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貓的聖誕節 02
「那麼,她真的是上次在百貨公司的那個?」
晴美停住了斟茶的手問道。
「就是啊!叫我著實吃了一驚!她還是大學教授的夫人呢!」
片山搖搖頭,「——喂!快倒茶呀!」
「喔,不了!——她實在很傻!」
快九點了,這是一頓遲來的晚餐。
「總之,我看她樣子太可憐了,所以我就先問凶殺案的事,可是,後來我又加以追問!」
片山這麼做也是情有可原,因為從那次意外以來,連續三個禮拜,晴美一天五次的諷刺,真夠他受的。
「那麼,關于命案方面,這位太太是否有嫌疑?」
「有可能。明天,我到死者的老家問問看。」
「她本人究竟說了什麼?」
「你指死者嗎?」
「當然是這位太太!死人都死了,還能說什麼!」
「啊——這實在是一出讓人搞不懂的演出哩!」
「你的意思是說都沒有凶手的線索嗎?」
「嗯!那位太太說當晚她回先生的老家住的。」
「是先生的老家!卻沒先生陪著一起回去,這不是很奇怪嗎?一般而言,也不會留在那邊過夜吧?」
「對啊,我也這麼想。」
片山翻捏著冷掉的魚。
「——如果再烤一烤更好哩!」
「別多說廢話了,福爾摩斯可是吃得很愉快哩!」
片山嘆聲氣,半句話也不說,或許已到失望透頂的地步吧!
「——咦!好像有人來了?」
玄關處響起一片沙沙聲。「——哪一位?」
晴美趿著涼鞋,跑向玄關去開門。
突然,一大堆的包里往里頭傾倒而來,晴美高叫︰「哇!」跌坐在玄關的台階上。
「對不起!」
是女人的聲音。
進來的是坪內陽一的未亡人——坪內民子。
「——我想全部都在這里了。」
晴美待坪內民子將搬來的東西一一搬入屋內後,點頭道。
「你每一樣都還記得嗎?」片山問。
「這個香皂盒和毛巾被掉包了哩!」
「實在很抱歉!」
坪內民子低頭道,「我一直想找一樣的,可是偏偏找不到!」
「真了不起!」
片山呆呆地說。
「我跟哥哥才不一樣呢!對不對?福爾摩斯?」
晴美喊著福爾摩斯,它正在屋內的一角,抬著頭呢!
「喔,這是今天和您一起到寒舍的貓咪嘛!」
突然民子露出笑容說。
「您很喜歡貓嗎?」晴美問。
「是的。以前曾經養過,可是由于我先生不太喜歡小動物……」
這一說,又勾起對亡夫的思念,于是又緘口不言。
片山清清喉嚨,說︰「如果可以的話,能否談一下那天為什麼要拿走我的東西?」
片山的優點就是可以從剛剛的活潑氣氛,轉為平靜。
「實在是很抱歉。」
民子再度道歉,然後,停了半晌,才繼續說,「事實上我和我先生相差十五歲。五年前,我二十五歲,他四十歲時結婚。或許是當時還年輕,只覺得他十分穩重,非常具有魅力。]晴美點點頭。
「可是,事直上和他在一起之後才——是這樣嗎!」
「是的?」
民子又猶豫了一卞,「但也不是對他失望。不過,他實在不是愛出門的人,而對于我的外出,他也從不會使臉色,完全讓我自由的。」
片山暗想,這跟我實在天差地別。
但如果讓晴美來說,她一定說這是收入的差別呢!
「因為不能生孩子,所以我生活也滿孤單的。不過,反而有許多自己的時間,讓我好好享受結婚生活。」
「您還有母親吧!」
「咦?——喔,你是說我先生的母親嗎?是的,她現在一個人住,挺悠哉的。是一位爽直的長輩。」
「喔……」
晴美想,這樣的話應該沒有問題——該說她是幸福的或不幸的呢?而事實上,先生不知為誰所殺,而妻子又偷別人的東西。
應該還有其他內情吧!
「時間不知不覺過了,卻在半年前發生了一些事。」
那天,民子和大學時代的同學約好一起看電影吃飯。
坪內當天要到京都開學會,隔天才會回來。因為他滿常在家的,對時常弄晚餐的民子而言,也是一次喘息的機會。
這一餐在大飯店的頂樓餐廳。
當然,坪內家境也不差,只是先生很少在外面吃飯,自然而然地民子外出吃飯的機會相對的減少。而當民子一個人吃午飯的時候,也都以輕便省事為主,要說到真正的用餐,可謂很罕有。
「——偶爾來一下,感覺還不錯!」
民子啜著不烈的甜酒,雙頰暈紅地說。
「你過得應該不錯啊!像這種地方,一年中可能來上好幾次吧!我家呢,可不行!我那婆婆挺煩的呢!這張發票我最好把它丟了,如果被她看到了,我又有一個禮拜的嘮叨好听呢!」
「真的嗎?」
民子笑道。
「當然是真的!民子啊,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或許吧!民子想著,我幸福……。
沒有孩子,所以反而行動很自由……。
「你先生今天是去旅行嗎?」
一問之下,民子才說!
「他有事到京都去——」正說著的時候,坪內卻在同一地點,通過民子她們坐的餐桌旁。
「——怎麼了?」
這位老友覺得訝異地問著民子,而民子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
「沒,沒什麼……」
那絕對是坪內沒錯!這世間即使有相似的人,也不可能連西裝都一樣吧!
事情還不只如此——坪內是和一位年輕女孩子一起來的。
大約十六,七歲吧,高挑的身材,看起來滿成熟的。看她和丈夫說話的模樣,那股親熱的勁兒,讓人一看便知他們的關系非比尋常。
他是從京都回來了呢!還是……民子望著和自己只有十公尺之遙的丈夫,不知道妻子正看著他,而與那年輕女孩談笑風生的樣子,是結婚以來,初次讓她驚訝的一幕。
而這位老友因多喝了些酒,有點不舒服,便催民子早些回家。
是夜,先生果真沒回來。次日,面不改色地提著京都的上產點心回到家來……。
「——從此以後,我對我先生的行動就完全不信任了?」
民子說道。
「你會有這種心情我了解……」
片山說,「那麼,這件事跟你拿走我的東西又有什麼關系呢?」
「她現在不是要說了嗎?」
晴美干脆地說,「對不起喔!你別理我哥!」
「啊!你們是兄妹啊?」
民子說,「很抱歉?我一直以為你們是夫妻呢!」
別開玩笑了,誰會跟這種人——兄妹兩人彼此互望了一眼。
「我當時,實在沒辦法直截了當地詢問我先生實情!」
民子繼續說,「如果我說出我知道我先生有外遇,我想事情不但沒辦法妥善解決,而且,我先生的母親也一定會很傷心——就在我三心兩意,舉棋不定之下,又過了幾個月,後來,我決定不再長此以往,便委托偵探杜幫我查清真相。」
「找到什麼線索了嗎?」
「有的,但花了不少時間。我先生和那女孩每兩三周見一次面,而那女孩一個人住在高級公寓里。」
「一個人住?」
「可能是我先生定期送錢去。」
「啊!」
「所以,後來我要付偵探杜的費用實在有困難。因為我本身沒什麼收入,而先生給的生活費又是固定的。要額外支出好幾萬圓實在很難。」
「要是我的話,要支出幾千圓都很困難呢!」
片山邊說,邊瞪了晴美一眼。
「所以——我就藉口說是去百貨公司買東西,需要用錢,再把這筆錢拿給偵探杜。這樣一來,等我先生從學校下課回來,如果我告訴他買了許多東西,而且都收拾,整理起來了,他應該不會起疑才對!可是,為了慎重起見,我便打電話到學校去看看,結果他已經下課回來了,這讓我好焦急,至少不能空手回去吧!而且東西太少的話,我先生也會覺得奇怪的。」
「那我懂了!所以你就把我哥哥的東西——」「實在很抱歉!」
民子再度低頭表示歉意,「我實在是別無他法……才出此下策的。」
「沒關系的啦!對不對?」
晴美向片出望了一眼。
片山認命地把臉扭向一旁。我實在服了這些女人!
福爾摩斯姍姍地來到片山身旁,略地便往他膝蓋一坐,或許是想安慰片山吧!
如果輪到福爾摩斯來安慰我,那我片山也完蛋了……怎麼會有這種事?我干刑警的豈可隨便被耍?」
「你說昨晚你在老家過夜?」
片山道,「為什麼?你先生一個人在家里呢?」
「事實上,……我是去和我先生的母親商量事情的。」
民子回答道。
「怎麼說呢?」
「跟她表明這些事實——然後,還跟她說和我先生分手比較好吧……之類的,而關于這點,我婆婆是十分公平,絕不偏袒自己的兒子的。」
「那她究竟怎麼回答?」
「她非常驚訝……總之,她要我自己好好考慮之後再作決定。」
「原來如此。」
「後來,話題又扯遠了,一直聊到深夜。本來我打算回家的,可是已經沒有電車了,婆婆便留我過夜。」
「和你先生聯絡了嗎?」
「婆婆說她會聯絡,會告訴他說我在她那兒住一晚,叫他別擔心。」
「她打了電話吧?」
「是的。」
「大約幾點打的!」
「可能是一點左右吧。」
一點!這大約是推測的死亡時間哩!
片山輕嘆——凶手會不會是夜行盜!
應該是就寢時刻了,而坪內卻還在書房,因為體是在書房被發現的……。
可是毫無打斗過的跡象。
之後,又如何?難道凶手專程潛入宅內行凶,而不偷走任何東西便逃走-實在引人深思。
片山正沈入思索中,突然被砰的關門聲喚回來了。
「——你一直呆呆的在那里,到底怎麼了嘛!剛才那個人已經走了哩!」
晴美道。
「回去了?什麼時候?」
「就是剛剛啊!要干什麼?」
「不——沒什麼!明天再找她好了!」
片山打個呵欠。好像一邊思索什麼,一邊又在睡覺似的,真是一心二用呢?
這種事絕不能有第二次!否則走著瞧!
片山威風凜凜地看看四下無人的客廳,只有福爾摩斯在那兒有氣無力地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