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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眼 第五部分 第29節︰你需要休息

「可是,書里寫的那些女人呢?她們真的都死了嗎?」

童年搖了搖頭說︰「雨兒,你需要休息。」

「這本書的作者是童雪村,你听說過這個作者嗎?」

童年冷冷地說︰「他是我的曾祖父。」

「真的?」

「當然,他曾是一個作家。我的曾祖父就是靠了《貓眼》這本書賺到了巨額的版稅,所以才置下了這處房產,而且,這棟房子也是他親自設計的。」童年的表情又平和了下來。

雨兒把胸前的貓眼項鏈托了起來,放到童年面前說︰「這麼說來,這本書中所寫的那條貓眼項鏈就是它?對不對?」

童年不置可否地說︰「也許是吧。」

「難道,這枚貓眼里面,也真的像書中寫的那樣蘊藏著某種幽靈般的力量?」她注視著貓眼墜子說。

「雨兒,那只是一部小說而已,一部充滿懸念的偵探小說,不是真實的事情。」他伸出手,撫模著雨兒的頭發。

「真的嗎?」雨兒輕聲地問,就像個孩子。

童年笑了笑說︰「看你嚇的。雨兒,現在不早了,我們上樓去吧。」

「不,今夜我睡在這里。」雨兒搖了搖頭,後退了一步。

「你不喜歡我了嗎?」童年伸出手,靠近了她。

「別踫我。我只想一個人靜一會兒。「

「既然如此,你何必回來呢?你為什麼不留在葉蕭那里呢?他不是你的好姐夫嗎?他會保護你的,你可以去找他啊?」童年說了一連串的反話。

雨兒失望地搖了搖頭︰「我沒想到你會這麼說。」

忽然,童年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蔑視︰「你是在葉蕭那里過夜的吧?你們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你在懷疑我們?」雨兒張大了嘴巴,不敢相信這是從童年的嘴里說出來的。

童年又冷笑了一聲︰「其實,我早就看出來了,他對你不懷好意,而你也不知羞恥,你是不是把你的身體也給他了?是啊,他是你的‘姐夫’,你當然有義務代替你姐姐。」

雨兒再也忍不住了,她揚起手,給了童年一個耳光。

這是她第一次打他。

童年捂著臉,默不作聲,臉色異常的陰沉,他對雨兒點了點頭,眼楮里露出一絲凶光,然後迅速地離開了房間。

當房間里只剩下雨兒一個人時,她終于崩潰了,坐在梳妝台前泣不成聲。過了許久,她才抬起頭,看著鏡子里自己被淚水沾濕了的臉,然後,她緩緩地站了起來,打開了那個舊衣櫥的門。

衣櫥里面全是童年媽媽留下來的衣服。在那些衣服里,除了濃郁的樟腦丸氣味以外,她還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女人的味道。難道這味道能夠在衣櫥里保存十幾年而不消失嗎?不,她搖了搖頭,她想這一定只是自己的想象。

雨兒想要整理一下衣櫥里童年媽媽的衣服。她把這些衣服又都拿了出來,一件一件攤開在床上。

首先她看到的就是那條白色的長裙,長裙攤開在床上,仿佛真的有一個身體修長的女人仰面睡在床上。此外,還有許多褲子和衣服,都是那個時候的樣式,雖然顯得有些舊了,但都很干淨。從女人穿的衣服就可以看出她的審美情趣,雨兒發現童年媽媽的審美眼光與自己非常相似,喜歡的顏色也一樣,也許,這可能是因為她們都是搞美術的原因吧。

忽然,在一件內衣里,雨兒發現了幾個暗紅色的斑點,原來她還以為那是原本就有的花樣呢。但仔細一看卻發現不是,那些暗紅色的斑點,其實是——血跡。

沒錯,印在那件內衣上的確實是血跡。看起來就像是幾點初綻的梅花。十幾年前的內衣里怎麼會有血跡?只能是穿著這件內衣的人身上的血。

瞬間,雨兒想到了一些可怕的東西。

她看著這件帶血的內衣,腦子里立刻浮現起了一個女人的身上不斷地溢著血,傷痕累累的景象。雨兒馬上又聯想到了三樓的那間畫室里的那幅畫,一個女人著背脊,背上全是傷痕。

雨兒終于明白了——這件內衣的主人遭到過毆打和虐待。

立刻,她的耳邊似乎響起了一個女人淒慘的叫聲,在這棟房子的每一個角落里響起。

她不敢再看這些童年的媽媽留下來的衣服了,她把這些衣服又送回到了舊衣櫥里,把衣櫥的門緊緊地關上。

然後,雨兒深呼吸了一口,感覺渾身無力,立時就倒在了床上。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也許是後半夜了,一種奇怪的聲音闖進了她的耳道,緩緩地將雨兒從睡夢中喚醒。那是人的腳步聲,從樓梯上傳來,由遠及近,在這空曠的房子里,顯得陰森可怖。她終于睜開了眼楮,模著自己的胸口,那聲音越來越近了。雨兒悄悄地從床上爬了起來,然後打開了房門。二樓的走廊里雖然沒有光線,但雨兒依然看到了一個黑影。

這黑影越來越近,使雨兒的心口狂跳,但她不想逃避,她反而鼓起了勇氣迎了上去,終于,她看清了——那是童年。

可睜大著眼楮的童年對近在咫尺的雨兒卻無動于衷,就好像雨兒不存在一樣。雨兒並不踫他,而是與他保持一定距離,直到童年自己走進臥室。看著童年的眼楮,雨兒覺得非常奇怪,她在童年的眼前揮了揮手,童年的眼皮卻眨都不眨一下,就像個瞎子。雨兒屏著呼吸,就跟在童年的身邊,看著他那奇怪的舉動。

童年開始漫無目的地在臥室里轉圈,轉了一圈又一圈,讓雨兒有些頭暈。最後,他打開了抽屜,從抽屜里取出了一根蠟燭,他用打火機點燃了蠟燭,一點燭光在他的手中亮起。

然後,童年舉著蠟燭走出了房間,雨兒跟在他身後,看到他把眼楮貼到了隔壁書房的貓眼前。童年打開書房的門,把蠟燭放在寫字台上,再從書櫥里抽出一本書。在昏黃的燭光下,雨兒看不清書的名字,只看到童年不知從哪里取出一只鋼筆,在書的扉頁上寫上兩行字——「劈開木頭我必將顯現,搬開石頭你必將找到我」。

雨兒看到那兩行字,不禁一顫,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叫出來。然而,童年卻放下了筆,他把頭伏到了寫字台上,閉上了眼楮。很快,雨兒就听到了從童年的鼻子里傳出來的微弱的酣聲,他睡著了。

雨兒現在總算明白了,原來童年居然有夢游的毛病。過去和童年生活了那麼久,雨兒從來沒有發現過他這種毛病,毫無疑問,是這棟黑房子使他產生了夢游。童年並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麼,也許他一覺醒來,什麼都記不得,惟一疑惑的是自己怎麼會躺在這里?

但雨兒並不想叫醒他,她關好了書房的窗戶,然後從隔壁房間里拿出了一條毯子,小心翼翼地蓋在了童年的身上。最後,她吹滅了蠟燭,回到了臥室里。

她重新躺到了床上,緩緩地閉上眼楮,她在心里默默地說︰「明天將怎樣?」

童年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趴在書房的寫字台上,身上還蓋著一條厚厚的毯子。他茫然地望著四周,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他就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在這里。他看到寫字台上還有一支點過的蠟燭和一本攤開的書,書的扉頁上寫著兩行字——「劈開木頭我必將顯現,搬開石頭你必將找到我」。

他搖了搖頭,走出了書房。雨兒已經上班去了,他不知道今晚她還回不回來,但現在,他決定要出去辦一件事。

半個小時以後,童年來到了《海上花畫報》雜志社,自從羅姿死了以後,編輯部里就失去了人氣,許多人都寧願呆在家里也不肯來上班,他們都說這個房間沾上了成天賦自殺的晦氣。現在,編輯部里依然空無一人,童年靜靜地走進來,他又看了看那扇窗戶,忽然覺得眼前出現了成天賦的影子,雖然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但卻能在這間房間里時刻感受到他的存在。

童年打開了位于房間最里端的檔案櫃,這里存放著《海上花畫報》自創刊以來所有的樣刊。《海上花畫報》是一家有著70多年歷史的老雜志了,創刊于1930年的S市,一度成為S市法租界里的暢銷刊物,在50年代末被迫停刊,直到80年代才再度復刊。

他翻出了位于最底層的那些畫報,也許有70年歷史了,發出一股陳腐霉爛的味道。他拿出了其中的一疊,那股味道讓他捏起了鼻子,也許每一次梅雨都會使這些紙張霉變一次,算來已經霉變了六七十次了。

他翻開了最下面的一份,那是《海上花畫報》的創刊號,他在這本古老的畫報里看到了當時的許多文化名人的文章,還有大量的在當時看來十分時髦的建築物的照片。童年翻起了下一份畫報,就這樣按照出刊的先後順序看了足足十幾份畫報之後,他的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張黑房子的黑白照片。

立刻,童年屏住了呼吸,他甚至生怕自己口中呼出的氣會把這脆弱的紙張吹破。沒錯,那確實是黑房子的照片,那高高的煙囪,兩側陡峭的屋頂,還有下面的圍牆都和現在的幾乎一模一樣。在那幅黑房子的照片下面還有一行文字說明——「神秘血案的發生地」。

童年的臉色立刻變得蒼白無比,他不敢再看下去了,合上了這本1936年出版的畫報。他看了看窗外,天色越來越陰沉,他深呼吸了一口,又打開了這本《海上花畫報》。原來,這幅黑房子的照片是配在一篇專題報道的上面的。他先沒有看這篇文章的正文,而是翻到了後一頁,在這里還有一幅黑白照片,照片下也配著一行文字說明——「殺人疑犯童雪村」。

童年看到照片里是一個憂郁的男人,他大約30多歲的樣子,目光似乎虛無縹緲地注視著遠方,帶著一股淡淡的傷感。

忽然,童年伸起了自己的右手,舉到眼前仔細地看著。

葉蕭離開黑房子對面的時候,他抬頭看了看黑房子二樓和三樓的窗戶,這些窗戶都沉浸在黑暗之中。他忽然有一種預感︰也許今夜會有什麼事情發生?他猶豫了片刻,但最後還是離開了這里,駕著車向檔案館疾駛而去。

現在是晚上10點,他帶著局里開來的介紹信,敲開了檔案館的大門。他緩緩地步入存放著從1930至1940年的所有刑事案件檔案的房間。這里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了,有人幫他打開了燈,他看到台子上揚起了些灰塵,然後,房間里只剩下了葉蕭一個人。他轉過身,看到一排安放檔案記錄的架子,一格格的檔案里記錄著S市最繁華的10年間所有的刑事案件。

葉蕭打開了索引,很快就找到了1936年的案卷目錄。在當年所有的重案記錄里,有一條特別引人注目——童雪村殺人案。看到這個名字,葉蕭終于點了點頭,似乎已經似曾相識了。今天下午,葉蕭已經到房管部門調查過黑房子的資料了,黑房子建造于1935年,是當時的暢銷書作家童雪村的私人宅邸,而童雪村就是童年的曾祖父。

10分鐘以後,葉蕭終于找到了當年童雪村案的厚厚的卷宗。這疊卷宗居然如此之沉,以至于葉蕭第一次拿起它時差點失手落地。他小心地撢去了卷宗上的灰塵,依然不明白它為何會那麼重,難道這卷宗里有時間的重量?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看了看昏暗的燈光,然後,緩緩打開了卷宗。

首先,他看到的是童雪村的個人履歷

——童雪村,祖籍浙江海寧,生于清光緒25年。民國八年留學法國,攻讀歐洲中世紀文學。民國12年學成歸國,供職于S市法租界某中文報館任編輯。民國13年返鄉完婚,民國14年生子潮信。民國18年起,于S市各大報紙副刊連載黑幕偵探小說,一時享譽文壇,並與程小青等名作家齊名。民國23年出版長篇小說《貓眼》,旋即暢銷,一時間租界洛陽紙貴,有‘滿城爭說童雪村’之語。《貓眼》之暢銷使童雪村收獲巨額版稅,次年即建私宅于法租界貞女路13號,並自號‘黑房子’。民國25年,童雪村案發,被處絞刑。」

葉蕭翻到了下一頁,這是整個童雪村案件的調查報告,分成厚厚的兩份,一份是法文,另一份為中文,報告人的名字是寫著雅克?薩非,法租界的法籍警官。顯然,這份報告原本是用法文寫成的,完成以後巡捕房又譯了一份中文本。

葉蕭緩緩地打開了中文本的報告,報告的第一頁是這樣寫的——

本人雅克?薩非,謹以對租界治安的忠誠和責任,完成了對這樁奇特案件的偵破。這是本人有生以來所經歷的最為匪夷所思的案件,為防患于未然,故本人懇請租界當局將此份報告保密,切勿外傳。

葉蕭有些想不通,既然已經破案,又為何要將案件的報告保密呢?而且還要「防患于未然」,這是什麼意思?他搖了搖頭,輕聲地對自己說︰「今夜注定是不尋常的。」

此刻,檔案室里的燈光冷冷地打在他的臉上,而他的瞳孔里則倒映出了一行行60多年前寫成的文字。這些文字宛如一幅幅活生生的畫面,把一個發生在66年前噩夢般的故事,呈現在葉蕭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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