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的第19層 PART 3 地獄的第6層(2)
隨著高玄的描述,春雨眼前已浮現出了這樣一幅畫面,她看了看餐廳窗外,果然有一層金色的冬日陽光。雖然心跳得厲害,但她還是壓抑住緊張的表情,微微點了點頭。「太謝謝你了。」
高玄趕緊付了賬,便帶著春雨走出了餐廳。十幾分鐘後,他們來到了美術系的大樓,進門的時候許多女生都向高玄打招呼,同時也向春雨投來了嫉妒的目光。
春雨只能低著頭,跟著高玄穿過大廳,來到樓上的一間工作室里。
這是一間狹小的房間,牆上開著一面小窗戶,一束冬日陽光照射進來,在另一邊的牆上投出一個方形的光影。房間里充滿了顏料的氣味,春雨禁不住掩了掩鼻子。還有許多畫架擺在房間里,大多是些未完成的半成品。看起來高玄不是搞後現代藝術的,因為那些畫都是中規中矩的油畫,畫的也多是些穿著衣服的人像,或者是具有歐洲古典風格的畫。
高玄淡淡地說︰「對不起,這房間太小了,不過……」「這就是藝術家的畫室?」「談不上藝術家,不過是個會畫畫的教書匠而已。」
然後,高玄關掉房間里的幾盞燈,工作室一下子變得幽暗了下來,而那束陽光則更為醒目。他讓春雨坐到一把椅子上,從窗口進來的那一小束陽光,正好照亮了她的臉。
在幽暗的背景下,冬日里柔和的陽光透過正方形的小窗戶,就像放映電影那樣灑在她臉上。春雨的皮膚非常光滑,陽光如水珠般在她額頭濺起,變成了一組夢幻似的鏡頭,再加上她那件毛衣,正好對應她的長發與白膚,使整個人顯得安逸恬靜,宛如夢中下凡的聖女。
高玄擺好了畫架,準備好了鉛筆和顏料,但他許久都沒有動筆,只是一直凝視著春雨。直到春雨有些坐不住了,他才做了一個手勢,在畫布上打起了草稿。
畫幅並不大,僅有五十厘米見方,所以最多只能畫胸像。高玄很快就打出了輪廓,一個坐在斗室里的女孩影子就躍然紙上了。在用鉛筆畫完所有部分後,他開始涂上了顏色。冬日陽光流淌在春雨臉上,很容易讓他聯想起文藝復興時期的某幅作品。而她身後幽暗的背景,則更像是倫勃朗的風格,射入斗室的陽光賦予了強烈的明暗對比,對光線的運用就成為了畫作的關鍵。
兩個鐘頭過去了。
春雨一直安靜地坐在畫架前,她不知道高玄還要畫多久,但她只能保持這種姿勢,除了喘氣和眨眼楮之外,幾乎一動不動。
高玄畫得出奇地快,差不多已經快畫好了,但室內的陽光卻已經沒有了,他向窗外看了看,天色似乎已暗了下來。不過,這已經不影響這幅畫的完成了,高玄看著春雨的眼楮,完成了最後的幾筆。
終于,他把畫筆摔到了地上,如釋重負地長出了一口氣︰「太棒了,你真像是聖女啊。」
春雨小心翼翼地問︰「我能起來了嗎?」「當然,已經完成了。」
春雨的腿都已經麻了,一下子站不起來,高玄趕忙扶了她一把。春雨感覺腿上有千萬只螞蟻爬過似的,只能用手不斷揉搓,許久才恢復過來。她緩緩地走到畫架後邊,總算看到了油畫中自己的形象。幸好高玄沒有把她畫成抽象畫,油畫中的她與真人簡直一模一樣,臉部的輪廓和線條都相當精確,油彩也用得很合適。總之,這是一幅寫實風格的古典主義油畫,只是畫中人物是中國女孩的面孔。
不過,最重要的是對光線的運用,特別是灑在春雨臉上的陽光。春雨贊嘆著說︰「你畫得真好。」
高玄也頗為自得地說︰「雖然這幅畫不大,卻是我最近幾個月來,感覺最好的一幅畫。」
但春雨卻冷冷地說︰「真的嗎?」「當然是真的。」高玄微笑著搖搖頭說,「你真特別,知道嗎?平時我的那些女學生們,都是用討好的語氣與我說話,用獻媚的目光看著我。時間一長,每次听到那些話,看到那些眼神,我就會感到厭惡。只有你是與眾不同的,你的眼神和語言都是那麼冷,好像是一頭容易受驚的小鹿,時常警戒著森林里的野獸。」「你說你是森林里的野獸?」「也許是吧。」
高玄又收拾一下畫畫的工具,然後帶著春雨離開了畫室。
離開美術系大樓的時候,春雨一直都低著頭,盡量不被其他人看到。當他們走到門口時,卻發現天氣變了,兩小時前還是暖洋洋的冬日,現在卻已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高玄立刻說︰「我給你拿把雨傘吧?」「不用了,我自己能跑回去。」「那你這身漂亮的毛衣怎麼辦?」
不等春雨回答,高玄已經轉身跑向大樓。還不到兩分鐘,他就又跑了回來,手里拿著兩把雨傘。他將一把傘交到春雨手中說︰「我送你回寢室吧。」這回春雨沒有推辭,他們各自撐起手中的傘,走進了綿綿細雨中。
在這樣的細雨中漫步,使春雨聯想到了韓國電影《愛有天意》中的一組鏡頭。但春雨趕緊中止了自己的胡思亂想,因為不管怎麼說,身邊的這個男人還是老師呢。
從美術系到春雨的寢室,要走很長的路。高玄似乎很喜歡這場雨,嘴里喃喃自語︰「冬天的雨,比冬天的陽光還要珍貴啊。」「是啊,冬天很少下雨。」
春雨只回答了這一句,就不再說話了。
在冬天的細雨中走了半個小時,他們終于來到了春雨的女生宿舍樓下。高玄很識相地到此為止。他向春雨揮了揮手說︰「今天你實在幫了我大忙了,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