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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眼 第一部分 第4節︰下雨了

一些稀疏的陽光照射進來,雨兒微微睜開眼楮,瞳孔被陽光刺了一下,她用手擋了擋光線,然後坐了起來。她依然顯得疲倦,頭發凌亂地披著。房間里只有她一個人,童年不知去了哪里,她看了看表,已經是上午十點半了。

她迅速地起床,走出臥室,走廊依舊漆黑一片,她開了燈,走完了昨晚所不敢走的路,到衛生間里洗漱。衛生間里瓖嵌著一面很大的鏡子,有些地方已經剝落,露出了底色。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吁出了一口長氣。

雨兒走下樓梯,沒有發現童年。底樓的客廳已經被整理干淨了,雖然還是過去那些家具,但都整潔如新。在一張圓桌上,放著留給雨兒的早點,和一杯微熱的豆漿。雨兒捧起豆漿笑了笑,她知道童年已經出門了。

吃完早點,她看了看客廳後邊的廚房。廚房很大,窗戶對著外邊的圍牆,只是外邊雜草長得很高,幾乎已經竄到了窗口。客廳後邊是走道,走道里還有幾個房間。

雨兒看到每一扇門前都有貓眼,而且全是反裝的。為什麼要反裝呢?雨兒心想,也許是設計房子的人為了便于監視房間里面的情況吧,可主人不是也要被別人監視了嗎?她還是弄不明白。于是,她打開了其中的一個房間,卻發現房間里什麼都沒有,除了幽暗的光線和一地的灰塵。她不敢走進去,只是停留在門口靜靜地注視。

忽然,雨兒在牆角處發現了幾行小字,她有些好奇,站在門口看不清,便向門里走去,一地的灰塵被她的腳步揚起,她用手驅趕著灰塵,最後捏住了鼻子以防止灰塵侵入呼吸道。那幾行小字寫在牆壁的轉彎處,看上去是用某種黑色的墨水寫的,那些字很小,歪歪扭扭的很有趣,一看就知道是小孩子寫的字。

雨兒默默地念出了那幾行字︰

「張明明是個大壞蛋。」

「張明明是個大特務。」

「張明明拿了我的鉛筆盒。」

「張明明殺死了他媽媽。」

「張明明被我殺死了。」

「不要看貓眼。」

念到最後三句話,雨兒忽然緊張了起來。接著她又搖了搖頭,也許那只是小孩子之間開玩笑而已,她小時候也在牆上寫過類似的句子。不過,看著這些字,雨兒還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那個小孩就站在牆角里,用什麼東西蘸著黑墨水寫下那些字。特別是最後一行,她又念了一遍︰「不要看貓眼。」

不要看貓眼?

這是什麼意思?雨兒問自己,默念這句話的時候,她能感到一種從喉嚨里發出的特殊感覺,一直伴隨著那幾個音節。她想這種話好像不是小孩子牆上涂鴉中應該有的,她又仔細地看著牆上的字,有一些筆畫是斷斷續續的,最後幾句話里斷掉的筆畫很多,特別歪扭,有幾畫還變成了曲折線,好像是手在劇烈發抖的時候寫出來的字。雨兒越想越感到害怕,索性就不想了,她迅速離開了這間房,關上了房門。

她靠在門上,那幾句話在心里卻總是揮之不去,忽然,她轉過頭來,把眼楮放到了貓眼前面向門里看去。房間里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層飄落不定的塵埃。

雨兒長出了一口氣,嘲笑自己的多疑。她走上了樓梯,樓板又發出了奇怪的聲音,但她已經不害怕了。到了二樓,她停了下來,沿著通往三樓的樓梯向上望去。那里依然籠罩在黑暗里,她抓著扶手,有些猶豫不決。但她還是走上了樓梯,她走得十分小心,每走一步都停下幾秒。不知為什麼,她能清楚地听見自己的心跳,她想放棄,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步伐,直到——她听到一聲淒涼的貓叫。

白貓忽然出現在三樓的樓梯口,借著從下面傳來的光線,雨兒看清了它,它就站在那兒,直盯著雨兒的眼楮。雨兒覺得它的眼楮包藏著某種特殊的東西讓人生畏,不過她必須得承認它很美,它的皮毛,它的四肢,它的耳朵,它的眼楮。它的美讓它有一種誘惑力,使人產生一種既親近又畏懼的矛盾感情,現在,雨兒就是這樣。她忽然想要把它捧在懷里撫模它,于是繼續向上走去。

貓又叫了一聲。那聲音很尖厲,似乎是某種警告,伴著它凌厲的目光,迫使雨兒停了下來,她又盯著它看了一會兒,然後,她屈服了,她明白那只貓不想讓她上去,雨兒想,也許三樓是貓的地盤吧,她不能入侵它的領土。她轉過身,走下樓梯,回到二樓,當她又回頭向上望去的時候,發現那只貓已經不見了。

雨兒回到了臥室里,坐在童年的媽媽留下來的梳妝台前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鏡子雖然有些模糊,發出青色的反光,但鏡子里的她依然很漂亮,特別是她的眼楮,她的眼楮曾經讓童年為之著迷發狂。

雨兒從小就是家里最漂亮的女孩,姐姐雪兒與之相比就要遜色一些。雨兒想,如果姐姐也能夠在這棟大房子里分享她的快樂該多好啊,可惜,姐姐永遠都無法來到她身邊了。雪兒是個女警官,在實習期間辦案發生意外而殉職了。那是好幾年前的事了,但雨兒一直忘不掉姐姐的樣子,姐姐時常來到她的夢中對她說些什麼,可她從來都記不住。雨兒忽然感到自己有些累,就伏在梳妝台上,漸漸地入睡了。

等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床上,童年正在看著她。她睜大著眼楮,茫然地問︰「現在幾點了?」

「下午三點了。我一回家就看到你睡著了,是不是很累?」童年的語氣里充滿著關懷。雨兒感到有些耳鳴,她想自己確實應該休息休息了。

「你還沒吃午飯呢,我給你帶了麥當勞。」童年舉起了麥當勞的快餐盒子,「就在床上吃吧。」

雨兒接過快餐盒,邊吃邊問︰「你去哪兒了?那麼長時間。」

「你生氣了嗎?」

她搖了搖頭。

「我出去辦理居住手續。還有,我去登記了電話,明天就來裝。熱水器已經裝好了,今天晚上你可以痛快地洗澡了。」

「太好了。」

童年得意地說︰「還有呢,我訂購了彩電、冰箱、空調、電腦、洗衣機和微波爐,明天上午,我們就可以用上這些東西了。」

雨兒也笑了,不過只一會兒她就收斂了笑容,擔心地問︰「童年,今天你總共花了多少錢?」

童年心里算了算,然後回答︰「不貴,今天電器商場打折,這些東西我總共才花了不到兩萬元錢。」

「可你知不知道,我們的存折上總共才只有兩萬塊。」

「雨兒,我當然知道,我只是想讓你過得開心些。」

雨兒搖了搖頭,鄭重地說︰「童年,我們現在都沒有工作,存折上的錢被你花得所剩無幾了,我們總不能守著這棟大房子活活餓死吧。」

「好了,我會去找工作的。」

「我也要去找工作,明天就去。我想在這里可能機會更多一些。」

童年點了點頭,看著窗外說︰「瞧,下雨了。」

果然,淅淅瀝瀝的雨點打在了窗玻璃上,漸漸地模糊了他們的視線。

黑房子沉浸在雨夜里。此刻,童年和雨兒的臥室里靜悄悄的,除了他們平穩的鼻息和打在窗玻璃上的雨點。忽然,童年猛地坐了起來,驚醒了身邊的雨兒。

雨兒睜開朦朧的睡眼,顯然剛才她睡得正香,她看著黑暗里的童年,用略帶沙啞的聲音問他︰「你怎麼了?」

童年壓低了聲音回答︰「你听——」

雨兒仔細地听著,卻沒有听到什麼異常的聲音,她懶懶地回答︰「只有窗外的雨聲。」

童年搖了搖頭,雨兒能看清黑暗中他異常敏銳的目光,他的目光里顯出一陣緊張,他繼續低聲說︰「不,不只是雨聲,你再听听——」

兩個人都屏住了呼吸,片刻之後,雨兒說話了︰「什麼聲音都沒有,你怎麼了?」

「不,我听到了,就在幾秒鐘以前。」忽然,他仰起頭,盯著頭頂的天花板,「听,又來了,那聲音又來了,雨兒你快听啊。」

「我什麼都听不到。」雨兒搖了搖頭,也抬起頭看著天花板,輕聲地問︰「你听到什麼了?」

「腳步聲,有很奇怪的腳步聲,從天花板上面傳來的。」他的聲音急促而低沉,顯得十分緊張,接著他伸出手,指向了頭頂。

「不會是其它的聲音,也許是落水管里的聲音?或者——是那只貓?」

「不可能,就是腳步聲,人的腳步聲,我听得非常清晰。听,又來了,听啊。」他的語氣里終于顯出了恐懼,他緊緊地抓住了雨兒的手。最後,童年忍受不住了,他下了床,打開了臥室的門。

「你要干什麼?」雨兒問他。

「我到樓上去看看。」

「不,樓上什麼都沒有,別把我一個人留在屋里,我害怕。」雨兒喊著他。

童年沒有理睬她,匆匆走出了門。房間里只剩下雨兒一個人,她立刻打開了台燈,柔和的燈光撫模著她的額頭。她還是什麼都听不到,除了雨聲。她抱住自己的肩膀,想著剛才童年奇怪的表現,現在她已經睡意全消了,她轉過頭,看了看窗外,黑壓壓的什麼都看不到。

雨兒又仰起頭,看著自己的頭頂,天花板是木制的,很老很舊了,露出了一些微小的縫隙,她隱隱有了些害怕。

童年回來了,他面色蒼白,又回到了床上。雨兒問他︰「發現什麼了嗎?」

「這房子里有幽靈。」他壓低了聲音說。

「你說什麼?」

「別問了,快點睡覺。」童年閉上了眼楮,再也不說話了。

雨兒關了燈,但她再也睡不著了,對著頭頂的天花板,在心中默默地問自己——上面究竟有什麼?

死者的眼楮大睜著,眼球幾乎要被擠出眼眶了,瞳孔放大到了非常夸張的地步,眼角還溢出了一些血。誰都看得出,她死前無疑經歷過深深的恐懼。

葉蕭輕嘆了一聲︰「是啊,難道還有比死亡更令人恐懼的嗎?」

事實真是這樣嗎?他卻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葉蕭忽然低下頭來,小心翼翼地向死者的眼楮探去,他想起了那個著名的無稽之談——死者的眼球里會映出凶手的樣子,因為這是人一生中的最後一眼。

當然,作為一名警官,葉蕭是從來不會相信這種愚蠢的奇談的。可是現在,他卻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促使他取出了放大鏡,對準了死者的眼球——結果是肯定的,他一無所獲。死者的眼球里映現出來的,是他自己的影子。

他搖搖頭,後退了幾步,觀察了死者的整體形象——橫臥在沙發上,雙腿已經硬硬地伸直了,兩只手往不同的方向伸向空中,從張開的手指來看,似乎是想要抓住什麼東西。衣著基本上還屬完好,沒有撕裂的痕跡,只是死者的脖頸處,有一道明顯的淤痕,就像一道黑色的繩索纏住了她脖子似的,這是她全身惟一的傷痕,也是致命的。

死者的嘴巴大張著,鮮紅的口腔畢露,像是要喊什麼,但葉蕭明白她什麼也喊不出來,氣管被掐斷足以使人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葉蕭不再看她了,他又環視了一圈這間小小的房子,在桌子上,有幾張死者生前的照片。原來她很漂亮,他看著照片里的死者,那是很嫵媚動人的樣子。葉蕭再一次把目光投向了沙發上那具尸體,又比較了一下照片,真不像是同一個人,也許每個人死的時候都會讓生者失望。

「很久都沒有發生過這樣的扼殺案了。」同事陰沉的語調忽然在葉蕭的耳邊響起。

葉蕭先是一怔,然後輕聲說︰「初步勘察的結果如何?」

「房門沒有被撬過,是死者自己為案犯開的門。房間里也找不到任何搏斗的痕跡,死者一定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遇害的。死者的名字叫李雲娜,是一個單身獨居的年輕女性,今年25歲,在一家商場工作,社會關系比較簡單。死亡時間大約為晚上11點到凌晨1點,現場沒有發現財物被劫的跡象。」

「也沒有對身體的其它部位侵犯?」

「沒有,除了脖子上的扼痕。」

葉蕭點了點頭,對同事說︰「這真是起棘手的案件。你是怎麼判斷的?」

「我的判斷?我的直覺告訴我︰這是毫無意義的殺人,毫無意義。」同事搖了搖頭。

「是的,他很冷血。」

說完,葉蕭走出了房間,他來到室外的空地上,猛地深呼吸了幾口,剛才他快要被房間里的那股死亡的氣息所窒息了。他抬起頭,看著天上密布的烏雲,忽然,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也許,更可怕的噩夢還在後頭。

他們並不知道,這僅僅是第一起扼殺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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