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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與黑 第11章 疑雲四起

夫妻失和

早上七點到八點的這一段時間,「日出社區」的主要通道上熙來攘往,通勤的人潮絡繹不絕。

其中有一些人挺直胸膛迎接嶄新的一天,但是大部分人都是一副睡眼惺松、委靡不振的模樣。

到了星期天,整個景況且為之一變。早上七點左右,「日出社區」的男人們大都還沉醉在美夢中。

不過也有例外的,像宮本玉樹的父親——宮本寅吉負責經堂某家電影院,星期天早上反而比平常更早去上班。

「混蛋!一點都不了解丈夫的辛苦……」

宮本寅吉從剛才就一面叨念,一面在陰暗的廚房里準備早餐。

在大阪出生的宮本寅吉對「吃」很講究,一大早如果沒有吃到熱騰騰的米飯,就會覺得沒吃過早餐一樣。

最近他們夫妻倆吵架,妻子加奈子就算醒了,也會故意鬧別扭,不起床當服務生,她不太會做菜,近來還用速食料理「敷衍了事」,宮本寅吉為此感到憤憤不平。

他是個喜歡美食的男人,站在廚房拿菜刀的情形愈來愈多見。冬天的時候,宮本寅吉會買河豚回來打打牙祭,他對吃河豚至今還沒中過毒感到很自豪,但是加奈子與官本玉樹連踫都不敢踫。

除了食物之外,宮本寅吉對其他方面都很節儉;他連燈都舍不得開,就這麼站在陰暗的廚房里準備自己的早餐。

他的身高不到一百六十公分,體重卻超過六十公斤,有個外號叫「屏風」。

盡管宮本寅吉不是很講究穿著,但他在廚房工作時會在浴衣上面加一件黃八丈的棉袍,看起來十分干淨清爽,只是……左頰有可疑的血腫抓痕。

「玉樹、玉樹,快點起床!你要睡到什麼時候?」

他嘴里發著牢蚤,卻不是真心要叫宮本玉樹起床幫忙。

宮本寅吉喜愛拈花惹草,才會讓人從上野貶到經堂來,自此之後,他身為丈夫與父親的權威一落千丈。

他們夫妻之間的冷戰愈演愈烈,這都是被那封內容陰毒的怪信所害。

宮本寅吉上個星期二(十月二十五日)收到怪信,收信者是經堂電影院,可見寄信人十分小心,不想讓加奈子發現這封信並將它撕毀。

這封怪信後來交由警方調查,信封上寄出的日期是十月十四日,雖然同在世田谷區,可是卻花了十幾天的時間才收到,好象是因為郵差延誤的緣故。

「日出社區」在十月十日晚上發生殺人案件,第二天(十月十一日)老板娘的尸體才被發現。幾天後,一封充滿惡意的怪信再次射向卻個性善良的電影院經理——宮本寅吉。

十月二十五日早上十一點左右,宮本寅吉在極樂電影院辦公室毫不在意地剪開信封,當他看到里面是一封貼滿印刷字體的信時,不禁訝異地瞪大眼楮。

信封里的信紙皺皺的,或貼在紙上的印刷字體大小不-,讓人看得很吃力。官本寅吉看完整封信的內容之後,整張臉都脹紅了。

他急忙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塑膠容器,從中取出一顆銀色藥丸放進嘴里;他一直是清涼劑的愛用者,清涼劑可以讓他的心情恢復平靜。

宮本寅吉再看一次怪信的內容,越看越生氣,一股怒氣如火如荼地在肚子里翻騰。他把怪信放進口袋里,二話不說就沖出極樂電影院,攔了一輛計程車回家。

當時「日出社區」第十五號大樓一五一八室的廚房里,加奈子和宮本玉樹兩人一起坐在早餐桌上。

加奈子看見丈夫怒氣沖沖地回家,感到相當驚訝,她一站起來,宮本寅吉立刻一巴掌甩在她臉上。

這對夫妻一激動就會用大阪腔說話,听起來較夸張、震撼人心,使他們激烈的爭吵增加一種意外的趣味性。

「你莫名其妙地打我干什麼?」

「混蛋!你竟然丟我的臉!」

「你在講什麼?我怎麼丟你的臉了?」

「你還敢說!你說過︰‘我跟水島老師只是畫迷與畫家的關系,因為我從少女時代就是他的畫迷,我們之間的交往僅只于此,沒有什麼引人非議的關系,兩人的交往非常清白……’」

「我是說過這種話,有什麼不對嗎?」

「你還敢說!好,我跟你拼了!」

「哇啊!殺人啦!」

夫婦吵架的時候,如果將丈夫比喻為狼,那麼妻子就是貓了。狼有利牙,但貓除了利牙之外,還有利爪這項武器。

「你……」

他把加奈子壓倒在餐桌上,用力拉扯著頭發。

突然間,宮本寅吉的左頰感到一陣灼熱的刺痛,個禁往後一退,只見左頰立刻滲出血絲。

「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容忍,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宮本寅吉左手按壓住流血的臉頰,布滿血絲的雙眼往廚房的方向張望;廚房里面當然有刀,只見宮本寅吉沖過去抓起切生魚片的菜刀。

「老公,你真的要殺我?」

「當然要殺,我不能讓你這賤女人活在世上!」

「啊……救命啊!」

「爸爸,住手啦!你這樣太過分了!」

原本跑到陽台避難的官本玉樹,此刻也發現父親的臉色和平常不同。

「警察先生,快來!我爸爸要殺我媽媽……」

自從發生凶殺案之後,「日出社區」四處都有警察嚴密地監視。

志村刑警听到官本玉樹的求救聲,立刻沖過來擔任和事佬。

一場激烈的戰斗結束後,宮本寅吉和加奈子還是瞪著對方。

「打得很精彩嘛!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爸爸,你別亂動,我幫你涂紅藥水。」

志村刑警的出現讓它本玉樹放心不少,她從陽台上奔進來幫父親上藥。

「不用、不用啦!」

「不行,萬一細菌從傷口跑進去怎麼辦?」

「沒錯!你還是照王樹說的去做,要是細菌跑進去就完啦!對了,夫人。」

「什麼事?」

加奈子垂頭喪氣地站在廚房一隅。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哪知道是怎麼回事,他回來二話不說就打我,簡直像個瘋子!」

「你這臭婆娘在胡說什麼?」

「好啦!你不可以使用暴力……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還問我怎麼回事!警察先生,任何人收到這種信都會生氣的。」

志村刑警看到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封信,眼楮立刻閃閃發亮。

這已經是志村刑警第四次(其中一次只看到一小張紙片)看到怪信,信的內容如下︰

東西、東西……

街上只有這個做丈夫的不知道這件事情!其實住在本社區第十五號大樓宮本寅吉的夫人,也就是加奈子這位肉彈美女,從年輕的時候就是畫家水島港三的畫迷,如今兩人能夠住在同一社區里,真是如了她的心願。

如果加奈子像一般畫迷稱呼水島港三「老師」倒還好,可是她卻叫他「親愛的」。水島浩三這個人從以前就是出了名的色魔,老是愛佔畫迷便宜,自然不會輕易放過她。

于是,水島浩三借口要她當模特兒,兩人關在同一個房間,上演著赤果、養眼的場面;這個月十日的晚上,他們甚至在某個地方發生關系,兩人之間進出火辣辣的熱情。他們兩人到底在哪里見面呢?這個問題還是去問他們倆吧!

志村刑警看完信,檢查信封上的郵戳後,蹙起眉頭問︰

「你什麼時候收到這封信?」

「就是今天啊!剛剛才收到。」

「別開玩笑了,信封上的郵戳證明這封信是十四日投遞的,今天是二十五日,難道這封信花了十多天才寄到?」

宮本寅吉一听,馬上看看郵戳說︰

「真奇怪!警察先生,這封信確實是今天才收到的,不然你可以去問我們電影院的事務員。」

「是因為最近郵件經常延遲的緣故嗎?你太太知道這封信的事情嗎?」

「我還沒跟她說,因為我氣得不得了……」

「你連理由都不說就打人啊!這就是你不對了,被你太太抓得傷痕累累也是自作自受了。夫人,請你看看這封信。」

大塊頭的加條子從志村刑警的手上接過信,默默地看著。

過了一會兒,她抬起眼楮尖聲叫道︰

「老公!這麼荒唐的事你也相信?」

「難道這上面的事情都是假的嗎?」

「沒錯,信上說的根本就是謊話!」

加奈子又看了一眼怪信,說︰

「這個月十日,也就是‘蒲公英’老板娘被殺的那天晚上,我和阿峰去了新橋舞蹈場不是嗎?」

「啊哈哈!宮本先生,我們已經調查過水島先生十日晚上的行動,他絕對不可能跟夫人去幽會。」

「水島先生那天晚上在哪里?」

宮本玉樹一邊幫父親擦藥,一邊露出挑釁的眼神看著志村刑警。

「那天晚上水島先生有個插畫家聚會,他在虎之門的紅葉館料理店。」

「警察先生,這是真的嗎?」

宮本玉樹從母親手上拿過那封信後,專心看著信的內容。

「玉樹,你認為信上說的事情是真的嗎?」

「不,水島老師對‘蒲公英’的老板娘不是很感興趣嗎?我只是在想他的不在場證明是不是真的。」

「我們已經查證過水島先生的不在場證明。他是某插畫家聯盟的干事,那天晚上有一個會員出畫冊,他們在紅葉館舉辦出版紀念會。

聚會從六點半左右開始,十點結束;然後水島先生又跟其他三位干事去銀座喝酒,大約喝到十二點左右,他從新宿搭小田急線回來,一直到S車站都有人陪著他,而且跟他在一起的人說,水島先生在S車站下車時大約是十二點五十分。宮本小姐,你還有什麼疑問嗎?」

「沒有。」

宮本玉樹把怪信交還給志村刑警,內心仍覺得不服氣,暗自在心里揣想著︰

(警方以「蒲公英」老板娘被殺害的時間——十點前後為基準來調查相關人的不在場證明,雖然水島先生在這段時間內有不在場證明,可是怪信里所指的事倩又如何呢?)

虎之門就在新橋附近,舞蹈場也在新橋,就算他偷溜出來三十分也不會被人發現。而且那晚與加奈子在一起的阿峰,只是個在上野開美容院的女人,並不是加奈子的好朋友。

(那天晚上媽媽確實洗過澡才回來……)

宮本玉樹外表看起來善良、單純,可是一遇到這種事情,她的腦瓜轉得特別快。她低頭看著地面,沒有把這個想法講出來;而宮本寅吉的個性比宮本玉樹還善良的,他完全被加奈子的話騙了。

「加奈子,誰會寄這種信……你有跟人結怨嗎?」

「爸爸,這件事沒什麼了不起啦!」

宮本玉樹接著說︰

「警察先生,京美和順子也都有接到這種怪信,對不對?」

破鏡重圓

經過一番折騰,宮本寅吉終于將星期天(十月三十日)的早餐煮好了。

他盛滿一大碗飯,又裝了好幾碗味噌湯,開始滿足他旺盛的食欲。

放在手邊的手表顯示現在的時間是八點半。宮本寅吉雖然是電影院的經理,可是他必須在戲院開門前到達。

官本寅吉故意把碗弄得匡啷作響,並發出咳嗽聲。盡管他做了許多「小動作」,但室內除了碗筷踫撞聲之外,依然一片靜寂。

他迅速扒光了三碗飯,將整張餐桌弄得一團亂之後,走進房間叫道︰

「加奈子,餐桌讓你收拾。」

加奈子把臉埋在棉被里面,沒有回答。

在陰暗的房間里,棉被下隱約露出人體的形狀,宮本寅吉的突然被挑動起來。

自從他和加奈子接到怪信後,兩人就互不理睬。

「笨蛋!」

「好啦、好啦!」

「不要,玉樹在隔壁……」

「好嘛!親一下就好。」

「我一大早有口臭,不要啦!」

「你吃這個!」

宮本寅吉將自己愛用的清涼劑放在加奈子的口中,接著便將被子蓋到頭上,說話聲音也變小了。

突然間,隔壁房間傳來有人起床的聲響,接著又听到粗魯的開門聲,以及走下水泥樓梯的拖鞋聲。

「啊!」

宮本寅吉從被子里探出頭來,整張臉紅通通的。

「你看!被玉樹听到了吧!」

「沒關系啦!她很知趣的。」

加奈子雙手環著宮本寅吉的脖子,嬌聲說道︰

「老公,原諒我吧!」

「什麼事?」

「你一直欺負我。」

「被欺負的人是我耶!」

「我有件事情要向你道歉。」

「那種事情無所謂啦!再來一下……」

「等一下啦!」

加奈子按住丈夫蠢蠢欲動的雙手說︰

「有件事情我必須對你坦白,說完我們再開始。」

宮本寅吉驚訝地看著加奈子的臉說︰

「是關于水島的事嗎?」

「我真是笨,差點就跟他做了壞事。」

「那麼就是還沒做錯事嘍?」

「討厭!你以為我又做了什麼壞事啦?」

「哇……好痛!你干什麼?」

「誰教你講那種話。」

「那你還是清白的嘍?」

「嗯,我現在想起來還真是有點怕呢!我認為是那個人救了我。」

「誰?」

「橡果先生。」

「‘橡果先生’是誰?」

「你不知道啊!就是失蹤的須藤先生。」

「為什麼叫他‘橡果先生’?」

「因為他長得胖又圓滾滾的,所以才有個外號叫‘橡果’,玉樹就老說他是‘橡果先生’。」

「他不是殺害‘蒲公英’老板娘的重要嫌疑犯嗎?」

「是啊!」

「加奈子,你說他救了你是什麼意思?」

加奈子把臉緊貼在宮本寅吉厚實的胸膛說︰

「事情是這樣的。那天晚上我跟阿峰去新橋舞蹈場,其實是水島先生唆使的,他要我半途偷溜出劇場,去鳥森的田村家。」

「鳥森就在虎之門附近。」

「是的,他要我八點鐘過去,還給我田村家的詳細地圖與電話號碼。」

「然後呢?」

「我在七點半左右偷溜出舞蹈場。當時新派的花柳和水谷在演‘繪島’,演到一半的時候,我騙阿峰說我不太舒服,要去走廊休息。」

「連阿峰都跟你合謀啊?」

「那個人哪能相信!而且水島先生說欺敵就要先從朋友開始。」

「水島這家伙真爛!」

「我真笨,竟然會听他的話……我七點半左右離開舞蹈場,想搭計程車直接過去,可是卻一直叫不到車,即使叫到車,司機一听到要去鳥森,也都跑掉了。」

「說的是也,因為舞蹈場距離鳥森太近了。」

「是啊!因此我跑到銀座,來到山葉大樓附近時,突然有人在後面喊著︰‘太太、太太’。」

「是誰在喊呢?」

「是橡果先生。」

「須藤達雄?」

這時,加奈子撒嬌地用自己的腳去纏住丈夫的腳。

「老公……你想不想听我說當時的心情?」

「嗯,我听。」

「我當時想要報復你,因為你曾經外遇過,我才會接受水島先生的引誘,不料卻遇到須藤先生……如果我真的去鳥森跟水島先生見面,將會沒臉再見你;因此在那里遇見須藤先生,真可說是神在幫我。話說回來,當時我真的嚇了一跳,尤其當我知道叫我的人是住同一社區的人時……」

「就是啊!難得有‘舞蹈場’這個不在場證明,卻又被熟人踫到。」

「嗯,我雖然想報復你,卻又覺得對不起你,心里一直猶豫不決。」

「可是你會跟水島相約見面,表示你很喜歡那個男人吧?」

「笨蛋!我又不是小女生,哪會喜歡那種陰陽怪氣的人。」

「這麼說,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報復我嘍?」

此刻,加奈子把丈夫的身體纏得更緊了,嬌嗔道︰

「對啊!你要記住,如果下次你再有外遇,我可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喲!」

「哇!好可怕哦!」

宮本寅吉並不是真的害怕,反而感到非常滿足。他著加奈子豐腴的身體說︰

「加奈子,當時你看見須藤先生,有跟他談話嗎?」

「這一點使我良心深受責備,因為我沒把這件事告訴警察。」

宮本寅吉一臉吃驚地看著加奈子說︰

「難道須藤先生與這次的凶殺案有關?」

「老公,前天的報紙不是登出怪信的事情,說這個社區有怪信橫行嗎?我現在想來,須藤先生那天晚上說的可能就是這件事情。」

「玉樹也說順子和京美也有收到怪信,順子就是須藤先生的太太。」

「我把這件事情詳細說給你听,到時你就會知道我有沒有紅杏出牆了。」

「說吧!嗯……我就這樣弄好了!」

「討厭!呵呵……你認真點听啦!」

「我認真得不得了!你說吧?」

加奈子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好,須藤先生當時已經喝醉,我心想不得了,竟然在這兒遇到熟人,本想不打招呼就逃走,可是他卻不放我走,還把我拉到咖啡廳……」

寅吉疼惜地撫模著妻子豐滿的身體說︰

「你正要去幽會,卻又被別的男人拉進咖啡廳,一定覺得很難過吧!」

「嗯,應該說是很害怕,我覺得在那里遇到須藤先生,是神在告訴我不可以去見水島先生。」

「沒錯!就是這樣!後來怎麼了?」

「我正在猜須藤先生拉我到咖啡廳做什麼,不料他竟然對我說︰‘夫人,當丈夫知道老婆另外有男人的時候,應該采取什麼態度才好呢?’」

「難道他太太真的有外遇?」

「嗯,他就是因為收到某人的信才知道的。他說︰‘社區里似乎有人專門挖掘別人的秘密,並以寫這種中傷人的信為樂趣,我認為蒲公英的老板娘很可疑,我想問問夫人的看法……’」

「所以那天晚上須藤先生才會到‘蒲公英’洋裁店叫罵?」

「應該是吧!可是警察對怪信卻很保密,我還是看到報紙才感到害怕。不過老公,那天晚上我還听須藤先生提到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什麼事情?」

「當時我還替老板娘辯護,說他認錯人了;還跟他說如果你們家有人收到那種怪信,凶手一定另有其人,不會是老板娘的。我以為要是我不小心附和的話,搞不好他會跑去老板娘那里鬧……結果須藤先生想了一下,突然瞪著我的臉說︰‘如果不是老板娘,那麼可能是另外一個人,說不定真的是他。’」

「‘他’是指誰?」

「他說可能是跟他住同一棟樓三樓的水島先生。」

「水島……」

宮本寅吉的聲音有點發抖,他加奈子的手突然停住,說︰

「加奈子,須藤先生這樣講有什麼根據嗎?」

「我問須藤先生,他說在接到那封怪信以前,就已經發現順子有別的男人了,不過他倒是沒說那個男人是誰。他說有一次偷偷跟蹤順子和那個男人開車到橫濱,兩人進了橫濱的旅館,須藤先生當時就繞著旅館四周等候,結果卻在那里看到水島。」

「水島也跟蹤須藤太太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須藤先生只說水島抱著素描本,看起來好象是來橫濱素描,而且水島好象比順子早一步到旅館,但也有可能是他來素描的時候踫巧看到順子,然後就寫了那種信……」

「你又怎麼回答?」

「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本來我想背叛你去跟別的男人幽會,結果這時候他卻問我︰‘夫人,當丈夫知道老婆另外有男人的時候,應該采取什麼態度才好呢?’再怎麼有膽量的女人,听到這種話能不膽戰心驚嗎?」

「啊哈哈!的確。」

宮本寅吉的心情似乎越來越好了。

「隨你怎麼笑吧!不過,如果就老板娘和水島來看,我認為水島比較像是會寄那種怪信的人。」

「為什麼?不島會是那種人嗎?」

「我听玉樹說水島想要追‘蒲公英’的老板娘,這種男人不可能沒注意到住在同一樓的順子,他有可能是被順子拒絕,才采取這種陰險的戰術。」

「對了,上次那封信也寫了色魔之類的……」

「我突然覺得水島這個男人很可怕。」

「于是你就跟須藤先生說水島比較可疑嗎?」

「我沒說,當時我根本沒心情給別人意見,須藤先生一直瞪著我看,我真想找個洞鑽進去。」

「因為內疚嗎?」

「不只是這樣。我溜出舞蹈場是為了去見水島,既然要跟他見面,就得討他喜歡,可是水島常說我的化妝方式太古板,因此我還先去廁所化了水島喜歡的妝。須藤先生當然不知道這種事情,可是當他看著我的臉時,我就覺得十分不好意思。老公,我就是這種笨女人,請你原諒我。」

「你都知道後悔了,我也沒什麼好說的,結果你就放水島鴿子了?」

「當時我還是給須藤先生一點意見,叫他不要太沒耐心,要仔細調查過再說。我跟須藤先生分手的時候是八點十五分鐘左右,早就過了約定時間,于是我打電話到田村家。」

「水島去了嗎?」

「沒有,他也找不到機會溜出來。不過他有打過兩次電話交代說,如果我來了,他就會從虎之門跑去,我心想正好,就說我這里走不開,如果他下次再打電話來,就這樣告訴他。然後我掛斷電話,直接回舞蹈場。」

「阿峰有發現到異樣嗎?」

「那個人只要一看戲,根本不會注意到別人有什麼舉動。」

「這件事情你後來都沒跟水島說嗎?」

「我是想說,可是第二天就發生命案了,水島也被視為追求老板娘的之一,被警方找去偵訊,于是彼此就敬而遠之了。」

「他畫的老板娘畫像,實在畫得不怎麼高明。」

「老公,你覺得那封怪信是誰寄的?」

「肯定不是老板娘。」

「那也不是水島嘍!」

「你還有想到什麼嗎?」

「我想了很久,都想不出會是誰。而且一想到有人會知道那件事情。我就覺得好可怕。」

「事情越來越詭異了,不過你那天晚上遇到須藤先生的事情,不跟警察講行嗎?如果須藤先生懷疑水島,可能會在離開‘蒲公英’之後轉而去找水島。」

「可是我不想去找警察,想跟你商量看看。我不是跟你提過金田一耕助這個人嗎?」

「順子認識的那位私家偵探嗎?」

「他雖然是私家偵探,卻和警察也有關系。我想把這些事情跟他講,怎麼樣?」

「你想怎麼做就去做。但他是私家偵探,可能要花錢吧?」

「不可以嗎?」

「花點錢沒關系,心情舒服才重要。」

官本寅吉對水島浩三的作為深惡痛絕,若能夠解決掉他,花多少錢都沒關系。

「那我今天就去拜托順子寫介紹信。老公,你真的會原諒我嗎?」

「今後你不能再有外遇的念頭,我也不會做出對不起你的事。」

「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

宮本寅吉緊緊地抱住加奈子,然後把被子拉到頭頂上。

野餐

「我好無聊哦!」

宮本玉樹在「日出社區」的綠地區域漫步著,她受不了父母在一大早就「嘰哩呱啦」的,于是跑出家門,但卻發現自己無處可去。

本來她想去把同住在第十五號大樓的姬野三太拉出來,可是一想到今天是星期天,三太的父親是公務員,弟弟是中學生,此時一定還在睡覺。不過,她還是繞到第十五號大樓南邊看看,只見三太房間陽台的窗簾還拉著。

「我好無聊啊!」

接著,玉樹繞到京美和岡部泰藏住的第十七號大樓南側,她知道京美的姨丈很早起床,可是面對他,玉樹沒辦法講出一大早就得離開家的原因。

夏本謙作和他母親也住在第十七號大樓,他母親——民子有點小錢,教茶道、花道只是為了消遣時間。

今天天氣很好,她繞過第十七號館南側,只見「不倒翁先生」正在陽台上迎著晨光做早躁。

「伯父,您好!」

玉樹向岡部泰藏打招呼。

「是玉樹啊!一大早去哪里?」

「隨便走走而已,京美起床了嗎?」

「她正在準備早餐,要不要上來?」

岡部泰藏的心情很好,臉色十分紅潤。

「不了,伯父,請幫我向京美問好。」

玉樹正要離開時,由起子從隔著一個樓梯的四樓陽台上探頭說︰

「玉樹姊姊,早啊!」

由起子穿著長袖子的和服,帶子高高地綁在胸前。

玉樹眨著眼楮說︰

「由起子,你穿得這麼正式要去哪里?」

「阿姨要帶我去參加茶會。」。

由起子張開兩只袖子回答時,夏本謙作穿著睡衣、含著牙刷探出臉問︰

「玉樹,你在干什麼?」

「呵呵!」

「笑什麼?發生什麼事了嗎?」

「家里太吵了,我待不下去……」

夏本謙作听出玉樹話中的意思,表情沉重地說︰「是嗎?你吃飯了嗎?」

「還沒。」

「你怎麼連早餐都沒吃就出來啦?」

岡部泰藏也睜圓眼楮說︰

「到我家來,一起吃塊面包吧!」

「伯父,不用了!」

夏本謙作探出身體,往斜下方的陽台說︰

「我請玉樹吃早餐。玉樹,你先到太郎池,我做三明治帶去給你吃。對了,伯父……」

「阿謙,什麼事?」

「請讓京美一起去吧!」

「啊哈哈!一大早就去野餐嗎?很好,京美,你過來這里。」

京美一定听到他們的對話了,可是卻一臉不高興地走到陽台說︰

「玉樹,你爸媽又吵架啦?」

「不是啦!若是吵架還好……」

「京美,不要再說了。怎麼樣?你要不要一起到太郎池邊吃早餐呢?」

夏本謙作打岔地問。

京美露出一絲猶豫的神色。

「這……姨丈呢?」

「沒關系,你去吧!只要把我的早餐留下來就好了。」

「好吧!不過夏本,你今天不是要拍片嗎?」

「我的部分下午才拍,今天晚上要在太郎池出夜景。」

「哇!好棒哦!」

玉樹一掃先前的陰霾,興奮地說︰

「夏本也要拍嗎?」

「對了。玉樹,你去叫三太一起來吃三明治吧!他一定還在睡覺……」

玉樹從陽台下方喊了三太;便走到「日出社區」的斜坡,發現管理員根津伍市坐在椎樹根那里怞煙。

根津伍市靠在椎樹根,坐在一塊塑膠布上,嘴里叼著一根PEACE,朝著天空吸著。

玉樹經常看到根津伍市在這里,所以知道他在干什麼。

「根津先生,你帶喬出來散步啊?」

她一臉天真地歪著頭,走到根津伍市身邊坐下。

「嗯。」

根津伍市看了一眼玉樹,繼續忘情地怞著煙。

「喬在哪里?」

「在那附近吧!」

根津伍市有些不耐煩,但是卻不像往常那般冷漠、嚴厲。

玉樹向四周張望著,只見喬正在即將完成的第二十號大樓的屋頂上,已經變成一個黑點了。

「啊!在那里!根津先生……」

「嗯?」

「喬為什麼不逃走?他喜歡待在籠里嗎?」

「喬如果遇到同伴都會被欺負。」

「為什麼?」

「他被人類飼養的時候就已經月兌離同伴了,就像人類離群索居一樣。」

「根津先生,你是說自己月兌離人類嗎?」

「是啊!」

「不會啦!根津先生,像夏木就很感謝你,他常常說根津先生是個好人呢!」

「是嗎?」

「嗯,是你自己想太多了。」

根津伍市苦笑著,沒有回答。

「對不起,我太多嘴了。對了,喬有一次腳上綁著繃帶,是被同伴欺負嗎?」

根津伍市把煙蒂丟入水池里,摹然起身看著玉樹說︰

「玉樹,你這個時候來這里做什麼?」

根津伍市沒有回答玉樹的問題,玉樹不在意,然而她也沒有針對根津伍市的問題回答。

「根津先生,由起子要去參加茶會嗎?」

「你怎麼知道?」

「我剛才遇到她了。」

「在哪里遇到?」

「剛才我經過第十七號大樓前面,由起子從夏本的房間探頭出來叫我。茶會在哪里舉行?」

「護國寺。」

一談到由起子,根津伍市的口氣就變得很沉重。

「好棒哦!我本來覺得茶會很無聊,不過能和那麼多穿著漂亮和服的在一起,真好!由起子在茶道方面很行嗎?」

「哪有!她根本什麼都不懂。」

「她還是個孩子嘛!不過由起子很可愛,所以夏本跟他媽媽才會想帶她去。啊!我真無聊……」

玉樹一說完便躺下去,可是她突然想到一件事,重新坐好說︰

「根津先生,你剛才問我來這里做什麼……我是跟大家約在這里吃早餐。」

「‘大家’是指哪些人?」

「夏本、三太和京美都會來。夏本听說我沒吃早餐就跑出來,很同情我,說要帶三明治來這里給我吃,他真體貼,而且又有教養。」

她突然感到一抹悲傷涌上心頭,急忙笑著掩飾道︰

「根津先生,你要不要參加我們的三明治早餐會呢?一起來吧!」

「謝謝,我已經吃過早餐……我還是不要打擾你們,先走了。」

根津伍市吹著尖銳的口哨,他一拍手,喬立刻直線往下飛來,站在他的肩膀上。

根津伍市拖著左腳慢慢地爬上坡時,正好與三太擦肩而過。

三太一看到根津伍市,表情有點驚訝,不過他馬上恢復神色,禮貌地點點頭後,一步步往玉樹這邊走來。

「玉樹,根津先生在這里干什麼?」

三太覺得在池畔吃早餐是很新鮮的感受,可是一看到根津伍市又覺得有點掃興,因此他一坐在根津伍市剛才坐的塑膠布上,便看著玉樹問。

「帶喬出來運動啊!三太,你沒帶東西來嗎?」

「我得帶東西來嗎?」

「真小器!那你打算吃夏本跟京美的嘍?」

「我又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而且我家的人都還在睡覺啊!」

「現在幾點了,你竟然還在睡覺。」

「快九點半了。今天是星期天,我老爸要到十點才會起來,他平常工作得那麼辛苦,太可憐了,讓他多睡了一下才好。對了,玉樹!」

三太有點擔心地說︰

「你剛才和根津先生談些什麼?」

玉樹露出惡作劇的眼神,笑著說︰

「沒什麼啊!我本來想跟他說說你高明的推理喔!」

「千萬別說!」

三太霎時滿臉通紅,他一激動起來,緊身牛仔褲好象快裂開似的。

「有什麼關系,你的推理很有趣啊!」

「笨蛋!那是我自己虛構的,你沒跟別人講吧?」

「講了也沒關系,那麼高明的推理不講出來給人家听太可惜啦!」

「什麼高明的推理……」

三太突然想起一件事,肩膀用力一縮,接著說︰

「我剛才見到金田一耕助,他還是一頭亂發。」

「三太!你在哪里遇到他的?」

「就在那邊,他往第十八號大樓的方向走去,應該是去‘橡果先生’的家吧?」

「發生什麼事了?」

「現在就算發生什麼事也無所謂,都已經過了二十天……」

「是金田一先生自己一個人嗎?」

「對啊!他還是穿著皺皺的褲裙,頂著一頭亂發。」

「只有他一個人就沒什麼事。如果有事,他應該會跟警官在一起才對。」

須藤順子昨天從百貨公司電話到綠丘公寓,結果金田一耕助不在家。于是她回澀谷,在一家高級的中華料理餐廳吃飯,因為日疋恭助給了她一些錢,她忍不住想奢侈一下。

七點左右,她從店里打電話去綠丘公寓,金田一耕助仍舊還沒回去,于是須藤順子放棄當天晚上去拜訪的計劃,並請管理員轉告金田一耕助說有急事找他。

金田一耕助現在來到「日出社區」,可能就是管理員把此事轉告他了。

「不過金田一先生來得真早,現在幾點?」

「快九點半……啊!糟糕!已經過了九點半!」

「我好餓哦!」

「到底是怎麼回事?竟然要在這里吃早餐……」

「在哪里吃都好,我現在是個缺食兒童,伙食組快點來呀!啊!來了、來了!」

「他們兩人都帶著很大的籃子,還有熱水瓶……真是太感激了!」

「三太,你還真狗腿!」

他們倆正在高興之際,夏本謙作和京美已經疾步走下坡。

「對不起,我們來晚了,玉樹,你餓了吧?」

「我都快昏倒了。」

「啊哈哈!京美,快點!三太,你也來幫忙。」

夏本謙作正想把夾在腋下的野餐布鋪上去時,突然看到地上的塑膠布。

「怎麼會有這塊塑膠布?」

「是管理員根津先生忘記帶走的,搞不好他是故意留給我們用的……那個根津先生很奇怪,他吸煙的時候老是像個煙囪似的筆直朝天。」

「夏本,怎麼了?你在發什麼呆?」

「沒什麼……」

夏本謙作的表情有些奇怪,他像是要甩開噩夢似地用力搖搖頭,又恢復原來開朗的笑容。

「開動吧!」

他打開籃子,拿出各式各樣的三明治。

「我的三明治是外表好看,里面只有一點點。因為臨時決定,來不及準備。」

「姬野,你呢?」

「糟了!我剛才不太了解玉樹說的話,所以……」

「沒關系啦!反正是你陪客,只要陪我們就好了。」

「姬野老是不出東西,只會伸手拿別人的。」

「啐!我會生氣喔!反正我就是天生的賤骨頭!」

他毫不客氣地拿起一塊里面有洋火腿、生菜、咸鮭魚和炒蛋的豪華三明治。

「太棒了!我現在餓得不得了,才不管你們怎麼說咧!」

三大兩手拿著三明治,開始狼吞虎咽起來。

「玉樹,你也吃啊!」

「那我就不客氣嘍!夏本,謝謝你。」

「玉樹,你也吃吃看我做的三明治。」

「等一下再吃,我又不是三太,像餓死鬼投胎似的。」

「對!我是餓死鬼,這次換吃京美的三明治。」

「喂!別吃得太猛,這里有紅茶。玉樹,籃子里有砂糖。」

「夏本,到底是誰想出這麼瘋狂的主意?」

「是誰想出來的又有什麼關系呢?」

「那是玉樹家的事情,你不要多問啦!」

三太縮了縮他的短脖子說︰

「這樣啊!對不起……所以你們才拉我來當陪客嘍!」

這幾個年輕人一邊忙著填滿他們的胃,一邊閑聊著。

「對了,我想到一件有趣的事情。」

「什麼有趣的事情?」

謙作一臉滿足地躺地草地上,用手肘枕著頭。

「就是有四、五個人一起吃壽司,一伙人大口大口地吃著,最後只剩下一份壽司。」

「剩下的那個是什麼壽司?是鮪魚還是鮭魚壽司?」

玉樹天真無邪地歪著頭說。

「剩下哪一種都無所謂。總之就是四、五個人一起吃壽司,而且大家都還想吃的時候,盤子里只剩下一個壽司,這時候敢伸手去拿壽司的人,據說將來會是出人頭地的大人物。」

「真無聊!虧我還那麼認真在听呢!」

玉樹冷哼著,一臉不以為意的表情。

「三太,你是不是想說自己就是那種大人物?」

「京美說的沒錯!」

京美突然臉色一變,她想起那封可疑的怪信,一顆心頓時像是插著銳利的刺一般。

三太沒發現到京美的轉變,拿起剩下的三明治,大口大口地咬了起來。

「啊!天氣真好!」

夏本謙作往後一躺,盡情伸展著四肢。

天空雖然晴朗,萬里無雲,但似乎有一股沉重的氣氛籠罩著這群年輕人。

只有天真的玉樹不知道個中原因。

「對了,夏本,听說你今晚要在太郎池出外景?」

「嗯。」

「有三太的戲嗎?」

「玉樹,你這麼一提,我可不好講了。」

「為什麼?」

「因為我要拍的是被夏本推進這個水池里的戲!」

「啊!」

夏本謙作仰躺著說︰

「三太,雖然只是個小角色,不過也滿可以發揮的不是嗎?」

「對不起、對不起!夏本,我沒有任何不滿的意思。其實我也覺得這是個很好的機會,只是不好意思對你們說。」

玉樹听了,立刻睜大眼楮說︰

「三太!這個角色那麼好嗎?」

「是夏本推薦我去演的,而且這個角色跟夏本飾演的角色有許多對手戲。對了,你知道內海徹嗎?」

「是很有名的演員啊!」

一旁的京美也露出好奇的眼神。

「對,本來這個角色由他飾演,可是他突然得了急性盲腸炎住院了,因此夏本就推薦我去演。」

玉樹眼楮濕潤地看著三太說︰

「三太!你行嗎?內海的角色你能勝任嗎?」

「哎呀!這種事情我哪里知道。」

謙作依舊躺著,開心地說︰

「玉樹,三太跟我不同,他辛苦了三、四年,基礎打得很扎實,他平時看起來很厚臉皮,其實才不是呢!三太是個愛照顧別人,卻不敢推銷自己的人。昨天突然換了角色,三太也只NG三次就拍好了,連導演都一臉佩服地說︰‘為什麼這個人以前都沒有出頭呢?’三太不會有問題的。」

京美饒富興味看著三太和玉樹說︰

「原來是這樣啊!三太還沒把這些事情跟玉樹說嗎?」

「是嗎?」

「為什麼這樣問?」

「啊哈哈!對了,玉樹。」

「什麼事?」

「請你原諒他,這些事情昨天才發生,他還沒空跟你報告,而且三太這個人很害羞的……」

「夏本……」

玉樹避開京美銳利的視線,好象故意要扯開話題似地說︰

「三太真離譜!」

「我又怎麼了?」

「因為你對管理員根津先生的‘想象’太失禮了!」

「玉樹,你別再說啦!那只是虛構的,是我隨意編的故事。」

夏本謙作笑著說︰

「玉樹,三太把根津先生想象成什麼?又是怎麼個失禮法?」

「三太說這次的凶殺案,凶手是管理員——根津伍市!」

「什麼?」

夏本謙作從草地上彈坐起來。

「笨蛋!笨玉樹……」

三太急得脖子都脹紅了,口中不停地罵道。

「夏本,那是我一時無聊瞎編的故事,你別放在心上。」

「三太!」

此時,夏本謙作的表情認真得令人害怕。

「不管是不是虛構的,請你說給我們听……根津先生為什麼要殺死‘蒲公英’的老板娘?」

池中的橡果

「不是這樣的,在我的虛構故事中,那具尸體不是老板娘。」

「不是老板娘?那麼又是誰?」

「夏本,你看過推理小說吧?」

「看過一些,怎麼了?」

「一般推理小說中,無面尸的案子……也就是說基于各種因素而辨認不出臉孔的尸體,其中十有八、九的尸體都不是原先推測的被害者,而是其他意料不到的人。」

「嗯,我也看過這類的推理小說,然後呢?」

「我將這類推理小說的技巧套用在這次的凶殺案上,最近,社區里並沒有跟老板娘年紀相仿而行蹤不明的婦女,對不對?可是那天晚上有個女人來拜訪根津先生……夏本,也就是你帶去根津家的那個女人,她的年紀正好跟老板娘差不多,我認為那具尸體就是她。」

「你的意思是,根津先生殺了那個女人,然後讓她穿上老板娘的衣服,並且把臉弄得無法辨識嗎?」

「嗯,這是我的猜測。」

「那麼根津先生和‘蒲公英’的老板娘就是共犯嘍?」

「對!」

「殺人動機是什麼?」

「因為‘蒲公英’的老板娘有前科,而且伊丹先生握有她的把柄,她想逃走,可是又怕伊丹先生將她的秘密泄漏出去,所以就用那個女人當替身,演出一場‘詐死’的戲,然後自己再躲起來。」

「當她替身的女人又是誰呢?」

「你說過那個女人長得很像由起子,根據我的推論,她可能是由起子的媽媽,也就是背叛根津先生的女人。」

夏本廉作默默地听著,臉色越來越沉重。

「然後呢……」

他露出苦澀的表情,勉強從喉嚨深處擠出一絲聲音。

京美和玉樹屏住氣息听他們倆談話,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三太察覺他們的樣子不太對勁,便說︰

「夏本,別這樣啦!這些只是我瞎編的而已。」

「不可以就這樣算了!你說,由起子的媽媽怎麼會突然回來呢?」

「既然你要我講……我就講吧!」

三太一副接受的樣子,接著說︰

「離家多年後,由起子的媽媽後悔了,想要和根津先生復合,可是根津先生不想跟她復合,甚至還很恨那個女人。另外,根律先生與老板娘不是都是來自京都、大阪地區嗎?」

「根津先生是播州人,‘蒲公英’的老板娘是哪里人就不清楚了。」

「所以他們倆可能以前就認識,剛才又在這里相遇,變成情侶……這時候,根津先生為了老板娘,把以前背叛他的女人叫來這里,讓她代表老板娘‘詐死’。這就是我虛構的整個故事。」

「假的!全都是假的!」

京美突然發出尖銳的叫喊聲,以舌頭著火般的氣勢說︰

「全都是鬼扯!」

「當然是鬼扯的啊!所以我才不說是虛構故事嘛!不過京美,你不覺得我虛構的故事很完美嗎?」

「可是那具尸體經過指紋對比,證實是老板娘啊!警方也在‘蒲公英’采到很多跟那具尸體一樣的指紋。」

「‘很多’是指多少?」

「這……」

「京美,推理作家在這方面是不會疏忽的。由起子的媽媽根本不知道有人要她的命,所以那天晚上,根津先生騙她到‘蒲公英’去,她在那里踫地很多東西……不,應該說是被拉去踫很多東西。」

京美的額頭直冒冷汗,顫抖著聲音說︰

「那麼……須藤先生呢?他那天晚上就行蹤不明,到現在還被視為重要嫌疑犯……你又如何推論這一部分呢?」

「這個問題大家都知道。」

「怎麼會知道?」

「他被殺死了,而且凶手和殺死那個女人是同一個。」

「啊!」

「報紙上不是有寫嗎?‘蒲公英’二樓的寢室有一滴血跡,血型和‘橡果先生’一樣。」

京美的臉色一片鐵青,眼中充滿恐懼的神色。

不只是京美,就連夏本謙作、玉樹也是一臉死灰。

「別說了!三太!你不要再講這種事情了!」

玉樹尖聲抗議著,可是京美卻不肯罷休,繼續問道︰

「三太,就算順子的丈夫被殺了,但尸體呢?他的尸體究竟在哪里?」

「這個問題還用問嗎?」

「什麼意思?」

京美打破沙鍋問到底。

「一定是在這個水池里!」

「啊!」

玉樹一听,立刻驚惶地沖到夏本謙作身邊。

現在時間大約是十點半,太陽高高升起,池面深藍的波光宛如鯰魚的魚鱗般閃爍著,先前覆蓋約半個池面的橡果已經沉落池底。

「三太!就算須藤先生被殺死了,你憑什麼推斷他的尸體在這個水池里呢?」

「他的外號不是叫‘橡果先生’嗎?」

「嗯,然後呢?」

三太突然一邊用手拍打大腿,一邊唱起歌來。

橡果滾滾滾,撲通、撲通

滾到水池里

啊!不得了哦!

三太唱完歌又抬高下巴,搖晃著肚子,嘎啦嘎啦地笑了。

「夏本,所以我說這是虛構的故事嘛!」

三人啞然失聲地看著三太的臉,突然間,玉樹大聲喊道︰

「你們看!金田一先生從那里來了!」

只見金田一耕助慢慢走下坡來,根津伍市一跛一跛地走在他旁邊,兩人後面還有須藤順子、加奈子,這四名男女之間彌漫著異樣的緊張氣氛。

緊接著,玉樹也害怕地說︰

「啊!是媽媽!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他們還指著我們這里說話呢!」

夏本謙作壓底聲音說。

一行人來到坡路中間便停下腳步,指著水池不知道在講些什麼。過了一會兒,他們又快步走下坡,須藤順子手上握著類似信封的東西,看起來很激動。

「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夏本謙作和玉樹對望著,三大、京美則默默地看著大家。

金田一耕助走近,以熟捻的口氣笑著說︰

「早啊!听說你們在這里野餐?」

「金田一先生,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嗯,有點事情。」

金田一耕助走到椎木往前突出的岬濠處,往水池里看去。

水池呈現一片污濁不堪的藍黑色,看不見一公尺以下的地方,水面飄著長長的水草,有如女人在洗發一般,紊亂得令人驚訝。

「媽媽、媽媽?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我去須藤家,結果金田一先生也來了……後來須藤太太就要我一起過來。」

玉樹接著沖到金田一耕助身邊問︰

「金田一先生,難道須藤先生的尸體就沉在這個水池里嗎?」

「玉樹!」

三太慌忙出聲阻止,可是已經太遲了。

四個大人一起看向玉樹,須藤順子率先發難,尖聲問道︰

「玉樹!是誰說的?是誰說我先生的尸體在這個水池里?」

玉樹嚇得說不出話來,三太此刻只想逃離現場。

「玉樹,你說啊!」

須藤順子的眼中燃燒著熊熊火焰,連玉樹都害怕得想逃走。

「開玩笑的啦!」

恢復冷靜的夏本謙作走到兩人中間說道。

「你、你說是開玩笑?這算哪門子的玩笑啊!」

「那是因為你先生有個外號叫‘橡果先生’,因此才會猜想‘橡果先生’當然在水池里,不是有一首歌謠說︰‘橡果滾滾滾,撲通、撲通,滾到水池里,啊!不得了哦!’所以……」

夏本謙作突然停住嘴,因為他察覺到須藤順子注視他的眼神十分怪異。

「夏本!」

須藤順子似乎想起一件事,但金田一耕助卻從旁制止道︰

「夏本,這是誰說的?」

「這……是誰說的都無所謂吧!反正只是開玩笑的,就當作是我說的也可以。對不起,對你來講,這是很嚴厲的事情,我們卻拿它來開玩笑。」

「夏本,那麼寄這封信給我的人就是你……你就是怪信的寄信者!」

「什麼?」

夏本謙作一臉不可思議地接過須藤順子遞過來的信封,上面寫著須子的名字,可是收信人的名字好象是用尺畫出來的字體,他一看之下,立刻露出驚訝的神色。

「我可以看里面嗎?」

「請看!不過這是剛才收到的信,你應該不用看也知道內容……」

須藤順子口氣冷淡地說道。

夏本謙作緊張地從信封里拿出一張同樣是用印刷字體剪貼而成的信,上面寫著︰

橡果滾滾滾,撲通、撲通

滾到水池里

啊!不得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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