覺地泛起了邪惡的微笑。

「好,就此撤退,既然缺少有必要作出絕大犧牲來死守的價值,那麼是否該奪回此地之事就交由羅嚴克拉姆候爵來親自決斷吧。「

有道是如果上司使部屬所佔領之地方失陷的話,那麼上司將臉目無光,無立足之地。但如果是上司將部屬所失掉的地方奪回,那麼結果將顯示這位上司確實具有較部屬更為卓越的能力,一時的失敗可能會令上司感到不悅,但如果對上司表示說「以屬下的能力,無法負此大任,遂請明示用兵的真諦」,那麼就長遠的眼光看來,不僅滿足了上司的自尊心,而且也可以改善部屬給上司的印象。

羅嚴塔爾如此地盤算著。既然無法獲得壓倒性的勝利,倒不如換另外一個更為委婉聰明的方法,而這已經絕不是一個剛強單純的武人所能想出來的了。

一旦作了決定,羅嚴塔爾立即開始著手準備全面撤退,但對方是梅爾卡茲這麼一個非同小可的指揮官,要在他面前全身而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表現用兵家才能的緊要關頭就在這個時刻了。

七月九日,羅嚴塔爾在全戰線發動攻勢,他將兵力全部集中投注在幾個重點上,所到之處,均給敵人迎頭痛擊。但貴族聯合軍並沒有因此而像以住一樣陷入混亂,反而整齊而從容地迎戰,而且不久之後,還抓住羅嚴塔爾軍力伸展至戰線邊界時的時間差予以反擊。單憑這一份反應已能看出,梅爾卡茲確實是位優秀且卓越的指揮官。

但羅嚴塔爾對敵人的反擊並未作勢再度進攻,而是將中央部隊整個撤離戰場,另一方面,左右兩翼的部隊則是巧妙地變換角度向兩邊伸展開來。

在這些動作連續進行的同時,還不斷地蓄意向敵人挑釁。在這個時侯,如果自上空往下俯瞰的話,可以見到羅嚴塔爾的艦隊,全軍構成一個凹字形,似乎試圖將敵人誘進,然後自三個方向予以合擊。

梅爾卡茲的參謀們確實也都是這麼認為,故紛紛向司令官進言,要求將己方進攻的速度減低下來,勿中敵方戰術的圈套。

梅爾卡茲在旗艦的艦橋上交抱著兩臂。他心中尚存疑慮,在他的眼中看來,羅嚴塔爾艦隊的動作極為不自然。屈指可數的用兵專家羅嚴塔爾是不是在玩什麼把戲呢?譬如表面看來是作勢攻擊但實則卻是伺機逃跑……不過,梅爾卡茲最後還是采納了參謀們的意見。已方軍隊的血氣過盛一直是梅爾卡茲最憂心的地方,因此在用兵的時候,得隨時以慎重為第一優先考慮因素,如果羅嚴塔爾的目的是逃走的話,那麼不用付出太大的代價便可輕易地取得香陶星域了。如果這回的對手是萊因哈特本人,則另當別論,既然不是萊因哈特,那麼這種危險的賭博游戲最好還是可免則免。

貴族聯合軍追擊的速度放慢了。羅嚴塔爾在確認之後,並未立即采取行動,而是深思熟慮地持續使凹字形的陣形柔軟地動作緩緩後退。不久到達香陶星域的外緣與敵軍的距離拉開之後,立即將全軍編成球形陣,用最決的速度撤離。

香陶星域就這麼落入貴族聯合軍的手里。

「羅嚴塔爾這家伙竟然出了這麼一個難題來考我。」

萊因哈特在獲悉報告之後,苦笑地說著。他並沒有感到不悅,實際上羅嚴塔爾未死守香陶星域的心理對他來說,就像完全掌握于手中般地容易了解。

但比起其他只能靠戰術層次來掌握事態的單純武夫,萊因哈特仍備受像羅嚴塔爾這般思考與視野範圍廣闊的男子推崇。但對這樣的男子是無法要求其具有不求回報的忠誠心的,作為其上司者,得時時展現出足以作為其上司的才能與器量,萊因哈特並不憎惡這種上下之間隨時的緊張感,相反地,也唯有他有這種器量,像奧貝斯坦這種不受歡迎的人,才能在他底下做事*奧貝斯坦就說了以下這樣的話︰「梅爾卡茲一級上將在元帥您還沒誕生以前,就是一個名聲響亮的軍人,如果這時能讓他隨心所欲地自由發揮,那麼對我們而言會非常不利。「

「自由發揮?這就是問題的所在了。我不認為布朗胥百克公爵能有讓梅爾卡茲盡情發揮的器量。」

「誠如您所言,與其要將梅爾卡茲當成對手,不如將目標轉向那些可能在他背後加以阻撓或使之困擾的無用之輩吧。*

因香陶星域的獲勝而沉浸在狂喜當中的貴族們,用盡一切所有美麗的言辭來贊美回到禿鷹之城要塞上的梅爾卡茲,但梅爾卡茲的臉上卻出找不到絲毫微笑的蹤影。

「這星域並非我軍戰勝所獲得,而是敵人主動放棄的。過度的高估自己的實力是戰爭的大忌。「

梅爾卡茲無視他們空洞的贊美,獨自地說著陳腐的教條,而心中也如是地想著。但他眼看著大貴族們身處險境而不自知,如果不潑點冷水,從初步開始穩固陣腳,那麼到失敗時再說什麼都無濟于事了!「是嗎,提督你是謙虛了。」

那看來笑容滿面的布朗胥百克如此說道。但在他的心中一定是在暗忖著「這男人真是無趣之至。」即使別人這樣認為,梅爾卡茲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而這樣的性格究竟是利是弊,他自己也無法分辨。雖然有著無數的赫赫戰績,到現在為止,卻仍然無法升為元帥,或許就是因為這種無趣的性格所致,但在陰險狡詐的宮廷權力斗爭中,卻也未曾遭受過陷害,這是否也是拜性格所賜呢?後來,萊因哈特派人送了一份古典式的決戰書到禿鷹之城來,大約是在七月底的事,即吉爾菲艾斯剛在奇霍伊薩星域擊破了立典亥備侯爵的艦隊不久。

決戰書經由超光速通訊出現在貴族聯合軍首腦們的面前,確實充分收到了激怒這些大貴族的效果。

萊因哈特說-無知又膽小的貴族們,如果你們還有像老鼠尾巴尖那麼一點的小勇氣,那麼就走出要塞來堂堂正正地和我們決一死戰吧!如果連這麼一點小勇氣都沒有的話,何不拋棄你們有名無實的自尊心投降呢?不僅可保住你們的狗命,同時我們也會準許你們這些無能的白痴能夠衣食無憂地過完下半輩子。相信你們也知道了,前些日子,你們那位尊敬的副盟主立典亥姆侯爵終于走上了絕路而且還死得很慘。如果你們不想也有相同命運的話,何不選擇一條苟且偷生的路來走呢……?「混帳,侞臭未干的小子,竟敢口出狂言!「

「金發小子!難道你忘了香陶星域的事嗎!」

年輕的貴族們憤怒得幾乎發狂。全如萊因哈待所期望的一般。對于如此容易失去理性的對手而言,這種程度的挑弄已經是足夠了-連梅爾卡茲亦不得不承認這一點。那些年輕的貴族當中,竟然有人因而用皮鞭痛打士兵來發泄心中的怒氣。據說這名青年在孩提時代,就時常用皮鞭鞭打父親領地上的農奴來作為消遣、解悶。

之後不久,萊因哈特軍的先鋒米達麥亞艦隊的軍艦不時地在禿鷹之城要塞的附近出沒。極盡所能地挑釁戲弄,有時還故意地在要塞主炮的射程範圍之外大搖大擺的行進,時而接近時而走遠,走遠之後又靠近過來,一切舉動都故意讓要塞內的人瞧見。

深識兵法的梅爾卡茲當然嚴令禁止出擊。在米達麥亞看似兒戲的行動中,目的不外乎只有一個,就是要引他們出戰,而其中必然隱藏著恐怖的暗著。他雖然竭力地對貴族們說明這一點,但對這些被怒氣沖昏了頭腦的貴族們半點效果都沒有。

到了第三天,貴族們的怒氣終于無法壓抑地爆發了。有一群年輕貴族無視禁止出擊的命令,自個帶領著本部軍馬走出要塞,對米達麥亞的艦隊加以攻擊。

原本大模大樣的米達麥亞艦隊似乎卒不及防,措手不及之下不一會兒即被打得潰不成軍,而身為司令官的米達麥亞更放棄了大量的軍需物資,自顧著落荒而逃。至少,在那些年輕貴族們的眼中看來是如此。

「這家伙逃得可真快啊!難怪他被稱為『疾風之狼』,原來意思就是說他逃命時跑得比誰都快!「

「哪有什麼詭計啊!不也就是如此而已!梅爾卡茲是人老沒膽了!」

年輕的貴族們于是掠奪了敵人留下的大批艦艇和軍需物資,得意洋洋挺胸昂然地凱旋歸來。但在要塞上等著這群夸耀勝利的年輕貴族回來的,卻是一道嚴峻的命令。

「總司令官明令禁止出擊,你們但卻違背軍令,擅自出擊與敵軍交戰,罪行重大,應按軍法予以制裁。違犯軍規者交出階級章並繳械之後,立即到軍法會議(軍事法庭)報到候訊!「

梅爾卡茲之所以下達如此嚴厲的命令,是維持軍隊組織秩序理所當然勢在必行的。否則若因一點小勝而不予以追究,那麼今後違背司令官命令的行為,都有了一個前例可循,從而造成惡劣的影響。

但是年輕貴族們的心中卻充滿了憤恨與不忿。所有的人都陶醉在一時的勝利當中,自以為是不用一世的英雄。擁有少將階級的菲爾格爾男爵,扯下了自己的階級章,憤力地擲到地上,宛如古典悲劇中主角一般地大聲喊道︰「死,我並不害怕,但若不是與敵人作戰而戰死沙場,卻是死在一個分不清是非黑白,連勇氣與自尊心是什麼都不懂的無能司令官之手的話,我無法忍受!不需要什麼軍法會議,我寧可現在當場自殺!」

「菲爾格爾男爵說的沒錯!「

年輕的貴族們異口同聲一致表示贊同。

「不只他一個人死,我們所有的人都當場自殺以維護身為帝國貴族的尊嚴和榮耀,傳頌後世。」

顯然到了自我陶醉的極點。布朗胥百克公爵此時不但沒有規勸之意,反而說道︰「梅爾卡茲司令,這件事已經與戰斗無關,我看就這麼算了,畢竟他們是打了勝仗,這是很難得的。身為盟主的我有權利也有義務來作出一個最終的判決。「

自從立典亥姆侯爵死去以後,布朗胥百克公爵的盟主架勢越來越讓梅爾卡茲等人覺得難以消受。他站起來走到情緒激昂的年輕貴族面前,如朗誦詩歌一樣用極為響亮的聲音作了一番演說。

「諸位青年這一次的行動,不僅充份表現出我們帝國貴族無比的勇氣,更將帝國貴族這種精神的精華昭示給千千萬萬的人們,可以說是給了那些狂妄自大的平民一記當頭棒喝,不只是米達麥亞,就算是那個曾稱侯爵或元帥的金發家伙也不足為懼。我們將會獲勝。而後經由我們的勝利將會證明正義的存在。奧丁大神萬歲!銀河帝國萬歲!」

「奧丁大神萬歲!銀河帝國萬歲!「

年輕的貴族們熱烈呼應著,叫喊著。梅爾卡茲見到這幅情景,再也沒說過任何一個字。他由失望轉變成絕望,或許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吧!

「差不多也該是時候了,奧貝斯坦。」

萊因哈特問道。

是差不多了,那裝著義眼的總參謀長點了點頭。

于是所有的提督們均集合在伯輪希爾旗艦上,在接獲精密的指示之後,便各自率領其所屬的艦隊,出發前往戰區。

「米達麥亞艦隊又來襲了!「

八月十五日,在禿鷹之城上接獲了這樣的情報。但與之前所不同的是,這次米達麥亞采取了用長程鐳射飛彈來攻擊的積極攻勢。

「敗軍之將,竟然還聒不知恥地敢再度來自取其辱。讓我們來好好地教訓他,讓他明白不管打多少回合,他都不過是一個永遠無法取勝的廢物!*梅爾卡茲的命令及軍規,早已被置之不理。年輕的貴族們紛紛奔上戰艦,在接獲港口管制官指示之前,早已迫不及待爭先恐後地乘艦出擊。

米達麥亞此時真是忍不住要嘲笑一番了。

「這些貴族的笨兒子們,如果乖乖地縮在要塞當中還可以活得長久一些,但卻偏偏不見棺材不流眼淚,急著要出來送死,還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事實上,米達麥亞在年齡上是與他口中這些」貴族的笨兒子」是同輩的,但在戰歷與功勛上確實是有資格來罵這些年輕貴族為「貴族的笨兒子」。

在他眼中看來,跟這些竟然無法識破他前回是故意詐敗的蠢人作戰非但無聊且毫無樂趣可言。他略有點失望地喃喃自言道︰「他們竟然連這種最基本的戰術都不懂,老實說,和他們打實在沒什麼意思,如果有機會跟楊威利打那就不同了,或者元帥閣下也是這麼想的呢!「

但這一次有點不一樣,在確認了貴族聯合軍的盟主布朗胥百克公爵也親自出擊之後,他知道自己所背負的任務顯得至關重大,連續兩次,甚至三次的作勢敗逃也不得不忍耐。

雙方軍隊爆發了強烈的沖突。

無數艦炮吐著無數的光舌。具指向性的能源光束交互地將雙方艦艇予以轟炸、擊碎,而後續發出的光舌又把爆發時所涌現的光芒切開。

但是這情況並未持續太久,米達麥亞艦隊似乎不堪重擊,又逐漸開始後退,貴族聯合軍見狀便傾全力跟進攻擊,但對方似乎已放棄了抵抗,加快了後撤的速度,形成一副狼狽敗逃的景像。「看吧!瞧他們那副丑態。自上次敗逃之後,已經不把羞恥當一回事了,我們就送他歸西,然後再把那個金發混球抓來千刀萬剮吧!」

貴族們歡聲雷動,爭先恐後地驅艦追擊。

但也有人對米達麥亞艦隊的軟弱抱著懷疑的態度,那就是在貴族聯合艦隊的後部一直與布朗胥百克公爵保持著等距離的法輪海特中將,他曾與萊因哈特,梅爾卡茲同在一個戰場上作戰,是一位熟練老成的提督,他適時地向友軍提出警告︰「可能有陷阱!」試圖喚起一心想著要乘勝追擊的己方的注意。

在意識到陷阱的可能性之後,一些貴族們停止了昂然前進,停下來整頓陣勢。

但這時米達麥亞艦隊卻又回頭反擊,這使得貴族們氣得咬牙切齒,發誓不殲滅這支討厭的米達麥亞艦隊誓不罷休,于是又促使了速度已放慢下來的貴族聯合軍再度前進,像這樣的狀況,重復了好幾次。米達麥亞對于時間點的掌握真可說是出神入化。

如此一來,貴族聯合軍便不知不覺地一步又一步,逐漸地被引誘到萊因哈特與奧貝斯坦所精心擺設的縱深陣當中去了。當貴族聯合軍的戰線往前後兩個方向愈拉愈長,彼此之間的通信和支援也出現困難時,米達麥亞知道時機到了,遂下令全艦隊停止前進,回頭全力反擊。

貴族們見其又再度回頭,以為又是狼來了的把戲,並末予以重視,但此時的米達麥亞艦隊卻和之前判若兩人,以難以置信的速度與壓迫力向聯合軍逼近,在最初的凶猛一擊下,即完全粉碎了敵方的先鋒集團。

許多貴族們就在不知其究竟的情況下,連著戰艦一並化為火球。躲過了第一擊的各艦艇躁作員因戰況的急劇變化,紛紛驚慌失措,但周遭在此刻早已成了一個充滿破壞的殺戮戰場。遭受粒子光束炮直接攻擊的戰艦,頓時破片四處紛飛,又受到光束射線的照射,好像彩色瓖嵌玻璃般地閃耀著。很多艦艇受到核融合爆炸所發出的能源影響而搖搖欲墜。

「明白了吧!你們這些愚蠢的貴族,就讓我來教教你們真正的戰爭是怎麼打的,趁沒死之前,用你們那比豬狗還不如的笨腦袋,能記多少就記住多少吧!*米達麥亞如願以償地得到了復仇的樂趣。與年輕貴族們拙劣的表現比較起來,他的戰斗指揮真可以稱得上是一件藝術品。

貴族聯合軍的艦隊此時已是一片混亂,原本統一的指揮系統也全然喪失。

面對米達麥亞應用巧妙的戰術,他們只能將命運寄托在各艦獨立的一對一應戰上。

當然,以這樣的方式是無法對抗的,艦艇一艘接著一艘地浸浴在血祭當中。

「撤退!撒退!沒時間顧及友軍了,再不撤退只有白白死在這里。「

看出戰況失利的法輪海特,此時立即開始急速後退並且發出指示,貴族們也紛紛跟隨著逃月兌。但在這場宇宙戰斗中拋棄了己方而逕自逃走的貴族聯合軍,卻又受到來自兩方側面的炮火的襲擊。左方的坎普艦隊,右方的梅克林格艦隊借著龐大的火力給予痛擊。貴族聯合軍的艦艇一艘接著一艘地被消滅了。艦隊顯得愈來愈單薄,艦艇的密度也愈來愈小了。

貴族聯合軍繼續拼命敗逃,正當以為擺月兌了坎普和梅克林格的猛烈攻擊時,馬上又有畢典菲爾特與繆拉的艦隊自兩側殺了過來。在上回合戰斗中狼狽逃竄幸存下來的貴族聯合軍艦艇不一會兒工夫,已化成金屬的殘骸,開始飄蕩在宇宙之中。

這時的萊因哈特在伯輪希爾旗艦的艦橋上,臉上洋溢著會心的微笑。

這事實上是一種極為辛辣的戰法,亦即在事先便設定敵方月兌逃的路線,然後將多數的兵力埋伏在那里守株待兔(附言︰有點類似于楚漢相爭時韓信在垓下設定十面埋伏來對付項羽)。在這種情況下逃走的路線亦即為最初進擊的路線,所以非常容易設定。而且如果在逃走敵人的面前加以正面攔截,在無路可走之下,那麼很可能將會招致其破釜沉舟式的誓死的反抗,所以應故意留點路讓敵人的先頭部隊過去,然後再從背後加以攻擊,這樣一來,不僅在地理上佔著較有利的位置,而且也可以讓敵人存有饒幸心理而把注意力放在逃跑而不是戰斗上,對己方所造成的傷害也就少很多了。

「不論是死是活,凡能將布朗胥百克公爵帶到我面前來的人,即使是普通士兵,也一律升為提督,並且有獎金作為獎賞。各位好好地把握住機會吧!」

萊因哈特如此地激勵己方的士氣。

相對于窮追不舍,戰斗意志因為而加速提升的萊因哈特軍,全然失去斗志一味顧著逃命的貴族聯合軍此時無異是相當于被狩獵*

「為什麼沒盡早前來救援?我差點就要命喪黃泉了!「

當在要塞中見到歸來的梅爾卡茲時,這就是布朗胥百克公爵所講的第一句話。

但梅爾卡茲不愧是身經百戰的名將,臉色不但一點也沒變,甚至可以說是以一種早已預料到的表情,只是靜默地低著頭,不發一語。但在一側的舒奈德少校卻難耐心中的怒氣,不禁憤怒地往前邁了一步,但被他的上司拉住了胳臂。

退出到他室之後,梅爾卡茲對怒不用抑的副官,教誨似地說。

「不需要生氣,因為布朗胥百克公爵事實上是一個病人。」

舒奈德驚訝地瞪大了眼晴。

「病人?「

「是精神方面的,他的身體雖然很健全,但這種精神上的病卻是由來已久,根深蒂固。」

梅爾卡茲所說的病,指的是布朗胥百克公爵那無意識且極易受傷的所謂自尊心。其本人或許根本毫無察覺,但由于他深信自己是一種最偉大,最光榮的存在。所以無法感謝他人,甚至無法認可與自己有不同看法的人。于是看法與他不同的人就被視為是叛逆者,忠告被當作是誹謗。因此,修特萊也好,菲爾納也好,即使是為著他的利益而出謀獻策,但仍不為他所容,而終究棄陣營他去。

當然,像具有如此性格的人,也無法接受社會上是存在著多種的思想與多樣的價值觀,也不可能察覺到時代的巨變。

「這種病情的根源已經存在多時,那就是長達五百年的貴族特權傳統,五百年來所有的貴族都患有這一種病。公爵也是這傳統之下的受害者,如果他在一百年前這麼做的話,或者會很成功,但是現在……我就不敢說了。唉!從某方面來說,他其實也是一個很可憐的人。「

年紀尚輕的舒奈德,並未能像上司這般寬容,或者應說是達觀。自梅爾卡茲面前退下之後,他乘著電梯來到了要塞的遼望室,在半球體透明的外壁對面,無數相互重疊的恆星群正在遠處閃耀著光亮。

「或許就像司令官所說的,布朗胥百克公爵也許真是個不幸的人,但是不得不將自己的未來托付給這種人的人,豈不是更加不幸……」對于年輕軍官這番悵然若失的疑問,群星依舊沉默。

除了布朗胥百克之外,逃亡到禿城之城要塞上來的,還有來自另一個方向的人。那就是布朗胥百克公爵的佷子,代理伯父負責防衛並統治公爵的領地斯塔特行星的賽德男爵。

威斯塔特是一個缺乏綠色與水份的干燥性行星,住有二百萬人口,在邊境地區算是多的了。由于地質肥沃,在為數甚少的綠洲上,進行著集約農耕與希土類元素的開采。在和平的時代,自其他行星運來了數兆噸的水,以支持開發工作。

賽德男爵其實也並不是一個全然無能的統治者,或許是由于年輕的緣故,在政策的實施上缺乏了必要的彈性。而且為了要能夠自背後暗中提供物資援助伯父布朗胥百克公爵,對于民眾的壓榨便愈是變本加厲。這種行為在從前是可以行得通的。但隨著萊因哈特的急劇抬頭,大貴族的支配體制逐漸松動,甚至已發展到內戰的情況,民眾也都有所了解。于是反抗的情緒逐漸地在蘊釀。賽德男爵得知後又驚又怒,繼而對之加以鎮壓,終究導致民眾的反抗。

在類似情況發生幾次之後,最後民眾終于發起大規模暴動,對賽德男爵的鎮壓政策加以報復。賽德男爵控制不了局面,最後只能單獨一身,駕著太空梭逃亡,但由于自己身負重傷,到達禿鷹之城之後,不久即傷重死亡。

「這些該死的賤民……膽敢用骯髒的手殺死我的佷子!」

擁有特權的人很容易就會把其他並不擁有特權的人的存在及人格加以全面否定。布朗胥百克公爵不但認為民眾沒有反抗鎮壓政策的權利,甚至認為沒有大貴族的允可,民眾是沒有權利活下去的。民眾當中的病人或老人等等,凡無能力侍奉貴族的,比家畜更加不如,當然也沒有活下去的價值,他如此地深信不疑。

但現在這樣的賤民不僅反抗大貴族,甚至還殺了他的佷子,可以說是大逆不道的行為,布朗胥百克公爵已經到了狂怒的地步,他相信自己的憤怒是絕對正確的。

「這些忘恩負義的賤民,必須要用正義之刀來加以懲罰!「

他作了這樣的決定。

「對威斯塔特施行核子攻擊,對這些賤民不得留下任何一個活口!」

在這個決定上.很多人包括一些貴族在內都無法表示贊同。所謂核子攻擊,也就是使用熱核武器,同時將導致死灰大量散布。這種攻擊方式自過去幾乎使地球人類瀕臨滅絕的」十三日戰爭」以來,就沒有人動用過。而禁止使用這種可怕的武器,已經成了宇宙間一種共同的約定。那以深思熟慮而聞名的安森巴哈準將,試圖說服失去冷靜的主君。

「你的憤怒是理所當然的,但威斯塔特是閣下您的領地,對之施以核子攻擊的話是不是合適?「……」「而且在我軍正與羅嚴克拉姆對峙的此刻,實在沒有余力再怞調兵力。況且要將所有的住民殺死似乎于理不合,有損公爵你的威信,是不是只處罰主謀者就可以了呢?「

「住嘴!」

公爵大聲喝罵。

「威斯塔特是我的屬地。我有權利決定將那個行星連同那些賤民們全部一起消滅。魯道夫大帝不也是殺了幾億個暴徒之後才將帝國的基礎穩固下來的嗎?」放棄了勸說的安森巴哈自主君面前退下後,忍不住嘆息著喃喃自語︰「看來高登巴姆王朝也就要這麼滅亡了,一個自己將自己的手腳都砍斷的人,如何還能夠站得起來呢?「

但卻有人將他這幾句話拿去公爵面前告密,布朗胥百克公爵大為震怒,于是逮捕了安森巴哈,因為顧慮到他的功績與聲望,且又一直對自己忠心不二,故只是將之加以監禁並未立即處死。

梅爾卡茲也要求面見公爵,希望能阻止對威斯塔特施行核子攻擊的計劃,並且要求釋放安森巴哈,但公爵拒絕了他的求見。

布朗胥百克公爵的復仇即將開始了。

有一名出身自威斯塔特行星的士兵,在核子攻擊計劃即將實施的前一天,千方百計自禿鷹之城逃了出來,來到了萊因哈特的陣營當中。

萊因哈特听完他的話之後,本來要立即派遣艦隊到威斯塔特去阻止攻擊行動,但被奧貝斯坦參謀長阻止了。

「不如我們就滿足一下那發狂的布朗腎百克公爵的獸欲,讓他如願以償去進行那殘忍的攻擊行動吧!」

冷酷無情的參謀長說道。

「然後我們將整個情景拍攝下來公諸于世,作為是大貴族們毫無人性的罪證,如此一來,不僅全銀河帝國的人民會看清楚貴族聯合軍的真面目,而且在他們領地內的民眾以及平民出身的士兵們也必然早晚叛離。與其派人去阻止,這樣順水推舟的效果不是更好嗎?「

從不知恐怖為何物的金發青年,在這時候竟然露出了恐懼畏怯的神情,他緊緊盯著木無表情的總參謀長,一字一句地道︰「難道你是要我眼睜睜地看著二百萬人被殺死嗎?其中又有多少是婦女兒童啊!」

「這場內戰如果長久持續下去的話,死的人或許就不只這個數字了,也許是二千萬,甚至是二億,兩相比較,那一種比較合算呢?「

「不要用人命來作這種簡單的數字比喻!」萊因哈特怒道。但參謀長並沒有因而退縮,反而繼續進言道︰「元帥,我只想你明白一點,身為一個霸主,不能有婦人之仁,只要有大貴族們的權力存在的一天,類似像這樣的事情不管多少次都可能會陸續發生。我們要做就是盡早作個了斷,即使是不擇手段,因此有必要讓帝國境內每一個地方的人民都知道他們的惡行,同時廣為宣傳,他們並沒有統治宇宙的資格……」「那麼是要裝作沒看到嗎?」

「為了帝國二百五十億的人民,同時也為了早日迅速地確立元帥您的霸權。」「好了,不必多言……我明白了!「

萊因哈特無力地點了點頭,但在他的表情當中,卻缺乏了以往那股獨特的神采。在旁邊的如果是吉爾菲艾斯,絕對不會作如此的進言。萊因哈特在心中如是自問著︰「吉爾菲艾斯,我知道你和姐姐一定會反對我這麼做的,難道這一條就是我必須要走的路?……」(附言︰其實在《銀英傳》的OVA中,有關這段情節作了點改動,萊因哈特听了奧貝斯坦的話後,沒能夠立即作出決定,他只問清楚了攻擊的時間,然後要奧貝斯坦在此之前給點時間讓他考慮再作決定,但奧貝斯坦卻早料到他有此反應,他以情報出錯為理由故意把時間報前了一個小時,暗地里卻以以防萬一為由派出偵察艦過去拍攝,在萊因哈特考慮期間,核子攻擊已開始了,萊因哈特在事後得知這件事後,雖曾斥責過奧貝斯坦的獨行專斷,自作主張,但也未作更深的追究,可能是奧貝斯坦的獨斷無形中幫他解決了一個難以決定的難題吧……似乎這樣的描寫更符合萊因哈特的性格。)

威斯塔特行星上散布著有五十多個的綠洲。在綠洲以外的地方是因日曬褪色而變成紅褐色的岩山,灰黃色的沙漠與無限地延伸至地平線的白色鹽湖,連一個人影都找不到。

也就是說,如果用核子飛彈對各個綠洲加以攻擊的話,那麼就可以將行星上全部二百萬的居民殺得一個不留。

當天,在其中的一個最大的綠洲上,有人民集會在進行著。在憑借著起義排除掉貴族的統治之後,對于以後的方向還沒有確定。以後應如何是好呢?所以這一次的主要議題是,應如何確保居民以後的和平與幸福。對于長久處于貴族的統治之下,久未舉行自主性討論的人們而言,集會是一件大事,甚至可以說是值得紀念的節日,所有的人都來參加了。

「我听說羅嚴克拉姆元帥是個好人,對我們這些平民百姓也一向照顧有加,不如我們就求他幫助,他一定會保護我們的!」

當有人熱心地提出這樣的意見時,其他人也熱切地立即表示贊同。其實除此之外,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了。當所有的意見被歸納總結之後-「媽媽,那是什麼東西呀!「

有一名在母親懷抱中的幼兒,指著劃破天空中的一條線問道。接著其他的人也都看到了,有一道不詳的軌跡,正斜斜地橫過那灰藍色的天空。

那隨之而起的純白色的閃光,似乎使所有的景物都褪色了一般。

接著看到的是火紅色的半球浮上了地平線,並且加速地連續膨脹,變成了一朵高達一萬公尺蘑菇狀的雲。

緊接著一陣爆風涌到,速度達每秒七十公尺,溫度超過八百度的熱浪席卷而來,燒毀了地表面,燒毀了植物,燒毀了建築物。也燒毀了每個人的身體。

身上穿著的衣服和頭發都起火燒了起來,燒得漬爛的皮膚上布滿了水泡。

活活被燒死的嬰兒,最後的哀嚎在熱風中蕩漾著忽然消失了。母親呼喚著孩子的呼聲,父親憂慮著家人的叫聲,不一會兒全都听不到了。

被熱風卷起旋蕩在高空中的大量塵土,好像沙瀑似地流泄回到地上,埋葬了死者那被燒得不似人形的軀體。

自螢光幕上看到這幅景象的年輕軍官,臉色蒼白地離開座席,忍不住蹲在位子旁,開始劇烈地嘔吐起來,但是任誰都沒有對之加以斥責。自監視衛星上所傳送回來的畫面,強烈地攫住了所有人的視線,沒有人發出半點聲響。他們現在終于更加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再也沒有任何事物,會像人類之間恃強凌弱所表現出的殘暴一樣玷污宇宙的法則。

「把這些影像傳送到帝國的每一個角落。貴族與我方究竟何者才是正義,連小孩子都明白了。這些貴族無異是在自取滅亡。」

奧貝斯坦以冷靜的語調解說著,但並沒有引起任何立即的反應。

「您認為如何呢?元帥閣下。「

萊因哈特的表情極為痛苦凝重。

「是你要我裝作沒看到,結果變成如此的悲劇。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難道沒有其他方法了嗎?*「或許有,但是我的智慧僅止于此而已,無法找到其他更理想的方法。如您所說,到了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沒有用了。只能把目前發生的事作最大程度的利用。」

萊因哈特盯著冷漠的參謀長。冰藍的瞳孔里浮現出嫌惡的顏色,但已分不清這究竟是對著站在跟前的這個人,或者是對自己本身。

威斯塔特行星所發生的慘劇,此時正透過超光速通信呈現在帝國的各個角落。各地都引發了相當大的憤怒與震撼。民心加速地自貴族所控制的舊體制中月兌離,甚至連一些原本反對萊因哈特的貴族們也一致強烈地認為布朗胥百克公爵已經沒有所謂的未來了。

吉爾菲艾斯在完全平定了邊境的星域之後,接下來就是與萊因哈特會合,于是艦隊便朝著禿鷹之城前進。他自然也看到了傳送的影像,在知道了在威斯塔特所發生的事後,對于大貴族們的憤怒更是一發不可收拾,但是有一天,瓦列的艦隊捕捉到了一艘太空梭。梭上乘著一名士兵,曾經是布朗胥百克公爵的部下,因被迫參與對威斯塔特行星的核子攻擊,而于中途逃亡。這無疑是值得贊賞的行為,但是接著下來,在他所說的話當中,有著讓人無法听過了就算的內容,吉爾菲艾斯不禁懷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錯了,為了確認這一點,他重復地問了好幾次。

「我已經說了好幾遍了。羅嚴克拉姆侯爵听說過貴族聯合軍要殘殺威斯塔特行星上二百萬居民的消息。但是他竟然置之不理,袖手旁觀,眼睜睜地看著所有居民被殺害,這是為了要作為政治上的宣傳。「

「會不會是侯爵沒有采信那個消息的可靠性才導致如此的下場,你難道有證據可以證明侯爵是故意眼睜睜地任由威斯塔特上面的居民被屠殺的嗎?」

「證據?「

那名士兵冷笑地說-那影像本身的存在不就是證據嗎?這麼清晰的影像能夠說是湊巧偶然拍到的嗎?那是由大氣圈的附近,以高倍率鏡頭近距離對地上拍攝而得的。」

吉爾菲艾斯一語不發地要那名士兵退下,並且對知情的人下達緘口令。這真是件令人難以至信,也不想相信的事情,這難道會是事實嗎?他只覺得內心中混亂一片,理不出半點頭緒來。

「就快要見到萊因哈特閣下了,到時再直接當面問他是否真有其事。但如果萬一這是真的又應如何是好呢?如果是謊報的話也就算了,但是如果是事實的話,我又該怎麼辦呢?……」吉爾菲艾斯捫心自問著,但終究沒有任何俐落的答案。

一直到現在,萊因哈特的正義也就是吉爾菲艾斯的正義。難道是到了無法一致的時候了?照理說來,自己和萊因哈特之間應該是密不可分的,但是……

-銀河的歷史,又翻過了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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