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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河英雄傳 飛翔篇 第六章 聖地

第六章聖地

這個標高四千公尺的高原,充滿了過剩的陽光、以及缺乏豐富水氣滋潤而極為干燥稀薄的大氣。尤里安.敏茲坐在一片不是經由風也不是不而是歷經歲月侵蝕的大地上,眼楮注視著那緩緩地涌過來退回去的波浪,極為規律地運動。他將視線向水平面望過去,但是對岸的景象仍然為他的視線所不及。狂亂且缺乏溫柔的風仿佛在嘲弄著尤里安那亞麻色的頭發似地,無秩序地翻弄他的發梢。

這個叫做納姆.舟的湖,位于這片浩瀚大陸偏南邊的內陸,距離最靠近的南方海岸大約一千公里,面積將近二千平方公里。來此交易的商人或是參拜的人,一般都是把宇宙降落在這個湖面上,經過一段高度適應的時間之後,再以搭乘地上車或是以徒步的方式朝地球教總部的所在地,也就是那一座名為坎千穹格,高度八千公尺的高山前進。身穿黑衣的人在這一片大地上緩慢地行進著,看起來好像是一個個黑色的小點,這一幅景象看在尤里安的眼里已經有三天之久了。

每當尤里安望著那一片藍紫色的、好像具有磁力似地能將人的視線吸引過去的天空,就情不自禁地會想起在波利斯星域的補給基地塔陽汗上,波布蘭介紹給自己認識的那名少女的眼楮。那對眼楮的深處所蘊藏的生氣,好像是在高壓狀態下的氣體,當有人和她對視的時候,會將對方的視線給彈回去似地。正確的名字叫卡特羅捷,匿稱叫卡琳,姓什麼來著呢?總之,她那張臉一定是某張在過去人生旅程中曾與自己擦肩而過的臉孔。相當的漂亮,而且留給自己的印象還不只有這些,這樣的一個女孩所讓人留下的記憶自然不可能會隨風而逝▔▔

這時,尤里安感覺到好像有個人在自己身邊坐了下來,于是調整了視線的角落,看到了奧利比.波布蘭布滿笑容的臉。

「會不會頭痛呢?」

「不要緊的,我比中校年輕些,所以適應力也更強些。」

「哈,還有力氣耍嘴皮子,大概就不要緊了。」

波布蘭將他長長的兩條腿往前一伸,然後兩眼眯眯地仰望著頭頂那片藍紫色的巨大頂。只有在那片叫做「天空」以外的事情才是他所關心的,從降落到這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行星」地表上不過三天,他似乎就已經患了思鄉病,而對大氣圈以外的那一方感到無限地思念。雖然這位年輕的擊墜王老早就說自己注定了不是活在地面上的人,不過這當然是有些許自夸的說法。此時此刻,奧利比.波布蘭心中並沒有什麼所謂的鄉愁,不過大概與波布蘭有些同感罷,少年的心中這麼地想著。

七月十三日,尤里安和四名同行的人,搭乘事先就已經備妥的地上車,朝南方三百五十公里的坎千穹格出發了。同行的人就是奧利比.波布蘭中校、波利斯.高尼夫船長、路易.馬遜少尉、以及一名姓名極為冗長的乘務員拿破侖.安頓瓦奴.德.歐特爾。另外宇宙船的事務長馬利涅斯克以及宇宙航行士維洛克則在「親不孝」號上留守,以防萬一有任何事態發生必須要從地球上逃亡的時候可以立刻出發。

在留守人員的目送下,他們離開了湖畔,翻過了一個從大地上隆起的土丘之後,整個世界的色調仿佛都被控制在黑白底片之下,水的顏色已經從視線里消失了。

大地的顏色是單調的。前面和左右三個方向的地平線、以及南方的高山帶,在灰白當中夾雜著一些棕色。想必造物者當初在創造這片土地的時候,調色盤里的顏料差不多已經用光了,才使得這片土地顯得如此荒涼。

周圍的大氣以及陽光接觸到皮膚時,給人的感覺並不柔和。放眼望去,山稜線的輪廓就像是用畫筆描繪出來的一般明顯,或許只有在這樣的土地上,才能夠嚴格地區分出彼此,藉著拒絕與否認其他的個體,才能主張自我的存在。

從出發到抵達坎千穹格山,需要十二個小時的時間。不過在這樣的高地上,是不能夠對自己的體力太過度自信的。這樣子千時迢迢地經過了一萬光年的旅途才到地球上來,如果在最後卻因患了高山病而倒下的話,大概會淪為眾人笑柄吧。

地上車的後面裝載了所需的宇宙食物和藥品,以及少許用來作為布施之用的銀塊。經由過去幾次載送朝拜者的經驗,這種布施物比商品所具有的貨幣價值還有效用,高尼夫更明快清楚地說,沒有人不喜歡平白接受禮物的。

尤里安等人一路上遇到在回程路上的朝拜信徒時,便若無其事地互相打招呼。在路途上高尼夫發表了一些有關于地球的知識。

「反地球聯合軍稱作是黑旗軍,在他們全面無差別攻擊之後,也還有大約十億人口左右的居民,不過卻在一眨眼之間,人口就急遽減少了。」

這大部分的人口幾乎都是舍棄了這個已經變成不毛之地的母星而移居到其他星球上,不過據說地面上所剩下的人,最初是為了生存,接著卻投注于信仰,使得流血事件又延續下去。有關具體的事情,波利斯.高尼夫也並不曉得。不過確實存在的事實是已經失去人類社會支配者之地位的地球居民,仍然充滿了支配欲以及斗爭的心理,最後只得和身邊的同胞互相殘殺,這樣的事實令听者不得不為之鼻酸。

「地球現在這所以會這麼地衰退萎靡,這場無意義的爭半應該就是主因吧!」

「啊--,西歷結束已八百年,這個社會不但孤立而且閉鎖,不衰退才是不可思議,不是嗎?」

這確實不是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真正不可思議的是,這個應該已經衰退到極點的地球,竟然利用極端異常的方法,使它的勢力再度滲透到人類社會里去。

「地球教的本部如果有什麼資料庫之類的就好了。」

「就算有的話,也不一定能夠暗中侵入啊。」

「如果警戒森嚴的話,那麼我們企圖要侵入的時候,一定會遭到相當程度的反應吧。不過或許可以抓住什麼機會也說不定。」

尤里安不得不認為自己這樣的主張,與其說是大膽,不如說是粗劣無章。如果不靠著事先收集更多有用的資料,更正確地加以判斷,然後更有效率地采取行動的話,事實上真的是行不通的。楊提督應該早就已經領悟到這一點了。而楊之所以會允許自己這樣草率魯莽的計劃,大概他已經設身處地考慮過在尤里安目前所能夠做到的範圍內,應該會有一些有意義事情吧▔▔。

在隔天的下午,尤里安等人抵達了地球教的本部。地球教本部所在的這個坎千穹格山,過去應該曾經有著高聳入雲的山峰,不過卻因為飛彈從距離山峰約一千公尺處加以攻擊,使得這座山看起來就像是在建造途中忽然被永遠中止了的金字塔。高原與山峰之間,被深遽的山谷切割開來。尤里安等人放棄了地上車,必須趕在黃昏時刻之前下到山崖底下。

在那道厚達六十公分,由鋼鐵與鉛金屬板嵌合成的巨大門扇里面,是一個四周由未經粉刷的水泥牆所包圍起來的大廳,一群在原本身上所穿的各式各樣衣服的外面又加罩黑衣的信徒,正靜坐在里面等著人帶領。尤里安一邊用目視的方式算出里頭大約有五百人左右,一邊也像里面其他人一樣地靜坐下來。坐在他身旁的是個白發老婦,用毛毯鋪在地上坐著,看起來好像已經等待多時的樣子。那老婦人滿臉善良的笑容,拿出了她提藍里的黑麥面包,尤里安突然間不曉得該不該拿,最後他還是向老婦人道謝,伸手拿了一片之後,便請教老婦人是打從哪里來的。

老婦人于是說了一個尤里安所不知道的行星名字。

「年輕人,你從哪兒來呢?」

「從費沙來的。」

「哦,那就更遠了,真令人佩服。年輕輕輕就這麼了不起,一定是雙親教養有方。」

「謝謝您▔▔」

利用這樣善良樸素的人們單純的信仰虔誠,從事陰謀的策劃,企圖要恢復權力的那些地球教干部,尤里安實在無法對他們產生任何的好感。

正當尤里安又再度環視周圍環境的時候,較深處的一個小門打開了,大約有五、六個大概是最基層、或者是還正在修業當中的聖職人員,穿著和信徒一樣質地粗糙的黑衣,從那里面走出來開始繞著人群來回走動著。他們一邊手拿著用防水布所做成的布袋收受信徒所捐贈的布施物,一邊在嘴里頌念著像是祝福的詞句,然後將說明書分發給信徒們。尤里安也學著其他信徒的樣子,一面則盡量不要讓人看到他的臉。

「這里就是地下的防空避難所。過去地球政府軍干部們就是潛伏在這個要塞里面指揮和各殖民星球之間的戰斗。說來是很有名的▔▔」

進到大廳里面的時候,波利斯.高尼夫就曾以侮蔑的口吻說道。軍事干部們自己躲在這個用厚厚的岩壁、強大的槍炮火力、和設有空氣淨化裝置的堅固要塞里面,好像在看戲似地觀看著地面上一幕又一幕的悲劇。不要說是糧食,甚至連酒或是女人也都不虞缺乏,根本就打算在這個地下天堂歌頌屬于他們自己的太平。被他們這種極其卑劣的作法所激怒的黑旗軍司令官,在知道了硬攻無用之後,便將一部分貫穿喜瑪拉雅山脈地下的巨大灌溉用水渠爆破,讓幾億噸的水流進這個地下要塞。當時躲在里面的男女大約有24000多人,而沒有遭到溺死的人還不到100名。

尤里安仔細地閱讀著分發給每個人的說明書,心想要塞的全貌大概沒有完全記載在這里面吧。不管是過去或是現在,還沒有任何一個宗教團體,會公布其所有的內幕,不管是宗教本部本身的建築或是財政狀態。不過有記載的部分應該就不是虛構的。

說明書當中記載了大禮拜堂、靈骨塔、主教集會所、大主教集會所、總大主教謁見室、懺悔室、冥想室、審問室▔▔等等大大小小不計其數的房間。其中當然也有專供朝拜信徒使用宿舍的餐廳,不過就是找不到資料室。

「喂、有沒有尼姑的休息室啊?」

「嗯,好像沒有的樣子耶,中校。」

「那麼難道會是男女雜居在一起嗎?」

「▔▔能有這樣的見解可真讓人羨慕。」

尤里安半認真地回答道,將旅行衣掛在一只手上面然後站了起來。這時所有的朝拜者信徒已經在聖職人員的促使之下,順從地排著隊慢慢像流水般進門內。一進到門內的時候,立即有人遞過來一個小牌子,上面所寫的號碼好像是每個人住宿的房間號碼。

于是尤里安、波布蘭、高尼夫、馬遜和歐持爾五個人很快地互相確認了彼此的房間號碼。除了馬遜和歐持爾是同一個房間之外,其他的人都各自不同。這是偶然呢?還是刻意的安排?尤里安認真地想著。就在這時候,一陣感激和興奮的低語聲,回蕩在這個螢光燈照明的通路上。所有的信徒紛紛退到牆邊,雙膝跪在台階上。理由很快就明白了,原來前方出現了看來很是陰森的黑衣行列,教徒口中傳出了「總大主教閣下」的驚喜聲。

尤里安學著其他人的樣子跪拜在地下,用心深重地觀察著那個位于行列中央的人物。

那個人物看起來非常的虛無飄渺,身上同樣裹著黑衣,但感覺上卻好像是一個幾乎不存在這世上的老人,仿佛要藉由黑衣才能讓人感受他的存在似的,尤里安甚至懷疑這會不會是立體影像。這個總大主教走路時也幾乎沒有任何的腳步聲,皮膚像是整個融進螢光燈的光線里似地令人感受不到他的存在,而視線看起來則好像根本不是停留在現世里。這個老人的體內到底有著什麼樣的東西呢?尤里安非常想知道,而且也非知道不可。

站在波布蘭身邊的一名老信徒一面流著感動的眼淚,濡濕了他的下半個臉,一面低聲喃喃自語地說︰

「想要拜見總大主教閣下的尊容,一輩子里都不見得能夠有一次機會。這次真是太讓人喜出望外▔▔」

「如果能夠的話,我這一生當中都不想參拜。」

波布蘭在一旁則悻悻地說,在他眼里看來,那個黑衣老人不過是一團皺紋和瘦弱筋崩湊合在一起而已。而且看起來像是干枯沒有水分的樣子,如果把他放在火葬場里面的話,大概很容易就會燃燒起來了吧,這個年輕的擊墜王心里面有著這種比楊威利還要無神論的想法▔▔。

走在黑衣老人旁邊的是一位大主教。這名大主教很年輕,不過才三十歲左右。他之所以能被特別提拔,並不是因為他對教義非常地精曉或是因為信仰的深遠,而只是凡夫俗子。地球上如果有官僚社會的話,那麼他應該會是一個頂尖的人物,不過因為地球上沒有這樣的一個社會體制,所以他進入了地球教團,並且在十二年當中確保住總書記代理的地位。他的性格聰明圓滑,所以沒有任何人對他有微詞,不過在這些狂信者當中,他認為只有自己的才能才是眾人信仰的對象。

「奧丁的支部潰滅了,是嗎▔▔」

「非常可惜,確實是這樣的,德.維利大主教。」

這個人生閱歷比上司還要多出一倍的老主教,沒什麼臉見人似地垂下了頭。

「邱梅爾男爵死亡,支部所有人員都全部殉教了。」

「邱梅爾男爵是嗎?這個沒用的家伙,到底是為什麼而生為什麼而死呢▔▔」

大主教的臉籠罩在一片陰沉失望的雲霧當中。他的辦公室是一間天花板極低的大房間,有人傳說九世紀前那些遭溺斃的靈魂會在這個房間里面,不過靈異現象對他而言(當然絕不

是可以公開談論的),真是可笑到了極點。

「雖然這次失敗是邱梅爾男爵的過失,不過這是不是因為事態的進展太過于性急了呢▔▔」

老主教這幾句話,有著批判上階層戰術判斷錯誤的意味。至少大主教是這樣解釋這幾句話的,于是他注視著這個遠比自己年長的部下的眼光當中,充滿了凶惡狠毒的因子。不過他已經習慣不將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放在嘴巴上的表現方式。

「帝國軍的攻擊已經迫在眉梢了。光是悔恨已經失敗的過去也是無濟于事。必須將眼前為害去除之後,再進行暗殺皇帝的行動。」

「您說的是▔▔必須要守住我們的聖地,以免落入邪惡的異教徒手中。」

大主教將他的嘴唇彎成半月型,笑著說︰

「我們連皇帝身邊都有辦法靠近了,沒道理連區區一個提督的身邊都靠近不了吧?」

II

在奧古斯特.沙姆艾爾.瓦列一級上將的指揮之下,一支由5440艘艦艇所組成的地球討伐軍,于七月二十四日出現在太陽系的外緣。接受皇帝的任命之後,他日以繼夜地編排這一支全由高速戰艦所組成的部隊,終于成功地完成了在航行中同時加以組織編列這一件高難度的初步工作。

奧古斯特.沙姆艾爾.瓦列是羅嚴克拉姆王朝創立的功臣。在他所經歷的戰役當中,當然也有幾次敗戰的記錄,不過屬于勝利的一方則是具有壓倒性多數的。由于他用兵巧妙果敢,為人剛毅,所以深得士兵們的信任。

對他來說,最為屈辱的一場敗戰,就是這一年的三月,在自由行星同盟的領地達希利星域附近因為中了楊威利的詭計,而不得不淪為單方面挨打的那一次戰役吧。當時那種強烈的悔恨,雖然灼燒著他全身的血管,不過他在給與敵人評價的時候,所表現出的寬容性,比起同僚的雷內肯普可好得太多了。現在的他對于當時楊所采用的智謀,雖然會發出夾雜著苦笑的感嘆,不過並沒有絲毫怨恨的心理,只是很堅定地下定決心絕對不再「第二次被耍了」。

當皇帝萊因哈特對自己下達這個攻略地球教本部的決定時,對他來說是件相當令人高興的事情,因為他並未期待這麼快就能夠有恢復名譽的機會。尤其皇帝是特地排除掉畢典菲爾特的志願之後,才派給他這樣的一個任務,無論如何一定得要報答皇帝的知遇之恩。

事實上,如果地球教單純只是一個宗教狂信者的集團,那麼或許可以采取和八世紀之前銀河聯邦相同的方法,將他們集中關閉在邊境的一個行星上就算了。不過,一理當他們對于政治權力產生野心,並且也具有相當組織力量和財力的時候,就不能夠再置之不理。

更何況他們還是一個企圖要弒殺皇帝的組織。對于這樣一個假借宗教之名進行恐怖行動的集團,是不需要任何寬恕的。

瓦列和楊威利、奧斯卡.馮.羅嚴塔爾同樣都是三十二歲,身材高大,頭發像是經月兌色處理以後的銅線。五年前結了婚,婚後一年生有一子,妻子因為難產而去世,所生下的兒子則由瓦列的父母親照顧。同僚勸他再婚的建議,大約有兩手兩腳全部的指頭加起來那麼多次,不過他始終沒有那個心思。

旗艦艦橋的主螢幕上此時出現了九百年前,那個位于邊境上,被人類所拋棄了的行星。參謀長萊博爾中將、情報主任參謀克萊巴準將等人圍繞在司令官的周圍,在三次無顯示器前商討著攻擊作戰的對策。

「原來如此,在喜瑪拉雅山脈的地下,是嗎?」

「地下本部的上面,有超過一百兆噸的土塊和岩壁保護著,就算是用超低周波飛彈攻擊,打中一發兩發的,對事態也不會有什麼大的幫助。」

「那麼是不是要經由陸路以裝甲擲彈兵來攻擊呢?不過會比較花時間就是了。」

听到參謀長所說的話,瓦列稍微地歪著頭說道︰

「地下本部有幾個出入口呢?如果事先沒有加以確認的話,那麼我們的攻擊會變成追著那些家伙跑,我們攻到哪里,他們就逃到哪里。如果我們只是破壞了本部,殺了一些泛泛的狂信者,讓最重要的魁首逃掉的話,就不符合皇帝陛下的要求了。」

「那麼——」

「先不要慌。」

瓦列制止了參謀長的性急。

「地球是不會跑掉的,而且那些家伙也不會逃到地球以外的地方。抵達行星軌道以前,得想出比較好的對策來。把密藏的那瓶四一零年份的白酒拿出來,慰勞大家一下吧!」

指示幕僚人員先暫時解散之後,瓦列佇立在靠牆邊的地方,兩手在胸前交叉,從指揮席以外的其他角度注視著螢幕。這是他從新任軍官時代就培養成的一個稱不上是僻好的僻好。這時有一名士官用像是游泳一般的步伐向他靠近過來,不過他卻沒有察覺。

「提督!」

為了讓他知道危險,幕僚從旁邊所發出的叫聲幾乎近似哀號。

瓦列一個反射動作將他那高大的身材扭轉過來,一道閃光斜著穿過他急遽轉過來的視野。那道光穿過之後,打在牆壁上又彈了回來,變成了像是戰斗刀的形狀。

瓦列立刻舉起了左手腕,保護住他的喉嚨。地道光線打在他的手腕上,軍服的布料發出異樣的聲音然後裂了開來,一股灼熱的感覺在他的皮膚上和筋肉上急遽地擴散,一瞬間之後,那股灼熱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徹底的疼痛感。

瓦列看著暗殺者的眼眸--那一對充滿著暗紅色的殺意以及好像要噴職烈火似的眼眸。他立即按住了由他的手臂上噴涌出來的血,然後用右手扣上手槍的扳機,迸裂出來的光線正確地打中了暗殺者的右肩的右胸接合的地方。

被光線擊中之後,那名暗殺才拿戰斗刀的手仍然高高地舉著,整個身體向後仰,發出了痛苦的慘叫聲。

這時,在旁邊因為害怕傷到司令官而一直不敢開槍,不知所措的幕僚們,立刻丟開了一片空白的腦筋,將暗殺者拖倒在台階上。

「不要殺他!留下活口,問問他幕後主使!」

盡管因為過度的出血和強烈的痛苦,整個臉看起來蒼白得嚇人,不過瓦列仍然靠著自己的力量站起來,並且發出這樣的命令。但是隨即,他的意義里突然出現一道白光在他的腦子里炸裂開來,這名地球討伐軍的司令官終于不支地沿著牆壁摔落到台階上。

軍醫急急忙忙地趕過來,確認了刀子上涂有植物堿基的毒性物質。最後並且宣布,如果不切除左手臂的話,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于是手術立即展開了,瓦列用他的左手臂換取了他的生命。手術完成之後,仍有部分少量的毒素在他體內發作,使得他不停地發燒,看著司令官遭到如此的不幸,幕僚們都忍不住要感到心寒。

如果是一般常人的話,在這樣劇烈的重傷和高燒煎熬之下,恐怕早就和死神言合去了。瓦列雖然熬過來了,不過到他清醒為止,卻是六十小時以後的事情了。

瓦列對著部門的解釋點點頭,然後正視著這名暗殺者。

「是誰指使你來暗殺我的?你打算要說了嗎?」

暗殺者那一雙已經為灰色的塵霧所掩蓋起來的眼眸,這時又開始要噴出那種暗紅色的火焰。

「沒有任何人指使我。地球是我們的母親,任何人只要侵犯到母親的神聖,就會受到統治全宇宙超乎一切的旨意所給予他的懲罰。」

瓦列疲倦的臉上此時浮現出些許笑容。

「我所想知道的不是你的哲學,而是什麼人指使你來暗殺我,他叫做什麼名字?或者這艦上是不是還有其他和地球教相關的人?」

緊張的情緒抓住了病房內的每一個人。暗殺者發出了一種瘋狂怪異的叫聲,並且開始狂暴地想要掙月兌開來。瓦列無奈地搖搖頭,舉起了他所僅剩的右手,示意部下將這名暗殺者帶回到單人的牢房。參謀長擔心地注視著司令官。

「是不是要再度進行詢問呢?閣下。」

「算了,反正他是不會說的。所謂的狂信者不就是這種人嗎?對了,義肢什麼時候會做好呢?」

被問到的軍醫回答說在這兩天內。瓦列于是點點頭,低頭看著他垂在被單上的左手袖子,袖子里面空無一物,為了不表現出感傷,他立刻將視線岔開來。

「對了,說到義肢,這個艦上好像也有一個裝著義肢的軍官,對吧?」

司令官這樣不經意地提起來,其他的幕僚人員紛紛彼此交換著視線,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有以記憶力見長的克萊巴準將回答說︰

「艦隊航法躁作員當中有一名。就是肯拉特.林查中校。」

「對對對,就是肯拉特.林查。奇霍伊薩會戰剛剛結束的時候,齊格飛.吉爾菲艾斯幫我介紹過▔▔好,就叫他來吧。」

就這樣,帝國軍中校肯拉持.林查接受了瓦列一級上將的命令,在主軍之前先行降落到地球上,前往地球教本部進行偵查,並且為友軍開闢一條進攻的道路。

III

在地球教總部的地面上--其實應該說是在地下--已經無所事事地度過了一段時間。自從七月十四日潛入地球教的地下總部以來,尤里安已經過了十天身為一個信徒的生活,不過在這一段期間當中,並沒有任何的收獲。

這個地下部門到處都設有監視器和攝影機,根本不可能輕易地采取行動,而通往下層的樓梯或是升降機也一定都有好幾名監視人員在看守。自己又和其他一道而來的同伴住在不同的寢室,想要彼此聯絡也非常不方便。尤里安心想,如此一來,只得盡力去爭取他人對于自己的信任了。所以他便努力地參加所謂「自發性奉獻」的勞動服務,並且趁禮拜、祈禱或是講道空閑的時間,和其他的信徒們一起清掃大廳,整理糧食倉庫,將地下本部的圖面記在腦子里面。不過事實上這些天來,連尤里安自己都不免要感到這樣的作法真的是太愚蠢了。更何況對于根本沒有任何目的的波布蘭和波利斯.高尼夫而言更感到無比的痛苦罷。

二十六日的晚上(其實在地下根本就沒有白晝或是夜晚的區分),尤里安好不容易終于有了一個機會,在自助式的餐廳里,坐在波布蘭對面的座位上,可以低聲地交談。

「怎麼樣,有沒有發現什麼中意的美女呢?」

「算了算了,全部都是一些古董,年紀都超過半個世紀了。」

波布蘭滿臉難以下咽的表情,喝著那些難喝的豆子湯。在餐廳里,可以錯過混雜的時間帶,同時周圍的人影較少,兩人一面提高警覺,一面交談了許久。

「撇開這個不談,你是不是已經找到資料室或者是資料庫之類的地方。」

「還沒有。我想應該是在更下層的地方,最近應該可以找到才對。」

「你可不要意氣用事喔,要沉住氣。」

「我知道。」

「另外還有一點,是我到現在為止一直都沒有提過的。就算找到了資料室,里面也不見得一定有你所想要的東西。或許這些家伙根本就只是一個夸大妄想的狂信者集團也說不定。」

波布蘭說完之後,視線突然變得極為銳利,和平常談論女人時的他好像完全變了個人似地,隔著尤里安的肩膀,注視著他身後的變化。尤里安于是也回過頭去,在他還沒有完全轉頭過去之前,一種尖銳的聲音早已經響了起來,刺激著人的耳膜。

映在他視線里面的是一張連餐具都跟著翻倒的桌子,和站在不遠之處揮舞著兩只手臂的一名男信徒,以及一名桌子底下掙扎著的信徒。在那周圍的老人以及女信徒發出了慘叫聲並紛紛向旁邊逃散開來。在那名男信徒黑色頭巾的底下,那雙已經失去控制和眼楮閃爍著怪異的光芒,他的臂力大得叫人驚異不已,此時又再度舉起了一張桌子,將之拋入人群中。于是又響起了震耳欲聾的破壞聲響以及眾人的驚叫聲。

這時,可能是有人去通報的樣子,五、六個持著高壓電槍的基層神職人員從門外奔進來,將那名發狂的男信徒團團包圍住。一條細細的電線從槍口射出,尖端扎進了那名男信徒的身體里面,低出務、高電壓的電流使得那名男信徒的身體彈起來飛向空中,在一聲短促淒厲的慘叫聲之後,便撞向台階一動也不動了。

看到這幕景象,波布蘭整個藏在黑頭巾下面的臉完全變了一個臉色,原本藏在心中吉利的疑慮,好像得到了什麼印證似地。

「畜生,原來是這麼回事,我竟然一直都沒有發現▔▔」

波布蘭低聲地說著,接著突然抓住尤里安的手腕往餐廳外面走去。這時,一些听到蚤動的群眾紛紛向餐廳靠過來,而波布蘭則抓著尤里安的手腕逆著人群往外面快步地走出去。尤里安好不容易才得以問說為什麼,波布蘭用那種深刻的視線注視著他說。

「馬上到廁所去,把剛剛吃進去的東西全部吐出來。」

「難道那里面有下毒嗎?」

擊墜王立刻回答道。

「算是毒藥的堂兄弟吧!剛剛在餐廳里面不是有一名男子發狂嗎?那就是身體對于塞奧奇辛麻藥所產生的一種抗拒反應。」

尤里安驚訝地咽了一口氣,這時他所感受到的驚愕,就好像是有人在他腦子里用力地敲打著銅鈸,不過,另外有個聲音告訴了他真正的事實。原來這十天當中,他們在教團里所吃進去的食物全部被滲進了麻藥。而且這種質地極為惡劣的合成藥物,竟是曾使帝國和同盟暗地合作進行緝毒工作的塞奧奇辛▔▔。

「地球教徒為什麼會像一般的順從,這應該就是原因之一了。」

當這個問題超過了個人層次的時候,在兩人心中逐漸擴大的不安,已經到了無法無視于存在的地步了。波布蘭看起來很不高興地聳了聳肩說道︰

「從前的革命家曾經說過︰‘宗教是人類精神上的麻藥’,當他們看到這種事的時候,不知道有什麼話說。」

于是兩上人進到廁所里面,將手指伸進嘴巴里面扣著咽喉,把剛剛吃進去的東西全部吐了出來,在漱口的時候,尤里安也被提醒要小心不要把水喝進去,因為水道里面的水本身可能也被摻進了麻藥。

「今天還有明天都不可以吃東西。不過萬一麻藥成癮性癥狀出現的話,大概也不會有什麼食欲了吧。」

「我們還必須去通知其他三人。」

「我知道,無論如何要盡早讓他們知道。」

于是兩人之間產生了共識。如果行動讓監視器發現的話,或許會招來地球教團方面的不信任和猜疑。不過到了這個地步,也只好賭一賭了。因為,如果還繼續食用教團所提供的食物,那麼除了讓自己變成麻藥中毒患者,淪為地球教所飼養的家畜以外,就別無選擇了。

「中校,您懂得事情還真不少呢!」

在尤里安的贊美之下,波布蘭只是微微地笑了笑。

「我啊,可不是一天到晚只為女人的事情煩心的人,對那些為青春苦惱的家伙來說,我可是一個會走路的博物館喔!」

當晚,好歹算是平安無事地度過了。那些用的岩壁來作為牆壁的大房間大概是官兵的宿舍吧,里面都是三層的床,有五十張之多,而信徒所住宿的地方,就只有破爛的帳幕是唯一能夠保障個人私生活的東西。尤里安躺在床上,一面忍受著肚子里真實的空月復感,同時也對不久的未來將要產發的麻藥成癮性癥狀感到不安,在兩種感覺交互地作用這下,尤里安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從隔天的早上開始,尤里安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狀況和情緒已經開始惡化了。他一面感受到一股惡寒從體內不斷地升起,皮膚表面被冒出的冷汗所濡濕,一種非常不舒服的感覺愈加擴大。這一天,他沒有參加「奉獻」的勞動服務,因為在沒有進食的狀況下,實在也沒有力氣去作任何勞動工作。

完全的毒癮癥狀在這一天夜里來臨了。

終于出現了。這樣的預感在精神的地平線上急遽地擴散開來,感覺到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卷動似地聲音從身體的深處響起的同時,一種搖搖晃晃的感覺侵襲了全身。惡寒沿著脊椎骨直逼而上,心髒的綠動一時間全部都亂了。到這里為止,尤里安還是一直冷靜地觀察著自己,不過當畢生最嚴重的,從孩提時候到現在一直都未曾有過劇烈咳嗽產生的時候,就已經沒有辦法如此從容了。

從其他的床上傳來了斥責的聲音,不過咳嗽並不是用人的意志力所能夠控制得了的。尤里安只好把頭埋在被單里面,盡他最大的努力不要讓咳嗽聲傳到外面來。好不容易那一股咳嗽的刺激終于暫時消退了一些,正當尤里安努力地調整著自己呼吸的時候,從他上面的床傳來了老信徒親切的聲音。

「年輕人,你不要緊吧,要不要我帶你到醫務室呢?」

「不用了,我不要緊的,謝謝您。」

尤里安好不容易才勉強地發出聲音答道。身體所冒出的冷汗幾乎完全濕透了他的脖子的胸部,身上所穿的襯衫也因為冷汗的關系濕濕地粘在皮膚上。

「不要太勉強喔!」

「不要緊的,我真的不要緊▔▔」

事實上,尤里安並不是因為客氣才婉拒了老信徒的好意,而是因為自己如果隨隨便便接受醫師的診斷,那麼一旦被發現是患了麻藥成癮性的癥狀,只怕會被注射更強力的麻藥,而不得不成為一個完完全全的中毒者,因為孝團人士全都是同謀。

在劇烈的咳嗽之後,取而代之的嘔吐感,從胃部到嘴巴,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身體里劇烈地跳動著,而真正所吐出來的東西其實也只有胃液。尤里安立刻用床單按住自己的嘴巴,讓床單吸收那苦苦的液體,當痛苦的嘔吐終于告一段落的時候,剛才那種幾乎要讓自己喘不過氣來的咳嗽再度向自己侵襲過來,這一次甚至比剛才還要劇烈,尤里安竟然咳得整個胸部發疼。

而其他的四個人--波布蘭、高尼夫、馬遜及歐特爾此時也一定同樣在忍受著這種痛苦的煎熬罷,不會只有尤里安一個人是特別的。而無論如何,這種狂猛地抓住全身,蹂躪著整個的痛苦與不舒服感,是極為讓人無法忍受的。感覺上就好像是一個人罹患了惡性感冒,正在最嚴重的時期,還被強迫參加最為苛酷的耐力訓練。皮膚外面不但穿著為冷汗所沾濕的襯衫,而皮膚下面的筋肉細胸更開始任性地往各個方向狂亂奔竄,所有的內髒與神經網路同時一起歇斯底里地嘶喊著抗議的歌曲,尤里安的自我意識在這場狂亂的暴風雷鳴當中被不斷地刺戮著。這種痛苦與不塊感從身體的中心向四方放射,在皮膚內側一陣胡亂反射之後,又全部往身體中央心激烈地敲打,就好像是一陣流星在陰郁的眼瞼當中飛來飛去,炸碎之後又變成了更多流星,瘋狂地打擊著尤里安的意識——

「你怎麼了?喂。」

當這種假扮成柔和的聲音流進耳里的時候,尤里安把他蒼白的臉龐從被單當中探出來。不知道痛苦已經持續了多久,此時尤里安體內的狂濤竟然正在緩慢、卻是起初地將它所佔據的位子讓出來,身體的狀況正逐漸在恢復平穩。兩名男子正用有禮貌而且同情的眼光注視著尤里安。

「其他的信徒通知我們,說你好像非常痛苦的樣子。我們都有著相同的信仰,分享著彼此的喜怒哀樂,你不需要覺得有任何的不好意思,到醫務室來吧。」

這兩名男子所穿的黑衣,袖口上縫有白色方形的布塊,那就是醫療小隊的記號。

加以拒絕吧,尤里安本能地產生出這個反應,不過隨即又想到對方這種動作不正是自己應該要加以利用的嗎?這麼一想之後,尤里安于是乖乖地點點頭,順從地站了起來。原有的痛苦與不塊感好像事先作過暗號似地,已經完全消退到過去的領域里去了。這時,為了要讓自己的步伐顯得非常地虛弱,還多少需要一些演技。

IV

來到醫院室的時候,尤里安才知道阿里巴巴的山洞,在自己還沒有來到之前就已經開門了。醫務室里面已經有兩個比自己還要早到的客人,一個是有著綠色眼眸、外型給與人一種瀟灑印象的青年,另外一個則是像黑色牡牛一般健壯的巨人。這兩個人看起來好像非常憔悴的樣子,不過當他們將視線集中在尤里安身上時,卻可以感覺到其中有一股銳氣。尤里安在這一瞬間發現自己正逐漸在恢復自信與活力。對他來說,命運所展示出來的,仍然是一個老婦人那柔和的側臉。

「怎麼今天身體不舒服的信徒好像特別多?」

在這個黑衣集團當中,例外地裹著白衣的中年醫生,用陰沉的聲音說道。這醫生看起來根本不像是畢生奉獻給醫道的人,不過這或許是先入為主的觀念所致吧▔▔。

「身體不舒服以前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這名醫生一面一一地盤點著排列在銀色的盤子上大約有一打左右的注射器,一面問道。波布蘭于是使勁踢了一下地板之後,發出隱藏著低氣壓的聲音說︰

「有啊。」

「哦,什麼狀況呢?」

「因為有人讓我們吃下伴有塞奧奇辛的番茄醬啊,你們這些小混帳!」

這時,這名被揭穿假面具的醫生,手里抓起一把鐳射手術刀便撲了過來,不過無論如何也經不上波布蘭的靈敏。年輕的擊墜王將他那強韌的手腕一閃,一只注射針筒刺進了那名醫生的右眼珠,于是他發出了淒厲得好像是要吐出什麼固體物質的慘叫聲,方才那兩名醫療小隊的男子,听到聲音之後,便立即打開門沖了進來。

就在他們要用電擊槍射擊的時候,尤里安的右腳比他們更快一步,用全身的體重踢進了黑衣人的月復部,這名男子連聲音還沒有來得及發出來就倒地了。而另一名男子也在馬遜強大的手腕之下,以每秒十公尺的速度,跟牆壁接吻去了。

波布蘭從桌子的怞屜當中拿出白色的粉末,倒在杯子里面溶解之後,拿了一支最大型的針筒,把溶解了的液體吸進注射器里面,然後來到那個摔倒在台階上,因痛苦和憤怒而喘氣不已的醫生面前,他用一只膝蓋跪在地上,指示馬遜按住醫生的一只手,並且用橡皮管綁住醫生的手臂之後,用非常柔和的聲音說道︰

「你不明白嗎?只要這麼一點點的塞奧奇辛麻藥注射到血管里面,你一分鐘之內就會休克死了。」

「住、住手!」

醫生大叫了起來。

「只要你不殺我,我什麼都說。請你住手!」

波布蘭特意地使他的臉上表現出一種人類所特有的邪惡微笑,然後回頭看著尤里安。于是尤里安同樣也用一只膝蓋跪在擊墜王的旁邊,對著醫生問道︰

「我們想知道地球教的秘密。具體一點的話,你先告訴我們地球教的財政基礎是什麼?」

醫生左邊的眼珠往尤里安的方向移動,眼球里面充滿了恐懼與狼狽。尤里安用若無其事的口吻所提出的要求,使得醫生的意志力產生了最大程度的動搖。

「這種事情▔▔我不知道,沒有道理會知道▔▔」

「如果你不知道的話,那麼我要你告訴我們知道的方法,或是知道的人。」

「我不過是區區一個醫生▔▔」

波布蘭嗤之以鼻地笑道︰

「是嗎?也就是說沒有什麼用處嘍。那麼就讓你變成區區一具尸體吧!」

醫生對著波布蘭所說的話發出了慘叫聲,不過就在這時候,駭人的警報聲好像要壓過他的慘叫聲似地充滿了整個空間。一股緊張的電流頓時貫穿了他們三人的身體。接著在一陣警報聲中,又夾雜了槍聲和爆炸聲。

這時門又再度被打開了,踉蹌著沖進來的是一個主教級的神職人員,當他一看到了室內的光景,便立即扯開喉嚨大叫。

「異教徒入侵了!這里也有,把侵犯地球之神聖的人全部殺掉▔▔」

話都還沒有說完,馬遜那巨大的拳頭已經揮向主教的下巴,主教的身體在空中飛了起來,騰空大約三公尺之後,猛力地撞向了牆壁。但對面的牆壁好像拒絕與他擁抱似地,主教整個身體便一聲不響地滑落到地板上。

「身為神職人員,竟想出賣無辜的人,到神的面前去懺悔你的缺德吧!」

波布蘭一面說著,一面動手將主教的上衣給剝了下來,打算作喬裝之用。

「男人的衣服真是不好月兌。最主要的是月兌下來也沒有什麼用處啊。我這樣千辛萬苦千里迢迢來到地球,難道就是為了要來作這種事情嗎?楊元帥這個時候,正和美人過著甜美的新婚生活呢,真是不公平。」

波布蘭無視于被月兌衣者的無奈,一面還冷嘲熱諷地賣弄唇舌。突然他不經意地往門外一看,對著門外的景象吹出了沒有聲音的口哨,抱著衣服往後退了二、三步,很厭煩地搖著頭說︰

「喏,尤里安,有很多事情一開始就沒有所謂的一帆風順,不是嗎▔▔」

「如果我們再繼續觀望的話呢?」

「只怕,情況會更為不妙。」

波布蘭的手指頭指的正是一群在交錯的槍炮聲中,持重軍火的威力打開通路並往前邁進的帝國軍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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