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的第19層 PART 9 地獄的第18層(5)
地獄的第19層在冰海中漂浮了很久,春雨終于緩緩浮出了水面。
眼皮依然是那麼重,但她還是睜開了眼楮,只看到一片氤氳的光線。她使勁眨了眨眼楮,發現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房間,自己正躺在一張柔軟的小床上,厚厚的窗簾遮住了光線。對面牆上掛著一幅倫勃朗的《夜巡》,在近似舞台效果的光線下,一群十七世紀的荷蘭人正巡邏著城市。她艱難地支起了身子,回想著昨晚發生的一切———她進入了地獄的第18層,
一間關閉了的民辦大學,按照短信與文字的提示,她來到了學校的游泳館里。在放滿了水的泳池邊,她想起了自己心底最深的秘密。這時死去多年的繼父出現了,那個男人又一次來到她面前,讓她絕望地掉進了泳池中。就在她即將要淹死的時候,高玄跳入水中救了她,將她帶到了這里。對,這里就是高玄的家,下面就是他的畫廊。
春雨雙手抱著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已經通過地獄的第18層了,那麼什麼又是地獄的第19層呢?
這時她又想了起來,昨天晚上自己的手機,連同被浸濕了的衣服,全都留在了那個游泳館里。對她來說,地獄游戲已無法繼續下去了。
可是,她知道自己還沒有月兌離地獄,某個幽靈依然在等待著她。
房門突然被打開了,原來是高玄。他看到春雨已經醒來,立刻坐到了床邊說︰「感覺還冷嗎?如果還覺得不舒服,我立刻送你去醫院。」
春雨怔怔地看著他,沉默了一會兒後突然抱住了他,喃喃地說︰「現在我很好,只要你在我身邊……只要你在我身邊……」
高玄輕輕地吻了她一下︰「只要你沒事就好,如果你也發生了意外,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昨天晚上,你怎麼也會到了游泳館里?」「因為,我也收到了地獄的第18層的短信,地獄短信把我帶到了那個學院。在漫天飛雪的黑夜里,我穿過空蕩蕩的校園,最後來到了游泳館里,卻看到你掉進了冰涼的池水中。我立刻就月兌下衣服,跳到游泳池里把你救了上來,然後就把你給帶回來了。」
春雨明白了。但她還有一個疑問︰「昨晚在游泳池邊上,你看到那個男人了嗎?「哪個男人?」「一個高大丑陋的中年男人,渾身散發著一股怪味,他來到我的面前,使我掉到了游泳池了。」「不,我沒有看到過其他人。我只看到你一個人站在游泳池邊上,目瞪口呆地看著前方。然後,你恐懼萬分地後退了一步,就掉進了游泳池。」春雨睜大了眼楮︰「你是說那個男人根本就不存在?」「當然不存在。」
她搖了搖頭,深呼吸著說︰「難道是我的幻覺?」
高玄輕輕地撫模著她的頭發,說︰「別再胡思亂想了,也許你想像中的那些東西都不存在呢?」
春雨又閉著眼楮回憶了一會兒,她想起了當時腦子里的幻想———在十五歲那年的夏天,她殺了自己的繼父嗎?
嘴唇開始顫抖了起來,而記憶則越來越清晰。不,她不記得有那樣的夜晚,她的記憶里沒有那麼多血,也沒有那麼鋒利的刀子。
突然,她記起了那個夜來香盛開的晚上,她的繼父整整一夜都沒有回家。第二天依然沒有蹤影,從此以後就再也沒有他的消息了。她和媽媽重新過上了平靜的生活,那個男人也沒有再來打擾她們。
在春雨考進大學的那年,媽媽不幸得了癌癥,在生命中最後的時刻,她終于告訴了春雨———原來那一年繼父並不是失蹤,他是在外面有了情婦,與人家私奔到了廣東,後來又去了國外定居,他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不久,媽媽就去世了。
對,她並沒有殺死繼父,是他自己離開了家。
而那個殺人的夜晚,僅僅存在于春雨的幻想之中。
現在,她已經戰勝了這個幻想。
春雨終于長出了一口氣,那麼多年來的噩夢,應該可以終結了吧。
照這麼說,那天在地鐵里見到死去多年的爸爸,在校園里見到繼父的影子,全都是自己的幻覺和妄想,大概都是地獄游戲造成的吧。
她重新睜開眼楮,看著高玄說︰「謝謝你,讓我想起真實的記憶。」「你的記憶本來就是真實的,只是在恐懼中產生了妄想而已。」「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你已經睡了十幾個小時,現在是下午了。你是不是餓了?我出去給你買些吃的吧,等我回來。」高玄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走出了房間。
她又靜靜地躺了一會兒,終于從床上爬了起來。盡管身體還是有些發冷,她仍拉開了窗簾,窗外積雪的反光讓她幾乎睜不開眼楮。
雪依然在下,窗下靜靜流淌著蘇州河,無數的雪花飄到了河面上,又迅速地被河水吞沒。河堤邊的馬路上沒有多少人,只有遠處的鐵橋上不停地穿行著汽車,對面同樣是一排舊式的大樓,視線再往後就被幾棟高樓遮擋住了。
她看到一只麻雀飛過雪中。
雪花在醫院里飄舞著,許文雅隔著窗戶看著天空。她的頭發梳得很光滑,自然地披在肩頭,就像頭溫順的綿羊。
葉蕭和文醫生就站在病房的門口,他們互相點了點頭,悄悄地退出了病房。在外面長長的走廊里,葉蕭輕聲說︰「你打電話叫我過來,就是為了看這個?」「不,我有了新的發現,我想我必須要告訴你。」「等一下,我先告訴你一件事———春雨失蹤了。」「她失蹤了?」「我已經找了她整整一天了,手機也一直打不通。上午,我到學校里去找過她了,同學們說她整整一夜都沒回寢室,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葉蕭自顧自地向走廊另一頭走去,「你說她會不會舊病復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