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列萊口哨殺人曲 第一節 消失在羅列萊
岩石終究是岩石。
這個真理──雖然不必說得如此嚴重──即使是來德國旅行還是沒有改變。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什麼嘛!就是那玩意嗎?」
野野村和子取下架好的相機。
「就是這個……」
山形久江興奮地叫道︰
「听到沒!神秘的歌聲……」
「這就是神秘的歌聲嗎?」
野野村和子皺起眉頭傾听從下行游船的甲板上所傳來的「羅列萊」曲,嘟嘟嚷嚷地說︰
「用那麼大號的擴音器。」
「不是這個啦!」
山形久江失望地說道︰
「我是說從那個岩石傳來的。」
「哪有?」
「算了!連一點想像力都沒有。」
的確……。雖然說是出了名的羅列萊岩石,不過要求它的姿態特別與眾不同,或許是有些過分。可是,從船上仰望高聳的岩壁頂點,只見插著一根旗子,讓稍有點浪漫想像的觀光客感到失望,也是難免的。
不過,平常就自認為是浪漫主義者的山形久江,卻是想像那位站在岩石上的謎般美女,一副非常滿足的表情。
另一方面,現實主義派的野野村和子則說!
「還是拍一張相吧!有照片為證我們來過這里。」
改變心意之後,把自動對焦距的相機對準羅列萊岩石。
山形久江這趟來德國旅行沒有帶相機。
「我是用心的眼楮觀賞,所以不需要相機。」
從旅行出發之前就已經表明了這一點。
正月的下行之游,映著藍天的豐沛水流,帶著春的暖意,閃閃耀眼。
這是個美麗的季節。不至于像夏天那樣被洶涌的人潮所淹沒,也不至于像秋天那樣冷得令人發抖。如果把德國比作日本的話,那麼這里的緯度大約相當于北海道。
下行游船上看不到日本團體觀光客的影子。看來像是美國人,相當歲數的一群人顯得格外引人注目。他們之間的歡笑喧鬧看起來有點「孩子氣」,非常純真,相對之下,日本人就顯得有些冷漠。
既不像野野村和子的現實主義者,也不像山形久江的浪漫主義者,有阪千壽站在兩人後方,抬頭仰望羅列萊岩石。
「咦──」
自言自語說道,「那個人不要緊吧?」
從甲板小心翼翼的下了陡斜的階梯,只見一位穿著灰色大衣,五十出頭的日本男子,坐在空空蕩蕩的船艙內長椅上看觀光簡介。
「──你還好嗎?」有阪千壽開口問道。
「噢,謝謝您。」
頭發已全部泛白,看起來像六十多歲左右。一眼給人的印象像是位大學老師之類的紳士。
「托您的福……。已經完全穩住了。謝謝。」
「最好隨時把藥帶在身上。」
「是啊!」
紳士點頭說,「本來是隨身帶著的,只有今天放在飯店里忘了帶出來。等船靠了岸,我們就馬上要回飯店。」
「請多保重。」
「你們──有三個人吧?」
「是的。我們都是護士,在同一家醫院工作。」
「原來如此,怪不得……」
紳士笑道,「□知道是這樣,說不定就不會發作了。」
「這麼有效?那真是太好了。」
有阪千壽微笑道,「我想您走路不要走太快才好。──那,我先走了。」
有阪千壽點頭告別,正要上甲板時。
「啊,等一下──」
紳士叫住她,「我該怎麼謝你呢……」
「不用了……。小事一件。」
「不行不行。因為你,我才撿回了這條命的。」
紳士從大衣口袋掏出一個小紙袋,「這是──在途中的古城買的鑰匙練,剛好有三個。雖然不值什麼錢,不過說不定其他地方買不到。」
「可是,這是您特地買的……」
「買了也不知道該送給誰。只是想說或許會用得著才買的。──一位一個,請你收下。」
紳士說著,把紙袋塞到有阪千壽的手里。
「那……您的好意,我就收下了。」
「不要客氣,接著還繼續旅行嗎?」
「下一站到巴黎,然後回日本。」
「這樣子啊。祝你一路順風。」
紳士輕輕握住千壽的手。
「謝謝──」
千壽走回甲板。
當然,乘坐這艘下行游船的人,都是為了要欣賞兩岸的風景。船艙內除了這位紳士之外,沒有其他的人。因為在船艙里,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景色。
千壽一離開,這位紳士好像對欣賞外面的風景絲毫不感興趣似地繼續看著德文觀光指南。
喀當!听到聲音,紳士抬起頭來。
船外的氣候溫暖宜人,可是一位穿著有點不合時宜的防水長大衣及深戴一頂呢帽的男子,朝紳士的方向走去,木制的地板發出了腳步聲……。
「──喂!」
兩艘游船會船。
對方船上的日本觀光客也向這邊揮手招呼。野野村和子大聲揮手吶喊,山形久江听了皺起眉頭。
「旁邊的人在看啦?」
「有什麼關系。又不是做什麼壞事。」
「──我就是不喜歡你這樣。」
久江嘆氣說道,「再也不跟和子一起旅行了。」
「隨你便。」
在一旁的有阪千壽只是微笑听著。
每旅行一次,久江便會說這句話說個五六次。
旅行結束,在機場或車站分手時,三人都會認為這是最後一次的三個人旅行。可是,下一次還是三人同游。當然,三人之中如果有人結婚的話,則又另當別論,不過由于三人都二十五歲了,什麼時候都可能有人結婚。
「啊,昨晚的肉好大塊。」和子伸伸懶腰說道。
「在萊茵河的船上,能不談昨晚的肉嗎?」
「因為我很感動啊!有意見嗎?久江會為不能吃的風呀光呀而感動。而我是因為便宜的肉而感動,道理是相同的。」
「說的也是……」
千壽把那位紳士送的鑰匙練交給兩個人。
「──耶,真有意思。」
和子看著說,「三個都不一樣耶。」
「是西洋棋棋子。」
久江說道。「我要這個騎士──」
「我要──這是什麼?」
「城堡。」
「是嗎?我以為是頭盔。」
「那,我要這個。」
千壽把剩下的一個拿在手上,「這是什麼呢?」
「我看。」
久江瞄了一眼,「那是主教。」
「主教!──唉!好吧,反正適合誠實認真的我。」
「自已夸自已,真不害臊!」和子笑道。
「我覺得你們兩個都應該去道謝一下。」
千壽說,「他現在一個人在那船艙里。」
「這樣子啊!久江,走吧!」
兩人發出喀噠喀噠的腳步聲,走下甲板。
千壽靠著欄桿,了望河岸緩緩而去的綠色景致。微風徐徐,終于適應時差的頭腦感覺非常舒暢。希望一直都是這樣……。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不過,有這種瞬間想法也是幸福的。
休息片刻,正要轉身時,肩膀撞到一個人。
「啊,對不起。」反射動作說道──。
對方是一位將大衣領子豎起的男子,呢帽戴得很深,幾乎看不到臉。
看了千壽一眼,什麼話都沒說就走掉了。
「──奇怪的人。」千壽撇頭說。
是日本人嗎?不太清楚。
不像是看風景的樣子,快步離去,消失在其他的觀光客之間。
「──喂,千壽。」
和子們回來,「下面沒有人啊!」
「咦,真的嗎?」
「嗯。空空的。」
「那一定是身體恢復,上來甲板了。」
那邊也有一個到甲板的出口。
「下船時,如果遇到了再道謝可以嗎?」久江說道。
「好吧!」
千壽點頭說。
三十分鐘後,船到達河岸。
千壽,和子,久江三人,比其他船客還要旱一步下船,看看那位紳士是不是會隨後下來。
但是──客人幾乎都下來了,還是沒看到那位紳士。
「奇怪!」久江納悶說。
「一定是先下船了。」
和子說,「走吧!」
「嗯……」
千壽怎麼都無法釋懷。當然,和子說得沒錯,可是……。比自已先下船的客人,千壽也都一一看到。里面好像沒有那位紳士。可能是看漏了吧,要不然的話──莫非!是從船上掉下去嗎?
如果是這樣,應該不會沒有人發現吧?
「千壽,走了。」
被和子催促,千壽轉過身,將游船拋在身後離去。
那位紳士送的鑰匙練,收在肩膀上的背包里,千壽幾乎已經忘了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